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游山遇险 裘冷艳受辱险失身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陆雪艳向公冶英珠说道:“师哥,我们回头到古树坡那个山弯里,去看看山下所住的人家过节的情形,他那里平常就很好看呢。我总想往那村中去一次,看看他们的情形,只是没有机会去。今日趁着这样的好天气,我们到那里游赏一番,岂不较在家中待着好吗?”公冶英珠道:“去是去得,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认为看到山下的人家,难免引起了我们思乡之念、想家之心,各人全引起烦恼来,岂不辜负了这个佳节?师妹愿意去我们不妨去看一看。”陆雪艳向公冶英珠点点头道:“莫怪是顶门户的弟子,无论什么事师兄全会说出道理来,不过我们就不那么想,我们在终南学艺,能有今日这种情形,已经难得,我认为不会再起别的念头,咱们说走就走,别再耽误了。”

  公冶英珠见师妹陆雪艳情绪勃勃的,自己索性也提起高兴来,带领着师弟们一同走出山庄。

  这座山庄建在终南山最高处,风景绝佳,沿着这一带山道上,绿柳成荫,苍松夹道,山花吐艳,鸟语声喧,今日这一带却不断地有人到上面游玩。这一般师兄弟们全是不差上下的年岁,走在山道上,谈谈讲讲,颇惹人注目,十分欢畅,顺着山道往下走,这一气儿直走了三十多里地,才到了古树坡。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山弯,若是顺着山道走,盘旋曲折,足有五六里的光景,才可到下面,可是横着山道往东去,只要绕过几处险峻的峰峦,就可以看到山根下一个小小的村庄,居高临下,一览无余。这种地方,平常游山的人是绝到不了,因为它不过是几十丈的道路,可是过于险峻,没有功夫的人,脚底下没有根基的,谁又敢来冒这个险?公冶英珠和师妹裘冷艳、陆雪艳,在头里领导着一般们师弟们,因为躲开通行的山道,已经没有游山的人看着,各自展开身手,蹿高耸矮,各施展各人的功夫,不过一盏茶时,已到了那绝壁悬崖上,凭高下望,下面那个村庄完全收入大家的眼底。

  公冶英珠虽是听他们说过,自己可也没到过这里,现在依着一块青石上往下看时,也觉着畅快十分。只见山根下这个小村庄,大概也就是一两百户人家,全是依山建屋,篱门蓬户,却建筑得十分整洁。在这些房屋前面,遍种着桑树榆柳,更夹杂着一丛丛的果木树,几乎把这小小的村庄,全隐入绿荫中。见那所有的人家,每一家的门口全贴着黄色的符箓,更有的贴着些红纸葫芦,更插着艾条,三三两两的小儿女们,在门前嬉戏,每个小孩的额上,全涂着些雄黄,不时地有妇女出入,也全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可见这山下的人家,也在度着端阳节呢!鸡犬桑麻,这小村形如世外桃源、人间乐土。

  公冶英珠看着下面的情形,十分入神,裘冷艳和陆雪艳这姐两个,凑在一处,一边赏玩着下面小村中一切景物,谈谈讲讲十分高兴,陆雪艳偶一回头,见师兄公冶英珠正在注视着下面看得十分入神,陆雪艳笑着说道:“公冶师兄下面这地方很好吧,师兄你不想家么?”

  裘冷艳在先还没有理会他们说的话,此时正一回头听到陆雪艳的话,不等公冶英珠答话,微微一笑说道:“师妹,你今天真是太以会缠,今天高高兴兴地在过着这端阳佳节,师哥喜喜欢欢地,你偏说岀这种话来,我看你是容心给人家添烦。”

  公冶英珠一旁答道:“裘师妹,这倒没什么,陆师妹说的也是实情。本来一出来数年光景,家乡是一次没去,这倒是难免的事,思乡之念,那正是人情。不过我现在在终南山师门学艺,这是给我树立显亲扬名的基础,这是我最高兴的事,也是最难得的遇合,所以我能把一切的事全能忘掉,心无二念地在师门中学本领。要说是赶到这种日子,眼睛里看到人家欢叙天伦之乐,心里未免要稍动一动,不过我绝不会因为这种情形,引起什么伤感,我能和师妹、师弟们一处锻炼功夫,能够叫我稍有成就,我什么事全可以忘了。陆师妹,我这种想法,你认为我是真话是假话?”

  陆雪艳含笑点点头说道:“师兄!无论什么事,我是说不过你的,一点小事,你也能翻岀一大篇道理来。我终南派有你这位师兄,论文,你书也很念过些年,论武,你现在的功夫造诣,据我裘师伯说,你比大师兄祝英飞只有高的,聪明见解,我们是比不了,口齿言谈,每一件事,你全说得头头是道。终南派门下有师兄你这么一个人,真是门户之光呢!”

  裘冷艳一旁听着,却笑出了声,向公冶英珠说道:“师哥你听,我陆师妹,这些日子本领大长,别的全不用说,只她这片言词,一年前就没听她会说出整篇的话来,武功本领别管这么样,只凭她这嘴把式,入了江湖也得露脸啊!”

  说到这,扭头向陆雪艳说道:“你把公冶师兄的长处,全说出来,不过你还忘了一样,他的骨格、相貌,在我们门弟子中也得算头一名吧!”公冶英珠也不由笑了一阵。

  大家谈谈讲讲,今日是奉掌门人之命,随意出来游玩,每人又喝了一些酒,无形中言谈举动上,全较比平日放肆了许多,他们可谁也不觉得说话上有不检点的地方。在山庄内吃饭的时候,虽是掌门人只准每人喝一杯酒,可是公冶英珠特别地得掌门人的优待,他竟多喝了些,此时未免有些酒意,因为他们平日全是滴酒不饮,越是这样,偶尔一杯下去,就能把性乱了。

  公冶英珠见裘冷艳今日说话的情形,把那日玉柱峰头的事,似乎完全忘掉,和自己依然像往日一般,他遂向裘冷艳道:“我们何必竟自在这里,瑞云峰一带师妹可到过吗?那里的景致,我认为比什么地方全好,不过常常有野狼出现,所以轻易没有人敢去。”说着话时,五弟子卢英秀、八弟子俞英俊正在身旁,全抢着说道:“既有这种好地方,师哥为什么不带我们去?有野狼怕什么,它白天要是真敢出来,我们捉两只,剥了皮,留着冬天给师父做皮褥子不好吗?趁着今日师父放我们的假,师哥你领我们游玩游玩这种名胜的地方。”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么撺掇着,裘冷艳和陆雪艳也就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好地方,可是全没去过。据说这一带,在雨后的时候,有一种不容易的奇景,六七座碧绿的峰头,在雨后有极浓旳云气缠绕的,若是赶上夕阳返照,能够幻出像彩虹的颜色来,美丽异常,为终南山最难得的盛景,不过这种雨后的奇景,不容易遇着了。

  这姐妹两个见五师弟、八师弟这么高兴,遂向公冶英珠道:“咱们就到瑞云峰去吧!瑞云峰离这里有多远?”公冶英珠道:“路倒是不远,不过三里多地,可是我先说在头里,那一带道路可不大好走,怕挨摔的可别跟去。”说到这,便向卢英秀、俞英俊道:“师弟们,现在你们这么高兴,若是到那走不了,可别埋怨我,咱们谁可不能顾谁,各凭自己的本领。我今天也破例地和师妹、师弟们打个赌,我们的轻功提纵术,全是一样地下了功夫,师父的传授没偏没厚,各人的造诣,未免不同。今天只要能和我到瑞云峰转一遭,明天由我个人出钱请大家一次,只要比较下了的,我也不罚你们,要你们好好地用功。裘师妹,你说我这办法公道不公道?”

  裘冷艳含笑答道:“这倒可以,我很愿意和师兄切实的例子证一下这种轻功的造诣。在山庄里操练,无论如何总觉着差一点,我有几次想在月夜之下,到这山里练习练习轻功纵跃的功夫,只是掌门人不允许,那有什么法子呢?师兄咱们别尽自耽误了,赶紧走吧!”这一般师弟们随着公冶英珠就从这边山一带,赶奔瑞云峰。

  这瑞云峰在玉柱峰迤南,比玉柱峰的地方倒矮着数十丈,可是这一带峰峦起伏,高峰回环,形势非常险峻,一排排的数百年古树,参天蔽日。这一带的山峰,向阳的少,全是苔青草厚,有的数十丈的高峰,如同绿屏障一样,人走到近前,映得须眉皆碧。可是这一带,因为人迹不常到,没有正式的道路,两边的荒草很深,走在这种地方,仗着是人多,并且全有武功,若是单身人绝不敢往这一带涉足。

  公冶英珠领着大家往前走,他今日的情形,可有些不同平时,时时有些卖弄本领,有那稍微不好走的地方,他就腾身耸跃,施展轻功。这种情形,旁人还不怎样,陆雪艳看着先有些不服。那裘冷艳也因为方才师兄所说的打赌的话,分明是成心要较量大家的本领,这种情形裘冷艳也颇为不满意。裘冷艳、陆雪艳全是心性高傲的女儿,素日就是不服人,因为近一年来,师兄公冶英珠在操练功夫上,还知道退让,这姐妹两个对于公冶英珠,感情上渐渐融洽,不想今日他竟又卖起狂来。裘冷艳本是不愿意到他所说的地方来的,也得跟他来一趟,倒要和他较量一下。裘冷艳心里就不信公冶英珠的轻功提纵术比自己怎么高,所以安心比较一下子。现在走向瑞云峰这条道上,公冶英珠的情形,陆雪艳更是不满意他,公冶英珠是在头里引路,裘冷艳和陆雪艳不过比较他略后一些,陆雪艳悄悄地用胳臂一碰师姐,向公冶英珠的背影一努嘴,低声说道:“你看他今天有些成心和我们卖弄卖弄,也好叫他把所有的本领施展岀来,我们倒也见识见识,人家私下里用了多纯的功夫?”

  裘冷艳一边走着,对师妹所说的话,微摇了摇头,不叫她再说下去,这时跟随一同来的三弟子唐英华、五弟子卢英秀、六弟子陆英方、八弟子俞英俊,或前或后,随在后面,仅这一段路程,已经落后很远。公冶英珠忽然停身在一块巨石上,回头向两个师妹说道:“你们看见了,前面那一排几座峰头,就是我们去的地方。师妹们看,这一带的道路够险峻的吧!越靠近了瑞云峰,路是越发地难走,往高处看是没有什么,只是往那里去,得经过一段高低起伏、回环曲折的山岭,好在迷不了路,因为我来过,你无论走到哪个难走的地方,方向绝不会差了,这几个峰头,总有一个看得见的。可是师妹们若是怕这里道路不好走,咱们就停到这儿吧!为什么全都弄出一身汗呢?”

  陆雪艳抢着说道:“师哥!这可不成,师哥你话说在这里,任凭它怎样难走,咱们也得到瑞云峰走它一遭。师哥,你还是前头引路,由你引导着,我们也不至于掉在山沟里。”

  裘冷艳恐怕师妹再说出不顺听的话来,伤了同门义气,忙笑着说道:“陆师妹!竟说笑话哩,提防着野狼出来,来咬你一口呢!师妹快走吧,一个白天哪就会掉到山沟里?”公冶英珠今日他是另怀着一种心意,对于陆雪艳的话,任凭含着什么意思,他只装作不懂,腮边总含着微笑,可是脚底下暗含着加劲,道路越是难走,这公冶英珠越把身形展开,轻蹬巧纵,身躯是轻快异常,还不时地招呼着:“师妹们可留神脚底下,这一带因为没人走,石头上全有苔痕了。”他越这么招呼,陆雪艳越是不快,可是武功上实在得分功夫的深浅,火候的到不到,这不是负气的事,连转过两个岭头,这师兄妹三人已分出高低来。公冶英珠因为他天赋过人,和他的肯用功,他的轻功提纵法在终南本门中就没有比他高的,裘冷艳和陆雪艳在终南派中,虽是女弟子,倒全是心性好强,肯用功,不过为天赋所限,和师姐裘冷艳比起来,略逊一筹。这裘冷艳体格天生来的强健,和师兄公冶英珠,功夫虽然差不多少,一则聪明不如他,二来他总是男子,比她气血足。

  离瑞雪峰已近,这三个人分为三下里,裘冷艳一看师妹有些跟不上了,恐怕她面上难堪,好在现时他还说得是给二人领路,并没有实在较量上,自己故意地脚下略慢一点,让陆雪艳跟了上来。他们所经过的地方,正是一个回环的山岭,那公冶英珠头一个转过一道山环,裘冷艳和师妹紧紧跟上来,耳中听得陆英方在后面招呼,可是旁人落后得更远了。

  这姐妹两个把身形施展开紧跟了下来,转过这道山环,已到了瑞云峰下,公冶英珠已然把身形站住,在那边等候着。裘冷艳和陆雪艳这一路紧追师兄的后影,两人的鼻洼发角,已微微地见了汗,赶到近前,全不肯示弱,把气往下沉着,不愿意叫师兄看见,走这一段路已然很吃力。

  这时,公冶英珠用手向瑞云峰那边一指道:“师妹!你们看,这一带较比玉柱峰景如何?”裘冷艳一点头道:“果然好,我们要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我们早就来了呢。”公冶英珠道:“师妹们可愿意到上面看看,咱们脚底下各自留神,可是他们怎么还没有赶到?等他们到来,一块儿往上面去好吗?”陆雪艳冷笑一声道:“他们只怕没有这种眼福了,就让他们全赶到这里,我看能上瑞云峰也没有一两个人,师兄不必等他们,咱们先上去吧!好在他们来了,也看得见,今天是谁有本事谁施展,凭自己的能为,叫师兄你请我们。不过我已看出,师兄你这个钱一定能省下了,我们全未必能成呢。”公冶英珠忙道:“我们今日游山完全是出于一时的高兴,我所说试试轻功的话,绝没有别的意思,师妹们不要误会呢!”裘冷艳向陆雪艳看了一眼,忙答道:“师兄还是头里走,从哪边上去好?”公冶英珠道:“左边这第二座峰头有一条羊肠小道,正可转到上面去,我们只要到了上面,站在这碧绿的峰头上,师妹们就看到这里,这可以总览终南的胜境呢!”公冶英珠话声一落,身形已然耸起,扑奔那条小道,往上如飞驰去。这姐妹两个也是各自施展开轻功的本领,纵跃如飞,紧跟着公冶的后影,往山峰上追了去。赶到这股子羊肠小道,这才觉岀来实在不是容易走的地方,怪石嵯峨,一处处的不是一片荆棘荒草把路遮蔽了,就是岔路在面前,让你不知往哪里走。先前还看到公冶英珠的影子,赶到顺山道,再走上了几丈去,已然不知道他在哪里?这时裘冷艳、陆雪艳两人也隔开很远,这一到山峰上,就不肯再等待师妹,争强好胜之心,油然而生,自己无论如何,不愿叫师兄公冶英珠比较下了,脚上这一加紧,立刻和师妹陆雪艳把道路全走错。

  这瑞云峰远远望着虽然是很清朗的几个绿峰头,山势并没有多少回环起伏,敢情一到上面,情形就不同了。一处处的道路全是永久没有人来的,看着数十丈峰头,仗着全身武功,认为总是上面难走,也费不了多大力气,总可以盘旋上去,赶到身临其境,这裘冷艳已经有些后悔了。这种山道最讨厌的是行高就低,分明是得往上奔,可是时反而向着很矮的山坡奔下去。有的地方好容易找着一段形如磴道的地方,可以顺着这种磴道往上攀,哪知才上去没有十几丈,突然在峰后又改了方向,你不循着这种仅有的小道往上走,任凭你有多好的功夫,也不敢那么冒险。因为瑞云峰后这一带,尤其是阴湿,轻易见不着阳光,那形如壁立的高峰,满布着苍苔,非常的滑,若是看准了一直的方向,往峰上奔,那显着是容易,但是这种峰头上能够着脚的地方、就没有直往上走的地方。这种险峻的斜坡,有的地方你空有一身轻功,也无法往上耸跃了。多好的功夫,你得有借力的地方,落脚的地方,他们终南派这般门下,虽然全是武林正宗的传授,根基扎得好,功夫下得纯,师门的传授全是一点没有含糊,凡是这种地方不能说得太离奇了,他们终归没有飞行绝迹的本领,再说武林中也没有那种功夫,那不过是一种神话而已。

  裘冷艳这一阵子奔驰,十分愤怒,自己也太不满意公冶英珠了。心想:你一个做师兄的,无论如何不该对待师妹使用这种手段。你要怀着这种心意,今天就叫我们全栽在你的手中,所出来的人,反正没有比你岁数大的,栽在你手中,我们也没有什么难堪。可是你等着我们的,没有遇不上机会的,早晚我们也叫你栽一个大的,那时我看你这做师兄的,何以为人?裘冷艳这一动怒,就把累给忘了,可是把路越发走错,正在提心吊胆翻上两层断岩,这一带倒是也没有山峰,只是脚下一个拿不准,翻下去也得受重伤。才转过一段阴森的山壁,忽然听得身左侧有人招呼:“裘师妹,你脚下真不慢,我到了这里呢。”裘冷艳一抬头,顺着声音往发话处看去,十余丈外第二个峰头,半腰里一段悬崖峭壁上,正是师兄公冶英珠招呼的声音,也是仅仅才听到。

  裘冷艳看到公冶英珠招呼自己的神情,腮边带着笑意,自己越发不快,分明是在讥笑我的功夫不如你,被你带到这边,把我累了个力尽筋疲,反倒给你取笑了。裘冷艳于愤怒之下,远远地招呼了声:“师兄,还是你的本领比我们高得多,我们自愧不如呢!”这个“如”字脱口,裘冷艳也是负气要和他较量最后的身法。裘冷艳这一负气,竟踏危机,先逢奇险,复遭狂暴,把一个清白女儿身,险些断送在狂徒之手!

  裘冷艳在盛怒之下,脚下一点,腾身飞耸起来,这次裘冷艳可有些冒险了。因为她所奔上来的,乃是右面的第二座瑞云峰,公冶英珠现身的地方,是左边第三座瑞云峰,两峰相隔有十几丈,下面的山道绝不能直着渡过去。只这短短的一个地方,依然有一处小山,得绕过去。裘冷艳这一奋身飞耸,她竟不往山道里落,要往那危岩峭石、荆棘乱树间飞耸过去。这时,公冶英珠也不知有意无意,他竟在裘冷艳身形耸起后,他也把身形隐去,看那个情形,或许是找那可以着脚的地方,他要先到了峰头。

  这时,裘冷艳倏起倏落,连着三次耸跃,这种地方公冶英珠把身形隐去,可就得说也好也不好了。头一次裘冷艳落脚的地方,乃是一处危岩,她跟着冒险用燕子三抄水的身法,离开这片荒草,虽然往旁处去有一点道路,但是也不是什么好的山道,不过较比得略微地能够往前穿行,顺着这条道可以走出这条山沟。

  她往外一耸身时,后面唰啦啦的响声更大了。裘冷艳一回头间,见她身后丈余外,一人多高的荒草梢儿全是无故地东倒西歪,一阵地摇摆,并且片儿占得还很大,一两丈方圆的地方,这荒草全被拢动。山居的人,对于这种情形,是不常见的,因为若是发现野兽,绝不是这种情形。

  裘冷艳心说不好,自己亟待转身,可是那荒草尽自唰啦地一阵乱响,见离着草根有二尺多高,先发现两点蓝,跟着从荒草中窜出一条巨蛇来,前半截就有六七尺长,后半截尚没窜出草内。这也是活该裘冷艳倒运,她往下一落时,没有那么凑巧的,正在这个蛇的尾上,因为荒草多,蛇头距离得远,猝然间它没转过来,若不然裘冷艳也就许当时送了命。裘冷艳猝然遇见这条巨蛇,虽有一身武功,但是这种地方太危险了,这种道路不是一种正式的山道,到处长着荆棘乱草,不知道哪里准能着脚,准可以借得上力。此时裘冷艳已经吓得胆裂魂飞,哪还有迟疑的工夫,脚下飞耸起来,拼命地狂奔,无论如何得逃出这山沟外,人在惊惧亡魂之下,精神上下尤其容易错乱。

  他们这次游山,虽然没带着兵刃,但是掌门人紫髯叟裘子谦可曾经嘱咐过他们,只要是离开山庄一带,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一出来,就得带着暗器,即或是不会使用暗器,也得带一点短兵刃。虽然这一带轻易没有野兽出现,但是深山大泽的地方,是难免的事,不能准保没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了足以危害行旅的野鲁,所以这般门人身边,多少全带着些东西,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其实裘冷艳身边已经带着三支梭子镖,可是在这时她竟始终想不起来用它,拼着命地逃。若在平时裘冷艳的身手不算慢,这时可就差多了,因为这一段山道已经累得她力尽筋疲,此时又是在这小沟里面,脚下尤其不得力。后面这条巨蛇疾如箭驶,丝毫不肯放松,紧紧地追下来,在很丛杂的荒草上,连蛇身带的风声和荒草被波动的声音,尤其惊心动魄。眼看着逃出这段山沟,可是后面这条巨蛇已离着只有六七尺,情势那种危险,已经是到了最后关头,这条巨蛇更因为人已离得近了,它的庞大身躯,也要在伸缩之间,猛力扑噬一下。就在这种危如累卵的时候,瑞云峰第三峰上,有人高喊:“裘师妹,快往上耸,你的梭子镖呢?”这种空谷传声,招呼的人也是拼命地一喊。在这种情况下,虽然裘冷艳已经快喂了毒蛇,但是精神一振,脚底下力量加了几分,腾身耸起,已出了这段山沟,可是那巨蛇也已经扑到。

  裘冷艳在此时可听不出喊叫自己的是谁来,但是她把梭子镖已经扣在掌中,猛然一斜身用足了力量,向巨蛇的头上打去。相距很近,镖的力量也大,但是在这惊魂失魄之下,手法未免就有些疏了。这一镖微偏了一些,顺着蛇头滑下去,从这条巨蛇的背上,斜穿过去,虽已打伤,不能致命。这一来可更糟了!镖发出还算裘冷艳心里明白,没敢迟疑,脚底下一耸,腾身耸起,已出去两丈左右,可是这条巨蛇被打受伤,越发把它触怒,竟自吱的一声,窜了过来,这一次的力量比较先前追赶裘冷艳尤其快了。裘冷艳在身形一耸出去,已经一支梭子镖又扣在手中,可是情势这番险法,已经危险到万分,和她隔着也太近了,只差着尺许。这裘冷艳身形一落,后面的声息也听到,往右一斜身,梭子镖用阴手反甩出去,向蛇头打去,这次可是正打个正着。离着又近,只要这支镖打到蛇头上,怎么也给它穿裂了。哪知道这条毒蛇眼看着伤自己的人已经落在自己的口中,身子一弓,蛇头往起一拍,它的头顶正挑在镖尖子上,斜往下的镖锋,竟被它这一扬头,绷成了直行式,又把这支镖给撞了出去,可是蛇头已经打破了一些,腥血已经溅到老远的。

  裘冷艳这次一回头把所有的勇气已经消去了多半,虽然这条巨蛇这样追她,因为先前是在山沟里,荒草荆棘很多,看不真切,倒没显得怎样,只知道这条巨蛇够大。此时蛇身一完全现出来,从头到尾,足有一丈四五,这种东西,看在眼中,真叫人不寒而栗。三次转身,再想逃去,脚底下可慢得多了,用足了力量,仅仅窜出一丈五六去。那条巨蛇两次受伤,已经把它的野性完全撒出来,它也是疼得吱吱地叫着,那后半截身子,往起一扬,往下猛砸下去,打得地上荒草和碎石一片爆响,那石砂纷纷飞起多高,越发地飞跃,有追着裘冷艳才肯甘心的情形,蛇身一伸一缩立刻窜出一两丈来。但是裘冷艳在惊惧亡魂之下,尚要做垂死的挣扎,拼着命地往前逃。

  这时,瑞云峰第三座峰后,已经飞耸出一个人来,可是相隔反倒较比先前远了,也因为所上去的地方,不是直行路,赶到才下峰头,裘冷艳的情形已经危殆。裘冷艳正自紧往前逃着,已经连着发了两支梭子镖,第三支镖她竟不敢再用,这一来越发地不容易再逃出这巨蛇的毒口之下。她虽紧紧地耸跃,但是力量已经用尽了,任凭你怎样,也没有这发了疯似的巨蛇快了。

  那公冶英珠在上面发现师妹为毒蛇所制,不易逃脱,他高声喊叫之下,紧紧地往下赶来。赶到他绕到瑞云峰后面,已看见裘冷艳的情形,带岀筋疲力尽,已经不能挣扎的情形。公冶英珠复又高声地喊:“师妹,别奔直处,往路旁闪避也好留神它。”这时,裘冷艳耳中已经听不清招呼自己说的什么,努着力地往前又两次耸身。那公冶英珠已然翻下瑞云峰,猛扑过来,口中仍自高声喊叫着:“师妹,救命的还是暗器,你还有一支为什么不用?往它的眼上打去!”这么喊着,公冶英珠也把身形尽力地施展开,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手中已经扣好了暗器。这个时候,公冶英珠也真是真正地完全拼命,自己打算无论如何,也得把师妹救了。

  当时,裘冷艳倒是把第三支梭子镖又行打出,但是她的手法越发地不准,第三支梭子镖丝毫没把这条巨蛇伤着。眼看着这条巨蛇已经扑到她背后,那蛇头已经堪堪地要咬在裘冷艳的背上,公冶英珠把身一耸,相隔不到丈余,把掌中所扣的三粒如意珠,已然打出一个来,他可是只能横截这条巨蛇,所发的这粒如意珠却打在这条巨蛇的身上。这条巨蛇看着所要追噬的人,已经要到口的时候,有人从旁给了这么一暗器,打得还是非常力大,蛇头一甩,已望见公冶英珠赶来接应,这条巨蛇后半身悬了起来,直向公冶英珠扑了过来。公冶英珠正是想叫它舍却师妹来奔自己,掌中两粒如意珠,早在蓄足了力量,向这巨蛇的两眼抖手打去,竟有一粒如意珠打中了蛇的右眼。它在刺痛之下,猛然那条丈余长的身躯一个盘旋,竟自把地上的拳头大的石块全给卷起来,“吧啦吧啦”地响成一片。

  公冶英珠打中了它一只眼之后,已经腾跃起。这时,这条巨蛇向师妹裘冷艳的下盘扫过去,漫说是被它扫上,就是被它带起来的石块打上,也得受重伤。公冶英珠猛然又连发了三粒如意珠,连珠式地打出去,这条巨蛇被他这一挡,裘冷艳才得脱身。巨蛇虽是瞎了一只眼,可是那种凶猛的情形,越发地厉害,猛然地横卷直扑,绝不肯稍退。

  裘冷艳因为师兄已现身动手,自己的精神少一振作,仍然是拼着命地往前逃。但是公冶英珠也没有兵刃,在这种情况之下,可就对于这条负伤下的巨蛇,有些难以对付。这种蛇长到这样的身躯,实在是格别地厉害,比没受伤时还加倍地凶猛,疼得它扑过一次来,虽然是没有伤着它所要伤着的人,却拿着这小道中所有的草木乱石岀了气,遇上什么伤什么,有的稍稍小的树干,被它后半截卷着,只要一卷一用力,那小树全连根飞起。裘冷艳拼命逃着,可是怎么也脱不开了追赶下,眼前正是一段极难走的道路,遍地是乱石荆棘,荒草到处全有,就是没有这种毒蛇追着,可也得加小心地在这上面施展飞腾耸跃的功夫。此时,心慌意乱,胆裂魂飞,脚底下哪能还有准?裘冷艳已经两次跌在山道上。那公冶英珠的囊中仅剩了两粒如意珠,这么治不死这条毒蛇,自己也不敢乱打了,只有乘机拾起地上的石块飞打这条毒蛇。

  眼前正是一段山埂子,高起山道有六七尺,裘冷艳猛然地往上蹿去,这条毒蛇也猛扑过去。公冶英珠横着离开有七八尺远,见情形太以不好,也猛然一耸身,蹿上这段山埂子,把最后两粒如意珠竟自拼命打出去。这次还算侥幸,竟打在这条毒蛇的左眼。裘冷艳的脚底下一个拿不稳,往下一滑,竟自栽了下去,下面是一道没有水源的山涧,裘冷艳身躯一落下去,已知道这次算完了,虽把全身的力量使出来,也无法再挣扎耸身,从一道倾斜山沟斜坡就这样掉了下去。那条毒蛇,双眼已瞎,一路地拼命翻腾,可是它眼已经看不见了,公冶英珠暂躲到可以不被它伤着的地方,拾起了一块石,等待这条毒蛇的蛇头挪了过来,公冶英珠猛然地用块巨石往那蛇头上打去,砰的一声,把这蛇头打得成了一摊烂泥,就这样那蛇的身子依然翻腾了半晌才渐渐地死去。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正是这种意思。

  毒蛇虽死,裘冷艳已经滚下山埂子,公冶英珠连忙过来察看。还算万幸,下面的山涧,久已干涸,下面并没有一点水,只有两丈多深,已经长了很深的荒草。那裘冷艳直挺挺躺在涧里,已然昏过去。公冶英珠虽在上面,看去似没受什么伤,自己耸身落在山涧内,口中招呼:“师妹,怎么样了?”但是任凭公冶英珠怎样招呼,裘冷艳只不答声。公冶英珠凑到近前,低头看了看,见身上没有多少伤痕,只有右背旁中衣已经挂破,渗出一些血迹。可是裘冷艳此时的面色惨白,更见这山涧里虽然不深,也是阴沉黑暗,公冶英珠俯身仔细看了看。裘冷艳双目紧闭,公冶英珠又招呼了两声,她仍是不答声。公冶英珠想到此时,这可叫无可如何,又仰着头喊了两声:“雪艳师妹。”只是连着呼唤了两声,上面哪有回声?公冶英珠知道她怎会凑巧地能赶到这里这可没有法子,蹲在裘冷艳师妹的身旁,先用手往口鼻上试了试,有些微热的气息,更大着胆子往裘冷艳的胸口上摸了摸,心头也还在跳动,知道她是一半拼命逃跑力已用尽,一半是惊吓过度,往山涧里掉下来,又受了一次重大的惊吓,所以一时缓醒不过来。自己慢慢地把她手腕子抓住,更摸了摸她的脉,也还在跳动着。低头凑到她的耳边,招呼了两声,仍然还是人事不知,丝毫没有反应。公冶英珠十分着急,自己想还是得找两个人来,帮助把她先弄出山涧,不论怎么费事,也得先把她搭回山庄,再行救治。

  自己想到这里,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要往山涧上面耸身时,不知自己是急的是累的,一阵面红耳赤,心头跳得十分厉害。

  低头又看了看裘冷艳,仍然没有转醒的情形,自己一咬牙关,腾身耸起,不知怎么,自己也有些手脚慌疏,精神涣散,险些没掉下山涧去,双手攀着涧口的石头,算是把身形停住。上得山涧,被外面的凉风一吹,头脑有些清醒,自己想到今日的事,不能不自己责备自己了,完全是自己把事做错,不应该引他们到瑞云峰来。到了这里,更不应该和他们走得散开。遇到这种情形,师妹倘若为毒蛇所噬,自己怎会对得起师伯?并且不遇见毒蛇这种意外的祸,自己也有些难脱嫌疑,只领着两个师妹上来,掌门人追究起来,就让自己心怀坦白,也恐怕脱不下去了。现在意想不到的,竟又掉下山涧里去,死活不保,眼前一个人没有,这种情形好似天公故意安排,叫自己怎样落个百口莫辩,这可怎么办?心里一着急,仍然是在招呼着雪艳师妹,只是连着招呼了四五声,一点回声没有。

  公冶英珠此时也叫精神错乱,你可也得看看眼前的情势,面前正横着一段山埂子,比人高着六七尺,你的声音全被这山埂子阻断,声音哪传得多远?这种事也叫两难,论起来是没有法子可想。公冶英珠轻灵矫捷的身手,正不妨跃过山埂子去,找到一个较高的地方,站在上面尽力地招呼,同来的人上得来上不来,反正全是奔瑞云峰来的,何况陆雪艳师妹,明明是一同上来的,怎么也可以找到她。只是公冶英珠若是离开这里,这已经半死的裘冷艳更形危险,倘若在这时候再有虫蛇野兽侵入山涧去,裘冷艳定然送命。

  公冶英珠连喊了几声,没有答应的。自己希望毫无,一阵垂头丧气地想不出办法来,忽然顿足自言自语道:“完了!我算认了命了,非叫我落个不清白,那叫我有什么办法?命里该当,任凭他怎样去吧。”耸身一跃落在涧中,这就是该着有事,终南派门户的不幸,也算是掌门人紫髯叟裘子谦自己的疏忽,演岀门户之羞,这种事真得说另有因果。公冶英珠二次落到涧底,裘冷艳若是稍微缓醒过来,也就可以解脱开这场惨变,只是她一个女儿家,虽有一身本领,哪禁得住这么大的风波?所以虽经过这些时间,仍然是奄奄一息,一些没有醒转。公冶英珠乍一下来,还没起十分恶念,自己想着本门中的武功,最讲究气血运行之理,对于调呼吸,行气血,练筋骨,保精力,是必传的功夫,对于人身穴道之理,大致地全明白。这时公冶英珠在万般无奈之下,这才要动手先把师妹的气调顺了,再活动她的肢体,好助她醒转。

  这时裘冷艳是整个仰面朝天地躺着,公冶英珠在平时,漫说师妹这样的情形,他绝不敢前进,连正眼全不能看。在旧礼教下,尤其是男女之间,完全筑上一个坚固壁垒,对于男女授受不亲四个字,看成了金科玉律,不用说有人监督干涉,自己就不敢稍行放肆,恐招物议。

  终南派是一个正大的门户,凡是门下的弟子,谁也不敢稍有丝毫放纵的行为。这公冶英珠,外表恭谨,心地可不大清白。天地间这种事,可也真难讲,青年男女,在一处待了这么几年的工夫,在礼教上说不下去,在人情上难免有片面爱慕的情形。在现在的话,这公冶英珠,内心中早已就蓄了对这裘冷艳师妹有了一种妄念,不过他为人虽然年轻,精明干练,于心计外表上,丝毫没有失礼的情形,越是这样可是越厉害,他含蓄在心中的情形,终会有发泄之时。可是终南派门户,门规很严,自己的师父铁箫侠陆熙民,自己的师伯紫髯叟裘子谦,不是轻易可以触犯的。倘若是没有这种意外的遭遇,对师妹裘冷艳虽有爱恋之心,他也不敢任性胡为,再说他已是快要出艺师门,那么他若一走,也就把这场祸事脱过去,这类事叫冤、怨、缘。

  公冶英珠遇见这种机会,眼前所看见的和素日所蓄的完全凑在一起,天理、门规,在这时就有些抑制不住情感了,手触到师妹裘冷艳的心头,先前还不敢稍微放肆,口中还不住地招呼:“冷艳,你醒醒!”但这次裘冷艳也算自己害了自己,任凭这么样呼唤,她只是缓醒不过来。这公冶英珠耳中还顾及山涧上面,或者师妹陆雪艳这时赶来了,真要是陆雪艳这时赶到,也倒把这场祸事免去,哪知道那陆雪艳尚在瑞云峰一带,尽力地找寻师姐和公冶英珠,也几乎急死。这公冶英珠慢慢地在裘冷艳的胸头推着,渐渐地他自己热血沸腾,自己把眼前的大祸,就要全忘了,甘心做恶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这就叫命里该当,但凡有一点别的事物,稍微惊动他一下,他也可恢复了人的性灵。想想自己这种事做完,终南派门户中能容吗?何况师妹在人事不知之下,你要逞这种兽行,天理能容还是门规能容呢?公冶英珠此时再也不顾一切,他是越来胆子越大,渐渐地把裘冷艳轻薄起来,这种时光,可以说是危机一发,他竟胆大包天,把裘冷艳的中衣已经脱下来。忽然在山涧的上面,竟有人说着话,不过来人早已越过山埂子,公冶英珠他在要干这兽行之下,灵感全失,视听不敏,他竟丝毫没有听到。这公冶英珠在这最后关头之下,他一边动手解着裘冷艳的衣服,自言自语道:“师妹,我对不住你了,我们是前世的冤家,该着有今日,没有别的,事后咱们同归于尽。”这也是紫髯叟裘子谦一生行侠仗义,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的,公冶英珠竟说出这句话,若不然山涧上面的人也就走过去,他的话声,竟被过来的人听见,这正是陆雪艳和三弟子唐英华,正在急得两人全身是汗。

  那陆雪艳和裘冷艳走散了,她若是跟着也转上瑞云峰第二个峰头,那么她纵然盘不到峰去,先上来的两个人,公冶英珠和师姐裘冷艳,怎样也得看见一个,陆雪艳竟转上瑞云峰第一个峰头。她的本领论起来比师姐裘冷艳还略逊一筹,更赶上第一座高峰,就无法往上面走,那非把两位掌门人请岀来,或者可以上去,顶到半截腰上,陆雪艳任凭怎样再也找不着上面着脚的地方,她大声地招呼着师姐,也听不见有人答声,更看不见踪迹。陆雪艳此时又急又怒,更是一身的汗,在峰腰略微地歇息了会子,遂顺着原路仍然盘了下来。赶到第二个山峰,这边无意中便找着一条往上盘旋的山道,这时,陆雪艳依然不肯灰心,仍然尽力地盘上来,心里总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找着他们的踪迹,就不信他们就全走得无影无踪。往上走了有二十多丈,这种山峰真叫难办,又没有正式的山道了,冒着险,尽力地又上去数丈。

  陆雪艳再想任性,也有些不行了,无论如何自已的气力先敌不住,只好坐在峰腰悬崖之上,一边凉爽着,一边四下里察看着,耳中听得似有人在喊着,“师哥、师姐,你们全在哪里了?”这声音若断若续,忽远忽近,陆雪艳在先还听不出是什么人来,工夫不大,这才听出正是师弟唐英华。陆雪艳精神一振,十分高兴,站了起来,向下答道:“你是英华师弟么?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呢?”接连着招呼了两遍,师弟唐英华似乎已经听见,可是答的声音越觉着远了些。陆雪艳自己唉了声,恨恨地说道:“我怎么这么糊涂,下面道路纵横交错,他虽然听见我的声音,但是我准在哪里,他怎会立刻就能找上来?我怎么不告诉他我在第二座瑞云峰呢?”正在着急,忽然喊声又起,似乎又近了许多。陆雪艳忙不迭地答应道:“英华,你只奔第二峰,咱们就聚在一处了。”这回陆雪艳是拼着命地喊,声音很大,那唐英华只答了个“来了”两字,再听不见他招呼。沉了很大的工夫,才听得下面又有人招呼:“上面敢是陆师姐吗?”陆雪艳知道唐英华已经走得很近了,遂也往下迎着,工夫不大,两人已经聚在一处,唐英华一看见陆雪艳,遂招呼道:“师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裘师姐和二师哥呢?”陆雪艳恨声说道:“现在任什么不必说了,今日算是上了师哥的大当。我们过这个节,高高兴兴的,公冶师兄这种主意,想起到这个瑞云峰上来,现在可好,他们也不知走向哪里?裘师姐也不知是迷了路,或是已经下了山,怎样也找不着她,这不把人急死!”

  唐英华道:“师姐,用不着着急,我想他们不会走到别处去。你和裘师姐不是一同上来的吗?这瑞云峰是个极高而险峻的地方,别听二师兄说那么大话,他也是没上去,若不然怎样也能看见他。陆师姐,你别耽误了,我看他们一定走向后山,会找别的名胜地方游逛去了,我们尽自在这里岂不是傻等吗?咱们往后搜寻搜寻去吧。”

  陆雪艳此时被师弟说着,也觉着十分对,他们两人若还是在这个峰上,不会一点踪迹看不到,遂和唐英华上面仔细地打量下面的形势。不过他们两人相聚的时候,和裘冷艳遇见毒蛇出险,不过相差杯茶的工夫,只为这一带峰峦起伏,林木掩蔽,漫说离着还稍远,就是相隔很近,也不易看到两人。这时,已经下了瑞云峰,到了乱山之中,看到这种情形,唐英华遂说:“师姐,依我说,我们不必找这种罪受,咱们跟他们找这种闲气生,山势这么险,路径这么乱,一个走迷了方向,再想出来可就费事了。你看太阳已经到处了峰腰上,天可不早了,咱们下去吧!”陆雪艳终有些不死心,向唐英华道:“师弟,无论如何咱们可是也得找找师姐,不要紧,迷未了路,任凭它道路怎样地难走,总有这瑞云峰在那儿摆着,何至于走迷了?咱们也不尽自往里边走,只要找一个极高的地方,往后面看看,实在没有他们,咱们再下瑞云峰不迟。”

  唐英华不敢过分地不依着她,遂看定了一个所在,是往东南稍偏着有一段最高的山岭,遂指定这个地方,随着陆雪艳往这山岭走来。这短短的一段路,已经很费了不少的力,唐英华向陆雪艳道:“师姐,这种地方往后还是少来为是,玉柱峰一带,已经就够险峻的了,这瑞云峰形势尤其险恶,实在是荒凉险峻的地方,难免有凶恶的野兽潜伏,一个走单了是多么危险哪!”两人正在说话,陆雪艳惊呼道:“呀!英华,你看那边是什么?地上竟是腥血,草木多被折断,你看那石头上的苔痕,也是有许多处被摩擦过,快走!”

  唐英华顺着陆雪艳的手指处看去,果然那一带情形十分扎眼,地上的血迹尤其叫人十分惊心,恐怕师兄公冶英珠和师姐裘冷艳遇了意外。一边察看地上的情形,形势越发地触目惊心,一片片的石头全是被什么东西抛掷过,砸得到处全是碎石子。散布在草木之间,较小的树木,不是连根折断,就是倒在那里。这一边草木凌乱,似乎被什么凶猛的恶兽践踏过。忽地唐英华一眼瞥见在乱草丛中,闪着一点亮光,自己拨草去看,竟自一支梭子镖,惊呼道:“陆师姐,这不是裘师姐用的梭子镖吗?糟了,这定是遇见了什么歹人,曾在这里动手。”那陆雪艳此时一边往四下望,一边正在思索眼前的情景,听到唐英华的呼声,看见他拾起来的镖,自己倒没往唐英华所说的那上想,因为对于眼前的情景,仔细一思索绝不是人和人动手,这定是有什么凶恶的野兽被猎户们围在这个地方和它很拼了会子呢!遂把唐英华拾来的梭子镖看了看,镖尾上还微有些血迹,只是气味颇腥,遂用地上的草,把梭子镖擦净了,也没往囊中放,就扣在手中,向唐英华道:“师弟!你不用慌张,我看定了是猎户在这里围着了野兽了。”一边说着,往前面一个山冈子前走来,竟在山冈子下,一片乱石上发现了一条巨蛇,头已粉碎,死在那里。陆雪艳别看平时胆子大,此时看到这种很可怕的东西,也觉着十分心悸。唐英华也是十分惊心,向陆雪艳道:“师姐,你看这么大的蛇,还真少见,虽然它已被人除掉了。我见这事越发地不好,师姐的镖既在这里发现,一定是和这条巨蛇动手,怎么咱们搜查出这么远来,依然不见师姐的一点踪迹,这个事情可直些悬虚了!”

  陆雪艳此时也觉着情势不好,遂指着面前这片山冈子,向唐英华道:“师弟,我们索性上去,到上面看看这一带的形势,再招呼招呼他们两个人。半路上既是没有他们,一定是往里走下去,可是天已到了什么时刻了,他们难道就不想下瑞云峰了吗?”边说边走,和唐英华走上了山埂子时,还没把身形完全到了最高处,似乎听见了有人呼叫的声音,但是被风吹动草木的声音扰乱得听不真切。

  陆雪艳和唐英华站在这山埂子上,往前望去,乱山起伏,荒草全是一人多高,这个地方实在是难以行走。其实他们这两人只顾往远处看望,就没把左右一带十分注意,还是唐英华用手指着这山埂子下面,向陆雪艳道:“师姐你看这一带,真是步步危险,往这种地方来,这不是自招罪受吗?我看今日这个端阳节倒找了十分不快,到这时候我们还不赶回去,掌门人那里怎么交代!”他这里说着,那陆雪艳却顺着山埂子往北走,只出去十几步,忽地回身一点头,面上带着很惊异神色。唐英华耸身过来问道:“师姐,什么事?”陆雪艳用手往斜坡上一指道:“这不是有人走过的脚印吗?”因为这斜坡上满积着尘沙,是因为有风卷过来时,被这山埂子挡住了,尘沙是越积越多,人走在上面,足迹显然,顺这斜坡下去,正是那道山涧,陆雪艳接着说道:“师弟,你别闹,咱们得细看看,这可是怪事!你看那一片,沙石全凌乱了,看不清楚,这一行脚印,完全是奔那山涧边上去了,真是奇怪的事。”

  唐英华看着,也觉着事太离奇。两人往这山涧边上走过来,到了近前,更看岀一堆脚印,似有人在这里践踏了好一阵子呢,再看旁处,绝没有一点别的形迹,在那石隙中长出来的草,也仍然是齐齐整整的。唐英华说道:“这可是怪事!山涧对面固然可以着脚,但是那有多危险,任凭什么人,也不敢那么冒险。”他们一边说着,紧往涧边上走,陆雪艳用手一推唐英华,不叫他出声,用手向下面指了指,向唐英华一摆手,唐英华会意,也随着师姐慢慢地探身往山涧里察看,这也正是那公冶英珠已经要对师妹裘冷艳逞兽行、施强暴的一刹那。这时,从上面而往山涧底下看,瞧不甚清楚,但是已看出大概的情形,并且公冶英珠最后的几句话,上面的陆雪艳和唐英华,因为是凝神静听,所以一字不遗地被陆雪艳和唐英华二人听个真而且真。那陆雪艳竟叫了声:“这是什么事?师哥、师姐怎么全部躲到这里来?”唐英华性情最急,人也正直,说了声:“管他怎么样,也得下去看看。”头一个喊了声:“你们全在这儿了!”翻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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