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蒋明臣 出生入死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且说飞天鹞子蒋明臣眼瞧着震乾坤赤面公正侠方泰向着自己的头上打来流星赶月莲子镖,自己因为知道方泰莲子镖的厉害,莫说是自己的身子已然悬在半空,就是站在平川地上,他这个流星赶月的镖亦没法子能够躲开,于是将眼一闭,净等着挨上镖受擒。哪知道自己才一闭眼,就觉着距离自己的头上有三四尺远,嗖嗖嗖嗖,一连飞过去一阵冷风。自己心中一纳闷,不由将眼睁开用目去看,见是七个铮明雪亮的钢莲子一条线似的从自己头上过去。蒋明臣看罢,不由灵机一动,心中暗想:“哎呀,莫非人家方泰这是放我走吧?不然他哪能七颗镖只走一条线的直道,又离着我的头上高有三四尺呢?常听江湖人传说,方泰的莲子镖才打出来看着如同一串,赶到离着被打人的身子近了,就变成上下左右中五路了,怎么这七颗镖却是不然,不止发出顺走一路,而且又是特别冒高?”蒋明臣寻想至此,心中略一沉静,忽然醒悟道:“呕,是了!这一定是方泰为遮掩眼目,假作用镖打我,其实他是故意将镖扬高,放我逃走。”

  本来,方泰的莲子镖名叫流星赶月,你想那够多么快吧!不但镖走得快,就连蒋明臣腾身往上纵,亦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就仍然要落下来,哪会有许多时间容着蒋明臣思前想后?不过这都是著者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描写当时的情状,及蒋明臣的心中想法,因为字多,所以显着好似多大时间,究其实蒋明臣纵身和方清平发镖,乃是同时举动。至于蒋明臣心中暗想,亦不过就是他自己脑筋一转,故此,别看著者写了这么一大篇的字,其实这些个事,统共亦就是一转眼的工夫。暗笔抛开不表。

  且说飞天鹞子蒋明臣,因见擂船的四周有许多官兵衙役围绕,震乾坤赤面公正侠方泰、恨天无把小霸王石文龙又都站在船上虎视眈眈,所以自己在跺脚横心要逃走的时节,未敢横着往船边那跳,一直腾身向上就纵,虽然是身体纵到半空,由头上飞过去方泰扬出来的流星赶月莲子镖,可是并未受一点影响,故此他在莲子镖飞过去的一转眼间,身子纵到了挂着杏黄长方旌旗的那根桅杆之上。蒋明臣用右脚登着桅杆的杆顶,将齐眉棍往背后一插,双掌在胸前一合,扬起左腿来,来了个“金鸡独立”,外加上“童子拜观音”,低着头,眼望方泰大声喊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道上后会有期,俺蒋明臣去也!”喊罢,歪身向下一扑,唰,整个地蒋明臣就如同用钉子横着钉在杆子头上一样。原来他使的这手功夫,名字叫“横扯旗”,乃是用右脚的脚面,左脚的脚掌,硬将杆子头夹住,身子横着,躺在半空之中。下边的神弹子活张仙华谦见了,就要摘弹弓子来将他打落。哪知华谦的手才一摸弹弓子把,便见蒋明臣右脚一抬,左脚一登杆子头,整个的身子就仿佛水里的鱼一样,横着躜了有两丈多远,随又用右脚一登左脚面,身子往前一使劲,又躜了有一丈五六。好!蒋明臣真不愧外号叫飞天鹞子,别看他横着在半悬空中躜了两次,居然他的身体并没有一丝向下坠落的意思。这时,蒋明臣的身体已然躜到大江北岸的上空,于是在半空之中将头向下一扎,便头朝下脚向上落下地来,候着身子离地切近,赶紧腰上一叠劲,半空来了个“鹞子大翻身”,将身子正过来,安安稳稳地双足落在平地。说时迟那时快,容到船上的人赶至江岸,飞天鹞子蒋明臣已经跑得踪影皆无。且按下蒋明臣这边。

  单说震乾坤赤面公正侠方泰,他因何对于躜天松鼠赵云鹏、摩天老雕胡文瑞毫不放松,用镖打中,而对于飞天鹞子蒋明臣却又故意扬镖不打放他逃走呢?原来,方泰平日的为人,心地最是忠厚,无论对于何人,老是抱定得容人处且容人的宗旨,从来不肯赶尽杀绝。今天这场事,一来他是因为赵云鹏平素心地太狠,手下太黑,胡文瑞性好渔色,最爱采花,早就有心将他二人斩除。二来又因为赵云鹏已然将石文龙弄得倒在船上,绝不应该又把他抓起来扔于江中,幸而是石文龙水性很大,若不然,岂不将石文龙淹死江中?再说如按着打擂的规矩,原应当单打独斗,从来就没有群殴的这种办法,可是今天,胡文瑞因为看着赵云鹏堪堪就要落败,首先起意一拥齐上。因此,方泰对于他二人十分气恼,所以才用莲子镖将他二人打倒。至于“飞天鹞子”蒋明臣平素的行为,可比赵、胡二人强得多了。一则他虽然是身为绿林大盗,可是常常地劫富济贫;二则他自从出世之后,不但从未采过花,且亦从来就未给被抢的事主放过火,因此对于他就不肯赶尽杀绝。但是同着大众眼目之下,又有地方上的文武二位官长,自己已然施展出来流星赶月莲子镖的绝技,将赵云鹏、胡文瑞二盗打中,若对于蒋明臣不比划比划,又恐怕大众多心,地方官长见疑,故此才向着蒋明臣扬镖假打,故意放走了他。

  聂知府、孙游击一见飞天鹞子蒋明臣蹿上大江岸,急忙吩咐武昌府衙的马步三班人役,城守营的官弁兵勇,一齐驾驶小船追上北江岸。这伙兵役上了江北岸,便顺着大道往前追了有二里之遥,又在江岸临近各村中搜索了一番,并无蒋明臣的踪影,只得回转虎头战船,向知府游击面前回话。聂知府闻听“飞天鹞子”蒋明臣已经逃走,于是派城守、水师营的官兵查抄大盗所有的大小船只。恨天无把小霸王石文龙因为方、华两个侠客帮助拿获大盗,心想向人家道道谢,就便叫表兄白英给自己介绍介绍,所以他在官兵衙役乱着要去追赶蒋明臣的当口,来在秋风落叶扫山林白英的面前,将自己的心意向白英说明二白英适才皆因只顾了扬着脸瞧蒋明臣了,就把应当向方泰、华谦二人道谢的事给忽略了,如今闻听表弟石文龙一说,这才急忙扭过脸去举目找寻。无奈白英、石文龙将船上所有的人都瞧遍了,只是瞧不见方、华二人。

  书中暗表,原来方泰在飞天鹞子蒋明臣由桅杆顶上横着往北岸踏的时候,趁着众人都扬脸瞧看蒋明臣的当口,走到华谦跟前,用手一拉华谦说道:“华贤弟,咱们走吧!”说罢,一纵身躯蹿上漕船,华谦紧随在方泰背后,于是弟兄二人仍由漕船上施展“燕子三抄水”的功夫,纵上大江南岸,杂在人丛之中。

  秋风落叶扫山林白英白玉琪,一见方泰、华谦已然走去,不由得亦起了赶紧走开的念头,于是对着表弟石文龙说道:“表弟,愚兄本与府台、游击二位大人素不相识,少时若见了二位大人的面,还得有一番礼节麻烦,我看不如贤弟你自己在此和他们周旋,我先去了。”石文龙听了拦道:“表哥,你先不用忙,候着我与他们二位说一声,咱们一同走。”白英道:“不成,不成,倘若二位大人要看看帮助拿贼的人,还得一番客气,依着我说,还是我先走好。”石文龙道:“表兄望安,他们要问帮助拿贼的人时,小弟就说全都走了,绝不叫表哥去见他们。”石文龙说罢,急忙飞步跑向虎头战船而去。白英看见石文龙已经跑奔战船,自己不便再为固执,只好站在这边船上等候。石文龙果然去了工夫不大,笑嘻嘻地就跑回来,向着白英说道:“表哥,咱们走吧。他们二位倒是问你们三位了,我说你们都走了,他们亦未说什么。”弟兄二人一行说着闲话,一行由擂船之上跳到了水师营官兵所划的小船上面,及至官兵将小船摆到江岸,二人便登岸自去不提。

  这里聂知府候着水师营的官兵将贼人的大小船人查点清楚,将各船上的家具物件查抄完毕,暂派水师营的一员武弁率领二十名兵丁在此看守、等候自己转回衙中,重新差派委员前来,粘贴封条,按收保管,听候处分,又派府衙中的三班人役捉捕大盗余党。无奈适才在插船上敲鼓打锣的鸡公山喽啰,以及在江中摇船看舵的水面小贼,都在躜天松鼠赵云鹏、摩天老雕胡文瑞遭擒之时,一看大势不好,不约而同跳入水中逃走的逃走,趁着乱劲溜上小摇船摆向下游江岸逃生的逃生,故此府衙中的马步三班将大小各船上都翻遍了,并未拿获一个大盗的余党,聂知府眼瞧着将诸事办理完毕,这才会同孙游击率领一干官兵衙役押解着赵云鹏、胡文瑞回转武昌府衙,聂知府到在衙中,先将赵、胡两个大盗提到堂上略讯了讯,紧跟着就一齐钉肘收监,随后办好公文差人连夜送至河南开封,请河南巡抚派兵将鸡公山、紫云岭二处贼巢一并查抄焚毁,又派孙游击带领官兵将摩天老雕胡文瑞的巢穴查抄。聂知府这样一办,对于河南湖北两省的行人客商功德可真大了,可是因为聂知府将三个大盗根本铲断,以致万贼丛中三重天从此就跟聂大人为上了仇。且搁下武昌知府聂玉成这边。

  再说飞天鹞子蒋明臣,自从由擂船之上施展出来自己平生的绝技,“鹏飞万里不打旋“的功夫,蹿到北江岸之后,急忙施展开陆地飞行术,一气跑了有十几里地,这才看见一片密松林。自己连忙进林中,坐在一棵大松树下,身依着树根闭目合睛盘腿歇息。本来,武术精纯的人,无论身体劳乏到如何地步,只要能有片时的闭目养神,盘膝打坐,立刻就能将体力、精神一齐复原。因此,飞天鹞子蒋明臣在松林中歇息了一会儿,就觉着身上缓过劲来。于是站起身形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迈步走出树林以外,独自先回归鸡公山,心想:“过两天设法将他二人救出武昌府。那边虽有震乾坤赤面公正侠方泰、西霸天神弹子活张仙华谦、秋风落叶扫山林白英、恨天无把小霸王石文龙四个人从旁帮助,我孤掌难鸣,可是亦得拼出这条命去前往武昌府衙走这一遭。不然的话,叫绿林中的朋友看着我蒋明臣太以没有义气了。就是我豁出去不顾绿林中人的讥笑辱骂,可是我的恩师和师伯面前,我是怎样交代?”飞天鹞子蒋明臣自己心中想到这里,不由将脚一跺,叹口气道:“咳,没法子,就是刀山油锅我亦得走一遭。”蒋明臣本来这是自己心里的话,不想无意中竟说出口来,谁知蒋明臣的语音还未落下,就听林外有人接声道:“哎哟,蒋大哥你这是想往哪儿去呀?带着小弟前去亦开开眼行吗?"蒋明臣冒冒失失地听得林外有人接声,皆因不知是谁,反把自己吓得一怔。自己将一怔神,就见由林外走进一人,生得瘦小枯干,五短身材,一脸骨头架子,两个吮腮嘴巴,窄脑门短天庭,秃眼眉小圆眼,细短小鼻子,薄片子小嘴,两个锥子耳朵,一张焦黄的脸皮,并无半点血色,身穿一身洋绉裤袄,足登一双青皂布搬尖大掖巴洒鞋,腰上系着青绸子褡布,腿上打着黑白条的裹腿。蒋朋臣看了不由得喜笑颜开,上前搭话。这人亦向前紧走几步,到在蒋明臣面前跪倒行礼。

  书中暗表,非为别个,此人乃是江湖道上日走千家夜偷百户,全凭松、小、绵、软、巧的功夫,专干偷盗窃取的惯贼,鸡鸣五鼓赛时迁病黄鼠王玉。若论此人的武艺,平平常常,并无可取,只是此人生就的身轻如叶,骨软如绵,腰腿灵活,手脚利落。不但这个,王玉另外还有两种任凭何人亦无法仿学的特点,一种是他会配下五门中蓝花门已经失传的鸡鸣五鼓返魂香。当时一般绿林中人虽然亦有会配熏香的,可是将人熏过去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个更次,比如在二更天将人熏过去,最多过不了四更天,被熏的人就能够自己苏醒。唯独王玉所配的这种鸡鸣五鼓返魂香,无论在什么时候将人熏过去,非得经过五个更次的时间以后,被熏的人绝计不能苏醒。一种是他的浑身骨格,天生的如同黄鼠狼一样。无论遇上怎样细小的窟窗,只要他的头颅能够钻得进去,肩臂胯骨亦就自然而然地缩并成了一条,随着头颅能钻进去。皆因为他比旁人有这两种特点,所以对于偷盗窃取上就比旁人高得多了。旁人因为时间上的关系,盗不出来的,他能有从容的工夫。旁人因得门窗户壁特别严紧不能够进去的,他能够随便挖个窟窿就钻进去。故此,鸡鸣五鼓赛时迁病黄鼠王玉在绿林中的名气,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暗笔抛开。

  且说病黄鼠王玉一见飞天鹞子蒋明臣,急忙上前说道:“大哥一向可好?”随着倒身下拜。蒋明臣见了连忙伸手相搀,同时口中答道:“好!贤弟可好?贤弟请起。”王玉站起身形,对着蒋明臣问道:“大哥因何来此?”蒋明臣闻言不由先叹了一口气,遂将摩天老雕胡文瑞发起在大江之中摆设水擂台,如何邀请自己和躜天松鼠赵云鹏参加,如何胡、赵二人被震乾坤赤面公正侠方泰流星赶月莲子镖打倒,当场被武昌府的聂知府一并拿获,如何自己施展出来“鹏飞万里不打旋”的功夫逃出,如此如此,由前到后满都向着王玉告诉了一遍。王玉听罢,又向着蒋明臣道:“大哥莫不是有意前往武昌府衙,前去搭救胡、赵二位寨主吗?”蒋明臣闻听不由纳闷说道:“贤弟因何知晓为兄的心事?”王玉道:“适才小弟在林外,听得大哥自言自语,说:‘就是刀山油锅我亦得去走一遭。’如今又听了大哥所说的,胡、赵二位寨主已为武昌知府所擒,故此小弟揣度着大哥适才自言自语的话,必是为着搭救赵、胡二位寨主而言,故而知晓。”王玉说至此处,略顿了顿,见蒋明臣未说什么,于是又接续说道:“大哥此番前去搭救胡、赵二位寨主,如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即请明言,小弟情愿帮这个忙。虽然小弟武艺不精,到在那里并没有多大用处。可是给大哥巡巡风料料哨,亦比大哥单人独马好点。”蒋明臣听了,连忙满脸堆笑,双手抱拳说道:“贤弟你说的是哪里话来?为兄正愁着孤掌难鸣。贤弟你肯相助,愚兄感之不尽了。”说罢,紧跟着向王玉深深作了个揖。王玉见了,急忙抱拳还礼,赔笑说道:“大哥,你我弟兄不必客气,这是小弟分内应尽之事,不止冲着大哥你,小弟应当微效犬马之劳。就是冲着胡、赵二位寨主,小弟亦是义不容辞。”蒋明臣闻听不由哈哈一阵大笑,笑过之后,忽地双眉一皱,打了个咳声又低下头去。王玉一旁见了心中不知何故,连忙问道:“大哥,你因何笑一阵,愁一阵?把小弟闹得都要闷死了。”蒋明臣慢吞吞说道:“贤弟,非是愚兄喜怒无常,皆因忽遇贤弟肯拔刀相助,焉能不喜从心来?”王玉听得又抢着问道:“你既是喜从心来,因何又愁眉不展呢?”蒋明臣叹口气道:“咳,贤弟你哪里知道,武昌府衙现有赤面公正侠方泰、神弹子活张仙华谦、秋风落叶扫山林白英,还有一个恨天无把小霸王石文龙。石文龙虽然不算什么,可是那两侠一义实在有些扎手,若是单打独斗愚兄公是不惧他。只是从监狱里面往外救人,已然不是容易,再行他等三人,愚兄觉着实是有些为难。说一句不客气的话,贤弟千万不要过意,若论偷盗窃取小巧技能,所有绿林中人谁亦不如贤弟你。可是若论到了动手打仗,贤弟你实在是敌不过这伙子人。”王玉听罢,嘻嘻一笑说道:“呕,原来大哥你是因为这些个事发愁哇,嘿嘿,你竟忘了,俗语说:‘有力使力,无力使智。’再往深下里说,做官的追情问理,办案的设法拿贼,咱们绿林道和他们官人不是一个样?大哥,你愁什么,据小弟我想,这种江洋大盗的案子,武昌知府他亦不能不给上边公事,拿起来就愣做主,如若往返一动公事,一个月二十天的工夫绝不能够定案。方泰亦罢,华谦亦罢,他们绝不能老住在府衙中,替官人看差事呀。咱们不会去到武昌城内见景生情、看风使船吗?得伸手时咱们伸手,不得伸手时,咱们再想旁的法子。”蒋明臣听了,不由转愁为喜,点头说道:“罢了,不枉江湖道上的朋友,都说贤弟你机巧伶俐,足智多谋,今天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真比愚兄高明得多。”病黄鼠王玉听得,仍然是笑嘻嘻地对蒋明臣说道:“大哥,咱们快走吧!别尽自在这里磨牙了。”王玉一行嘴里说着,一行迈开大步直向前走去。飞天鹞子蒋明臣看了,只好跟在王玉身后,一同顺着大道直奔武昌城而来。二人来到武昌府的城外,飞天鹞子蒋明臣因为怕被官人瞧见,就在城外僻静的地方找了一家小店,二人一同住下。

  一夜晚景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晨早起,鸡鸣五鼓,赛时迁病黄鼠王玉草草地吃了点早点心,一个人出离小店去到城内府衙门左近一带,探听消息,顺便在府衙的前后左右探看出入的道路,直到日色黄昏方才转冋店房。”飞天鹞子蒋明臣一见病黄鼠王玉返回,急忙站起身形迎头问道:“贤弟多辛苦了,他们两侠一义是在府衙之内么?”王玉摇头答道:“小弟在衙门的照壁前蹲了多半天,并没瞧见有壮士打扮的人出入。”蒋明臣听了又问道:“贤弟,你可打听明白胡、赵二位是在府衙的监狱中囚着吗?”王玉道:“不错,胡、赵两位寨主倒是都囚在府衙的监狱之中。”蒋明臣开言点头说:“好!”王玉道:“小弟已经把府衙的出入道路踩探明白,我看不如咱们今天夜晚就动起手来。”蒋明臣摇着头说道:“不可,不可,总得候着将两侠一义的行踪打听确实以后,再打算动手救人之事。”王玉道:“小弟虽然未会过方泰、华谦这几个人,我想他等亦不过就是武功高点,还有什么特别出色地方。大哥因何老是胆怯这几个人,畏首畏尾不敢伸手呢?”蒋明臣道:“若论白英、华谦为兄倒是不惧他,只有震乾坤赤面公正侠方泰,其实为兄并不惧他旁的,只有那流星赶月莲子镖,百发百中,实难逃躲。”王玉道:“若据小弟在衙前探听的情形看来,方泰他们一定未在衙中。”蒋明臣道:“勿论他等是在府衙之内不是,还是请贤弟明天再辛苦一趟,探听明白之后,咱们再计议劫牢救人之事。”弟兄二人正说着话,只见店家送来晚饭,于是打断话头一同坐下用饭二人吃过晚饭之后,又说了会子闲话,便各自安歇就寝。

  到了转天,病黄鼠王玉果然才用过早饭,就去到城内打探两侠一义的行踪,天才到了午时将错,病黄鼠王玉欢欢喜喜地走回店来。飞天鹞子蒋明臣见王玉回来,赶忙问道:“王贤弟,风紧吗?”王玉笑道:“大哥你想想,他们又不认识小弟,小弟亦不认识这一方的官人,哪说得上风紧不风紧呢。”蒋明臣道:“要不然天才这般早,你因何就转回店来?”王玉道:“噢!原来你老是因为我返回来得太早呀,我今天是因为已将方泰等行踪打听明白,无事可做,才早早地返回。实不瞒大哥你说,小弟今天在城内无意中遇上你们鸡公山踩盘子的伙计吴三,据他说,那天你从擂船的桅杆顶上往江岸蹿的时候,他就趁着乱跳上小摇船,将船摆到南江岸抛了摇船上得岸去,杂在看热闹的闲人之中偷看官人的动静。他亲眼看见方泰、华谦亦趁着乱劲纵上江岸走了。不但方泰、华谦二人未与官人对光,就连白英亦未和官人见面,就扬长而去。以后官人押解着赵、胡二位进城回衙,他还杂在闲人之中,暗地跟随呢!他一直地跟到府衙之前,并未瞧见方泰等人。小弟听得他的话之后,又向衙前一带的小买卖人再三打听,都说并未看见面生之人进出衙门。”蒋明臣听罢,遂向王玉问道:“吴三现时还在城内吗?”王玉道:“我已经打发他回山去了。”蒋明臣点点头道:“好,叫他赶紧回山最好,省得住在城内露了马脚。”鸡鸣五鼓赛时迁病黄鼠王玉见蒋明臣说完吴三之后,默默不语坐着发怔,不由心中起急,忙向蒋明臣追问道:“大哥,如今已经探听确实两侠一义,未在府衙之中。你倒是打算何时前去搭救胡赵二位寨主去呢?”蒋明臣答道:“咱们今天夜晚就去,贤弟你看如何?”王玉听了急忙答道:“好,今天咱就去!”王玉说着,将身子向床上一歪,又自言自语道:“我先躺下歇歇养足了精神,晚上好去干事。”飞天鹞子蒋明臣见王玉倒在床上,自己亦向床上一歪闭目合睛,躺着养神。

  本来一天能有多大时间?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就日落西山,万家灯火。蒋明臣、王玉二人才躺了不大一会儿,就见店家端着晚饭推门进来,紧接着又送来一盏蜡灯。二人见送来晚饭,翻身坐起,先各自喝了杯茶,然后一同落座用饭。蒋明臣、王玉吃饱喝足之后,在店中挨到天交二鼓,二人各自将身上所穿的衣服收拾紧趁利落。蒋明臣将不够尺寸的镔铁齐眉棍仍然斜着插进背后十字襻,又将随身带着的百宝囊摸了摸,病黄鼠王玉亦将压把雁翎尖刀背在背后。二人扎缚停妥,将灯熄灭,走出屋来。到在院中,向着四外看了看,见黑暗暗静悄悄并无一人,赶紧将屋门倒扣,纵身蹿到房上。于是王玉在前,蒋明臣在后,各施展飞檐走壁之技,滚脊爬坡之术,由房上一路蹿蹿纵纵,展眼之间,就来到了护城濠边。二人一先一后,腾身越过护城濠。到在城墙根底下,王玉首先由腰间带着的百宝囊内,掏出来飞抓百链锁,抖手向着城墙的垛口上一扔,那把飞抓便抓住垛口的砖缝。王玉双手导着飞抓的绒绳,两只脚向城墙上一登,哧哧哧,转眼之间,爬到城上。依着王玉的意思,要打算自己爬上城来之后,先不摘飞抓,仍然将绒绳扔下去,好叫蒋明臣亦导着绒绳上来。哪知道自己才将身形站稳,就见飞天鹞子蒋明臣使了个“旱地拔葱”,唰,由平地上将身形纵起,纵到离着城头还差七八尺高矮,又用右脚一登,左脚面,来了个“青云直上”,将身体纵得不高不矮,正齐城头,随着伸手一找垛口,身形横着一打旋,唰,轻似狸猫,快如猿猴,一点声音无有,稳稳当当地落在城头之上。王玉看了不由暗挑大指,心中钦佩,自己点头暗道:“罢了,不枉人家在绿林中称为万贼丛中三重天的第一重,就凭这手“青云直上,三唰一旋”的功夫,所有绿林道的朋友,我就没见过有几位会的。”王玉正自心中转念,忽听蒋明臣低声说道:“喂,王贤弟,还不赶快将飞抓起下来。”王玉闻言,这才一抖绒绳,起下飞抓,缠好了仍旧揣入百宝囊中。还是王玉在前引路,蒋明臣在后。

  好在这时天光已近三更,街上已无行人,于是穿街过巷直奔府衙。王玉已将衙门中进出道路踩探明白,故此一直将蒋明臣引到府衙的监狱后墙。蒋明臣到在监狱后墙下,借着满天的星光,抬头向墙上一看,见沿着墙头都有鹿角铁叉,铁叉上面又都有倒须钢钩,遂低声向着王玉道:“贤弟,你对于这种密布鹿角的墙用什么法子上呢?你能够不挨鹿角平空跃过去吗?”王玉道:“这般高的墙,还插着鹿角,愣要平空跃过去,小弟没有那样大的能为。小弟上这种墙的法子是往鹿角上扔棉被,先用棉被将鹿角蒙住,然后人再爬上墙去。”蒋明臣道:“那够多麻烦,往哪里找棉被去?”王玉道:“大哥你候着,用不了一袋烟的工夫,我就将棉被偷来。”王玉说着,扭身真就要走,蒋明臣急忙伸手一把将王玉拉住,说道:“贤弟,你不用费那个事了,愚兄自有办法。”王玉道:“我知道大哥你能够跃得过去,可是你跃过去之后,小弟仍然得找棉被去。”蒋明臣道:“愚兄所说的办法,乃是为贤弟你想的办法。”王玉道:“什么办法?你先说出来我听听。”蒋明臣抬手向背后一指齐眉棍说道:“愚兄若借此棍之力,能身负二三百斤,斜着向上纵四丈高矮,我看贤弟你不如趴在愚兄背上,愚兄驮着你跃过墙去,不比你现偷棉被省事得多吗?”王玉道:“大哥你这个办法进去的时候倒是行,可是出来的时候呢?倘若胡、赵二位寨主如要受了刑伤不能转动,到那时节我们三个人你先驮谁呀?”蒋明臣道:“这个……”下边的话还没说出来,王玉道:“你别这个那个的了,还是我先去偷棉被吧!”说着,身形一晃,飘然自去。蒋明臣见王玉已走,急忙腾身蹿上临近民房,隐住身形,暂且等候。

  果然候了工夫不大,就见王玉抗着棉被远远跑来。王玉跑到监狱墙根由肩上拿下棉被来,向狱墙上一扔,这亦是各练一熟,那床棉被不歪不斜正正地蒙在墙头鹿角之上。蒋明臣一旁看了不由笑道:“贤弟你扔棉被这手功夫,为兄练一年亦不能练得这般准。”王玉道:“得了,大哥你别奚落人了,谁叫小弟学的武艺不精呢,笨人要没有个笨法子,绿林道这碗饭怎么吃呢?"二人只顾站在监狱墙根说话了,不提防就从蒙着棉被的这段墙头上噌噌纵下两个人来,倒把蒋明臣、王玉二人闹得吓了一跳。

  墙上纵下来的那两个人,跳到平地之上,头亦不抬,脸亦不扭,低着头施展出来陆地飞行术,两只脚后跟打着屁股蛋,一直跑向蒋、王二人的来路而去。飞天鹞子蒋明臣、病黄鼠王玉,二人正然影影绰绰地望着这两人的后影发怔,猛听得监狱墙内梆锣齐响,人声嘈杂,紧接着又听见墙头上有人喊道:“在这儿呢,伙计们,有能上房的快来呀,不会蹿房的快出前后门往这里圈哪。”喊声未了,就听得院中乱嚷嚷地接声喊道:“伙计们,快奔西墙外呀,拿呀!追呀,快点呀……”当当当当当,梆梆……墙内外的梆锣响成一片,点梆子,别看衙门中墙里墙外闹得这般热闹,可是连第一个在墙头上喊的那人,亦未敢冒冒失失地就往墙下面跑,只扒在墙头上不住探出脑袋来向下瞧着。蒋明臣、王玉看了这个情形,听了这些喊声,虽是心中不能够十分明了内幕,但是已然猜测出来,将才由墙上蹿下来的那两个人必定是越狱而逃的犯人。王玉恐其尽自在此地站着,受了牵连,便对蒋明臣低声说道:“大哥,看这个情形,咱们是不能够再进去搭救胡、赵二位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赶快走吧!"蒋明臣还未答话,就见府衙前道的南北两个胡同口已经露出来灯笼火把王玉见了亦不等蒋明臣回答,急忙撒腿就奔来路跑去,蒋明臣一看王玉逃跑,自己亦连忙随后跑去。蒋明臣、王玉二人跑出去并没多远,抬头向前面一看,见影影绰绰地那两个人,正在头前飞跑。回头向后面一看,见三四十个衙门中人高举着灯笼火把,各执单刀铁尺随后赶来二人看罢,不由得都腿底下加劲,向前紧跑。后面追的官人一迭连声地喊道:“伙计们紧追呀,快着点,别放跑了哇!前面城守营的官兵都圈上了。”蒋明臣、王玉二人听着后面的官人所喊的口气,分明是拿着自己错当了大盗。本来贼人就胆虚,再加上深更半夜的,黑沉沉任什么亦瞧不真切,万一有个失脚跌倒,眼前就得被获遭擒,因此二人不约而同地使足了十成劲,飞也似的向前紧跑跑着,跑着,已经跑得距离前面那两个犯人相差最多亦不过有丈余远近。前面两个犯人见了,急忙分向左右一闪,蹲在地上,从手腕子上向下摘已经锉断尚未脱落的手铐子。蒋明臣、王玉二人只顾狠命地向前紧跑,故此并未留神两个犯人。两个犯人候着他二人跑得身临且近,冒冒失失地猛然将身形往起一跳,用手铐子向二人的面门上狠命就砍。也是一个冒失劲,耳轮中就听得吧喳吧喳的两声,可是怜蒋明臣、王玉二人,一番热心为救朋友,竟于深更半夜黑暗之中糊里糊涂地被手铐子打中面门,以致打得鼻破脸肿,昏迷不省人事,翻身摔倒尘埃。两个犯人一见他二人被打栽倒,一同气愤愤地骂道:“狗娘养的,人家几十个人都举着灯笼火把在后呐喊,不敢向前紧追。”你两个混账东西,偏显露公事卖弄精神,拼出死命追赶你家寨主。哈哈,两个小子有本事可起来追呀!”两个犯人嘴里骂着,仍然迈步地向前跑去。展眼之间,后面追赶的几十个官人一拥来到蒋明臣、王玉跟前,一看蒋、王二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由喜欢道:“两个越狱大盗竟跑得累昏了,赶紧捆起来抬回衙门交差。”说着,七手八脚乱哄哄地将蒋明臣、王玉二人用绳捆绑,抬回府衙交差去了。这两个越狱逃跑砍倒蒋明臣、王玉的犯人究竟是谁,且看下冋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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