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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访二丑 香山侦盗窟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铁砂掌沙天龙一听,遂把手向大腿上一拍道:“我真是糊涂,不错,这两位镖师在我们逃亡避祸时,曾在于家湾一带与他们相遇。这两位师傅倒真是有肝胆,愿以死命报铁狮王。只是那时情势十分危险,雷州二丑的羽党跟踪太紧,他们把党羽全散布开,我只好保护着主母与小主人,逃奔苗山避祸。他两人是否能脱身这般恶魔之手,不得而知。想不到他们还能这样为铁狮王身后尽力,真叫人感激不尽。”九现云龙酆子敏道:“据我看只要我们重返天南之后,在萧金郎替父寻仇正义的号召之下,凡是当年曾在宏达镖局字号下做过事的一般同人,无不闻风归来,助我们与一般恶魔一决生死存亡。”沙天龙道:“若能如此,大事可图,这里我不想再待下去了。”酆子敏道:“此番我们若是重返天南,暂时还得隐秘着行迹,我们须要暗中搜寻好了雷州二丑的下落。他是主谋正凶,不把这两个恶人擒获,复仇二字就不能算是做到了。若是早早地把风声泄露出去,雷州二丑党羽众多,何况这些年来他们把天南一带绿林道结成一党,更因为把威震七省的总镖头除掉之后,宏达镖局总分号全被推倒,他们尤其威震天南,居然就算是绿林道中的盟主,水旱两路的绿林,没有不听他的调动。我们要想他清算这笔旧债的,检查好了他弟兄总垛子窑所在地,伸手去动他,就不能再叫他逃出手去。我们事机若是不严密着,被他暗中侦知铁狮王的后代已经重返天南,那可就要被他发动全力,在暗中图谋我们,不止于不容易擒获他弟兄,反倒处处为他压制,事情可就越发地扎手了。”铁砂掌沙天龙点点头道:“依你看应该怎样入手?”酆子敏道:“现在我既已找着你叔侄的下落,金郎更是有了如今这种成就,这是叫我最安慰的事。我想要仍然亲自赶回广州,暗中把你们的情形通知一般亲信的弟兄们,一面我要探查雷州二丑是否就在香山立了绿林总垛?召集宏达镖局的旧部。方师傅和佟师傅在他们南海县设立的双胜镖局,是一个无声无色的买卖,两位镖师不过为的借此隐身,从来也不应大票的买卖,只拣那平安稳妥的事情做,所以绿林道中绝不注意到他。我们更可散侠义帖,请武林同道拔刀相助,在双胜镖局集合起来。一方要把雷州二丑近来的情形势力探明之后,我们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自能擒获这两个恶魔。这样一来,我看大仇可报,旧恨亦消,把铁狮王的镖旗,叫它在广州城重树立起来,也算我们报答了铁狮王生前的恩义,不枉我弟兄们这些年的苦心,总算是如愿以偿。沙师傅你想怎么样?”韩震在一旁和金郎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敢参与他们老弟兄商量这种大事,只是韩震却说道:“酆老师我是一个没经验没知识的江湖后进,不过我认为酆老师既打算行藏谨慎,不露出声色,还是不宜先下侠义帖。武林中固然是全具着侠肝义胆,但是也得提防着良莠不齐,万一把风声泄露,饶没得着他们的帮助,反为他们所累,岂不失计?依我看,现在还是不散侠义帖,容得一切布置好了,那时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请几位武林能手,和旧日铁狮王一般部下,只要一动手,就要把这恶魔除掉,比较着略有把握。酆老师此时前去,行迹上越隐秘越好。我不过这么粗浅的见解,说得对与不对,连沙师兄也要担待。”九现云龙酆子敏道:“韩师傅所虑极是,我也认为就这样办吧。只要能把雷州二丑所立的总垛子窑查明之后,我赶紧地召集铁狮王旧日手下一般弟兄,那时把力量预备足了,再叫金郎和你们师兄弟一同赶到广东省,咱就这样办吧!”商量已妥,那毛燕也在后洞来伺候一切。酆子敏向金郎道:“我在这枫树谷只要耽搁三日,我传授你两种轻身绝技,我走后有沙叔叔监视着,你只要好好锻炼功夫,是最不亏负人。何况现在你武功上全有了根基,管保日有进步。”金郎听了很是高兴。

  这九现云龙酆子敏遂在当日教给金郎操练“燕子飞云纵”的轻身法,和“八步赶蝉”的绝技,把这种功夫,锻炼之法,详细讲解一番。因为金郎随沙天龙所练拔坑之术,正是轻功绝技中最难得的基本功夫,他已经有了那种根基,所以现在再叫他锻炼这种武林中的绝技,真是事半功倍。那“八步赶蝉”是用二尺高的竹竿,埋在地上,入地半尺,上面只露着一尺五寸。在初练时用那竹竿圆径够九寸的,这种竹竿登在上面,稳固异常,一棵竹竿相隔五尺,竹竿只是七棵,从地上起步,初在第一根竹竿上只准用脚尖轻点,不用脚跟找竹竿顶,脚下不得停,一步赶一步往前把这竹竿全走遍,仍然盘旋回来,往返要练二十四次,每日练习三遍。每天这竹竿当中的距离,要移开五寸,每隔三天把竹竿长起一寸高来。这样经过三个月之后,已经竹竿隔开两丈远,竹竿渐高,距离越远,这七棵竹竿能够相隔开三丈远的距离,用“八步飞登”在上面能够连续飞纵。三个月之后,把竹竿每十天换一次,直到换到拇指粗的细竹竿,身形落在上面,一沾即起,绝没有身躯沉滞竹竿动摇之虞。这种轻身的功夫,已到了火候。在平地上再施展这种“八步赶蝉”的绝技,二十四丈远,起身落步,只是刹那之间。不过这种功夫,在平常不宜轻易运用,真遇到劲敌当前,退避和追赶,运用这种轻身小技之功,武林中轻身术任凭多快的,也不易逃避开。酆子敏把练法完全教与了金郎,更教给他调气轻身之术。至于这种功夫的布置,完全叫沙天龙亲手给他安排,那“燕子飞云纵”的轻功,完全和拔坑之术相连。全凭气纳丹田,在这种枫树谷练习这种功夫,自借那山壁的力量,身形能拔到二尺五高,把那山壁上量好了尺寸,用较粗的树枝横插入石头缝子里面,初练时必须把这树枝安牢固了,身形纵起时,往这横枝上一落,必须把气提住了,不得把这横枝震动。在初练习时,只要落在上面,不要强努力,脚下一沾横枝时,仍然往高处纵起,身形往下落,双臂往胸前圈拢,赶到身躯已经落在地上能够稳若泰山,脚下一丝也不致移动。渐渐地在纵身起处,往那横枝上能够轻轻一沾,跟着腾身还往高处拔,从平地腾身拔到二丈五高,本极容易,再由这横枝上纵起时,想要还和平地上一样,就不容易了。因为越往高处起,越有阻力,身体的轻灵也无形减少,这得搁上极长久的功夫,能够在横枝上二次腾身,再拔起两丈高来,从四五丈高飞堕下来,能够把身躯停止如意,着地时没有前后左右晃动的情形,那才算有了真功夫。再把上面所插的横枝,每隔十天换一次。这种功夫不是一年半载能成就的,每逢把树枝换细了一点,立刻觉得二次往起飞纵时十分吃力,那么只要不间断,苦心锻炼起来,时日的久暂,虽不能一定,可是必须经过三五年的工夫,才能够随心所欲,脚下也觉得轻灵,没有笨重之势。这样把上面的横树枝换到了胡桃粗细,依然能在上面腾身而起,你那时自知轻功到了如何的火候了。平常武术家,轻身术无论多好,能够蹿纵起二丈五尺以上,就是极难得的功夫。可是照这样的练法,只要把功夫搁上,赶到在平地上尽力,飞纵时,已能起到三丈余,到那时再练云里翻身,一切小巧的功夫,自能运用如意了。这种功夫说着是很容易,实际练起来没有三年五载不易练出火候来。酆子敏只为金郎体格实在是赋秉过人,得天独厚,他认定了这金郎只要有名师从旁督饬,定能为武林中造就出一个出人头地的人物来,更嘱咐沙天龙要从旁严厉地督饬,不得叫他稍有懈怠。在第二日由韩震把所用的东西完全预备好,在这枫树谷中布置好了,酆子敏更亲自略微试演了一番,金郎对于酆子敏这么详细的指导、教授,把他所讲解的牢牢记在心头。

  第三日天未大亮,酆子敏向沙天龙、韩震告别,自己要赶奔广州,照所定的计划去做。沙天龙竭力地嘱咐他,只要把雷州二丑,以及一般匪党盘踞的地方查明之后,要赶紧回来。酆子敏一一答应着。韩震遂把他亲自送出枫树谷。

  九现云龙酆子敏离开枫树谷够奔五指峰,从衡山外岭直奔陶家营,在这里雇好了江船,奔广东省往外游走。船行比较慢得多,赶上风势顺时,才可以借着风帆之力,比较着稍快些。从湖南到广东省,水程中总得走七八天,一路上倒是毫无阻隔。这天船已经到了广州湾地面,再有两天就可以到南海县。这次九现云龙酆子敏是直奔双胜镖局。

  这天正走在中午之后,船行到计家台。这里是一个极大港湾,船从这里过去,就可以直奔南海县。这条支流正到一个分水的地方,船只较多,来往的航船,客船正是彼此交错的地方。酆子敏这只客船已经穿进了奔南海县的这条水面,在后面有一只双桅的大船,风帆满引,走得极快,这水道内船只较多,在迎面上正有两只满载货物的大船,是顺流而下。酆子敏这只船因为船轻,水手们就得靠岸边闪避,让这两只货船错过去,这是行船的一种规矩。船头已向江岸右边掉转,那两只货船却也赶紧往里收舵,把船头往右掉一下子,船虽重,这彼此全闪避一些,就可以没有危险了。酆子敏这只客船才把舵推出去,船头已经往左斜过来,后面忽然有水手高声喊:“前面的船是找死,想拢岸你怎么不早早打招呼,撞翻了你可认命。”掌舵的一回头,一只双桅的船已经冲风破浪如飞地驶过来,它也是往右边闪着,迎面货船其实它的风帆稍微地收一下,船略微地慢一点,全是一顺着往上游走,谁也碍不着谁的事。无奈酆子敏这只小船往岸边这一掉船头,船身正斜着,后面这只船冲到,被它的船身扫在舵上,这只船准得翻个儿。掌舵的也大嚷:“你们瞎了眼,前边有船还这么往上撞,你这是跟谁学的,撞翻了船难道就任凭你走么?”话虽是这么说,后面这个船根本它就没想收篷放慢了。酆子敏这条船上的水手见情势紧急,你跟他嚷闹当不了眼前的危险,水手拼命地往前摇这只船,可是他的船已经到了船头,错过去,左边的船舷已经把这边的船舵撞上,他的船身大,船舷高,船走疾了由不得人,眼看着这条客船就要被撞翻。忽然从后面如飞地荡过一只极干净的客船来,船头上飞纵起一人,落在酆子敏这只船的后艄上。他双足蹬着船尾,两手抓住这大船的船帮,猛然一用力,把这只客船推得蹿出数尺来,那只大船已然出去丈余远。酆子敏已然翻到船头,他见来船这么蛮横无理,知道船上水手连管船的淹不死,预备这只船一沉下去,立时飞登他大船,也要把他船只损坏,当时报复。意想不到的,竟来了这么个人,手底下这么快,分明是久走水面的朋友了。船身脱离危险,船主水手也不肯吃这个亏,高声喊骂,酆子敏也要喝令水手们追上去,和他分辩分辩,问他仗什么势力,敢在江面上这么横行。这种仓促之间,对于后船这个救命之人,因为有船舱挡着,还没看真切,忽然后艄那人一长身,探身招呼道:“客人,好在没吃大亏,还是省些事吧!出门的人,何必多惹是非?”酆子敏听这人一发话,自己探身察看时,不禁惊疑地哦了声,刚要开口招呼,那人却摇了摇头,他自己那只船也跟上来,这人返身仍然跳回船去。酆子敏只得向船家水手说道:“这位朋友帮了咱们的忙,既然劝咱们不多惹是非,人家是一番好心,管船的吃些小亏,咱们就算了吧!”水手们愤愤不平之下,只是客人和船主全不想再闹事了,也只好罢了。这时救应自己的那个客人,他的船已经越在头里,走下去。酆子敏站在船头上,向他拱拱手道:“朋友多谢你帮忙了!”那人只答了声:“算不得什么。”船已经如飞而去。原来这人正是杭州捕头刘汉英,酆子敏看出他的情形,不愿意露出彼此认识,这里面是有别的情形,所以也不再向他打招呼。

  船走到傍晚时,停在一小码头上,水手们立刻忙着做晚饭,也有上岸购买食物的。赶到晚饭之后,管船的告诉部酆子敏,明天天气要是不变,最晚到不了日没时,就可赶到南海县了。酆子敏很高兴地嘱咐管船的,叫水手早早歇息,天一亮就走,越是早早赶到南海县才好。船家劳累了一天,起更之后全在后船睡下,酆子敏在船舱中挑灯静坐,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忽然觉得船头上微动,自己把书本子一放,刚要站起察看时,由舱门外走进一人,正是捕快刘汉英。进得舱来,向后面一指,酆子敏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他们全早睡下了。”刘汉英落座,酆子敏道:“刘老师怎会这般凑巧,我们竟能在此相遇?白天的情形,我见你不愿意露出来本来面目,和彼此认识,所以我也没打招呼。难道那只大船有什么来头么?”刘汉英低声说道:“不错,那只船正是香山匪党的船只,我跟缀他好几天了。我恐怕酆老师在不能忍耐之下,动起手来,露出本来的面目,他们一定要起了疑心。这一带他的党羽众多,我知道酆老师此来定有图谋,行藏稍有不秘,于我们最为不利,所以当时我示意彼此散开,幸喜他们丝毫没有察觉。你我自从分手之后,我想我当日和铁砂掌沙天龙一番遇合,已非偶然,又与你酆老师结为友好。我刘汉英当年只为的成人之美,救那韩震,自己才担着掉头之罪,逃亡在外连姓名全改变了,在长江一带水面上隐匿了这些年。可是过去我刘汉英也是一个有志气的汉子,我难道就这么匿迹销声,老死江湖么?人恋故土,狐死守丘,我还想回我故土原籍。但是我总得重立一番事业,才愿意重返故乡。铁狮王萧宏我虽没有见过他,因为这些年,我常在天南一带,也久仰他的大名,轰轰烈烈一生,竟被一般江湖恶魔一手毁灭。他幸有后人,更交了一般具肝胆的朋友,为他复仇。我很愿意随你们这般人略尽我绵薄之力,倘能够把这霸据天南的绿林道中恶人除掉了,助铁狮王之子,报仇复业,也算是我不枉在江湖上奔走一场。所以我在这一带尽力访查绿林道的踪迹,和这雷州二丑一切的举动。哪知道过去的香山四煞,是这南海一带威名久著的绿林,他们那次暗中结合大举,毁灭宏达镖局,和雷州二丑已结成死党。楚璧、樊庄自从把铁狮王杀戮之后,他的威名树立起来,在天南一带做了绿林道的盟主,把他的垛子窑移到香山,连那岭南七弟兄也全归附到手下。这香山垛子窑自经他弟兄盘踞之后,他把这天南数省成名的绿林全网罗到手中,根基一天较一天稳固起来,势力越发大了。我不遗余力把他这一带的情形完全侦察清楚,现在要想动他真不是一件容易事,他的党羽已经遍布两广一带,凡是水陆各处卡口,全散布着他的人,两广一带各大重镇,也全有他手下踩盘子弟兄散布开。这一来他的消息灵通,这五六百里内,只要发生一些和他有关的事,他那总垛子窑立时就能得着信息,派出一般能人,前仆后继地应付。所以在两广一带无论是什么人,和他发生抵触,不容易得到好去。这种情形,我审查明白了后,只是不见酆老师和沙老师的踪迹,我还深怕你们贸然地来到广州,向他们寻仇报复。倘若再遭失败,报仇的事恐怕永远没有指望了。现在的情形,他们似乎对于当年宏达镖局的事,已经渐渐地忘掉。可是我对于他这一般党羽,在江面上的行动,时时注意着。近半年来竟发觉一件可疑的情形,就是这南海县有一家极小镖局子,字号是双胜,他专走两广一带水路的镖,不过字号小,干镖局子的也没有多大‘万儿’,只在南海县一带保些平常的买卖,大票的镖他也不干,无声无息,从来没有人注意到他。忽然这一年来,凡是他的镖走出去,就有香山总垛子窑派出人来,暗中踪迹。我这只船,在这两省中水面上已经走了多年,全知道我是一个老船户,规规矩矩地在航船帮吃这碗饭,我虽则平时不跟各船帮聊合,可是因为我在这一带年多也全认识了我,再没有人来疑心到我身上。我连着几次也跟缀他们,这香山总垛子窑的船只,对于双胜镖局实是安心暗地侦察他们的举动,绝不是想检他的买卖,挑他的字号。并且从起镖到交镖的地点,总有匪船暗中监视着,这种情形十分可疑。以香山总垛这几年的势力,要想挑双胜镖局这个买卖,是极不费事。可是绝不肯这么下手,反倒丝毫不嫌费事地这么暗中用他的力量来监视双胜镖局的举动,他定是另有用意了。可是我也费了不少的工夫,更有两次他派出了手下擅轻功小巧之技的党羽,竟自潜伏在镖船上,整整半夜的工夫。我对于这种情形,越发地不肯放手。在一月前他们双胜镖局保三只货船,到桂江交镖。这次依然是从一起镖就有匪党的船只跟下去,这次我另换了一只小渔船,独自一人操舟,暗中跟随他们跟走了二百里的水程,在一个夜间匪党们又暗登镖船,检查镖船的举动。这次我冒险地翻到贼船上,等到他们从镖船上回来,他们在舱中互相计议之下,这才知道他们注意双胜镖局的缘由。原来是那雷州二丑竟风闻得双胜镖局,就是当年铁狮王宏达镖局的化身,由铁狮王旧日一般朋友要集合全力在这双胜镖局为铁狮王复仇。只为他这种信息,不过得自传闻,毫无实据,虽然他也曾检查出双胜镖局中确有铁狮王的旧部,但是这种事不能就作为实据。因为干镖行的,既入了这一行,离了这个字号,就能归别处再干下去。当镖师的哪能在一个字号干一辈子?何况他们已经暗中侦察多时,这双胜镖局只有南海县这一处,再没有第二个落脚之处,那雷州二丑所提防的铁狮王生前最知己的朋友并没有一个在内。所以他们始终暗地访查,并没有用手段来对付双胜镖局。我探查出这种情形,认为匪党们绝不是捕风捉影,双胜镖局说不定实有来头。更想到酆老师和沙老师全入了内地,始终没到天南来,难道这就是你们所预备将来动手的根据地。我遂赶紧地暗中警诫双胜镖局不论事情真假,叫他们谨慎提防。今日江面所遇的那只匪船,也正是香山总垛的船只,他们又是跟缀着双胜镖局六只镖船到柳州交镖回来,恰巧和酆老师相遇。好在他们绝没看出酆老师的形迹来。我今日的行踪,已经算落在他们眼中了。这条水面上我再行船,就有许多危险,所以我现在已经把我自己的那只船,叫水手们停到隐秘的地方,暂避一时,趁着这深夜之间,找到了酆老师,为是问问你此来的情形,究竟是已经有什么安排,更要你谨慎一切,这香山一群匪党,在这一带实在是力量雄厚,党羽众多。”九现云龙酆子敏慨然说道:“想不到刘老师你对于我们这么关心照顾,我实在感谢万分。此次我实是奔双胜镖局而来。刘老师你对于我们这件事,真是尽了极大的力量。这双胜镖局正是当年铁狮王的旧部,主持镖局的人是双刀佟万胜、神箭手方庸。他们正为的在这个小地方立起这个镖局子来,暗中集合铁狮王手下一般不忘旧情的兄弟们,为他复仇。所以这座镖局对于应承买卖上,绝不往大处做,就为的免去被绿林道注意。现在铁狮王之子萧金郎,和铁砂掌沙天龙幸蒙刘师傅的指示,投奔到飞仙岩枫树谷韩震那里。这数年的工夫,居住风平浪静,他叔侄二人幽谷潜踪,锻炼武功本领,萧金郎已经颇有造就。那韩震更是一个有血性的朋友,他十分地照顾他们。我访寻到那里,和他们会面之后,已经决定了,我来到广州地面,一来是探查雷州二丑,及当日助他们动手的一般绿林道落脚的地方,和近日的情形。我们布置一番,也就叫他叔侄前来,为铁狮王正式复仇。刘老师此后还要请你格外帮忙,助我们办这场事。”刘汉英点头道:“酆老师不用托付,这件事我是义不容辞,助孝子复仇,剪除江湖上一般恶党,这是我们练武的置身江湖中所应该做的。何况这件事也十分巧合,那韩震虽则会失身绿林,当年在浙一带很做了些犯法的勾当,可是他那种行为,并非他是天性作恶,甘往下流,也是他事实逼迫走入歧途。可是他完全是一片孝子的行为,只为少念了些年书,对于事理看不明白,以致险些把一个很好的人才埋没在江湖中。自从我把他救了之后,他更是革面洗心,深悔了过去的一切,我为的他情愿意犯着掉头之罪,埋名隐性。十几年来,再不敢到浙江一带去。可是我倒觉得成全这一个孝子是十分快意事,我很盼他能够重入江湖,再做一番事业。我刘汉英不甘心就这么以一个长江船户埋没了终身,所以这次部酆老师们报旧友的深情,助萧金郎复仇,我正愿意为酆老师做个助手,从此我和韩震也能重入江湖,再做一番事业,也正是我所愿。”酆子敏道:“这倒是我已死的旧友铁狮王萧宏的感应,竟能得到这一般慷慨仗义的朋友相助,大事可图。好!刘老师就随我赶到南海县双胜镖局,看看他们近来集合的力量,我们也就要乘机动手了。”刘汉英道:“好吧!我暂时还是告辞,天明后我另以一只小船随着酆老师一同到南海县,沿途上下要再打招呼,我们还是作为并不相识。”说罢,刘汉英仍然悄悄地离开了这只船。

  天明后,酆子敏叫船家开船,直奔南海县,路上毫无阻隔,果然刘汉英已然追随在后面,这双胜镖局就开设在南海县东关内玉山街。刘汉英一入县城,跟酆子敏集合一处,来到双胜镖局。酆子敏向镖局子伙计们说是拜见本镖局子的陆镖头。那佟万胜和方庸,从立起镖局子就不肯出名,所以这里只令一位无声无息的人物顶着这个字号。伙计给传禀进去,那位陆镖头迎接出来,一看酆子敏带着一个面生的人,绝不打什么招呼,把二人让到后面。这双刀佟万胜、神箭手方庸,全在厨房中,一见酆子敏到来,立刻站起来迎接。酆子敏把刘汉英给引见了,佟万胜道:“酆老师可曾访寻着少镖头的下落?”酆子敏遂把所经过的情形,向二位镖师细说一番,佟万胜、方庸十分高兴,慨然说道:“我们还不枉这么吃尽千辛万苦,担着多大的风波,倒还有今日,这也是苍天有眼,不负苦心人。酆老师这次来很好,我们现在若是不早早地下手,只怕这双胜镖局就要有是非了。我们虽则这个买卖不敢过分铺张,可是既挑着这个字号,就不能不应买卖,近来已有一般绿林对我这镖局子有不利的举动,更得着一位江湖朋友暗中相助,指示我们,香山一般绿林匪党已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举动。这镖局子中最近一两月来,也有绿林道在这里探听动静,我们的行藏恐怕不容易长久匿密下去。倘若我们的用意被他们侦知了去,只怕这双胜镖局立时就要被他挑散了。酆老师这一来很好,我这里已然结合了十几位镖行的朋友。不过这双胜镖局不召集他们在这里集合,只要动手时,我们把信送到,这般朋友立时能赶到南海县,绝不误事。”酆子敏道:“好吧!金郎和沙天龙叔侄二人,在枫树谷度日如年,他们也愿意早早动手。我此次赶到这里,也正是看看两位老师傅情形怎样,并要把雷州二丑目前的力量如何,也要侦察它一番,我们事情绝不会再拖延下去。”这时刘汉英道:“酆老师这种情形,是那雷州二丑已然对这里的情形已有所耳闻,我们还是趁早动手为是。我应和酆老师到香山走一遭,暗中侦察一番,也好预备下手之策。”九现云龙酆子敏道:“我此来也是急于动手,不想再耽搁下去,刘老师肯这么帮忙,很好,你我就在夜间走一遭吧。”神箭手方庸道:“因为近数月来,我们也已经发觉了有绿林中人暗中探查我们的举动。我们明着是不露声色,可是已经派出几个精明强干的伙计们,到香山附近,设法卧底,他们全是改变了形装,也有做船户的,也有做水手的,也有做小贩的,不过这般人始终是没法蹚进他们的巢穴。最近一月来,只得着他们两次的报告,说是匪巢附近,近来不断地有绿林道往他那里集合,所到的人,口音不同,有两三个全是广西一带绿林人物。他近来越发地盘查严紧,行藏隐秘。并且那香山是南海的名山胜地,是一个善良之所,那里面尽是些大丛林,得道的高僧。可是他们的巢穴,却在这香山的最后面一个最隐僻的地方,可惜我们全没到过。只听得从前香山四煞散伙的弟兄,口头上流露出来,香山四煞盘踞之地,在山后有一个极险要的地方,那地名叫玄鹤峰。那里是一片的悬崖峭壁,崎岖难行,朝香山的也全到玄鹤峰止步,不敢再往后走了。这香山四煞当年就在玄鹤峰后,安窑立寨,他们虽然在那里盘踞多年,这前山一带所有的丛林古刹,大香火地绝没有招扰过。那香山前常年的总有朝山的香客,结伴入山多半是有钱的富贵人,可是他们也没有在近海一带,劫掠过朝山的香客船只,所以任凭他盘踞多年,官家始终没有动他们,以致他们根深蒂固。自从他们跟雷州二丑结合一党,把广州宏达镖局铁狮王杀戮之后,楚璧、樊庄因为雷州一带,他们所盘踞的地方不容易发展势力,所以他们一半是结为死党,死生相共,祸福同当。樊庄在香山四煞的总垛做了当家的,两广一带的绿林,因为他把七省总镖头杀戮以后,威名大振,他算是做了这一带绿林道盟主,这香山地面竟全是他的势力范围。所以水面上除了安善良民的船只,其余的大小船帮,虽不是他的党羽也不敢不遵他的命令。声息异常灵通,只要是行迹稍有可疑,立时他总垛上就能得着航船的报告,立时能遣派出他的部下,查探你一切。只要有什么嫌疑,不利于他就休想逃出他们手去。水上数百里内出不了他的掌握。我们这双胜镖局虽则没被他得着什么证据,他既起疑心,就必有对付我们的手段,所以这次老师傅们入香山查探他的巢穴,形迹上要十分谨慎。若是在动手之先被他知道了,铁狮王旧日的部下,拥护着他儿子萧金郎报仇雪恨,他必要用全部的力量来应付我们。这两广一带所有成名的绿林道,真要是被他全邀集结合,事情可就越发地扎手了。我想酆老师、刘老师若想去香山查探,从前山到玄鹤峰差不多足有四十里,绝非一夜间所能往返不留痕迹,还不如变变装,改扮一下,作为朝山的香客。香山上面到处有庙宇,到那玄鹤峰附近,任凭在哪个寺院中借宿,相离既近,出入也比较容易。就是一次蹚不进去,也可等得第二夜。免得仓促探查,不容易就能够称心如愿。”酆子敏、刘汉英对于神箭手方庸这种办法,很以为然,遂计议好了。

  第二日一早起身,由镖局子里给预备了两身衣服,酆子敏扮作了文士的打扮,这刘汉英却是一个富绅的装束。这两人是早早离开镖局,在城中耽搁了些时,才一同离开南海县城。在码头上雇了一只小船,向船家说明是朝山拜香。只有半日的途程,已然到了香山,在山脚下下了船,两人往山上走来。这里真是洞天福地,一般山明水秀,一处处大庙宇起盖得庄严伟丽,连那所走的山道,处处地修整,道路整洁。酆子敏跟刘汉英一路上赏玩着沿山景色,在万松岩的一座金佛寺,稍微歇息了会儿,问了问路径仍然奔后山走来。可是天色已经到了酉初,预算着道路若是到玄鹤峰非得走到起更时不能到达。酆子敏和刘汉英商量:“只要到了黄昏左右,不管他离着玄鹤峰还有多远,找一座清静的禅林投宿,这山寺中歇息得全早,二更左右,我们施展开夜行术的功夫,赶奔后山总有十几里地的山道,反倒用不着多大的时间。”刘汉英点点头道:“好!”

  走到了黄昏时候,来到一处名叫锁云岩,紧在岩头上有一座古刹,名叫班慧禅林,这里庙虽不甚大,里面非常的整洁雅静,只有十几名僧人,并且有十几间干净的客户,专预备朝山香客住宿之所。酆子敏和刘汉英拜佛之后,向班慧禅林中的监寺僧说明了游山拜佛而来,在这里得耽搁几日,在宝刹中要招扰些时,临行时定要多奉上布施。寺僧见他二人这种举动气魄,是上流人物,遂十分地敬奉款待,把二人安置在东面一所小院中,在香积寺对面两间干净的客房中。九现云龙酆子敏和寺僧说是要拜见方丈,寺僧答对方丈不在寺中,也许明日回来。酆子敏遂令寺僧给预备一份斋饭,这香山上面所有的庙宇中,全要预备款待香客,不过大小寺院规律极严,不准随意地动用军酒。可是这种素斋饭烹制得整洁可口,这香山尤其有二三处大丛林,特别的有几个名厨专烹调珍素的筵席,名闻各处,凡是朝山拜佛的富商巨宦,往往地在这几处大丛林留恋着不肯走。班慧寺虽是小庙,可是也很讲究,无论饮食动用一切,全看着那么雅洁整齐。酆子敏和刘汉英在饭后到院中略微地各处看了看,这庙中到起更以后,就全早早歇息下。

  候到二更左右,两人全是和衣而卧。听了听外面静悄悄,已经没有寺僧出入,酆子敏和刘汉英收拾好了,把屋中灯火熄灭,来到院中,仍把屋门带好,悄身蹿上屋顶。看了看全寺中一片黑沉,遂和刘汉英翻出寺外,顺着山道辨着方向,往上走来。这夜间探查山路尤其是得格外小心着,因为这香山四煞和雷州二丑盘踞在这一带,他们手下党羽众多,难免有他匪巢中人夜间出入,所以一路上虽是走在这种寂静的山道上,仍然时时掩蔽着行藏。酆子敏更是机警十分,走过三更之后,已到了后山,可是这玄鹤峰究竟在什么地方,不容易立时辨查出来。这深夜间虽是月色已经上来,可是也不能看出多远去,并且他安窑的所在,又是隐匿异常。眼前的道路,已经看出是轻易没有多少游山的人经过了,山道上虽是有道路可通,那地上的草却看不到多少践踏的痕迹。不过这一带倒容易隐蔽形迹,到处里林木丛生,山势也十分险峻。酆子敏遂向刘汉英商量道:“我们若是这样探查匪巢的所在,恐怕这一夜要白受这种辛苦。我们索性要设法引逗他的伏桩暗卡出现了,只要发觉他有人在这一带伏守,我们略露行踪之后,故意要做出往他巢穴地方闯,可不要真被他们跟缀上,我们故意地给他布几处疑阵。我想到防守得如何严备,前面的卡子既发现了有人要暗中侵入,他不能不递暗号,往后面的卡子报信示警。我们总可以有迹象可寻,他的匪巢究竟在什么地方,也就不难搜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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