第十七回 群苗赴义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因为相隔太远，辨别不出，老武师叫小蝶、阿双赶紧退到森林内，这爷儿两个也全把身形掩蔽起来，细察远处来人。不大的工夫，酆子敏、铁娃全看出现身的正是大雄，他身后还跟着六七个人，全是纵跃如飞，从山头转过来，直扑森林前。酆子敏、铁娃十分高兴，赶忙迎上前来。大雄和这几个苗人全是满头大汗。他们似乎跑了很远的路，向酆子敏、铁娃打招呼。酆子敏赶紧握住了大雄的手说道：“大雄，你来得这么快，事情可顺手么？”大雄喘息了一阵，点点头道：“酆老师，事情很顺手，我赶到四道岭，找到我们青竹苗家。他们那里已经又在预备向别处逃避了，因为他们新立起来的苗墟，又被野人山的野人发觉，那铁戈洞主已经派野人前去窥查，可是青竹苗家的人已经惧怕他，不想抵抗，只想逃走。恰好我赶到，我对他们激励一番，告诉他们只这么逃避，我们苗族不许越出山界，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在这种时候，不破死一拼，永除后患，苟且偷生，早晚也落个全族覆灭。更告诉他们有大力量的人来指挥做主，只要我们把力量合到一处，定能歼灭这伙野人，为苗山中永除后患。他们倒还肯听话，不过我们青竹苗家此番聚合起来，人是太少了，年轻力壮能够和野人拼斗的，只挑岀八十余人。其余的已经叫他们全数隐蔽在四道岭一带，离开苗墟，可不要远去，听候我们动手的情形。倘若一战成功，我们青竹苗家永久生存下去。倘遭失败，那就无可如何，任凭他们逃命吧。可是我们在集合起青竹苗家之后，从后山一带，绕着隐僻的地方，路经大石谷，又发现一个苗族，也是曾经野人们三次屠杀。这伙苗人，所剩下的人，倒全是少壮，因为老弱妇女，全死在野人手中，他们正在想着为他们本族死者复仇。这一来，又加上这一支生力军，倒有八十多名，全是年轻力壮，并且个个地对天发誓，和野人绝不两立，宁可全族全行覆灭，也不肯再这么苟且偷生。我算计起来，已经有一百四十人，全是个个有力气能翻山越岭，全有锋利的器械，在附近一带再也找不出别的部落。有些个散在各处的、零星的苗人，他们实没有什么力量。所以我早早地带着一百四十名苗家赶到。酆老师，你看怎么样？”
这时，跟随大雄来的，一共是七个，酆子敏一看这般苗人，足可以成功了。遂问他：“大队的人怎么不见？”大雄道：“因为在白天结成大队地走，恐怕被野人山的野人觉察，叫他们早有提防，于我们动手十分不利。已经分出四十人来，到野人山附近四周去暗中监视，其余的人，全散伏在前面这道山岭森林密菁中。”酆子敏道：“很好，你去把他们完全分成小队，动手时最怕是杂乱，更没有纪律。每二十个人结成一队，挑出一个人来做头目。我们容易指挥，也容易传达我们的意思。在黄昏左右，叫他们齐往野人山附近集合，趁着半天的工夫，叫他们赶紧找松枝干草，做二百多支火把备用。另外每人还要它一捆干柴枯草容易燃烧的东西，到时候不许误事。野人们虽则凶悍力大，但是只要应付好了，一样地能屈服在威力下。虽则性如野兽，究竟他是人不是兽，只要我们的力量把他制伏住了，他一样也怕死惜命。”大雄一一答应着，赶紧地带着这伙苗人如飞而去。
铁娃是十分高兴，向酆子敏道：“大雄做事能够这么勇敢不误事，真是难得。”酆子敏道：“正为的他们苗族所受的害最大，弄得死的死，亡的亡，在苗山中全没有安全的日子。过去只为没有领导他们的人，所以屡遭野人的屠戮。现在他们知道对于歼除野人有几分把握，他们也感觉到，不拼死地干一下，不能活下去。他们怎会不卖命？”
一到黄昏左右，大雄却单独地前来向酆子敏报告：“所分派的事，已经全行照办，火把干柴全预备好了。现在他们一共分成七队，每队有一个人领率。野人山附近的人，已经不断地来报告，野人们没有出山的意思，止于防备得严些。但是他沿着野人山山头上，所散布开的一二十个野人，隐身之处，亦全被我们查明。只要动手时出其不意地突然下手，山头上这一二十人还容易收拾。现在天色不早，可以叫他们陆续地往野人山一带潜伏等候么？”酆子敏点点头道：“可以叫他们小心谨慎着，不要轻视了野人，不要欺得太近了。苗族的存亡，和高黎四镇汉人的存亡，就在此一举了。你我四个最可靠的人，派他们到这里来，我们岀发野人山时，这里有两个姑娘需要保护。”大雄道：“不就是那个小蝶姑娘么？”酆子敏更告诉他豹头崖的阿双也遇救，遂扭头向森林中招呼小蝶、阿双出来，和大雄相见。大雄看到这个阿双居然也能死里逃生，在眼前所有的情况中，她绝没有活下来的希望，现在居然也能够逃得活命，这真是怪事。大雄回过礼之后，向酆子敏道：“酆老师，我这就派四个青竹苗家的弟兄，到这里保护她们大雄说罢，转身走去。
工夫不大，他领了四令苗人来。这四个苗人，倒有三个能说汉语，并且说得极好。把这四个苗人向酆子敏、铁娃、小蝶、阿双全引见了。天色已经快黑了，大雄更从苗墟中带来许多食物，遂和酆子敏、铁娃等坐在森林前，大家饱餐一顿。酆子敏和铁娃立刻结束利落，向小蝶、阿双道：“你们只管安心等候，你们多咱看到南山一带有火光涌起，也就是我们动手之时，成败存亡在此一举了。”小蝶、阿双向酆子敏、铁娃、大雄俯身一拜，一同说道：“祝你们马到成功。”酆子敏更嘱咐留下的四个苗人，要小心些，时时要警戒着，好在有这片森林，就是万一有野人窜过来，极容易隐蔽，遇事镇定，不要张皇。留守的苗人，全听见大雄说过，这是威震天南铁狮子镖旗下的老武师，所以他们对酆子敏、铁娃十分恭敬。酆子敏嘱咐罢，立刻带着铁娃、大雄纵跃如飞，从面前这片山坡下一同够奔前面那片山岭。
越过岭头，大雄立刻口中轻轻地打出呼哨，在一片树林中，立刻现出两队苗人，一个个全是背了挎箭，手持锋利的器械。好在大雄早已把酆子敏、铁娃的情形，详细告诉他们。这两队苗人向这爷儿两个举手打了招呼。酆子敏暗中看到他们每人是几支火把，一捆干柴，背在背上，齐齐整整，遂向他们一挥手。大雄更蹿到前头领率着，因为其余的各队，已经潜伏野人山野人洞一带，沿途上发现自己的人，全得远远地打招呼。好在自己的人也容易辨识，他们每人头上全用一根软草绳束着乱发，并且这般人多半还是汉人的衣服，虽在黑夜间也容易辨别。走出七八里路来，星斗出全，月光从东山也涌起。这两队苗人掩蔽着形迹，这种荒山野岭，用这种偷袭的手段最便利，到处是深林密菁，所以酆子敏、铁娃也最怕的是野人逃散开，任凭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下手了。一路疾驰，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已经越过两处高岭，前面已经发现自己的人了，一队队散伏各处。大雄向他们打招呼，叫他们赶紧前进，更叫他们招呼前面的三队苗人，要转到野人洞的南面潜伏等候，千万不要惊动了野人山伏守瞭望的野人。这眼前一共是四队，八十多名，一个个翻山越岭健步如飞，老武师和铁娃全把轻身术施展开，和他们不差先后。苗人这种翻山越岭的本领，是从小历练出来，他们是真快，任何危险的地方，也一样往上闯。因为起身时很早，到了野人山附近，看天上星月的情形，也不过是将到三更。
大雄头里已经蹿过去，越过头里的苗人，脚下越发地放轻，因为眼前再越过这段山岭，就是野人洞了。酆子敏也蹿到头里，翻过这段山岭，叫大雄招呼他们脚下略停，各找林木隐蔽好，遂向铁娃、大雄嘱咐了一番，叫他们按照指示去布置。自己这边留下两队苗人，大雄和铁娃，各领一队，一东一西，一直地顺着野人洞的山头转过去。他们所经过之处，离着伏守瞭望的野人还有半里地，相隔很远，大雄和铁娃率领苗人穿过一片片乱林如飞而去。酆子敏带着这两队四十名苗人，两队头目叫他们全行散开，猛往前冲过来，可是形迹上仍然十分严密。这一带也全是乱山头，没有道路，往东去就是那道大山涧，不过离着野人洞差不多一里地。西边也是峰岭重叠，草木极茂。酆子敏率领着两队苗人，渐渐欺近了北边的一片山头。这里已经有先前下来的苗人们散布在附近一带。他们已经迎上前来报告，这北山头一共有三处伏守瞭望的野人，他们停身之处，已经查明，只要动手，就不易叫他逃出去。
酆子敏猱升到最高的树顶，向野人洞下面张望了一下，顺着山谷里石洞一带全插着火把，或是燃烧着松脂，也就是二三十名分布在石洞前和秦通、丁良所住的高岗下，知道他们也是在戒备着。酆子敏从树上落下来，估量着大雄、铁娃这两队人，已经布置好，南山头的人也可以调度好了。这时却叫这两队人全伏身在乱草中，招呼两名头目，辨别了这北山头瞭望的野人潜身之处。三个人是同时动作，矮着身躯，从野草中穿行，所经过的地方，草梢虽则晃动，但是在深夜间虽有星月之光，相隔稍远，野人们就不易辨别。酆子敏头一个扑上来，从荒草中抓了一块石头子，运足了腕力，抖手向一片崖头一丛茂草中打去。这块石头落下去声音极大，伏守在里面的一名野人毫未提防，竟自惊窜起来。他身形一显露，老武师酆子敏顺着草棵子内一个“龙形一式”，身形依然是矮着，穿着一人多高的野草，已经飞扑上崖头。这名野人身形蹿起来，酆子敏身形扑得太快，他就没辨别清楚是人是兽。这时他却猛用手中的镖枪，向这条黑影奋力砸下来。可是容他镖枪举起，酆子敏的身形已到近前，往左一晃身，他这条镖枪却向酆子敏的右肩头猛砸下去。酆子敏双掌一抖，这一下子，把这个野人整个地打下崖头。酆子敏这里动手时，青竹苗家的两个头目，也全暗袭上来，动手之下，已把野人全收拾了。
就在这时，靠西山头一带，猛发出一声虎啸。酆子敏赶紧地向后面苗人们打招呼，齐往上扑，分据山实。沿着这片盆地的上面，立刻现出无数的火光。这是酆子敏用的疑兵计，因为所集结的苗人不过百余名，虽然照样能阻止住野人的逃窜，但是人少了，终归镇压不住野人们猛力地往外冲。所以在号令一发出之下，每一个人全是四五支火把，一齐点着，除去手中留下一支，其余的插在树林子前，石堆上、野草中，或高或矮，或前或后。在这种火光骤然出现之下，下面的野人只要看到，他们就认为至少有五六百人。并且火光一亮之下，呐喊杀声，这种声音，震得山鸣谷应。苗人们是从四外包围，手中晃着火把，握着镖刀苗枪。这边的声音一起，下面野人洞和高岗一带就全乱了，也是呼号震天，从那山壁上一处处石洞中全蹿出人来。山头上苗人现身之下，老武师酆子敏见那铁戈洞主和秦通、丁良全已经现身，并且他们也在发着号令分布野人的要猛往四面的山头上扑。老武师酆子敏向身边的两个头目招呼道：“你们只要把山头把守住了，只管把所带的干柴、干草引着沾着山壁焚烧，阻断他们往上闯的道路。只要野人们往上蹿，就把他打下去，绝不叫他走脱一人。至于我和铁娃、大雄翻到下面，你们只管照样地动手，不用替我们担心。”酆子敏吩咐罢，苗人的头目立刻响起号角，立刻四下响应。这种干柴、干草只要用火把一引就着，立刻一捆捆的燃烧的柴草，全顺着山头往下砸，尽拣那容易着足的地方，阻断往上闯的道路。
酆子敏此时把子母鸳鸯钺摘到手中，立刻从山头上纵跃如飞向下面扑去。此时那个铁戈洞主他一看今夜的情形，是他在野人山中盘踞以来从来未有的事，今夜竟有这么大帮的人来攻山，兽性发作。他提着一柄锋利的镖枪，向他身边数十名健壮的野人一挥，暴喊之下，猛往西山头这里冲上来。因为这一带比较平坦些，还容易着脚。那秦通、丁良，他们在这种哗乱的声音一起，山头上面变故一发生之下，秦通、丁良一看四下这种情形，他们就知道毁了。那秦通一个猛劲，提着刀，就要跟着指挥野人往上冲。可是那丁良，却把秦通猛抓了一把，很快地翻上高岗，闯进他们屋中。秦通却向他招呼着道：“二弟，山头上所发现的可全是苗人，我们别容他攻下来，赶紧冲杀上去，谅还可以把这群该死的东西击退。你叫我翻回来不是误事么？”丁良道：“你不要再妄想，你看四周形势这么厉害，野人山恐怕不易立足了。何况那铁戈洞主更不是共生死共患难的人，一旦势败，他定然翻脸成仇，你我弟兄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做走的打算。”说话间，他把细软之物全行打入包内，包裹背在身上。秦通想他这种办法防备万一，也倒是应该，遂也把自己的私蓄收拾起，背好。这两人一耽搁，可就完全给山头上的苗人留了从容布置的时间，并且老武师酆子敏所定的这种办法，只守不攻，只要下面的野人往上闯，立刻用巨石利箭并力地袭击，这种居高临下最为得势。
此时铁戈洞主已经率领一队人往西山头上猛扑。他刚蹿到半腰，山头上一声暴喊：“下去！”一块巨石迎头砸下来，跟着一个人猛扑下来。这个铁戈洞主身形在半山腰十分不得力，用手中的镖枪猛力一拨这块巨石，镖枪的上半截完全折断。上面扑下来的，正是铁娃。一块巨石砸下之后，从一片火堆上飞跃下来，掌中一条九节盘龙棍，搂头盖顶，照着铁戈洞主砸来。铁戈虽则把巨石拨开，可是把他身后的野人们砸伤了三四名。上面更同时一支支的利箭和石块往下攒击。铁戈虽是勇猛，可是这种地方于他不利，竟被逼下山腰。那铁娃已经跟踪而下，这条九节盘龙棍抖开了，盘旋舞动，不亚于虎踏羊群，一落到下面，动手处就死伤十几名。但是野人们也像潮水一般，呐喊着杀声往上冲。铁戈洞主已经把一条砸坏了的镖枪抛掉，抓起了一口苗刀，向铁娃猛攻过来。这个铁戈洞主也是真够勇猛的，可是铁娃这条九节盘龙棍十分得力，野人们虽多，不过抽冷子放冷箭，他们是攻不上来。
这个铁娃把一身所学，在今夜施展出来，盘龙棍上下翻飞如同疾风暴雨。这个铁戈洞主他是雄踞野人山一带，过去也曾威震各部落，真是没有人敢惹他。大一点苗家遭的损失也大，死的人也更多。他终于在这一片乱山中做万山之王，真是连禽兽全遭到他的屠戮。这种情形，他不会不骄狂。尤其是高黎四镇一带，这是他始终不敢染指的地方，这次竟听信秦通、丁良的计划，居然把高黎四镇抢掠屠杀，最后遇到了阻碍。在这里十余年间，只有这么个小挫败，在野人部落中是不足介意的事。所以这个铁戈在四下山头群苗出现之下，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他并没有惧怕。
但是也真是冤家路狭，因为高岗和北面他所住的山洞，只有偏着秦通、丁良所住的那一所有些道路可走。铁戈他是亲眼看到秦通、丁良一身本领的，他们足以抵挡这伙苗人。靠东边那里是通着大涧，有一条狭窄的路，也就是大雄险些丧命的地方。此时被上面的人已经把仅有一条羊肠小道烧断，一片烈焰飞腾，山壁上的草木也全连着烧起，那是无法往上闯的。靠北边，已经有一大队野人，向上猛扑。他率领一队野人中，最凶猛、脚底下最快的想扑上去，偏偏遇上这个冤家对头。铁娃此时衣服虽然换了，他那种雄伟强健的相貌，谁看见他都不会忘掉。何况再入朝岗，铁戈是险遭毒手。此时一照面，又是一块巨石，把他威震野人山的一条镖枪竟毁了。此时铁戈洞主跟铁娃，可算作殊死之斗。
这时，跟随大雄来的，一共是七个，酆子敏一看这般苗人，足可以成功了。遂问他：“大队的人怎么不见？”大雄道：“因为在白天结成大队地走，恐怕被野人山的野人觉察，叫他们早有提防，于我们动手十分不利。已经分出四十人来，到野人山附近四周去暗中监视，其余的人，全散伏在前面这道山岭森林密菁中。”酆子敏道：“很好，你去把他们完全分成小队，动手时最怕是杂乱，更没有纪律。每二十个人结成一队，挑出一个人来做头目。我们容易指挥，也容易传达我们的意思。在黄昏左右，叫他们齐往野人山附近集合，趁着半天的工夫，叫他们赶紧找松枝干草，做二百多支火把备用。另外每人还要它一捆干柴枯草容易燃烧的东西，到时候不许误事。野人们虽则凶悍力大，但是只要应付好了，一样地能屈服在威力下。虽则性如野兽，究竟他是人不是兽，只要我们的力量把他制伏住了，他一样也怕死惜命。”大雄一一答应着，赶紧地带着这伙苗人如飞而去。
铁娃是十分高兴，向酆子敏道：“大雄做事能够这么勇敢不误事，真是难得。”酆子敏道：“正为的他们苗族所受的害最大，弄得死的死，亡的亡，在苗山中全没有安全的日子。过去只为没有领导他们的人，所以屡遭野人的屠戮。现在他们知道对于歼除野人有几分把握，他们也感觉到，不拼死地干一下，不能活下去。他们怎会不卖命？”
一到黄昏左右，大雄却单独地前来向酆子敏报告：“所分派的事，已经全行照办，火把干柴全预备好了。现在他们一共分成七队，每队有一个人领率。野人山附近的人，已经不断地来报告，野人们没有出山的意思，止于防备得严些。但是他沿着野人山山头上，所散布开的一二十个野人，隐身之处，亦全被我们查明。只要动手时出其不意地突然下手，山头上这一二十人还容易收拾。现在天色不早，可以叫他们陆续地往野人山一带潜伏等候么？”酆子敏点点头道：“可以叫他们小心谨慎着，不要轻视了野人，不要欺得太近了。苗族的存亡，和高黎四镇汉人的存亡，就在此一举了。你我四个最可靠的人，派他们到这里来，我们岀发野人山时，这里有两个姑娘需要保护。”大雄道：“不就是那个小蝶姑娘么？”酆子敏更告诉他豹头崖的阿双也遇救，遂扭头向森林中招呼小蝶、阿双出来，和大雄相见。大雄看到这个阿双居然也能死里逃生，在眼前所有的情况中，她绝没有活下来的希望，现在居然也能够逃得活命，这真是怪事。大雄回过礼之后，向酆子敏道：“酆老师，我这就派四个青竹苗家的弟兄，到这里保护她们大雄说罢，转身走去。
工夫不大，他领了四令苗人来。这四个苗人，倒有三个能说汉语，并且说得极好。把这四个苗人向酆子敏、铁娃、小蝶、阿双全引见了。天色已经快黑了，大雄更从苗墟中带来许多食物，遂和酆子敏、铁娃等坐在森林前，大家饱餐一顿。酆子敏和铁娃立刻结束利落，向小蝶、阿双道：“你们只管安心等候，你们多咱看到南山一带有火光涌起，也就是我们动手之时，成败存亡在此一举了。”小蝶、阿双向酆子敏、铁娃、大雄俯身一拜，一同说道：“祝你们马到成功。”酆子敏更嘱咐留下的四个苗人，要小心些，时时要警戒着，好在有这片森林，就是万一有野人窜过来，极容易隐蔽，遇事镇定，不要张皇。留守的苗人，全听见大雄说过，这是威震天南铁狮子镖旗下的老武师，所以他们对酆子敏、铁娃十分恭敬。酆子敏嘱咐罢，立刻带着铁娃、大雄纵跃如飞，从面前这片山坡下一同够奔前面那片山岭。
越过岭头，大雄立刻口中轻轻地打出呼哨，在一片树林中，立刻现出两队苗人，一个个全是背了挎箭，手持锋利的器械。好在大雄早已把酆子敏、铁娃的情形，详细告诉他们。这两队苗人向这爷儿两个举手打了招呼。酆子敏暗中看到他们每人是几支火把，一捆干柴，背在背上，齐齐整整，遂向他们一挥手。大雄更蹿到前头领率着，因为其余的各队，已经潜伏野人山野人洞一带，沿途上发现自己的人，全得远远地打招呼。好在自己的人也容易辨识，他们每人头上全用一根软草绳束着乱发，并且这般人多半还是汉人的衣服，虽在黑夜间也容易辨别。走出七八里路来，星斗出全，月光从东山也涌起。这两队苗人掩蔽着形迹，这种荒山野岭，用这种偷袭的手段最便利，到处是深林密菁，所以酆子敏、铁娃也最怕的是野人逃散开，任凭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下手了。一路疾驰，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已经越过两处高岭，前面已经发现自己的人了，一队队散伏各处。大雄向他们打招呼，叫他们赶紧前进，更叫他们招呼前面的三队苗人，要转到野人洞的南面潜伏等候，千万不要惊动了野人山伏守瞭望的野人。这眼前一共是四队，八十多名，一个个翻山越岭健步如飞，老武师和铁娃全把轻身术施展开，和他们不差先后。苗人这种翻山越岭的本领，是从小历练出来，他们是真快，任何危险的地方，也一样往上闯。因为起身时很早，到了野人山附近，看天上星月的情形，也不过是将到三更。
大雄头里已经蹿过去，越过头里的苗人，脚下越发地放轻，因为眼前再越过这段山岭，就是野人洞了。酆子敏也蹿到头里，翻过这段山岭，叫大雄招呼他们脚下略停，各找林木隐蔽好，遂向铁娃、大雄嘱咐了一番，叫他们按照指示去布置。自己这边留下两队苗人，大雄和铁娃，各领一队，一东一西，一直地顺着野人洞的山头转过去。他们所经过之处，离着伏守瞭望的野人还有半里地，相隔很远，大雄和铁娃率领苗人穿过一片片乱林如飞而去。酆子敏带着这两队四十名苗人，两队头目叫他们全行散开，猛往前冲过来，可是形迹上仍然十分严密。这一带也全是乱山头，没有道路，往东去就是那道大山涧，不过离着野人洞差不多一里地。西边也是峰岭重叠，草木极茂。酆子敏率领着两队苗人，渐渐欺近了北边的一片山头。这里已经有先前下来的苗人们散布在附近一带。他们已经迎上前来报告，这北山头一共有三处伏守瞭望的野人，他们停身之处，已经查明，只要动手，就不易叫他逃出去。
酆子敏猱升到最高的树顶，向野人洞下面张望了一下，顺着山谷里石洞一带全插着火把，或是燃烧着松脂，也就是二三十名分布在石洞前和秦通、丁良所住的高岗下，知道他们也是在戒备着。酆子敏从树上落下来，估量着大雄、铁娃这两队人，已经布置好，南山头的人也可以调度好了。这时却叫这两队人全伏身在乱草中，招呼两名头目，辨别了这北山头瞭望的野人潜身之处。三个人是同时动作，矮着身躯，从野草中穿行，所经过的地方，草梢虽则晃动，但是在深夜间虽有星月之光，相隔稍远，野人们就不易辨别。酆子敏头一个扑上来，从荒草中抓了一块石头子，运足了腕力，抖手向一片崖头一丛茂草中打去。这块石头落下去声音极大，伏守在里面的一名野人毫未提防，竟自惊窜起来。他身形一显露，老武师酆子敏顺着草棵子内一个“龙形一式”，身形依然是矮着，穿着一人多高的野草，已经飞扑上崖头。这名野人身形蹿起来，酆子敏身形扑得太快，他就没辨别清楚是人是兽。这时他却猛用手中的镖枪，向这条黑影奋力砸下来。可是容他镖枪举起，酆子敏的身形已到近前，往左一晃身，他这条镖枪却向酆子敏的右肩头猛砸下去。酆子敏双掌一抖，这一下子，把这个野人整个地打下崖头。酆子敏这里动手时，青竹苗家的两个头目，也全暗袭上来，动手之下，已把野人全收拾了。
就在这时，靠西山头一带，猛发出一声虎啸。酆子敏赶紧地向后面苗人们打招呼，齐往上扑，分据山实。沿着这片盆地的上面，立刻现出无数的火光。这是酆子敏用的疑兵计，因为所集结的苗人不过百余名，虽然照样能阻止住野人的逃窜，但是人少了，终归镇压不住野人们猛力地往外冲。所以在号令一发出之下，每一个人全是四五支火把，一齐点着，除去手中留下一支，其余的插在树林子前，石堆上、野草中，或高或矮，或前或后。在这种火光骤然出现之下，下面的野人只要看到，他们就认为至少有五六百人。并且火光一亮之下，呐喊杀声，这种声音，震得山鸣谷应。苗人们是从四外包围，手中晃着火把，握着镖刀苗枪。这边的声音一起，下面野人洞和高岗一带就全乱了，也是呼号震天，从那山壁上一处处石洞中全蹿出人来。山头上苗人现身之下，老武师酆子敏见那铁戈洞主和秦通、丁良全已经现身，并且他们也在发着号令分布野人的要猛往四面的山头上扑。老武师酆子敏向身边的两个头目招呼道：“你们只要把山头把守住了，只管把所带的干柴、干草引着沾着山壁焚烧，阻断他们往上闯的道路。只要野人们往上蹿，就把他打下去，绝不叫他走脱一人。至于我和铁娃、大雄翻到下面，你们只管照样地动手，不用替我们担心。”酆子敏吩咐罢，苗人的头目立刻响起号角，立刻四下响应。这种干柴、干草只要用火把一引就着，立刻一捆捆的燃烧的柴草，全顺着山头往下砸，尽拣那容易着足的地方，阻断往上闯的道路。
酆子敏此时把子母鸳鸯钺摘到手中，立刻从山头上纵跃如飞向下面扑去。此时那个铁戈洞主他一看今夜的情形，是他在野人山中盘踞以来从来未有的事，今夜竟有这么大帮的人来攻山，兽性发作。他提着一柄锋利的镖枪，向他身边数十名健壮的野人一挥，暴喊之下，猛往西山头这里冲上来。因为这一带比较平坦些，还容易着脚。那秦通、丁良，他们在这种哗乱的声音一起，山头上面变故一发生之下，秦通、丁良一看四下这种情形，他们就知道毁了。那秦通一个猛劲，提着刀，就要跟着指挥野人往上冲。可是那丁良，却把秦通猛抓了一把，很快地翻上高岗，闯进他们屋中。秦通却向他招呼着道：“二弟，山头上所发现的可全是苗人，我们别容他攻下来，赶紧冲杀上去，谅还可以把这群该死的东西击退。你叫我翻回来不是误事么？”丁良道：“你不要再妄想，你看四周形势这么厉害，野人山恐怕不易立足了。何况那铁戈洞主更不是共生死共患难的人，一旦势败，他定然翻脸成仇，你我弟兄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做走的打算。”说话间，他把细软之物全行打入包内，包裹背在身上。秦通想他这种办法防备万一，也倒是应该，遂也把自己的私蓄收拾起，背好。这两人一耽搁，可就完全给山头上的苗人留了从容布置的时间，并且老武师酆子敏所定的这种办法，只守不攻，只要下面的野人往上闯，立刻用巨石利箭并力地袭击，这种居高临下最为得势。
此时铁戈洞主已经率领一队人往西山头上猛扑。他刚蹿到半腰，山头上一声暴喊：“下去！”一块巨石迎头砸下来，跟着一个人猛扑下来。这个铁戈洞主身形在半山腰十分不得力，用手中的镖枪猛力一拨这块巨石，镖枪的上半截完全折断。上面扑下来的，正是铁娃。一块巨石砸下之后，从一片火堆上飞跃下来，掌中一条九节盘龙棍，搂头盖顶，照着铁戈洞主砸来。铁戈虽则把巨石拨开，可是把他身后的野人们砸伤了三四名。上面更同时一支支的利箭和石块往下攒击。铁戈虽是勇猛，可是这种地方于他不利，竟被逼下山腰。那铁娃已经跟踪而下，这条九节盘龙棍抖开了，盘旋舞动，不亚于虎踏羊群，一落到下面，动手处就死伤十几名。但是野人们也像潮水一般，呐喊着杀声往上冲。铁戈洞主已经把一条砸坏了的镖枪抛掉，抓起了一口苗刀，向铁娃猛攻过来。这个铁戈洞主也是真够勇猛的，可是铁娃这条九节盘龙棍十分得力，野人们虽多，不过抽冷子放冷箭，他们是攻不上来。
这个铁娃把一身所学，在今夜施展出来，盘龙棍上下翻飞如同疾风暴雨。这个铁戈洞主他是雄踞野人山一带，过去也曾威震各部落，真是没有人敢惹他。大一点苗家遭的损失也大，死的人也更多。他终于在这一片乱山中做万山之王，真是连禽兽全遭到他的屠戮。这种情形，他不会不骄狂。尤其是高黎四镇一带，这是他始终不敢染指的地方，这次竟听信秦通、丁良的计划，居然把高黎四镇抢掠屠杀，最后遇到了阻碍。在这里十余年间，只有这么个小挫败，在野人部落中是不足介意的事。所以这个铁戈在四下山头群苗出现之下，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他并没有惧怕。
但是也真是冤家路狭，因为高岗和北面他所住的山洞，只有偏着秦通、丁良所住的那一所有些道路可走。铁戈他是亲眼看到秦通、丁良一身本领的，他们足以抵挡这伙苗人。靠东边那里是通着大涧，有一条狭窄的路，也就是大雄险些丧命的地方。此时被上面的人已经把仅有一条羊肠小道烧断，一片烈焰飞腾，山壁上的草木也全连着烧起，那是无法往上闯的。靠北边，已经有一大队野人，向上猛扑。他率领一队野人中，最凶猛、脚底下最快的想扑上去，偏偏遇上这个冤家对头。铁娃此时衣服虽然换了，他那种雄伟强健的相貌，谁看见他都不会忘掉。何况再入朝岗，铁戈是险遭毒手。此时一照面，又是一块巨石，把他威震野人山的一条镖枪竟毁了。此时铁戈洞主跟铁娃，可算作殊死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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