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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袭镖局 乐善庄聚义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在这匪徒才走下台阶不远,他竟自惊疑着哦了一声,左右察看。酆子敏知道他这定是找那守门的弟兄。就在这时,从西南一排房屋后面,有灯影闪动,远远走过一人来,直奔这屋门口,这来人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匪徒,一身短装,看那情形绝不是总垛子窑的小卒,看见从屋中出来人,手中的灯笼一晃,听他说道:“原来是董师傅在这里,这个点儿有口供没有?”屋中出来那匪徒答道:“焦四爷,我们问了几句,这个点儿钢口很硬,看情形也是久走江湖道的,好说好讲不会问出实情来,多少总得给他些颜色看看。”那来人答道:“现在不用你们费事了,瓢把子那里大致已猜出他的来路,里面几位当家的要看看他,大约咱们这里就许有和他朝过相的,那一来岂不省了事,也免得委屈了好朋友。”这时屋中出来那匪徒道:“那么焦四爷现在把他提走么,我们韩二弟也在这里。”来人道:“后面跟着还有人过来,不用你们哥儿管了。”提着灯笼这匪徒走进屋去。酆子敏自己暗中想着:“听他们说话的情形,分明是匪首要把刘汉英提到里面去,这固然是好机会,但是这雷州二丑和香山四煞,以及岭南七弟兄,全在这里,刘汉英虽是精明强干,一身本领,不过若是真被他们收拾时,在这般扎手人物的眼底下,恐怕不易施展了。那一来倘若匪徒们狠心辣手,对付起他来,再想脱身势比登天,那岂不是自投虎口?我还是见机而作,好在匪巢已经找到了,今夜虽然不能把这里的所有力量查明,容刘汉英脱身之后,又何妨二次再来?”九现云龙酆子敏一想这种危险的情形,立刻感觉着若容他们把刘汉英真个交到匪首面前,有万分危险。

  还算机缘凑巧,来传话的人走进屋中,先前那两个匪徒竟自离开这里,酆子敏见自己所拢制的守门的匪徒,尚没被他们发觉,遂纵身到门旁,这风门正错开一线,从门缝中往里张望。只见那年轻的匪党,把灯笼放下,走到刘汉英面前招呼了声:“朋友来到香山,应该大大方方的,有什么事讲在当面,你这么鬼鬼祟祟地想在好朋友面前,卖弄这点鬼聪明,你这种主意完全错了。现在我们瓢把子要请朋友你到后面一会,你可知道这里几位当家的全是久走江湖的好朋友,他们可不容你任意地卖弄这种手段。你倒是为什么来的?还不如现在说与了焦四爷,我要交你这个朋友,大主意是你自己拿,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你后悔可就晚了。”刘汉英抬起头看了看这匪徒冷笑着说道:“用不着在我面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姓刘的江湖道上也跑了多年,这次总怨我自己瞎了眼,飞蛾投火一样,落到你们的手中,任凭处置。在江湖上走的朋友,谁能把这条命看重了?”刘汉英说完这个话,立刻把头低下。这匪徒听了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焦四爷好意照顾你,你倒跟我弄起这一套来。好吧!叫你朝见了瓢把子,那时你自知道,这香山总舵,不是容你随意招惹的地方。”他说到这儿,回转身来,向着门口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到来?难道又变了卦,就这么省事地打发了他?”他说着话向门口走来。酆子敏此时是另有打算,不肯再离远了,忙起一纵身,双手掳住房檐子,下身往起一拔,双足蹬在檐子底下横台上,整个儿的身躯绷在上面。那匪徒也一推门走出屋来,口中却道:“这真是怪事!难道这个点儿,搁在这屋里连个看守的人全没有,这前边几位像模像样的老师傅们,全算干什么的?”他自己念叨着步下台阶,直向南边那排房前走过去,一边走着,一边招呼道:“韩二弟,你们这里夜间连卡子全不放,怎么这个点儿也不派人看守?里面下来人,倘若看出这种情形,岂不是自找难堪?樊二当家的那份嘴脸你们掂得了么?”他一边招呼着,一边紧往前走。酆子敏一想这是天赐良机,我不趁这时动手,等待何时?酆子敏轻轻地飘身落在地上,正守在门前,一闪身闯进屋中,脚下一点,已纵到刘汉英面前。刘汉英见酆子敏闯进来,很着急地恨声说道:“酆老师你好糊涂,我安心和这匪首朝朝相,你还不赶紧退去?”酆子敏道:“事情太危险,由不得你,赶紧脱身,我们已经算没白来了。”说话间,伸手把刘汉英的绑捆从椅子后全凭掌力给折断了。酆子敏低声问:“怎样?走得了么?”刘汉英双臂略一伸缩,答了声:“不妨事。”酆子敏立刻把那盏纸灯笼先给扇灭,扑地一口把桌上的灯也给吹灭,立刻向刘汉英说了个“走”字,已经纵身到门外,刘汉英也跟纵上来。酆子敏蹿出屋之后,赶紧地翻身,向屋顶上纵去,刘汉英也跟纵而上。这种地方,就叫当局者迷,匪巢中防守这么严密,这时竟完全容他们如此容易地脱身逃生,实在是不近情理。像酆子敏、刘汉英全是久走江湖的人,当时全没觉出可疑来,认为是机会凑巧。这两人从屋面上翻到房后时,听到有匪党惊呼的声音,他们招呼:“你们快来,屋中灯灭了,非逃走不可了。”酆子敏招呼着刘汉英赶紧走,直奔那秘密的石洞门。酆子敏一边往前紧自纵身,还得紧照顾着刘汉英,恐怕他被绑得时候很大,周身的血脉不合。可是刘汉英原本是安心用苦肉计,为的深入匪巢,探查一切,到这时,身手上力量丝毫不减,扑奔到那个秘密洞口附近。酆子敏向刘汉英低声打招呼,叫刘汉英不要往前闯,先要看看那守洞门的匪徒,是否在内,后面已经有追赶的人,这里一有阻拦,被前后夹攻地堵截住,就不容易施展了。两人往这石洞两旁把身形隐住,酆子敏蹑足轻步往石洞里探查,还没看见人,已听得有轻微脚步之声,似在里面来回走着。酆子敏回头看了看,后面匪巢内还没看出什么异状,来追赶的人,也没有紧赶过来。可是只听到一递一声的呼哨连鸣。酆子敏纵身到刘汉英身旁,附耳低声道:“我们不赶紧把里面这人收拾,就不易闯出这秘密门户了。”刘汉英只答了个“好”字,两人已经不用再打招呼,各自一纵身,扑进石洞口。前文已经说过,这里是两丈多长的一个圆洞,在石壁上有一盏油灯,可以微辨出里边的形状来。酆子敏是头一个扑进来的,他身形起落之间,已经到了这石洞的转角处。里面把守这秘密门户的匪徒,正从外边往里走过来,酆子敏一耸身,向前扑去。此人竟不是平常的匪党,立时警觉,他竟自身躯没转倒纵回去,手指在唇上一按,吱的一声,响了一声呼哨。酆子敏这一扑空,跟着脚下一用力,已经追到他面前,口中却呵斥了声:“朋友,你怎么翻脸不认得人?”酆子敏口中说着好话,手底下已然在双掌交错之下,向这匪徒劈胸打去。这种掌力打出去与众不同,带着一股子劲风,可是这匪徒,他却往旁一侧身,伸右掌横往酆子敏的腕上一搭,却用金丝剪腕来叨酆子敏的脉门。酆子敏一惊,这匪徒一伸手就是这内家上乘的功夫,自己急忙把右掌往下一沉,一横身,左掌从下面掌心向外倒打出去,直奔这匪徒的小腹。这种金叉手用的是十足的力量,那匪徒竟自往后一倒步,右脚向自己的右腿后斜着一探,他自己的双掌在胸前交错着,斜往两下一分,竟向酆子敏的右臂曲池穴切来。酆子敏右掌骈食中二指,向他肩井穴上猛戳去,卸他这条胳膊。匪徒往下一矮身,身躯倒转双臂从左往右猛往外一抖,双掌向酆子敏胸肋上便打。这种掌式沉实有力,可是那捕头刘汉英,已经听得石洞门外有呼哨之声,他身躯原本是矮着,这时猛一长身,向匪徒身后猛扑过来,脚尖才点着地,乌龙探爪向匪徒的背后猛打过来。这匪徒才待抽招换式,背后这一有人袭到,他左脚往外一滑,身躯猛往左一闪,已经转过身来,捕头刘汉英掌已打空。酆子敏也听到了石洞里面追赶的人这就要到,猛然双掌在胸前交错着,左掌往外一穿,奔匪徒的右臂头后打过来。这匪徒一斜身,肩头一闪,倒转身躯,右掌横向酆子敏的背上一击。可是他已经耸身一纵,到了石洞转角。酆子敏在一掌劈空之下,身躯往下一矮,一晃肩头猛扑过来。这种跟纵追赶得疾,里面又没有多大的地势,和这匪徒好像同时起落一般。酆子敏云龙探爪脚下才沾地,掌已递出,砰的一声,打在这匪徒的背上,踉跄地向前倒去,正摔在石洞的走道内。

  这时刘汉英在酆子敏得手之下,已经把门弄开,酆子敏回头看了看,自己放了心,却往石洞内一纵身,把壁上那盏油灯扇灭,翻身一纵,到了外面的门口,和捕头刘汉英闯出门来。两人认为今夜还算十足幸运,竟能安然脱险,这里可不敢耽搁。酆子敏向刘汉英说道:“我们从这里扑奔东北,先要找到那个夹沟,就可以把出路寻着了。”这两人一前一后,往东北这一带纵跃如飞退了下来,前面已发现匪巢设卡子的所在,也就是刘汉英先前被他们囚禁之处。绕着这片房屋,往北转过来,正是那道横道,也就是酆子敏临里面时暗中跟缀他们的地方。直奔那个往北拐的路口,两面全有丛杂的树木,当中一条道路,酆子敏和刘汉英还是紧自留着神,来到那十字路口附近,猛然听得离开丈余远的树顶子上,有人发着笑声说道:“朋友们,我在这里等候许久了,请留步吧。”一条黑影从树顶上纵飞下来,落在当中这条道路上。此人身形矮小,有树阴黑影遮蔽,更看不清他的面貌。酆子敏和刘汉英两人疾往两旁一分,亮开式子,酆子敏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敢阻我的去路?”那人竟一声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比朋友你强得多。在下是江湖上无名小卒,姓阮名仁。”酆子敏一听他报出“万”来,这是岭南七弟兄中笑里藏刀阮仁,也是最阴损厉害的对头,他既在这里堵截,只有动手一拼,虽是被他用话逼迫,酆子敏仍然不敢就报姓名,只厉声呵斥道:“我来到香山,既然你们不肯把我当朋友看待,咱们只好手底下见功夫。”酆子敏立刻赤手空拳往上扑来。这种地方也就是酆子敏艺高胆大,这次来探山,他不止于不想用兵刃,并且连兵刃也没带来,因为他使唤的是一对子母鸳鸯钺,那种兵刃,不容隐藏,江湖道中使用子母鸳鸯钺的很少,即容易被匪党猜测出来,所以赤手空拳和刘汉英来探山。此时是毫无所惧地猛扑上来,照着笑里藏刀阮仁劈胸就是一掌。阮仁他早把七星尖子掣在手中,见酆子敏不肯报“万”儿,居然敢空手进刀,遂往右一撤步,七星尖子照着酆子敏的右臂上便戳。酆子敏右掌往回一撤,右脚往左一绕步,身躯横过来,左掌从下高翻“叶子偷桃”左掌反向阮仁的腕子上劈去。那阮仁往回一撤刀,身形往左一斜,酆子敏才一撤身,阮仁“渔父搬罾”式,上半身往右斜探着,七星尖子竟向酆子敏的背后扎来。酆子敏往左一个旋身绕步,竟施展八卦掌中“游龙探爪”已经反欺到笑里藏刀阮仁的右侧,掌已打到。九现云龙酆子敏他这种掌法在当时武林中,多数的不明白这种身手和路数,武林中派别不下六十余门,可是知道这种八卦游身掌的,没多人。酆子敏独得这种独创一派的武功,所以这种掌法出来,实在是变幻莫测,看着是以绵软巧胜,实际上一招一式,这种掌法出来,沉实有力,招数尤其是连环变换,如长江大河,滔滔不断。那刘汉英见酆子敏应付有余,自己却仍然把身形隐匿,为酆子敏暗中瞭望着,提防着有匪巢的余党到来。这时九现云龙酆子敏,以一双铁掌对付这岭南七弟兄中最厉害的人物,依然是应付有余,这种掌式撒开,起落进退,身形快若飘风,捷如电闪,和阮仁连换了二十余招。居然这笑里藏刀阮仁,他手底下情形虽然不能胜过了酆子敏,可是绝不至于立时就能败在酆子敏的掌下,他忽然虚砍了一刀,说了声:“朋友,今夜我阮仁算认识了你,咱们后会有期。”他竟自翻身纵跃蹿入林中。这一来酆子敏可有些醒悟了,他这种退去的情形,分明是故意地阻拦我一下,要看清了我是何如人,分明对于我的来历,已经了然。我们这次真个若是没探查他们的虚实动静,反被他摸清了自己的底细,这南海县双胜镖局,可有些危险了。刘汉英也从暗地里纵身出来,会合一处。酆子敏是一语不发,尽拣那能以隐蔽身躯的地方,按着方向往回下退了出来,一路上毫无阻挡,离开匪巢已远。刘汉英也是一个老江湖,在此时也认为匪巢探查的情形有些不对,遂和酆子敏一商量,好在庙中也没存放什么东西,不必再耽搁,赶紧赶回南海县,恐怕镖局子已到了危险的时候。酆子敏也认为此番探山,明面上看着以为得手,实际上已然失利,遂和刘汉英一直地赶奔前山。直到天亮后,两人只在那前山的茶棚上,略微歇息了一刻,赶紧地翻下山来,雇船回转南海县。赶到镖局时,已经是晚间起更后。

  这两人一回来,镖局子镖师们,全在提心吊胆等待着他两人的信息,看到这两位老师傅安然回来,镖师们全放了心,只是两人神色上十分懊丧。双刀佟万胜、神箭手方庸,把酆子敏刘汉英接到后面。落座之后,佟万胜问起探山的情形。酆子敏略述经过,向佟万胜等说道:“诸位师傅们,不忘旧义,竟肯这么不顾利害地要为铁狮王复仇。不过眼前的事,可十分危险,他这香山总舵,想不到竟自已把势力养成现在匪党的力量,实不可轻视了。并且这一般匪党们,全集聚在香山总舵,那雷州二丑,实在是做了天南绿林道的盟主。我们现在就是不顾生死地对付,总觉力量不足,不过时日越深,他的根基愈固,更无法动他了。可是眼前我们暂时栖身之地,大约已为匪党所知,说不定这次我们探山,反倒被他看出我们的实际情形,全是铁狮王的旧部,这里恐怕不能容我们存留下去。匪党发动,也就在旦夕之间,现在也不由得我们再迟延下去。我想敌暗我明,萧金郎和铁砂掌沙天龙尚在衡山五指峰枫树谷,也只有叫他们赶紧到来,和匪党们一拼存亡生死。现在我们要设法移挪一个地方,我们复仇不成,若是反遭到匪党的暗中袭击,那可真是笑话了。”神箭手方庸忙说道:“酆老师,不必着急。事情还算凑巧,在两位老师傅们走后,我们旧日的同事弟兄,先前是西江分号的镖师大力神杜云崖,他竟赶到这里。知道我弟兄在此匿隐着形迹,召集铁狮王旧部,寻访少镖头,所以他也赶了来,愿意为宏达镖局恢复天南的事业。可是他能够找到这里来,并不是他个人得到了信息,原来他有一位师叔,此人提起来,大概酆老师也许知道,就是那当年曾在这天南一带,创出‘万’子来的老武师安世义,江湖中全称他为多臂熊。他原来就住在这南海县渡仙洲乐善山庄。这位老英雄,已经十几年来,不再闻问江湖道的事了,自己颇置了些田产,在乐善山庄,隐居起来,享受那人间清福。安世义他当年和铁狮王的夫人娘家老父骆建侯,是很要好的朋友,并且和铁狮王也是道义之交。这位老英雄,膝前是无儿无女,所以铁狮王那位夫人,曾以义女的名分,就算是拜在他膝下。铁狮王失败之后,这位老英雄安世义十分痛心,也曾派人各处打听他义女骆绛云母子的下落,所以这位老英雄,对于铁狮王遇害的事,十分关心。对于我们在南海县设立这个镖局子,老英雄早已知道了,老英雄深愿意我们能够为铁狮王报仇雪恨,所以对于这双胜镖局一举一动,完全暗中察看了去。这位老英雄预备在我们动手时,定然要助我们一臂之力。大力神杜云崖,自从宏达镖局总分号瓦解之后,杜师傅哪肯甘心,这几年来,索性把镖局这一行不干了,到处里寻访少镖头的下落。可怜他把东南这几省——广东、广西、四川、贵州,全走遍了,访寻不着少镖头和主母的下落。可是他绝不灰心,仍然在这广东、广西一带,以商贩掩蔽着行藏。前些日子到南海渡仙洲乐善山庄,拜望他师叔多臂熊安世义。这位老英雄才告诉了他,双胜镖局全是铁狮王的旧部下,叫他赶了来,通知我们,这里的形势十分不稳。据安老英雄探听为这香山总舵所有的匪党们,完全是当年对付铁狮王的仇人,他们集合在这里,势力雄厚。虽然他们还不知道铁狮王的后裔究竟是否存在,可是他们也时时在提防着铁狮王旧日手下的镖师,不肯甘心。大约这双胜镖局他们已有耳闻,是铁狮王旧日的弟兄立起来的,所以叫那香山总舵的弟兄们,时时监视跟缀,虽则镖局子方面没露出什么马脚,可是这群匪党,全是这两广一带有名的人物,十分厉害,他们既然十分注意,恐怕就是得不着什么真凭实据,也要不容我们在这里干下去。所以叫杜师傅赶紧到这里来。老英雄的意思,我们的力量未足,一时不能动手之下,只有把这个镖局子收了。老英雄情愿意把自己风烛未了之年,报答已死老友,为铁狮王尽些力,叫我们全赶到乐善山庄,以那里做根据地,把力量预备足了,再行下手。安老英雄绝不怕惹出什么祸来,好在这些年安老英雄隐居在渡仙洲,从来是安分守己,不问江湖上的事,所以绿林道中,没有人注意他。只要我们投奔他那里,定能保护一切。老英雄虽然年纪大了,自忖还能为我们尽些力。”九现云龙酆子敏听到了佟万胜这番话,不由感激得几乎落下泪来,向佟万胜道:“想不到铁狮王还没白交了一般朋友。虽则当年失败时,死得过于冤枉。可是那时实因为遭到雷州二丑的暗算,猝不及防,为一般匪党所杀。可是所有和铁狮王交往的朋友,以及在他镖局子做事的弟兄,没有不愤慨填胸,怀着誓欲与贼党一拼生死之意。只为那时雷州二丑所勾结的岭南七弟兄、香山四煞等,力量太厚,铁狮王所有的一般好友和镖客们,全在事前散开。那雷州二丑在事情发动之后,手段十分恶辣,所有各分号几乎是同时与总镖局子为匪所毁。死亡逃散之下,就是有心为铁狮王复仇,强弱悬殊之下,也不过是白把性命送掉,于事无补。所以我很知道,凡是和铁狮王有交情的人,没有不打算为他报仇雪恨的,像这位安老英雄,在事隔多年之下,依然不忘旧义,不计利害,这么锐身自任,叫人怎不感激!可是杜师傅怎么不见?”双刀佟万胜道:“他方才出去,到街上买些东西,大约这就回来了。”神箭手方庸道:“酆老师,据我看,我们应该赶紧地把仗义帖送出去,事情不容再缓,还是赶紧下手才好。我们既然想着破出性命去,和雷州二丑一拼,我们还怕的什么?反正干这个镖局子,原本就没打算拿它当买卖做,这个字号就是被匪党们挑了,又有什么可惜?我们不必再连累他人,像安老英雄顾念旧交,要仗义相助,只是我们真个投奔到那里,那不啻把一场灭门之祸送了去。倘若把乐善山庄毁在我们身上,我们于心何安?依我看赶紧打发人把沙老师和少镖头找来,立时动手吧。”

  正说到这,门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彪形大汉,进得门来,就招呼道:“酆老师,今生今世还和你能见面,你我全能活在世上,真不容易了。”九现云龙酆子敏见正是大力神杜云崖。酆子敏一打量这杜镖师的形状,知道他这些年困顿江湖,十分不得意,那么雄伟壮健的汉子,现在也消瘦多了,他那么身量高大,红紫色的脸膛,现在脸上已经苍白了,并且显著比当年身量矮了。酆子敏看到他更觉伤心,这种人血心交友,任凭受到多大苦难,他全要忍受着,定要为旧日的恩主报仇,在江湖上真是难得的人物。酆子敏赶紧走上前去,双手拉住杜云崖苦笑着道:“杜师傅,这些年来,很苦了你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留得命在,总有相逢之日。好在杜师傅你这番血心,没有白用,萧金郎已然长成,武功本领也还交代得下去,总算是为铁狮王保全了这条后代。最痛心的只是那位主母,惨死苗疆,连尸骨还埋在铁树岩。但是金郎能够安然地活到今日,我想主母地下阴灵也当稍慰。你的情形,我已经听佟师傅、方师傅说过了,到今日我们能够在这里互相见了面,一切事正好彼此商量着下手办理。”酆子敏又给刘汉英引见了,互相落座。大力神杜云崖问起酆子敏和刘汉英探山的情形,酆子敏很惭愧地约略地说了一番。大力神杜云崖道:“酆老师,我们现在还有一点意外的帮助,就是我的一位师叔多臂熊安世义,他就住在这里附近渡仙洲乐善山庄。”酆子敏忙答道:“我已经听佟师傅说过了,老英雄这么仗义相助,令人可感。不过老英雄的意思是想叫我们把这镖局子收了,全投奔到乐善山庄,在那里集合起来,下手对付这群匪党。这件事我们不要办莽撞了。杜师傅你想,安老英雄侠肠热骨,不计利害,要为铁狮王复仇,可是在这镖局子里任凭匪党对付我们,我们也不过把这双胜镖局搭上,没有什么可惜。我们这一般人现在不论走到哪里,全带着一身祸,老英雄虽然有拔刀相助之心,我们也不忍给他带去灭门之祸。你想匪党当年对付铁狮王那份毒辣,现在我们又想复仇,匪党更要下毒手了,我想就是这里真个被匪党逼迫得不能存身,我们也要另打算安身之处,乐善山庄还是不去为是。”大力神杜云崖说道:“酆老师,这倒无须固执,我师叔多臂熊安世义,他是武林中任侠尚义的人,既然已经说出愿为死去的铁狮王报仇雪恨,更兼他和主母骆绛云的娘家,也颇有渊源。老英雄为这场事伸手帮忙,也算是江湖道中一点义气。那乐善山庄地方,虽然不大,可是形势极好,若是在那里稍微布置,反能够防备着雷州二丑的阴谋诡计,暗地图谋,比较镖局子可就稳妥得多了。”双刀佟万胜,神箭手方庸也全不主张着到乐善山庄去,只愿意老英雄能够伸手帮忙也就很好了。酆子敏道:“我们现在也不必非定规准了不可,临时看看形势再说。我们现在要紧的是先得把少镖头萧金郎和沙天龙找了来,也好伸手办理这件复仇的大事。金郎只要到来,所有一般武林同道,看到了铁狮王后裔尚存,那时自然是伸手帮忙的大有人在。他不到这里来,我们号召起来,恐怕人家难以置信。”双刀佟万胜点头道:“酆师傅说的极是,只是那衡山五指峰,枫树谷是一个极隐藏的所在,没去过的人不易寻找,谁能赶到那里呢?”酆子敏道:“现在我们这般人似乎全不能去了,雷州二丑那里恐怕就要发动他的力量对付我们,我们人少了怕要不足应付。我想由佟师傅在镖局中挑选一名精明强干的弟兄,我写一封书信,叫他带了去,更把五指峰枫树谷的形势画出来,叫他按图找寻,那里总可以找到。”神箭手方庸向双刀佟万胜道:“佟师傅我看这件事倘若派那趟子手周三立定能把这件事办到。当初他在总镖局子也曾待过,沙师傅见了他,也还认识,叫他昼夜兼程而进,路上千万别耽搁。这一来我们不至于占了有用的人,周三立可以替我们办了这件要紧的事。佟师傅以为如何?”佟万胜道:“我倒真把这人忘了,叫他去是再好没有。酆老师你赶紧修书,打发他立即起身吧!”九现云龙酆子敏赶紧写了一封详细的信,更把入衡山的道路全画出来,奔五指峰枫树谷的路径,全一一地详细绘画。把周三立叫到面前,亲自嘱咐他一番,告诉他到了那里找韩震韩师傅的方法,厚给了他盘费,叫他把行踪隐秘着,立时起身,连着一夜也不要耽搁。在南海县境内,千万要一切谨慎着,更要留神,不要被人跟踪上。周三立点头答应,立刻打点了一个小包裹,藏在了衣服内,外面披上了长衫,丝毫看不出来是出门人的情形,趁着黄昏之后,街上黑沉没有人注意,他离开县城,赶奔湖南衡山。

  把他打发走,这算交代了一桩重要的事。在晚间更计划着发侠义帖,请广东、广西一带镖行中的镖头、镖客,和武林中有交情的人,到南海县助拳帮忙。这侠义帖在武林中有这种义举,无论交情的厚薄,只要接到这种帖的,定要赶到。可是九现云龙酆子敏、双刀佟万胜及神箭手方庸、大力神杜云崖,商量好了,这次的侠义帖得慎重着散出,宁可少一份力量也不要添一分祸患,交情不十分可靠的,绝不下帖相请,免得对于来人这些年来久逢疏远,不十分清楚他近来的行动。这场事比不得平常武林中遇到了难解决的场面,请大家评理帮忙。这香山总舵到现在已经算是做了天南一带的绿林盟主,手眼大,认识人多,倘若所请的人跟这香山总舵暗有来往,无形中要受了极大的害,所以这种帖绝不多往外散。在这路近的只有六七处,路远的有十几份,还是镖行中人多。把帖写好之后,挑选了四名伙计,叫他们分头去散。侠义帖到都办理好,天可就不早了。

  三更已过,酆子敏和刘汉英以及大力神杜云崖住在上房里,这是后柜房,两位镖头佟万胜和方庸住在前面账房,还有三位镖师全在东跨院,靠西面一带是趟子手和伙计们。这双胜镖局原本就是一个小字号,镖局没有多少人,原本就没打算发达这个字号,不过借着这个牌匾遮掩耳目。酆子敏和刘汉英从香山回来,就没得歇息,紧跟着又劳累了半夜,此时觉着十分疲倦了,全上床歇息,立刻睡着了。

  那大力神杜云崖,因为今夜睡得过晚,他躺在床上反倒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他是紧靠窗前一张床铺上,酆子敏是在里间,刘汉英却在明间和杜云崖对面,杜云崖反复思索起当年的事,越发地睡不着了。这时纸窗上尚有一角月光没退下去,杜云崖躺在那儿两眼望着纸窗出神,他是心里越烦越把过去的事全涌上心头。想到当年铁狮王在世时,声势煊赫一时,武林中朋友也多,也全敬重他,凭一身武功闯起来的,称得起是威震江湖,绿林道真是闻名丧胆,提到铁狮王全要畏惧三分,想不到被一般绿林道暗算,弄得死亡逃散,瓦解冰消。幸尔仗着生死之交,顾全大义的沙天龙等抚养孤儿长大成人,铁狮王香烟能够不断。可事到如今这一般旧日的弟兄,想为铁狮王报仇,这件事尚不知结果如何,按眼前这点力量恐怕未必是对方的敌手。这香山总舵声势浩大,凡是两广一带的绿林,可以说全受这香山总舵的支配,到如今只有各尽其心,大家凑到一处帮助着萧金郎,和雷州二丑一般匪党们拼一下子,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

  这大力神杜云崖心里想着过去的事,他哪里还睡得着?耳中听得街道上的梆子已经交过了三更,自己也有些倦意了。正在朦胧欲睡之间,耳中忽然听得一些声息,大力神杜云崖他是一个很粗豪的镖客,绝没有佟万胜和方庸二位镖师那么心思细腻,若在平时就是听见这种轻微响声,也不会注意,现在因为心中现存着香山总舵已有不利于双胜镖局的心意,自己未免惊了心,睁开眼竟自坐了起来。他这床铺本正挨着前窗,把脸贴到窗上,侧耳细听,立刻心中一惊,果然是房上有了人,屋瓦连连地又发了一阵轻响,听出是有人在上高轻着脚步移动。他赶忙把窗纸点破了一些,往外察看时,只见从东房上屋脊后,正有一个夜行人,往起一长身,可是同时从正房的屋顶上,飘身落下一人,已经到了台阶前。这人竟一斜身向厢房那边的屋顶上,一点手,上边那人也跟着纵身蹿了下来。正房窗前这边月光已经转过去,虽则是一片黑暗,可是离得稍远些尚有斜月之光,依稀地可辨别出来人的面貌来。只见正房下这个年纪也就是五旬左右,中等身材,两道吊角眉,一双三角眼,尖鼻子,薄片嘴,唇上留着短须,从这份相貌上就看出此人十分险诈。从厢房下来那个年纪也有五旬以内,那种相貌叫人一望而知,他是何如人了。惨白的一张脸,眉梢眼角全往下垂,活像一个吊死鬼,背插七星尖子,一身短小衣裳,分明是岭南七弟兄中的一个活丧门阮义。这两个在院中聚到一处,彼此附耳低声,商量了一下,跟着从前面偏西边的房坡上,可显出一个夜行人,年纪有三十多,生得也是短小精悍,一身青色夜行衣,青绢帕包头,并没有背着兵刃,身形很是轻快,从那西房上一耸身,已经蹿出二丈多来,竟自落在了这道院当中。这三人聚到一处,忽然立时分开,有两个翻身蹿上房去,只有那头一个下来的,竟自扑奔了窗户下。大力神杜云崖心想:“我不要再忍着了,这来的既有那活丧门阮义,他是岭南七弟兄中最毒恶的一个,绝不会到镖局子探查一番而去,我还是赶紧招呼酆老师傅和刘老师傅一齐动手应付。”杜云崖一转身从床铺上下来,才把鞋穿上,要去招呼刘汉英。可是耳中听到窗纸上一响,窗户上已被这匪徒点破一孔,却从这纸孔中探进一物来,杜云崖不由心惊,暗骂:“好恶的贼党,不敢明打明斗,却要用这种下流的手段,他这定要使用熏香想把屋中人困住,任凭他下毒手。”杜云崖可不敢再迟延了,深知道这种东西厉害,只要容他这熏香盒子的烟气散开,可就非全被他熏倒了不可。杜云崖一怒之下,床铺的旁边正放着一个矮凳,杜云崖也真够怔的,把这矮凳抄起,猛力地向窗上砸去,哗啦一声,把下面这个窗户完全砸碎了,凳子也飞出去,叭嗒一声,那凳子竟摔在院中,分明是匪徒已然撤身躲开。刘汉英跟九现云龙酆子敏哪还会不惊醒,酆子敏已从屋中蹿出来,低声招呼:“杜师傅,怎么样?”杜云崖已经伸手拉刀,口中却在招呼着:“人家已经到了,拉家伙动手吧。”这时外面却一声喝喊道:“胆大的镖客,你敢这么动手暗算你焦大爷!你们这般杀不尽的镖客们,竟敢隐匿在这里,今夜才是你们的末日到了!”这时大力神杜云崖想到复仇未成,匪党们真个猖狂,竟自反来到镖局,这也过于欺负人了,当地一下,一脚把门踹开,他头一个蹿出来,九现云龙酆子敏和那刘汉英也全飞纵出来。可是房后面火已经起来,原来方才分手的那两名匪党,竟自赶到后面,先把后面的房子给点着了,火一着起,跟着吱吱的两声呼哨,全从后面翻过来,这时从东西墙外又闯进两名匪党。前面柜房的双刀佟万胜、神箭手方庸也全听到了后面的声音,立时招呼着:“各拉兵刃闯出来!”伙计们也全听到了声音,更看到了后面已然火起,知道镖局子的祸已发作,这已到了卖命的时候,各自抄兵刃呐喊着,扑奔后院。

  这时后院已竟动上了手,大力神杜云崖一闯出来,九现云龙酆子敏、刘汉英,全跟纵出来。所到的匪徒,竟自有一个发话道:“镖师们识时务的,赶紧把铁狮王的子女献出来,交给我们带着一走。我们也不赶尽杀绝,冤有头,债有主,香山总舵楚樊二位瓢把子,只要的是他母子,只要你们把他母子隐匿之处,痛痛快快说了出来,我们也不过分和你们为难。朋友们放明白些,现在生死两条道,要你们自己拣了。”九现云龙酆子敏向前一纵身,闯到里头,丁字步一站,向这发话的匪徒说道:“朋友们,今夜既然来到镖局子里,你们更自己报出字号,是香山总舵下来的人。不错,这件事我们现在绝不会不承认,这镖局子除了几个新来的伙计,我们全是当日宏达镖局铁狮王镖旗下的弟兄们。请发话的这位,你先报个‘万儿’,姓酆的有话和你讲。”说到这句,更赶紧回头,招呼了声:“后面好朋友已然把火点着了,你们可不要痴心妄想,再要这双胜镖局,任凭他去烧,不要管他。”这时答话的却冷笑一声道:“相好的,大约你就是那铁狮王萧宏旧日的朋友,九现云龙酆子敏。前夜到香山闯入我们总舵的,错非是你?别人也不配。很好,这场事今夜朝着你说,倒还值得。我在下姓阮名义,绿林中全管着我叫活丧门,绿林中不过是一个小卒儿,只是姓酆的你也太看轻了香山总舵,就那么容得你随便出入,那也太笑话了!就凭你姓酆的要想入我香山总舵,还不大那么容易。我们正为的是叫你稍微地见识见识,更要从你身上证明了这双胜镖局果然是那铁狮王旧日的党羽,所以才任凭你安然地回到南海县。相好的,你枉在江湖上闯练了,果然我们看得一点不差,正是你们这群孤魂怨鬼,聚在这里,还要做那种妄想。我们特意在今夜前来,为的是从你们身上要找那铁狮王的妻子。实话实说,全告诉你了,相好的,骆绛云跟那铁狮王的儿子,隐藏在哪里?你敢有半字虚言,你这双胜镖局别想走脱一人。”酆子敏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岭南七兄弟中,活丧门阮义,我久仰大名。朋友话说得太狂了,那楚璧、樊庄,居然竟活到今日!姓阮的,你也还能等待着铁狮王一般血心的朋友来清算这笔旧账。姓阮的当日你们是用‘暗箭难防’,那算不得江湖上好朋友。你可知道那时你们人多势众,给我们个措手不及,以致完全毁在你们手内。稍有血性的,焉肯甘心?眼前这几个人,算不得什么,这次不把楚璧、樊庄心肝五脏挑出来,绝不算完!姓阮的,你有多大本领,竟敢来在这里发威?我怕你再回不了香山总舵了。”这时已经凑到活丧门阮义身旁,不料那黑心焦文豹,猛然往起一纵身,飞扑了过来,抡链子枪,向部酆子敏头上砸来,口中还在骂着“姓酆的你活腻了”。他这一扑过来,大力神杜云崖,也往起一纵身,哗棱地一对镔铁双怀杖,竟自抖开,向活丧门阮义搂头盖顶就砸。这时房顶上更吱吱地呼哨连响,连蹿下三名匪党,各举兵刃,往上围攻,双刀佟万胜,神箭手方庸,也全各自动了手,和这群匪党们战在一处。可是这群匪徒们手段恶辣,后面的火一着起来,火势非常得猛,刹那间连里面这道院子也全引着了。九现云龙酆子敏深恨这匪党们太以卖狂,自己已经跨着子母鸳鸯钺,却不肯用兵刃对付他们,仍然以一双肉掌,把八卦掌施展开,对付黑心焦文豹的这条链子枪。活丧门阮义一口刀上下翻飞,跟这大力神杜云崖这对双怀杖,杀了个难解难分。那其余的一般匪党,和镖师们全是拼斗上,趟子手伙计们也全四下围攻。一来院中地势不大,彼此施展不开,二来火势已成,上房这一烧起,这院中烟火滚滚,尤其是停留不住了。更兼匪党们在这种场合下,绝不想叫字号,单打独斗,他们还另有阴谋。那头一个动手的黑心焦文豹,一条链子枪,在尽力对付之下,只能够和酆子敏战了个平手,他这才知道果然此人武功出众,掌法超群。何况他所会的这一门功夫,在当时武林中会的全少,何况绿林道中更是不明白这种手法。焦文豹他哪敢恋战,竟自虚打一枪,如飞地蹿上厢房。酆子敏一个龙形穿手掌式,跟纵追了上来。此时也是实在愤恨匪党们过分地手段恶辣,竟还要迫取铁狮王的妻子性命。这一跟纵往房上一翻时,那黑心焦文豹他才纵上房坡,猛然从左往后一拧身,这条链子枪横卷过来,任凭你多好的功夫,也不易再闪避他这条链子枪。酆子敏脚登房檐口时,已经看到黑心焦文豹左肩头往后一闪,就知道他已觉察自己跟纵上来,忙把丹田气一提,右脚尖猛地往房檐口一点,身形蹿起六尺多来,竟从黑心焦文豹的头上跃过去,往里房脊上一落。焦文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链子枪还会被他逃开,下面一股子浓烟,也正扑上房檐口,他被烟呛得眼有些睁不开。酆子敏那一纵起,焦文豹赶紧地脚下用力想法横下里蹿出去,好提防酆子敏的远击。他的身形才往右一矮时,那酆子敏已然在房脊上落脚之下,却左脚顺着房坡往下一滑,身躯横着一个“野马分鬃”式,左臂往外一展,向黑心焦文豹的右肋上斜劈下来。这焦文豹他是预备往南面纵身,这一来他只得右脚往身后一撤,往房坡下一转,把身形带过来,好闪开这一掌,链子枪也可以翻出。哪知道酆子敏此时在左臂劈出,身躯往前耸,右掌已从左臂下边出来,金龙探爪,向焦文豹右肩头下打了个正着。焦文豹眼看着已经摔下房坡,那活丧门阮义竟自在跟镖师奋战之间,一眼望到黑心焦文豹已经带伤,他手底下真快,竟自一撤身已经发出一支瓦面透风镖,一抖手竟向从房脊翻下来的酆子敏打去。可是他人随镖起,竟自往房上一纵身,借着他往上闯的式子,抓了焦文豹一把,把他带的身形在上面一晃,已经往上纵了去,把往下摔的这个危局解开。酆子敏在闪身躲镖之间,活丧门阮义已经一顺刀反向酆子敏扎去。焦文豹右肩头这一受伤,右臂的动作不灵,他敢再恋战,紧自纵身从前面翻出了镖局子。这时所带的羽党已经一步一步地逼紧,竟自把这镖局子围住了。

  南海县是一个大县城,在这种声势下难道官家就会充耳不闻么?可是这般贼人他们一入南海县,已经全分布开,早有准备。这双胜镖局就开设在南海县的北关内,这里驻守的官人,没有大队的官兵,只有一处街道厅和守城门的两名老军,他们动手之前,已经全踩探好了,竟自先行下手,把街厅四五个官人,和守城门的两名老军兵刃全下了,把官人看守起来。他们更有那后路接应,从城外的码头上一拨跟一拨赶来的匪党们,全在起更后城门关闭下,才相率进城,所以这地面上在白天丝毫没有动静,这一来虽则把镖局子放火焚烧,匪党们从镖局子四面进攻,没有官面儿人来干涉。商人和老百姓们听到匪党这种声势,谁还敢多管闲事,所以匪人们才敢尽情施为。

  活丧门阮义这两人当日在宏达镖局全吃过大亏,险些个全把性命送掉,此番到南海县来,所以他们自告奋勇,先来下手以图报复。此时所到的这般匪党们,虽则没占了多大上风,可是镖局子形势十分不利,正房被火烧得最厉害,跟着轰的一声,房倒屋塌。这一来镖师们眼看着没有立足之地,全破死命地拼斗下来。那活丧门阮义跟酆子敏在房坡上动手到六七个照面之下,忽然从东墙外一阵呼叫喝骂之声,似乎已有人在和匪党们拼斗,跟着嗖嗖地连蹿进两个镖客来,扑上房坡,正是酆子敏和阮义动手之处。这二位镖师一声不响,各摆手中兵刃,向阮义围攻上来。酆子敏一打量来人竟是宏达镖局旧日的镖客智囊苏子善、飞镖韩琪。那活丧门阮义竟自虚砍一刀,翻身蹿上东墙。他往外一撤,这二位镖客才待追赶,从墙头后面叭叭地就是一排弩箭,向房坡这边射过来。酆子敏和二位镖客,赶紧一纵身,蹿到后坡,往下一矮身,借着房脊遮蔽住身躯。酆子敏竟自招呼了声:“二位老师傅,你们看下面佟师傅可被人包围,里面火势着得太旺,不能停留了。四围若被匪党包围起来,恐怕我们再退出去,就不易落完了。你们赶紧下去接应佟师傅杀退匪党,我去清理出路。”这智囊苏子善跟飞镖韩琪,这时也不便和酆子敏答话,竟自蹿下房去,接应双刀佟万胜。这时酆子敏却飞身蹿向前门察看时,大力神杜云崖已经追赶两名匪党,到了大门的过道上,竟被外面一排箭射在他左臂上,左手的怀杖也甩落,才待转身往回下退,右腿上又中了一箭,身躯一晃,从上面栽下来。酆子敏一纵身,已经纵了过来,和大力神杜云崖是同时往地上一落,双手向他两胳膊下一插,一用力猛往外一抖,把大力神杜云崖横推了出去。杜云崖借着酆子敏之力,竟自挺身站住。酆子敏问怎么样?杜云崖咬着牙一抬右腿,把腿上的一支弩箭拔下来,往地上一扔,哈哈一笑道:“酆老师,算不得什么,酆老师接着干吧!”他一俯身,把甩落的那支怀杖拾起,一对怀杖完全合在右掌中。酆子敏见他性命无碍,依然能动作,也就放了心,猛然往起一个“旱地拔葱”,身形纵起,向墙头上一落,毫不停留,竟自从墙头翻起,向墙外扑去,好快的身形,一起一落,不过一眨眼之间。镖局子对过民房上,仗着六七名匪党,才往这边用箭射时,酆子敏竟如飞鸟一般,已经向他们停身处落了去,铁臂轻展,抓住了一名匪党,竟把他高举起来,一抖手横抛出去,把伏守这里的匪党们,又砸倒了两名。这种身形和力量,匪党们哪里见过,吓得手足失措,现成的弓箭不能往外射了,全转身往外逃。大力神杜云崖,在带伤之下,他仍然咬牙忍痛,扑上墙来,一眼望到从对面房上有两名匪徒,被酆子敏那种神威震吓得纵到街心,杜云崖猛然扑了下来,双怀杖全在右手中,横着这一盘旋,打在匪徒们的腰肋上,肋骨、背骨全折,只惨嚎了声,立时毙命。这时双刀佟万胜等,全从里面追出来。就在这时,一阵木梆子乱响,因为这边的火势着得太旺,匪党们虽然把北门内一带全把守住了,可是别处的官人看见这边火光冲天,哪能不管,竟自扑了过来。这里匪徒们把镖局已挑,镖师们四散,匪党打着呼哨也往下撤。酆子敏见佟万胜已然闯出来,赶紧招呼道:“佟老师,我们方老师现在哪里?”这时镖局子大门忽然敞开,伙计们也有受伤的,也有一身灰焰从火场里逃出来的,全在镖局子门外集合。这时呼哨连鸣着,匪党们竟向北关一带撤退下去。酆子敏恐怕神箭手方庸落在匪党手中,自己才要翻进镖局子查找,忽然从火势略减的西墙飞纵下两人来。头里一个背上却背着一人,后头跟随的在保护着。酆子敏迎到近前一看,正是智囊苏子善、飞镖韩琪,那苏子善背上背的正是神箭手方庸。九现云龙酆子敏大惊失色地迎着问:“方师傅怎么样了?”这时神箭手方庸却答道:“酆老师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妨碍,不过我惯用袖箭的,今夜反毁在人家的袖箭上。我在腿上受伤,动了筋骨,大约这条腿要废。”酆子敏道:“方老师先不要那么想,只要命保得住就有办法。”

  这时一般人全聚在前面,城内的官人也全赶到,双刀佟万胜只好以镖头的身份向前答话道:“我们这镖局子被绿林道匪挑了,现在我们的人无处安身,只有求老爷们给个方便,我们要立时离开城内,受伤的人我们带走,绝不给地面上添一点麻烦。老爷们定也明白,干我们这一行的情形,只要一遇上这种事,绝不能就算完的,一场接一场地招呼下去,所以我们还是暂离开城中,如果在地面一弄出多少是非来,既给老爷们多添了麻烦,我们手底下也放不开。”官人们一听这种话,遂叫他们把火场截断了,不至于再连累别人,更得留下一个人到衙门里去回话,其余的人尽管出城,绝不阻拦。双刀佟万胜遂挑选了一个能说话的伙计,随着本镖局子管账先生到县衙门去回话。

  这里立时把镖局子人集合齐了,幸而只是神箭手方庸受伤,更伤了三四名伙计,没有损失了性命的,立刻也从北门退出南海县城。酆子敏的意思,镖局子被烧,若是仍然留在城中,只有暂时找店房落脚,可是香山总舵这般匪党下手过毒,他们绝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定然要再接再厉来向镖局子这般人下手。只有离开县城之后,并不往别人投奔,雇三四只民船,索性在水面上集合起来,一面预备到香山总舵来人袭击,一面集合自己的人。出城之后,大力神杜云崖却向酆子敏道:“酆师傅现在到了这种情形下,我们何妨到乐善山庄,暂避一时,岂不比临时在船上好?我们不能因为拘束着自己的身份,不去投奔安老英雄,遇到急难时不叫朋友帮忙,还用朋友做什么?我们很可以不必再迟疑,赶到乐善山庄商量此后的事。”酆子敏还未加可否,只见从县城东南角如飞地闯过一人来,此人脚下很快,赶到相隔已近,这一般武师们全各按兵刃,提防着来人,或许是匪党赶到。这人相隔一两丈外,已经高声招呼道:“这边可是双胜镖局老师傅们么?”双刀佟万胜方要答话,大力神杜云崖道:“乐善山庄多臂熊安老庄主已派人来接我们了。”渡仙洲的人一到,这一般武师们齐入乐善山庄,散侠义帖,普请武林同道为铁狮王复仇。大闹枫树谷,双龙斗两丑,香山武林会,重贺铁狮旗,铁树岩群雄迎烈骨,这般紧张场面,全在下文中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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