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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枫树谷 设计斗强敌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说话间,沙天龙又出去看了看,回来时向酆子敏等说道:“现在所有手下弟兄们被派把守五指峰一带,反倒安安静静,绝没有匪党们再往里面侵入。”老庄主安世义道:“恐怕他们已经知道这里的接应已到,反倒不敢贸然动手。大约他要在白天查明五指峰一带出入的道路再行下手。”安世义说到这里,更想起第二路出发的人至现在还没到,并且他们道路生疏,入了衡山也不易寻找,万一被匪党邀劫,虽然不至于就落在他们手中,可是入五指峰恐怕定要被匪党跟缀上,这倒不能不好好提防一下。铁砂掌沙天龙道:“我们还是派人赶紧接应一下,还有那趟子手赵龙身带镖伤,哪能不管他?倘若再落到匪徒们手内,定然要凶多吉少了。”九现云龙酆子敏点点头道:“我也想还是接应一下为是。我们这般人在天亮之后,全要赶奔五指峰下埋伏把守,只要匪党们不顾一切,想要探查出入的道路,我们也只好动手收拾一个算一个了。”沙天龙道:“到现在这种情形,也只好不顾忌一切。”韩震道:“我和这般匪徒们全十分生疏,在天明之后,我挑选十几个得力的弟兄,扮成了猎户模样,明着在五指峰前下上卡子。不管匪党们安什么心意,我们只不容他欺近了枫树谷一带。”老庄主安世义道:“我的意思,现在动手对付雷州二丑,在枫树谷有许多不利之处。据我想还是赶回广州,集合我渡仙洲内人士,还有侠义帖所请的武林同道。赶到了时,也好借他们之力。这次既然和雷州二丑正式解决这场事,不能再留后患了,不把这两个恶党歼除,天南道上就没有我们立足之地,所以我想着还是赶回渡仙洲为是。”铁砂掌沙天龙道:“老庄主这份盛意令人可感,不过这次对付雷州二丑和香山总舵一般匪党,非比当年。我想着渡仙洲虽则有种种便利处,可是一个安乐之乡,何必叫它变作了凶杀之地?这衡山五指峰颇具形势之胜,香山总舵上一般重要的匪党,若能真个全部赶到这里来,也正好就势在这里把他们一网打尽,倒可以省却了多少事。我们先对付一下看看,这里有什么不宜之处,再遵从安老庄主之计。”老庄主安世义也不好勉强地非叫大家立时走了。

  韩震和铁砂掌沙天龙以及九现云龙酆子敏全一齐赶奔五指峰上,侦察匪党的动静,寻找趟子手赵龙,和第二拨下来的镖师佟万胜、方庸、杜云崖以及双义镖局的乔志达、乔志远、摔碑手纪绍棠、塞上飞鸿纪瑶贞、佛冈山飞云岭的杜云台、杨士安、杨士泽以及夏逢霖、何元泰。这三人走后,少镖头萧金郎和少庄主安荣两人聚到一处,相见恨晚,彼此谈论起武功造就。安荣的功夫上不如萧金郎,可是水面上萧金郎是一窍不通。安荣许下金郎只要重返天南,定要把金郎接到渡仙洲,自己要教给金郎练习水性。

  工夫不大,已经五更过后,转眼天明,铁砂掌沙天龙先行回来,酆子敏把趟子手赵龙也接进了枫树谷。只有韩震到辰时左右才回来,向大家报告:“雷州二丑所率的一般匪党竟不知去向,把五指峰附近搜寻遍了,丝毫不见他们的踪迹,这倒真是怪事了。”酆子敏向沙天龙道:“越是这种情形,越发令人可惧了。楚璧、樊庄这两个恶贼狠心辣手,他已然到了这里,绝不肯善罢甘休。我认为他弟兄两人定有恶谋,我们也得好好布置一番。我计算着佟师傅们无论如何今日总可赶到了,今日若是再不到,定然是中途有什么波折,遭到匪党的邀劫、袭击。”韩震说道:“不管他怎样,我们眼前先对付他们一下,我先带着弟兄到上面搜寻一番。”说话间,韩震立刻赶奔前面,挑选十名得力的弟兄,各拿着猎具,立时奔五指峰搜寻匪党。

  韩震带领着弟兄离开枫树谷之后,这一带他的道路很熟,夜间他已经搜寻了一周。这时他带着一般弟兄,齐奔了五指峰偏东第五座峰头。这是衡山最高之处,不过这上面没有通行的道路,全是崎岖鸟道,上着很不容易。这一般弟兄全是爬山越岭惯了的,在韩震引领之下,攀升到上面,这里可以把附近一二十里内一览无遗。这一般弟兄们,居高临下,察看五指峰的四周,并且有人家之处,这些地方是他们夙所深悉,认为这般匪党,绝不敢投宿山家,仔细注意有人家的地方及可以隐匿踪迹之处。韩震把这一般得力的弟兄,完全埋伏在五指峰头,整整的半日光景,绝没见匪党一些踪迹。这种情形看起来,可实在是认为这般匪党已经离开衡山,可是雷州二丑,那种穷凶极恶的行为,绝不肯知难而退,他们焉有稍遭挫败,就立时罢手?那么他必然离不开衡山附近。韩震遂带着这般弟兄们下了五指峰。在这五指峰旁,真个地打开猎。这般弟兄一个个矫捷异常。全是久居山中的好手,对于追飞逐走,手底下十分利落,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打得不少飞禽野兽。放到五指峰后,把那容易携带的,全用器械挑着,不回枫树谷,反奔山口这里走来,带着这般弟兄出了山口,直奔江边,扑奔前面的这江汊子,也就是九现云龙酆子敏临来所过经的那个双岔港口。韩震带着他们,直奔那个酒馆中走来。在韩震的计算中,雷州二丑等只要不在山里潜伏,他没有别处可以栖身,定然在这小镇甸上落脚。他们到这里时间很早,酒馆中很清静,并没有多少客人。韩震叫弟兄们把猎具和所得来的山禽全放在门口,单挑了两只带着活气的野雁,交给堂倌,叫厨灶上给他们烹调下酒。告诉堂倌入山打狼得了很大的彩头,大部分野兽已经运回去,请弟兄在这里喝杯酒作为犒劳。堂倌们对于这般人是又敬又怕,殷勤伺候。因为酒馆中客人少,他们分两处坐,有五个弟兄却在近门靠窗户下围着桌子坐下,窗户支起,斜对着江汊子,江边和水汊子这边的情形,全可以看到。酒菜全送上来,这般弟兄得首领的犒劳,一个个兴高釆烈,畅饮起来。

  酒至半酣,忽然从江汊子那边走过两个人来,那情形是路经酒馆门前。看到一堆猎具,和几只山禽野兽,这两人全站住了,互相指点着,似乎对于打狼的事也很明白。不过两人全是异乡的口音,不是湖南的土著,内中一个操着两广一带的口音,向他一个同伴说道:“老四,你看着人家这才是真有本领的猎户,人家不用鹰犬,全凭手底下的本领。这张硬弓,一般打猎的没有敢用的。还有这杆虎叉,你看够多大的分量,多厉害的野兽也禁不住这一家伙。”他们说话时,正是韩震手下这五个弟兄所坐的这个窗口外。忽然这人往窗口这边凑了凑,向里面问道:“老哥,可是刚从山里出来吧?”这猎户中一个叫郝勇的答道:“不错,我们刚从山里出来。老哥不是本地人吧?听你的口音好像是两广一带,不过你的话还可以听得懂,老兄定然是常走两湖一带吧。”这人点点头道:“不错,我是广东省的,整年在湖南湖北做客、经商,这一带可跑了有些年了。正好我想起一件事,这还真巧了。我有一个朋友,他就在这衡山东一带住,我们想去找他,因为山里地势太大,道路又生疏,一个找不到白吃辛苦,白耽误工夫。老兄们是常常进山打猎,道路一定熟了,这五指峰进山口有多远,是不是有三四十里路?”郝勇摇摇头道:“没有那么远,山口走进一二里路,就能望到五指峰,大约也就有十几里吧!”那客人说道:“老兄可知道这五指峰附近有多少人家住着,小地名儿我们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说过,就住在五指峰后是一个山谷里面,那里有许多人家,老兄你可知道么?”这郝勇一听他这么问,立刻故意地皱着眉头想了想,向这客人说道;“莫非这个地方叫枫树谷,对不对?”客人拍手道:“对极了,我真糊涂,其实他当初说得很清楚,隔了一年多,竟全忘得一些记不起。老兄这枫树谷离着五指峰还有多远?是靠哪一面?”郝勇道:“客人你还幸亏是问我,恐怕问别人绝不会知道。这枫树谷是个很难找的地方,那里住着几十户人家,不过那里住的人可十分别扭,他们是自耕自食,整天除了在谷里边耕地操作,任什么不懂,外人也没有和他们来往的。你的朋友怎会住在那种地方?”那客人摇摇头道:“当初他对我说,他们那个小村落中,没有一个没本领的人,手底下还会个三招两式的,大约他们有个首领,很有本领,在枫树谷住着,外人绝不敢随便往那里多走一步。老兄你到过他那谷里没到过?”郝勇道:“这我可不敢随便说了,住在那种地方,全形同野人一样,谁肯上那种地方去?老兄你进出时,再打听打听,或者有比我们知道多的。”这人道了声谢,立刻带着他的伙伴离开酒馆。郝勇见他走出十几步去,故意地扭过头来,向同座的弟兄说道:“这个人真讨厌,耽误了我好几杯酒。来呀,咱们痛痛快快连喝它三大杯。”这时韩震在里边已经听了个清清楚楚了,早悄悄地凑到窗边,隔着窗户向外仔细地看,见那两人顺着江汊子往西走下去,直奔那镇甸中。韩震向手下弟兄招呼了声:“你们不要动,在这里等候着。那人所奔的地方,大约是陶家营,你们在窗口这边正可以望到镇甸口和江湾,只注意着来往的人,有奔镇甸里的,或是从镇甸里出来奔外岭一带去的,只要看着不像是本地人,你们可以跟下两个去,看看他们究竟奔什么地方?”弟兄们答应着。

  韩震匆匆走出酒馆,直奔这陶家营镇口这边,这时那两人已经走进镇口里面,韩震望了望附近没有可疑的人,脚底下放快了,直奔镇甸口向里走来。这陶家营是附近江湾水码头重要的地方,内河所来的船只,至此为止转运的货物,全起运到江船上,所以陶家营的镇甸不大,倒有三处店房,一条街道上买卖也十分火炽。韩震望到那两人贴着街道边上,往北走出有半箭地,竟自进了一家店房。韩震不敢跟得过紧了,好在已经看到他们落脚的所在,在街道旁略沉了一刻,来到店房附近,见这家店房字号是三元客栈,店门口不断有人出入,韩震走进店门,伙计迎着问道:“客人可是住店么?”韩震恐怕露了行迹,含糊地答应着:“我到柜房里问一点事。”赶紧走进柜房中向里面管账的先生打着招呼,道了辛苦,向这管账先生说话:“方才刚进去的两位客人我看着很面熟,可是没敢问,恐怕认错人了,招人家的不痛快。那二位可是姓侯、姓柳么?”韩震是故意这么问,那个管账先生怔了怔,又想了想道:“你说是刚进去带着广东一带的口音那两位么?不对,你认错人了,没有这么二位,人家是采办绸缎的商人,头里那位姓赵,后边那位姓胡。可是他们还有同来的客人,叫伙计领你到里边看看不好么?全是新来的客人,我们也说不清楚。”韩震忙答道:“太给老板添麻烦了,是我认错人了,大约他们不住在你们这里吧?”韩震方要转身,那账房先生却说道:“客人你看看这二位也是他们一道的客人。”韩震微一回头,见从店门外走进两人。两人这身形全是一样地矮小,长得相貌奇丑异常,一脸的凶狠暴戾之气。韩震心中一动,对于这两人十分疑心,遂向管账的先生摇摇头道:“不对,我不认识,可是也真怪,虽然不是我的朋友,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也难说了,长在外面跑的人,哪里全许会上,没交谈过,再遇上当然显着面熟了。老板可知道二位姓什么?”管账先生微笑着说道:“你还算问着了,别人我还记不真切,唯独这二位相貌各别,我倒记得很清楚,一个姓楚,一位姓樊。”韩震向这管账先生拱拱手,说了声:“打扰了!”立刻出了店房,向店门外走。

  这时却从店门外走进一人,走路很慌张,韩震赶忙往旁一闪身时,这人的右肩正向韩震的身上撞来。韩震比他高着半尺,赶忙一晃身,上半身向左一带,就这样也撞在右肩上。韩震绝没防备到此人的力量这么大,踉跄倒退,脊背倚到柜房门旁的墙上,算是把身形挺起。韩震觉得这条右臂疼痛异常,自己不禁心惊,若在被他撞在了云台穴上下,自己非被他撞伤不可。猛然醒悟,此人是故意和自己为难。抬头一打量此人相貌,也是十分各别,面色白中带青,眉梢眼角全往下垂着,尖鼻子薄片嘴,要在黑夜遇见他,真疑心是丧门吊客现形。这时见他也用右手按着右肩头,皱着眉头向韩震看着。韩震往前一上步,怒声说道:“你这人是怎样走路?眼长在哪里?怎么竟往人身上撞!简直你是存心为难。”这人却往后倒退了一步,嘻嘻冷笑着道:“眼长在眉毛底下,不会挪了地位。我不说你走路慌张,反倒问起我来,你若把我撞伤,我一家老小全得归你孝养着。”韩震怒地一声:“你还敢开口骂人!”一扬手一掌向他脸上打去,这人哟了一声,一晃身,韩震这一掌竟自打空。这人又往后一退步,已退出店门口,竟自向韩震招呼道:“你们这个地方真霸道,欺负我们外乡人,伸手就打,你出来!”韩震一掌打空,心知此人颇有本领,自己因为被他撞得可疑,故意地动手试试他,自己跟着往前一纵身,口中骂道:“我看你这吊死鬼,不讲理,我要见识见识你是干什么的!”身形欺到他近前,右手又向他面门上一扬,左掌往下面穿出,劈胸打去。因为自己的右臂被他撞得还在酸疼,所以右掌横劈出去,也用了八成力。这个怪相的人,往左一扭头,身形却往右边一闪,口中说着:“打架你还未必成。”他竟自左掌往起一偏,向韩震的腿子上横切过来。韩震见他竟自还招,掌一翻上来,就是“望丝劈腕”,自己赶忙把右臂往下一沉,大肩头向左一甩,身形横过来,右掌往大臂下穿出去,横身劈掌,向他肋上打去。这人脚低下一滑,一转身,已经把韩震的掌锋闪开,身形好快,已转到韩震的右肩头后,竟自探右掌向韩震的脑后袭来。韩震知道遇见了劲敌,这时候街上人已经立刻一阵哗噪围拢过来。韩震右脚往前一上步,一个“霸王卸甲”式,身躯反撤回来,双掌往自己胸前上一抖,向他腕子上猛打上去。这时忽从店门中蹿出一人,正是方才进去那两人中的一人,却往韩震和这吊死鬼一般的人当中一横身,两臂往外一分,口中说道:“值不得动手,别闹笑话。”韩震的双臂竟被此人一条左臂压住,往外一推,韩震觉得此人这条胳膊上有极大的力量,自己竟倒退了两步出来。可是和自己动手的那个,也被此人给推出一步去。这人竟自往当中一站说道:“你们二位有什么过不去的?为何至于在众目之下,就这么动手?”韩震觉得这人手底下功夫十分厉害,看他的神情相貌,已经认出来这是雷州二丑之一,遂往后又退了一步道:“这位老哥你出头了事,固然是一番好意,不过他太不讲理了,险些把我撞倒,还要口出不逊,分明他仗着手底下有些功夫,就要这么横行霸道。别忘了这是有王法的地方,他这么欺负人不成!”这人哈哈一笑道:“老兄你也太认真了,失神碰了一下算得了什么?何至于动手动脚,看在我的面上,各走各的路吧!”韩震冷笑了一声道:“我若是再和他究竟,显得我太不懂面子,现在算是瞧在老兄的面上,我吃了亏,挨了骂,自认晦气。不过两座山碰不到一处,两个人可还有会上的时候,他若是好朋友,就敢和我说真名实姓,我想一个在江湖上的朋友,绝不会更名改姓。”说到这,扭头向着那个吊死鬼似的招呼道:“喂!朋友我要领教你尊姓大名,咱们别处遇上也好打个招呼。”那人却狂笑一声道:“大丈夫绝不会更名改姓,走到天边上也是姓阮行二,相好的你也有真名实姓么?”韩震道:“我姓韩,叫韩老五,吃猎户饭,打个山猫野兽的,那是爷们的拿手活。放开今天,你想找我,就在这衡山外岭,干的是野行当,可是有家有业,不服气随时地找我,准能接得住你。”说到这,又换了一副笑脸,向这劝架人一拱手道:“谢谢老兄,叫你费心了,没领教老兄贵姓?改日会上,不怕一杯冷水,也算韩老五一点心意。”此人被韩震以前的话已经垫满了,遂毫不迟疑地说道:“我姓楚,是个吃粗鲁饭的人,常跑江湖这条道,弟兄们全叫我楚老大。朋友你到里边坐一坐么?咱们再会了。”此人转身进店。韩震头也不回,从陶家营镇甸外走来。知道这人定是雷州二丑的楚璧了。他们既全落在这里,绝不肯走,这正是预备等候他手下余党的到齐,五指峰枫树谷定有一场极大的凶杀恶斗,好在他们全落在这儿,自己要赶回枫树谷向大家报信。

  韩震走出了陶家营,直奔酒馆,可是才出镇甸不远,这道江汊是曲折的,正顺着一个转弯后,和陶家营镇口是斜对着中角,看到忽然望从镇口中走出一人。他躲开官道,顺着陶家营的边上,脚下奔走如飞,向一片庄家地边子上绕过去。韩震目光一瞬之间,已然看到了所出来的这人,正是和自己动手的那个人。暗中交代,这正是活丧门阮义。韩震虽然自以为没露什么形迹,可是这般匪盗全是久走江湖的,一个个精明干练,诡计多端,早已看出韩震的来路不对。可是在动手之后,翻回店内,他们党羽中两个蹲盘子弟兄也到来,向楚璧、樊庄报告,江汊子那边酒馆中那般猎户,行动十分诡异,来路十分可疑。楚璧已经认定了这是衡山五指峰下来的人,仍然打发活丧门阮义要跟缀他们,看看他们是否回转五指峰。

  韩震这时已到了酒馆内,手下弟兄全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候首领回来。韩震也因为雷州二丑已然亲自赶到,更听沙天龙、酆子敏说过,他们万恶的情形,并且十分厉害,遂也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到了酒馆中,对于在陶家营三元店前看出匪徒的党羽们已到,不敢在这里向弟兄们说了,恐怕这酒馆中尚有雷州二丑的羽党,招呼着弟兄们用过了酒饭,立刻起身。各把猎具拿起来,顺着江边奔山口。走到山口附近,只见靠道旁边一个高坡,上坐着一个种庄稼地的,一身蓝布短衫裤,一顶马莲坡的大草帽压到眼眉下,双臂抱拢,低着头已然睡着了,也看不清他的面貌。这般猎户们顺着山口进来,韩震吩咐弟兄们一路留神,山道上遇上行人要十分注意他,倘若看出路头不对,我们就动手收拾。弟兄们答应着,往山道上走了有二里多地,正转向一条极长的道路。这时有一个弟兄,一回头望到了靠山口那边,突然有人从高处纵起,一纵身就是两丈多高,正落在左边的山壁上。可是后边一个人跟踪扑上去。这个猎户招呼:“首领,你看那里可有人动上手了。”韩震顺着他手指处望去,果然有两人正在山道口那边倏起倏落。此时已然辨别出正是方才坐在山口旁那个庄稼人,韩震心中一动,自己认为十分疏忽了,入口时还在嘱咐着手下弟兄们,注意看在山道里面来往的人,怎么那个庄稼人竟轻轻放过,遂向弟兄们说了声:“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震一哈腰顺着山道边上树木底下如飞疾驰,向山口这边赶来。只是虽然看得见,要走这么长一段路,也得要半盏茶时。韩震才翻下两段山坡,突然从那山道偏南边一排乱松后面飞纵出一人,奔韩震扑来。韩震赶忙往后一退,可是眼中已然看出,正是那个农人,赶到往自己身边一落时,韩震惊叫道:“原来是刘老师呀,你改变形装我竟不认识了!山口那边和你动手的是谁?”这时刘汉英说道:“韩二弟,你这太过于疏忽了,怎么在这时带着这么多弟兄还回五指峰,竟这么疏忽大意?那雷州二丑手下得力的人笑里藏刀阮仁、活丧门阮义,已经全跟缀下来了。他们分明是要缀着你到五指峰,怎么你丝毫并不觉察?被我把他两人全挡回去,这两个匪徒手底下很有功夫,并且轻身术也是非常的矫健,他们定是因为正在白天不敢过分地放狂,我和他们才一交手,竟自先后逃走。怎么样?可摸清了贼党们潜伏在哪里?”韩震道:“我还算没白跑这一趟,他们果然没离开衡山附近,就在陶家营三元店落住了脚。雷州二丑楚璧、樊庄全到了。照这样情形,恐怕今夜定是要赶到五指峰枫树谷,和我们一拼了。”刘汉英点点头道:“这也很好!我倒很盼他们不回香山总舵。虽然他得力的羽党全下来,这一来我们比较着占了许多便宜。咱们赶紧回枫树谷,和安老庄主、酆老师计议一番,今夜我很想不等他前来,出其不意地到陶家营三元店去掏他。”韩震道:“恩兄,现在我跟你要求一件事。”刘汉英听韩震这种话说得离奇,遂问道:“兄弟,你有什么事只管说,你提到什么要求?”韩震道:“十几年来,我在枫树谷苦熬了这些年的岁月,居然我盼得有了今天,这总算是恩兄你一手成全,我好像两世为人。到现在我一心想重做一番事业,好把我过去的罪恶洗刷尽了,也不枉恩兄你提拔我一场。你就让我离开枫树谷走入江湖,完全安心归了正道,可是江湖上想成名露脸谈何容易,那绝不是妄想能得到的。我得遇到铁砂掌沙天龙跟萧金郎,这是我意外的收获。现在遇到了这种机会,正是我出头的日子。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挣扎一番,在这般成名的老师傅的面前,掐出个‘万儿’来,我错过这种机会,再没处去找二次。香山总舵一般匪党们,全到了这里,并且他们早晚必到枫树谷,绝脱不过一场凶杀恶斗。我不趁这时在一般老师傅面前走个前步,我还等什么?恩兄你要答应我,我今夜要单人独闯到陶家营三元店找机会下手,能把雷州二丑除了,我的脸露足了。即或除不了他,好歹我也料理他几个羽党,叫酆老师、沙老师和新到的一般人,看看我究竟还够得上够不上武林同道四个字!恩兄你看这件事我这么办对不对?”刘汉英摇摇头道:“兄弟你可不要这么莽撞。你虽然十余年来未入江湖,可是过去你总是江湖道中人,你也应该知道绿林道中很有些能手,尤其是香山总舵下来的这般贼党们,个个全是两广一带的绿林能手。哥哥我已经尝试过他们的手段,以九现云龙酆子敏那么厉害的武师,他全不敢个人去动手,敌人的厉害可想而知。兄弟你是一个有志气的朋友,你这几十年没在枫树谷白待下来,更兼你跟沙老师一处,尤其得到极大的益处。你的武功造就和十年前有天地之隔,本领固然锻炼得有了极深火候。不过我绝不是瞧不起兄弟,真若是说你就能够在江湖上扬威立‘万儿',还得经过多少风波险阻,不是容易事。这次我们从广东南海县昼夜赶了来,所怕的是什么?你和沙天龙、萧金郎全不是没有本领的人。但是酆老师因为雷州二丑所结纳的一般盗党们,全是两广一带成名的绿林名手,你们三人绝对付不了。连安老庄主以及所请朋友们全赶了来,这正是预备全副的力量,对付这般扎手的敌人。你现在要冒险和敌党一拼,我不能说你不对,这正是武林道中人所应该做的。但我们得度德量力,不能做一勇之夫,来办这种事。你若是自己夜赴陶家营三元店去对付雷州二丑等,必毁在他们手内不可。咱们是知己的弟兄,不能办出那种胃昧愚蠢的事来。只要你有尽全力帮助着酆老师们,把雷州二丑等全制服了,那也就很够英雄很够朋友了。千万不必存这种心意,眼前的事还不明白么?动手就在目前,雷州二丑等在这一带不是他力量所及之处,他也不敢尽自在这里耽搁下去。何况枫树谷这里所住的人,这些年来虽举你做首领,既然这里和雷州二丑因在仇视的地步,他们可不能分谁是宾谁是主,连这枫树谷安善良民也要遭受到池鱼之殃。你正应该好好地布置一番,不要连累了他们才是。真若叫他们死伤在匪党手内,你不觉问心有愧么?”刘汉英这番话说得韩震哑口无言,低头不语。一边随着刘汉英往前走,他自己可是暗打主张。

  已经走到五指峰附近,这里已经有枫树谷派出来的弟兄把守瞭望,韩震到了近前从一株巨树后转出一名弟兄,向韩震行着礼道:“首领你回来了?”韩震道:“可曾见着什么动静?”这时这名弟兄方要答话时,从他隐身的那株树后,竟自有人一探头道:“这里有什么动静?这又没有垛子窑开山立寨的,你们说的全是什么话?叫人听着怪扎耳朵的。”韩震往前一纵身,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竟向树旁扑去,可是韩震从右边扑过去,那人却从右边转过来。刘汉英也猱身而进,和树后这人正走个正对面。刘汉英向这人双掌便打时,此人双掌一翻,向刘汉英的腕子上一按,这人原带着马莲坡大草帽,低着头出来的,这时猛一抬头,说了声:“怎么发财不认识老乡亲,真好意思动手么?”刘汉英把手往下一垂,哈哈一笑道:“纪老师傅,你这真是过于取笑了。”韩震也从树后追过来,正要用“虎扑”式向前猛扑,可是听得刘汉英笑声,忙把式子收住,原来这人竟是第二路下来的摔碑手纪绍棠。韩震赶忙向前向刘汉英问道:“这位是谁?”刘汉英道:“贤弟你多见识几位成名人物。这是名震大河南河北老师傅纪绍棠。”随又向纪绍棠问:“怎么令爱没跟来么?”纪绍棠却抬头招呼道:“贞儿你快下来!”树上枝叶唰啦一声,从上面飞坠下一条蓝影,往地上一落时,一长身刘汉英见正是塞上飞鸿纪瑶贞,心中暗笑:“这爷儿俩出名的是难惹难缠,来到两种地方一露面就弄出这种玄虚来。”不过知道这父女二人一到,对于对付雷州二丑这一般绿林扎手的人物,有极大的帮助。彼此分别见礼之下,便给韩震引见过,刘汉英问起随着纪老英雄父女一同来的他们全在什么地方?摔碑手纪绍棠道:“我们一路上下来,也和香山总舵一般匪党们会上了。因为大家在一路同行,恐露形迹,这才分散开。大约夏逢霖、何元泰以及佛冈山飞云岭的杜云台和杨氏弟兄,他们至迟晚半天必到。双义镖局乔志远、乔志达他们跟缀上香山总舵的瓢把子雷州二丑,现在大约就在陶家营卧底,要探查匪党的动静。香山总舵这般匪党,这次倾巢出动,他们重要的人全到了。这次和他们做对手,定有一番热闹的戏好唱呢!”刘汉英点点头。韩震道:“我们在这里不便久留,请纪老师傅随我们一同入枫树谷,安老庄主还在等待兄弟我探查的信息。”

  这时摔碑手纪绍棠用手向五指峰南一条山道上一指道:“刘师傅你看大约我们自己人到了?”刘汉英、韩震顺他手指处一看,果然在山边山径隐隐约约有一行人影,时时地借着林木隐蔽着身躯,向这边疾走过来。刘汉英赶紧迎上前去,果然这来的是五个人,正是西江夏逢霖、何元泰,飞云岭的杜云台和杨士安、士泽弟兄五人。刘汉英打着招呼,这五人走向前去。夏逢霖含笑说道:“刘老师傅竟能未卜先知,怎会竟知道我们这时赶到,这倒省得我费多少手脚。”刘汉英道:“北派老师傅纪绍棠父女刚刚来到五指峰和我们相遇,他算计着夏老师们也就是在今日准能赶到五指峰。”这五位老师傅会合在一处,韩震引领着一同入到谷底。

  现在这枫树谷已经层层布置,沿着枫树谷的四周全有人把守着。韩震更在引领大家往里走时,重新把所带的弟兄全指点着叫他们潜伏各处监视着入枫树谷的要紧道路。这般人随着韩震、刘汉英从悬崖峭壁上一条捷径来到底谷,穿过小村从山洞中到了后面。老庄主安世义等全得着韩震手下弟兄的报告,第二路所下来的人赶到了,全在洞口迎接,把大家让进石屋中。这后谷只有两间屋子,现在十几位老师傅全集合这里,颇有人满之患。九现云龙酆子敏给沙天龙、萧金郎全挨次引见一过。萧金郎看到这些位武林前辈们,全不辞辛苦千里奔驰,赶到衡山为了自己的事,肯这么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不由感谢十分。容大家落座之后,萧金郎站在当中,向上恭恭敬敬地一拜道:“老前辈对于小侄这么仗义帮忙,不畏香山总舵一般匪党的厉害,赶到衡山助小侄报父仇。小侄有生之日,就是感恩戴德之年。仗着老前辈的洪福、威望能把这般匪党们全剪除了,不止于先父先母阴灵有知,感恩不尽,小侄生生世世不忘大德!”说罢,跪下去向一般老师傅们叩头拜谢。大家全站起来答礼。

  沙天龙却也站起来向大家拱手道:“诸位老师傅们从广州南海县千里奔驰来到衡山,义助我叔侄对付这般强敌,实在是侠义道中最难得的义举。不过雷州二丑,此番从香山总舵倾巢而出,他居心之恶,实令人再难忍受。当年宏达镖局老镖头惨死在这般恶魔之手,若论起来干镖行的和绿林道结怨是极平常的事,胜败死亡荣辱完全凭个人的本领在争长短,不应该带累一般武林同道们跟着担这种惊险,受这种牵连。可是宏达镖局自从出事之后,竟能激怒一般武林前辈们,全共同对付这般恶魔,正为的江湖中有正义在。雷州二丑究竟和宏达镖局老镖头铁狮王萧宏结过什么怨?我沙天龙今日全不忍言,我们江湖中所最忌的是什么,雷州二丑楚璧、樊庄他们是图谋的什么,我沙天龙不忍出口,老师傅也当尽知。萧夫人骆绛云惨死苗疆铁树岩,含冤地下,埋骨异乡,雷州二丑和铁狮王萧宏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萧镖头已经落在他们手中,还要对付他孤儿寡母,恶徒的居心,路人可见。漫说是铁狮王萧宏有子,应该为他父母报大仇雪奇耻,就是我以这一般武林同道,也因为要为江湖主持正义,诛此恶魔,所以大家肯仗义相助。不过此番雷州二丑所率领的一般两广一带绿林匪盗,全赶到湖南,这般恶魔们十分扎手,这是不容讳言的。此次他们动上手,这才是真正不两立的时候,不把这般恶魔全消灭了,我们也就休想逃开他们的手下。所以不能不下绝情施毒手,以生死相拼。我沙天龙从广州保护着他孤儿寡母,逃了出去,雷州二丑那时已经撒出手下的党羽,四下搜寻,跟踪蹑迹步步加紧,直逼迫得我带着他母子远走广西苗山,那种苗蛮之地,岂是一个年轻的妇人所能去的地方。可是当时的情势,我沙天龙人单力孤,萧金郎年岁尚小,萧夫人骆绛云虽然也是名武师之女,但是她终是一个女流,又得保护萧金郎,哪能对付这般恶魔?只好逃进苗山。想不到风波再起,在苗疆中萧夫人几乎失节,可怜她被双方逼迫,追赶得夜走荒山,身负重伤。虽有我和苗疆上义童铁娃相助,但是萧夫人病伤,在铁树岩竟自含痛而死。在那时身临其境,看到萧夫人毙命的情形,惨绝人寰,只得把她葬埋在铁树岩,哪还讲得起衣裳棺材,只好埋在乱石坑中。苗疆上义童铁娃竟自愿为萧夫人守骸骨。我带着萧金郎逃出苗山,得这位好朋友刘汉英的指引,叫我投到五指峰枫树谷,求韩师傅的照应,在这里潜踪隐迹,教授萧金郎武功。我沙天龙是个奔走江湖的汉子,把我闷在这里如同闺门秀女,什么人见不得。还算苍天见怜,萧老镖头阴灵护佑,萧金郎竟能够学得一身武功,年岁长成。更在这时得到酆子敏老师的信息,雷州二丑势力越发巩固,竟做两广一带绿林盟主,我们认为再迟延下去,这恶魔越发不好对付。何况萧金郎也不能尽自在这里隐匿下去。如今老前辈们全赶到这里,只有借重大家的力量,剪除恶魔。甚盼大家不要客气,要怎样下手对付这般恶魔,人多主意多,可以想一个完善办法,绝不能再留后患了。”铁砂掌沙天龙这番话说完,复向大家深深一拜。

  九现云龙酆子敏容得沙天龙落座,自己也站起来,向坐上一般老师傅说道:“现在我沙师弟这种主张是十分对,诸位老师们不必拘束,有什么主张,只管大家商量一下。我们现在实是不能再存丝毫和平解决此事的办法了。雷州二丑等,他们所结合的是香山四煞、岭南七弟兄,两广一带水旱两面绿林道。楚璧、樊庄,尤其是心黑手狠,这次就看到他们已赶到衡山这里,并且把香山总舵上所有的盗党们,完全地派出来对付我们,手段如何,也就可想而知。只要动上手时,恐怕休想稍存忠厚了,我们所以也只能有什么手段,尽量施展,能够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方为上策。”

  这时摔碑手纪绍棠说道:“依我看,现在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办法是张网捕鱼,我们在枫树谷这里,好好布置一番,来一个捉一个,捉住一个杀掉一个。这可是得仗着韩师傅,把前谷所住的这般弟兄父老们,全得调度好了,能动手的人,调度他们应敌防守,其余的人,竟全得叫他们离开枫树谷前谷,免得被牵累上,徒自叫他们遭到贼人的毒手。第二条办法,就是我们到陶家营,和这般贼党们一拼,我们要早早地潜踪隐迹,将陶家营三元店包围,到时候一齐动手,那可各凭各人的本领,谁遇上什么算什么了。”

  多臂熊安世义点点头道:“纪老师傅,所说的这两条办法,原本全可以那么办。不过比较起来,似乎在前谷布置起来,比较易于得手。那陶家营也是他们临时寄宿的地方,太以散漫,并且和这般匪盗们动起手来,不敢准保出多少条人命了。我们这种事,到现在还不到惊官动府的时候。所以还是诱他们到衡山五指峰这一带,我们可以放手去做,勿庸顾忌。然后就是撂出多少人命来,也易于处理。这枫树谷一般老弱,趁着白天把他们转移出谷去,暂时寄托一个安全之地。我们布置起来,等候贼党们前来,以逸待劳,我们是主,他是客,我们占着地利的便宜,更容易动手对付他们。依我安世义看来,还是这一带好得多吧。”

  佛冈山飞云岭的杜云台说道:“我看雷州二丑,这次倾巢而出,我们能够在此处把他消灭了,那真是大快人心的事。豁出谷底这片山庄的房屋不要了,我们好好布置一下,引诱他们到了谷底之处。我们退到后谷内,把洞口堵塞,用火焚烧前谷,把他们全断送在火坑里,这比下网还牢靠得多。对付这般恶徒,提不到什么手狠心毒,我们还是这么办,比较着有几分把握,叫这般恶党们,遭到这种报应,才见出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捕头刘汉英说道:“这种方法倒是宜于我们现时的情况,不过这般贼党们,狡诈万分,恐怕他们未必就上这种当吧。”九现云龙酆子敏道:“杜老师,这种办法我想很可以试一试,好在他们能中计不能中计,于我们没有多大妨碍。我们所注重的就是雷州二丑楚璧、樊庄,和香山四煞,那黑心焦文豹,和火龙赵玉岩,岭南七弟兄中的笑里藏刀阮仁、活丧门阮义,这几个恶魔真是万恶滔天,但能把这几个人诱入谷底,我们就不妨下手用火攻计试一下。到今日我们对付这般绿林匪盗,不止于是私仇,也是公愤,能除掉一个,就是为江湖上减少一个祸害。韩师傅手下这般弟兄们,很有些个为我们相助的,挑选壮健手底下利落的弟兄们,分布在枫树谷上面四下要紧的所在,全是弓箭手,埋伏在深林茂草间,不易被贼党发现之处。他们初闯进来时,不可去动他,只要等待着谷中火起来,我们侥幸能够得手,他们往外逃窜时,用弩箭射他们。五指峰前后所有要紧的道路口,回头叫韩师傅画出图来,少时大家仔细认识一下,只要匪党们动手不利,一有退出五指峰之意,我们先行抄着捷径,头里埋伏下去等候他们,从哪里去哪里堵截,总不叫他们容易逃出衡山。我想这么对付这般恶魔们,虽不能一网打尽,也不至于再逃出多少人去了。”老庄主安世义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就这么办,到时候要看看他们是明来暗来。倘若明来时,我们不必全数和他们会面,只由我和沙老师、萧金郎、佟老师、酆老师、杜老师,这几位宏达镖局主要的人物,和他们相见,说翻了动手。到时候我们按着原定的计划,把他们困在谷底,四面火攻。酆老师和韩老师,带着这一般拔刀仗义的同道们,分布在枫树谷的四周,一面指挥着弟兄们焚烧枫树谷底,一面截击这般想逃出去的匪党。再分派出人来,把要紧的道路口全守住,只要遇到贼党们从哪里图逃,哪里一面动着手,一面用信号报警,为是让别处把守的人好应援赶到,协助着捉拿贼党。这么样雷州二丑纵然手段厉害,也叫他落个一败涂地。”大家商量过之后,就算决定了,照这样去办。

  赶到日色西沉时,双义镖局子的乔志达、乔志远,已经到了,由把守五指峰前的弟兄,把这二位镖师引领进来。这弟兄二人,他们是到陶家营去暗地侦察贼党们的情形,竟能早早到来,酆子敏、沙天龙十分欣慰,请这二位镖师落座之后,伺候后谷的毛燕,给献上茶来,镖头乔志达向大家报告道:“我们赶到陶家营,因为那地方,我们兄弟曾到过多次,在陶家营的镇甸西头,还有一家福元货栈,我们前几年走镖时,常常照顾他们,和掌柜的们全有交情。我打发他客栈中一个极精明干练的伙计,到三元店探查,他们全是同行,店中也有他熟识人,这种不落痕迹地打探,很容易知道详细的情形。果然是楚璧、樊庄全到了,店中所住的一共有十一位,这时明来明去的人竟有几个,明看全是养船的,江面上跑生意的,到这里投店后,竟自和他们暗通消息,这才知道他们是不止于十一个人了。这般人在口边流露着,的的确确是要到衡山和对头一会。其中重要的人,已然问出,不过他们只知道姓,不知道名。按着店家所探听的情形,分明是岭南七弟兄中六个人全到了,更有香山总舵的一般首领,还有几个竟全是广西口音。从他们说话做事看来,那份穷凶极恶,三元店从老板那里到小伙计,没有不提心吊胆,恐怕店中被连累了。听他们口风中,今夜必然要赶到衡山五指峰这里,并且由那楚璧、樊庄指挥着一切,把所有的人分为四路进攻,全已派好。所以我们弟兄二人,不敢过分地耽搁,赶紧赶来。大家商量应敌之策,以免临时措手不及。”九现云龙酆子敏道:“这倒叫乔师傅多辛苦了。很好,我们也在预备着今夜动手,他既肯到衡山来找我们,我们倒不用去陶家营三元店了。”老庄主安世义说道:“那么我们在黄昏之后,请韩师傅早早把前谷所住的弟兄们,全调度一番,要早早地办,凡是留用的集合起来,派遣他们,没有用的人立时出前谷,把他们安置在妥善的地方要紧。还有我们这般人也按照着方才所说的,除了由我领率着和雷州二丑会面,大要按着指定的地方严密布置。”商量好是由酆子敏、韩震带着一般弟兄专管把守前谷顶,指挥着用火攻的弟兄们动手,一面阻挡着贼人们往外退。刘汉英和西江夏逢霖、何元泰,带领着十名手底下利落弟兄,把守在出前谷的那段要路口,那里极容易埋伏,树木多,草也深,有十张强弓硬弩,再加上三位老师傅们协助着弟兄,就让他本领大也不容易就那么闯出去。这次好在是没有什么牵制,拿死的拿活的全是一样,可是不论谁遇到了雷州二丑楚璧、樊庄,任凭把他们弄到怎么残废,可要叫他们带着活气,也好用他们这两个恶魔给萧老镖头及萧夫人,以及镖局子所死的祭灵。由佛冈山飞云岭的杜云台和杨士安、杨士泽,带着十名弟兄,分头堵截东西两条山道,只准进不许出。由双义镖局乔志达、乔志远和摔碑手纪绍棠、塞上飞鸿纪瑶贞,巡查枫树谷四周,接应各路。安世义又说:“在山口那里把守的人,可不要只于注重山道入口处。雷州二丑狡诈万分,得提防着他要暗入五指峰,所以守山口的弟兄们,全要道路熟,散布四周。最好是发现他们已经闯入山口之后,容他们走开,用火药旗花报信,四路接应的人,赶紧要分着把守住出口的地方,分出人来,往那窜出去贼人的地方包围堵截。这次我们多消灭一个恶魔,为江湖道上除去一个祸患。虽然也是流血杀人,可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我们反算多做一分功德事。事情也不能虑胜不虑敌,万一雷州二丑手段高,他手底下还有什么厉害的人物,我们或者就许敌不住他。到那时枫树谷不能守,我们可不能全散开了,大家要往一处集合,我们要以五指峰的中峰作为集合之地。那里我约略地相度过,只要有一人守在上面,任凭有多少人也不易再冲上去,那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的人全集合在中峰,再商量善后的办法,临时也就不至于弄个七零八落。”老庄主安世义,把这番打算说完,所有武师们全深赞老英雄虑事周详,经验丰富,大家全没有别的话说,只欲和雷州二丑一拼生死存亡了。

  韩震赶紧出去按照着安世义的办法,把枫树谷的前谷所住的老幼全送出去,所剩下的少壮有二十余名,一个个全是年轻力壮,手底下利落。韩震吩咐他们,预备干柴火把,更令几个能做爆竹的,把他们所存的火药做成了二三十只旗花。这前谷里顶到起更前,一切布置就绪。枫树谷里所住的这般弟兄们,因为他们多年全是紧守谷中,自己仗着耕田而食,织布而衣,不知城市的人接近,养成了一种诚实朴厚的性情,全是赤红的一颗心,对于韩震更是十分敬服。只要是韩震所吩咐的事,祸福均非所计,所以现在事情办起来,十分顺手。韩震一切全布置好了,酆子敏跟老庄主安世义一同出来察看了一番,更带着韩震到谷顶上,互相商量了一下,这里能埋伏人,那里能监视下面,一一地相度好了,仍然退回来。

  回到枫树谷后谷,酆子敏向老庄主安世义道:“我们所布置的宁让它早些,不要晚了。我看我们也就跟着起身,分头办事吧。”多臂熊安世义点点头,遂叫刘汉英、夏逢霖、何元泰,立刻起身,赶奔前山山口,在那里布置把守。跟着佛冈山的杜云台和杨士安、杨士泽,也起身奔前谷,带着一队弟兄,分头去埋伏东西山道。他们走后,双义镖局的乔志达、乔志远,以及老武师纪绍棠、姑娘纪瑶贞,也一同起身去巡查五指峰到山口这一带的四周。这三班人走后,老庄主安世义叫酆子敏、韩震也到谷顶去布置,布置好了,所有上去的人,完全隐匿起来,不到动手的时候,绝不叫匪党们见着一人。酆子敏和韩震也赶紧去办理。

  多臂熊安世义,更向佟万胜、方庸、杜云崖、沙天龙等说道:“我们也不必在这里,趁这时挪到前谷。后谷里能够隐秘保全,还要留这个地方好。这枫树谷的后谷,实在是天赐这个福地,把洞口一封闭,任凭有多大本领,也不易闯进来。”众人各把兵刃暗器佩带好,连小侠安荣和少标头萧金郎,一同赶奔前面,只留下趟子手赵龙,守护后谷。

  全分派好了之后,老庄主安世义,跟铁砂掌沙天龙、萧金郎、安荣、佟万胜、方庸、杜云崖,来到前谷韩震所住的石屋中。这时前谷里面,是早先布置好了的,灯火全不熄灭,所有本谷弟兄们,所住的房舍里面,就是已经没有人的,也在门口挑起一支灯笼,作为疑兵。直到上面入口处,也在树杈子上,挑起两盏红灯,可是上面明看绝没有人,全是暗地埋伏。这一来入枫树谷是极容易找了,在这深山黑夜中,就是有一点灯光,多远的地方也能看到,这明着是要指引匪党们只管奔这里来,不啻告诉雷州二丑,这里已经有主人在等候接待了。老庄主安世义更嘱咐萧金郎、安荣两人,务必地要听候自己的吩咐,不得随意和贼人动手。萧金郎口中虽然这么答应,心里已经暗做打算:“我受了这么大的苦,跟随着沙叔叔真是九死一生,才熬到今天,算是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我焉能再和雷州二丑善罢甘休?若容这两个恶魔再逃出手去,我太对不起惨死在恶魔手内的父母了。”这里刚说了几句话的工夫,谷内瞭望的弟兄,已经得着谷顶上所埋伏的暗卡子报告,前山口已然发现匪党的踪迹,大约他们已经入山了。老庄主安世义愤然起立,向铁砂掌沙天龙道:“恶魔们太以猖狂,时候还这么早,他竟敢在这时往山里蹚,雷州二丑真是目中无人,我安世义今夜倒真要见识见识这两个恶魔,究竟有多么厉害!”

  欲知雷州二丑、香山七煞等如何猖狂,萧金郎怎样歼灭楚璧、樊庄以及众雄如何再庆贺铁狮旗,一切详情都在《铁狮旗》本书中交代清楚。

  (本篇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未来”、“怅望祁连”收集、整理、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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