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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入匪巢 双雄闯重关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刘汉英道:“酆老师这法子想得十分妙,我们越躲避他们,反倒无法探查匪巢的所在。好!咱就这样办,你我分开,不要合在一处。”两下里商量好,两下里一东一西,往前蹚下来,这一带再也看不见庙宇。两人的踪迹忽隐忽现,在这乱峰起伏、林木茂密的地方,一路穿行。又出来有里许,酆子敏正穿过一片密松林,身形已然不再隐蔽,顺着一条曲折的小道,闯上一段山岭。正往前走着,突然在身旁二三丈外,草棵子中,唰啦地一阵响,跟着嗖的一支冷箭,射了过来。酆子敏已然一伏身,这支箭从头上穿过,酆子敏心说:“猴儿鬼子们可露了行踪。”也赶紧一耸身,蹿向一片茂草中。可是一俯身从地上抓起两个石块,抖手打出去,用的是十足腕力,啪啪的两声,石块落在那匪徒伏身的地方。可是酆子敏猛往起一耸身,腾身而起,嗖嗖地一拔起,就是二三丈高,连着纵身,已经出去十几丈,往一个小山坡下一落,跟着猛然斜纵出去,扑奔一片树木荒草较多的地方,转回来,这时可是把身形完全隐蔽,施展开轻身小巧的功夫,反扑回来,和方才闯过来的地方却变了一个方向。故意地把停身之处枯枝乱草用力拨动,唰唰地连响两声,自己已然飞纵起来,却仍然往上翻回来。果然那伏守的匪徒,刚发现左边有人,暗往里闯,射出一支箭去,没把来人射上,反险些被来人打过来的石块击伤,分明是有一条黑影疾如飞鸟,闯上山坡。这时忽然身右侧四五丈外,乱草中又是一阵作响,跟着又有一条黑影飞纵起来,往山道上扑去。他赶紧用箭追着射时,可是这人的身形也是那么快,刹那间,已然踪迹不见。他竟自不敢再迟延下去,急忙抽出一条响箭,掠空射起,向第二道卡子上报警给他们,叫他们提防着,有人冲入。这一来果然给酆子敏开出了方向,刘汉英已然也随着越过这道伏守的卡子,跟蹑着酆子敏的后踪。听得这条响箭射出去,是奔东北,这种箭出去并没有多远,酆子敏和刘汉英顺着他响箭的方向,纵跃如飞往上闯来。连着翻过了两处乱山头,和刘汉英全把身形隐蔽住,脚下也放轻,仔细察看这一带。这里是极长的一片山岭,酆子敏向刘汉英一打招呼,认为这道岭上必有伏守的贼人。按形势说,这也是最宜于设暗卡子所在,两人遂向这岭上隐蔽着身形闯了上来。离着岭头还有数丈远,突然听得上面有低声说话的人,赶紧各把身形掩蔽着,往东西退出数丈远来,这才往上飞纵到岭头。果然在上面有两个人把守着,正在低声商量着,只听一个人说道:“依我看,这是再看看情形,别冒昧了,前面卡子上究竟发现什么?我们还须得着确实消息,焉能往里边随便地报警。我们倘若这么冒昧地把警号传进去,卢四爷倘若到这里问我们,我们用什么话答对。等一等再说吧!”九现云龙酆子敏和刘汉英看到这里的形势,和他们把守的情形果然是十分严厉,这匪巢究竟在什么地方,不容易发觉,这足见雷州二丑,他已经用了极细密的心思,提防到一切,虽是没有一点意外的事发生,他们这守卡子的人,也不敢随意地就把总垛子窑的方向随意地透露出来。这时酆子敏已然从暗影中翻到这岭头上,索性伏身暗中,监视着这道卡子上的举动。工夫不大,从前面已经如飞地赶到一人,他相隔很远,就向这上面打着招呼,他发话竟递的是匪巢中暗令,既不是江湖上所用的暗语,任凭你熟悉江湖上一切也难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人含糊地说过两句话之后,他竟闯上岭头,向上面把守的人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各自分开,他仍然翻了回去。这时上面把守这道卡子的匪徒,却自互相说道:“果然我们除大惊小怪地胡乱往里报进去,本来没有什么事,我们若是无缘无故地受了他们连累,岂不冤枉?”这上面伏守的匪党,各自走开。酆子敏听到他们这种自言自语,已然明白他们的用意,这是故意地装作没有事,暗地地已然防备起来。遂向刘汉英暗打招呼,离开这岭头附近,聚合在一片荒林中,酆子敏向刘汉英低声说道:“上面的情形你已然听到了,匪党们狡诈十分,前面卡子上已然报告进出,适才我们故意地露了踪迹,可是他们依然若无其事的,这分明是一种手段了。咱们今夜若搜寻不着他匪巢的所在,也太觉栽跟头了。”遂又向刘汉英问:“身旁可带着引火之物没有?”刘汉英一笑答道:“酆老师,可不要疑心我引火之物现成,我可是并没更行改业,作了绿林道上的买卖。”伸手遂从囊中把千里火取出,酆子敏点头道:“据我想,我们发现他这两道伏桩暗卡,这里相离垛子窑绝不会远,索性我们在这一带扰乱他一番,给他放火烧荒,至少要给他点起四五处火来。你我沿着东西这两边的岭头预备一下,半里地内分头放火,手底下是越快越好。究竟看看他这附近一带还有没有他伏桩暗卡的所在?我们一望往里搜寻,不会查不出他这匪巢所在了。”刘汉英也是十分着急,遂把千里火从竹筒中拔出来,从当中折断分为两个,各把这火折子拢好。酆子敏道:“我们离开这一二十丈外,就可以同时动手,给他点起火来。好在这一带已是后山,惹不出别的祸来,连累不上好人。”刘汉英点头答“是”,两人分开,各奔东西。虽则山头上草木在繁茂的时候,可是这里是人迹轻易不到的地方,历年所存留下来的荆荒棘草,到处全有。这两人离开这道卡子之后,各自出去二十多丈,拣那易于燃烧的地方,放起火来,每点着了一处,再蹚出去二十余丈远,再放第二把火。这两人同时动手,脚下又快,只不大的工夫,这道横岭东西差不多有一里多长的地方,连续着燃烧起六七处来。这和放火烧荒是一样,初燃烧时用那枯干的荆棘荒草,直到烧着了之后,就是那青枝绿叶的地方,也一样地被这火焰蔓延上。地势又高,被风吹着这几处火一着起,立刻烈焰飞腾,那所有的草木越烧面积越大,夹杂着噼啪的暴音,瞧得这岭头一里多地内火势熊熊,岭上下全亮如白昼。这一来果然生效,刘汉英和九现云龙酆子敏全退了回来,可是离开匪徒伏守的地方很远,拣了一个较高之处,把身形隐蔽,两人更不时地撮唇打呼哨,那道卡子上伏守的匪党,已经连续地向后面射出三支响箭。酆子敏一看那响箭所去的方向,斜奔西南,并不是奔那往正南去路有道路的地方,遂向刘汉英一打招呼,两人尽量把轻身飞纵的功夫施展出来,纵跃如飞,往西南扑过去。连着打两声呼哨,赶紧地换着方向,闪避开,把身形隐起,往西南连翻着乱山头,出来有半里之遥,那刘汉英忽然向酆子敏低声招呼道:“酆老师,你留神,大约有人下来了。”九现云龙酆子敏往起一纵身,蹿起两丈多高来,抓住一棵大树的横杈子,身形蜷伏在上面,刘汉英却往旁一片乱草中把身形矮下去。果然往西南一段乱峰头,如飞地现出一条黑影,扑向这边来,竟从两人隐身之后疾驰过去。这时两人已经看见这来人一身短小的衣裳,更没配戴兵刃,也不是夜行衣,可是他这种飞驰的轻功,矮捷异常,一起一落,就出去六七丈远,看他的方向,正是扑奔那设暗卡子的所在。酆子敏一飘身落在地上,刘汉英也现身出来,低声问:“怎么样?”酆子敏道:“不会再错了,我们顺着这方向往前蹚下去,定可找到匪巢的所在。”这两人如飞地仍向西南蹚下来。

  又出来一箭多地,在一段乱峰后,竟自现出一条道路,可是酆子敏和刘汉英全把身形停住不敢硬往前闯了。因为这条小道只有一人宽,两边是一片倾斜的山坡,如同被刀劈开一样,只有当中这条极狭的小道,若是由这里穿行,暗中如果有匪党潜伏,可是极容易被人袭击。刘汉英附耳低声道:“酆老师,我们从这条小道往里闯,危险实多。倘若他两边潜伏着箭手,我们虽不致为他所伤,我们反倒要白受这一夜的辛苦,依然不容易闯进匪巢。还不如索性地我们避开这条道路,从两边的山坡上往里蹚着看,倘然遇着阻拦,也容易动手对付。”酆子敏点点头道:“正合我意,我也是想这么办,倒头得容易蹚进去。我是偏着南面这道山坡,你从北面翻上去,好在两边相隔不远,我们不论谁遇到了敌人,也容易打招呼,互相策应。”刘汉英答应了声,两下里分开,各扑奔两边的山坡上闯去。

  酆子敏翻到了这段斜山坡上,上面乱草丛杂荆棘藤萝,到处里全碍着手脚,仗着轻功实有过人的功夫,纵跃如飞,已经上了这段山坡。上面实是没有人走的地方,只凭一身轻功绝技,倏起倏落,已然过来有二三十丈远,突然斜刺里叭的一声,酆子敏赶紧一伏身,一支袖箭从头上掠过去。酆子敏往下一矮身,复往起一耸,猛扑过去,可是那暗中潜伏之人,也赶紧腾身纵避,此时他一连两个纵身,已经隐入这斜坡的下面,酆子敏本想着先不去对付这潜伏的匪党,自己要搜寻他老巢的地方,可是才一往前纵身,唰啦地在这斜坡下悬崖上又纵起一人,竟自一抬手,这次不是袖箭,竟是一块飞蝗石打到。酆子敏愤怒十分,只为的此次来探查雷州二丑的下落,和这香山总垛子窑的所在,不愿意早露出行迹来,所以竭力忍耐着,没肯发声喝问。只有脚底下暗用功夫,脚下轻轻一点,形如脱弦之箭,饥鹰捕兔势,竟向那斜山坡的乱石后扑去。可是暗中这人,身手十分厉害,又是在酆子敏往下一落,他一个“鹞子攒天”,凌空而起,身躯拔到二丈五六,一个云里翻身,竟往正南面落下去。这人只辨别出身形矮小,形如一头猴子,他在二次往下一落身,没往起再蹿,竟自踏着荒草的草梢纵出去。赶到身躯再往下一落,又在那荒草荆棘中,把身形隐去。这时酆子敏在连番扑击之下,蓦然惊醒。“我不要上了这猴儿鬼子的当,他这分明有故意诱我改变方向,我若是尽自追赶,非着了他的道儿不可。大约这次许是被我搜寻准了他巢穴的方向,他恐怕我真个闯了进去,所以才这么连翻阻拦。”这次酆子敏却把囊中轻易不用的五芒珠捏了两个,夹在指缝间,却往起一纵身,低声说道:“要是好朋友出头相见,咱们各走各的路儿,谁也碍不着谁。你要是想不叫我们侵入此地,赶紧地明白答话,不然你老子可不陪你了。”这次酆子敏在发话间,故意地一纵身,仍然扑奔西南。果然暗中潜伏那人,他依然没走,竟没听他在什么时候移动了地方,他已经从西南堵截过来,这次他是安心要尽力地阻拦九现云龙酆子敏一下。他身形才从荒草中一纵起,往一堆乱石旁一落,这次手一扬,竟是两支袖箭,一次发出。酆子敏听袖箭的卡簧一响,右脚猛然一踹,身躯已然斜纵出来,口中却喊了个“打”字,五芒珠一振腕子,向那贼人现身处打去。这种暗器十分厉害,颗粒既小,尤其是打出去没有暗器的风声,可是伤人最重,只有红枣儿大小,上面却有五颗芒针,每个针芒长仅三分,这种暗器打上,手法用重时,这颗五芒珠陷入肉内,虽则没有毒,可是伤着就够重的。九现云龙酆子敏从入江湖行道以来,仅仅用过一二次,对付那势难两立的强敌,自己若是不下毒手,恐怕也逃不出对头人暗器之下,今夜在连番被阻之下,看透了敌人的阴谋,分明是要阻拦自己,不叫自己从里面再蹚下来,毅然发出这两颗暗器,手扬处,五芒珠已到,那匪徒一缩身,可是这次哪容他再逃开?一粒五芒珠已经打中这匪徒的肩头。九现云龙酆子敏已然飞身纵起,竟蹿上去三四丈远,这次毫不停留,施展开“蜻蜓三抄水”的功夫,倏起倏落,眨眼间已然出来十几丈,酆子敏丝毫不肯停留,直往白茶山沟下扑去。

  果然这拦截的匪徒,在受伤之下,竟未能立时追了过来,却任凭酆子敏闯下这个乱山头。前面是一片荒凉宽大的山道,只是不见那刘汉英的踪迹。酆子敏更拣到一株大树,飞纵上去,用枝叶隐蔽身躯,四下里察看刘汉英的踪迹。只是这荒凉凶险的乱山中,哪里能任意找寻。只看到眼前一二十丈内,没有人潜伏隐匿,更折断了一根树枝,打向地上,也不见回声,知道这一带是确实无人了。那受伤的匪徒,伤势如何虽不能断定,不过这里分明是已入了匪巢要紧的地带,不能再等候刘汉英了。酆子敏纵跃如飞,不变方向地仍然一直往西搜寻下来。登到一处较高的山头,往四下瞧望,仔细听着四下的声息,这是却连呼哨声也没有了,简直是一片死寂的荒山,哪里去访寻匪徒的下落。酆子敏好生着急,这座香山由南到北,上下里足有三四十里,东西也有二十多里的道路,这还是最高的地方,尽力搜寻了下,虽是发现了匪党的卡子,更遭到他连番的阻拦,可是现在越往里面蹚,反倒一些迹象找不着了。自己在江湖上闯荡了半生,难道今夜就这么认败服输地退回去么?只有前进,不能后退,就让事情是变糟了,也得算着了。酆子敏遂不顾一切地仍然是往前搜寻。只是刘汉英的踪迹不见,这可实在太怪了,难道他也被匪党诱到别处去了么?可是他若遭到敌人的邀劫,离开这段山沟地方,他必然要发声向这边呼援,两下虽隔着山头,不过十余丈远,不会听不到一点声息。这刘汉英也是一个久经大敌的江湖客,他不至于就这么容易地落在匪徒的手内。九现云龙酆子敏此时可有些怒火中烧,脚下可是并没停顿,这一阵纵跃疾驰,已经又蹚进了二三里,忽然见前面的情势个别。酆子敏赶紧把身形隐蔽起来,向前面看时,一段乱山头,横阻着去路,却有两个山口通着前面,这种地方入山口一带,若是有人潜伏把守,可实不容易再冲过去了。酆子敏已至此,尤其眼前这段乱山头的形势颇像匪巢所在,无论如何也得闯过去察看一番,真要是找不到匪巢的下落,那也只好另想办法了。

  可是酆子敏决意不想从山口闯入,仔细打量了一下,认为凭一身轻功绝技,仍从那断壁悬崖上翻上去,后面的形势也可一望而知。自己拿定了主意,略微缓了缓气,才待动手,耳中听得偏北边十几丈外,一片一人多高的荒草地,乱草发出来的音声,绝不是被风摇动的响声。酆子敏把身形停住,仔细辨查,果然发觉那一带却是有人在草内穿行。九现云龙酆子敏不敢迟延,赶紧隐蔽着身形,轻蹬巧纵,扑奔到相隔他们隐身潜行的地方,还有两三丈远,把身形停住,不敢欺地过近了,免得在此时形迹一露,反倒不容易查出他们的实情,倒要看看他们这种鬼祟行为,究竟是做些什么?酆子敏找了一处略高之地,借着寻荒林野木,影着身子仔细看时,已然辨别出人还不少,大约总有七八名,人的身形虽则看不清,他们所带的兵刃,时时从那荆棘荒草的细缝中,透过刀光剑影来。并且有人低声着嗓音,很严厉地呵斥着道:“喂,朋友,放明白点儿,你只要不听我的指示,你敢随便出声喝喊,我可不要你的命,先把你两腿砸断,或是扎瞎了你两眼,就是有人把你救出去,相好的,你也就算做了废人。往东走,脚底下轻着点儿。”这一阵严厉地呵斥着,已听出他们似在押解着一人,直奔西北走下去。九现云龙酆子敏一揣度这种情形,大致猜出,恐怕是刘汉英落在他们手中。看他们略微走远些,自己才暗中跟赶下来,可是始终不敢贴近他们。见所走的道路,这才明白匪党的狡诈,按着前面那道横山岭放卡子的地方,往里蹚时绝难找到他垛子窑的地方。若是按着方才发现敌踪,从那奇险的小路蹚了下去,也不是奔他垛子窑的去路。这才知道他是故意地处处设伏引诱,完全是提防着有人想蹚进他总垛子窑的所在。这时酆子敏认定刘汉英虽则落在他们手中,倒可以把安垛子的所在查出。只是还不大明白:“刘汉英手底下并不软弱,很好地一身本领,怎的被这般盗党堵截,动手被擒?何至于连个招呼全没打出来,这真是怪事了。”心中这么怀疑着,跟踪蹑迹。又出来有半里多地,这才看见按方向大约是正北方。一处山口树木丛杂,山势也非常险峻。山口前有四名匪党在那儿把守着。这行人此时已经从林木荒草间现身出去,果然一些不差,正是刘汉英被擒,有两个匪徒左右挟持着,前后各有两名匪徒,全提着兵刃监视着。走向那道山口内,他们一入山口,那边连着嗖嗖地飞起三只响箭,向里面射去。酆子敏认为:“刘汉英既落在他们手中,此处是领袖天南绿林的总垛子窑,扎手的人物全在这儿,蹚进去固然是危险万分。但是刘汉英这个朋友,过去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此时为帮忙随自己探山,落在匪党手内,自己要不把他救出来,也太以对不住朋友了。无论如何我也得蹚进去。就是全栽在这儿,那也只好认命。”

  酆子敏打定主意,略一察看形势,斜奔西北,穿着那一片片的树林子,拨着荆棘荒草,绕出有二十丈来。避开了把守山口的匪徒,遂向山口以北的山坡上,轻身飞纵毫不敢迟延,仗着身形巧快,又在黑夜间,赶到翻上七八丈去,就是再有人发觉,也看不出准是夜行人从此侵入。眨眼间已经到了上面,把身躯俯下去往近处察看了一番,这一带隔两个半箭多地,有一间木板搭造的小亭子,酆子敏已知道下面就是他总垛子窑了。这段山坡上面,形如一带山城,圈着里面。往下看矮下去有二十多丈,下面也是林木苍苍,并且听到那涧水疾流的音声,虽则看不真切,大致地已看出这里面十分幽雅隐僻。酆子敏躲避着山头瞭望的匪党,这里边容易上下了,到处里全有人工开凿的磴道。酆子敏顺着磴道下来,见这里面地势非常大,靠山坡下一片的广场,到处里有果木树,一条条的道路,全修整得非常洁净。酆子敏穿过一片片的果木树林往里察看,走出不远来,迎面已见到偏南偏北,各有一排木板屋,在门前用竹竿挑着灯笼,门前全有穿着短装的壮汉把守着。自己翻山进来,虽则比较多耽误了一刻,可是按他们从容走入的情形,并没叫他们走远了,认为他们是在附近一带,遂绕着偏北边这排木板屋转过来,转到这木房子北面,这里已经避开了那门前把守着的匪党。

  酆子敏一纵身,蹿上了木板屋顶,向四下里一张望,果然看到了刘汉英被那般匪党押解着,从往里走当中那条宽路上,转向西南的一段子横道。这还算很巧,酆子敏若是再晚到一刻,把他们踪迹一失,这里边的地势很大,可就不易探查了。酆子敏赶紧飘身落在木屋后,纵跃如飞,到了这片林木夹峙的道路上,飞纵到对面,穿着果木林,斜扑往南去的横道。转过来,已经望见,在走入这段子横道不远,那里用竹子圈起一道短墙,里面还不住有灯光闪动,一般匪党押解着刘汉英,竟走进去。酆子敏遂赶紧也扑到近前,隐身在竹篱外,隔着竹篱往里看时,这里面也是仅有五间房子,三间西房,两间南房,靠北面一带,是一座敞棚。这般匪党进了这院子之后,只由两名搀架刘汉英的,把刘汉英推进了南屋。那四名监视的匪徒,一同走进了那三间西上房。酆子敏见这里屋子建设得也是因陋就简,丝毫不讲形势,可是十分坚固。那两间南房,只有一个坚固的木门,没有窗户,只在房檐下开着几个一尺见方的小洞,门一关闭,这种屋子比囚牢还严紧,那两名匪徒把守在门前。酆子敏看这种屋子的情形,就知道它后墙和两边的房山,必会有通用的孔洞。遂从竹篱外,绕着转奔了南面,腾身一纵,蹿进竹篱,轻轻落在里面。果然这石屋的后墙上,竟有两个一尺见方的孔洞,跟前面是一样了,离地有一丈二尺左右。酆子敏贴近了石墙下,往起一耸身,蹿起来抓住了靠东边这个石洞口,手攀住石洞口,里面一股子潮湿之气扑鼻。仔细看了看,里面虽是有灯光,只是昏昏沉沉。又把身形往起拔高了些,这才看清了里面,这两间石屋里面并没有桌凳陈设,靠着门的石墙上,挂着一盏瓦灯,油烟子把石墙熏得一片漆黑。这里边在沿着石墙下,埋着六七根木桩,上面全钉着大铁环子,一望而知是囚禁人的地方。刘汉英被他们送进这石屋中,还算好,并没被他们捆绑在木桩上,只双臂倒拢着,把他自己放到里面。前面的门关得很严,这种地方本来用不着再怕被囚禁的人逃了出去。九现云龙酆子敏一看这种情形,这倒是很好的机会,遂在这石洞口外边,石墙上找那松动的地方,用力地弄下一块小石片来,轻轻地向里面打去。刘汉英只是捆着双臂,脚底下并没被捆绑,这时听到石片落地,他一抬头,向后面石洞口察看,这时酆子敏哑着嗓音,招呼道:“刘老师,怎么样,现在前面只有两人。”刘汉英赶忙地转身去凑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向外听了听,赶忙地回身来,凑到后墙石洞口近处,低声说道:“酆老师,你先不用为我担心,我这是故意地落在他们手中。这群小辈已经中了我的计,若不然我们想蹚入他这总垛子窑,只怕不容易吧?你先不要动手,这种绳索挡不住我,趁这机会,你要仔细检查一番。把守的人就在门外,被他们察觉,可就糟了。快快离开此处。”酆子敏答了一声“好”,赶紧飘身落在墙下,自己倒深服这老捕头刘汉英,果然是公门中的名手,拿贼捕盗,搜索贼巢,另有一种老谋深算,实在有出人意料的手段。

  自己从这石屋后转过来,转奔西边的上房,听得里面有好多人说话的声音。酆子敏仍然转到这正房后,这三间屋子,跟刘汉英被囚禁的地方不一样。房后虽也开着后窗,却是用那木栅栏挡着,里面的灯光很亮。酆子敏凑到窗下,往起一耸身,蹿了上去,手攀窗口,把身躯偏在一旁,往里张望。这屋中的陈设齐齐整整,这三间屋是两间通连,隔断开一个暗间。在这两间明间内,灯火辉煌之下,分坐着五个江湖道,靠门前还站着四名党羽。这五人正在纷纷地争论着,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意见不同。听出他们这里全是平起平坐的弟兄,谁也管不着谁的事。大致他们说是被擒的这人,分明是官家的爪牙,看他那面貌、形容,真是一个公门中的老手。不然的话,在这么深夜中,除了我们同道中人,有谁能到我们这地方来,其中另一人则认为被擒的人,另有缘由,还是别等到天亮赶紧报告进去,以免发生出意外情形,劳而无功,反许落了不是处。这时他们在争执之间,从门外匆匆走进一人,站到屋门口,向里面的人说道:“方才卡子上用响箭报警,怎么没得着外出总盘查的报告?四周的巡山弟兄,竟自随意地用响箭传进总舵,当家的那里已经查问下来,叫这里韩二爷赶紧进去,当家的要问话呢。”此人这一发话,屋中这五名盗党,立刻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彼此面面相觑。内中一个四十多岁细高身材,站起来答了声:“很好,我这正要到里面去回话,咱们一块进去。”九现云龙酆子敏认为这种机会难得,手底下轻轻一推后窗口,飘身落在下面,跟着一垫步,蹿上屋顶,伏身往前看时,那两名匪党一前一后,走出门去。酆子敏暗中跟踪,只见他们出了门之后,不往北走奔那条正路,却依然从这股子横道,向南走下来。酆子敏暗想:“这种地方真是怪道,真想不出这香山四煞,盘踞多年的老巢,竟会有这般机密。任凭你发现他那一处盗党所待的地方,你按着这种迹象,向前搜寻,绝再找不着第二处匪党寄身的所在。方向变了,道路也变了。”暗中紧缀着这两人,往南走上有两箭多地来,前面竟是一片丛杂的树木,里面隐藏着一条极狭的小道。酆子敏此时真是耳目并用,尽力地留神四周,还不敢把前面的人放得过远了,恐怕失了他们的踪迹。树林中这条小道,更是左旋右折,只要你没到过这种地方的,能够进来,就许不能出去。

  忽然前面那两人往西拐过去,这片树林已然走尽了,前面地势开展,竟是沿着一片由东南斜转过去的一道山峰下。在山峰下面,紧贴着山壁盖着一排房屋,那纸窗上有一半闪着灯光,一半黑暗暗。这两人走到那屋门口,却向门上连敲了几下,里面有人答了声,似乎隔着门还问了几句话,这才把门推开,让这两人进去。酆子敏看到这种情形,更觉处处于理不合,他们分明是奉总舵主之召,前去面话。可是走出这么远的道路来,到这种隐僻的地方,这一段山峰从东南转到西北角,竟全没有别的道路,壁立的山峰,既没有人迹,更没有别的房屋,难道领袖东南绿林的盟主,就盘踞在这种地方么?这也太不近情理了。并且察看了四周,绝没有瞭望把守的匪党。这两人进去后,经过很大的时候,只不见他两人出来,更不见别的匪党出入,悄悄地转到这排房屋的附近,仔细听了听,声息寂然,里面连个说话的声音全没有。酆子敏看到这种情形,并要一查究竟不可了,从东南角转过来,纵身到房屋的东山墙下,轻轻地转到前面。仔细看这种屋子的形势,非常扎眼,完全用巨石叠起的墙壁,窗户是碗口粗的树根,密排着只有三四寸宽的空隙,里面罩有窗架子,糊着纸,那木门也是坚固异常。他这排房子有四间长,可是后山墙完全借着后面岭下的山崖。酆子敏纵身到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绝没有人声,遂退到靠东边的窗口下,探手从缝中把里面的窗纸点破,偏着东边,斜身往里边看时,不由惊异得几乎失声。这屋中竟自没有一个人迹,分明是里面既有匪党外边来的人,也进入屋中,靠南边虽有一间没有灯光的屋子,但是在酆子敏窃听之下,绝不像再有人迹。酆子敏遂撤身离开窗下,往起一耸身,蹿到了屋面上,仔细地一打量这一带的形势,恍然大悟,已然明白原来他这座房屋,是通到他总垛子窑的一个秘密门户。他这房后的墙,紧接连山壁,入进到屋中,立刻声息毫无,踪迹不见,这分明是从里面另有出路了。可是酆子敏抬头察看,这段山岭在黑夜间,排空插云,高不可仰,并且笔直的山峰,绝不能上下,若不从他这秘密门户出入,绝难找到他门户的所在。可是他这种重要的所在,不问可知,一切的布置,全十分严密。我若想硬闯进去,定要和匪党们正式相见,此时还不到和他们动手的时候,绝不能那么放手去做。酆子敏在这屋面上,竟自束手无策。但是就这样半途而废,实不甘心。仍退下房来,纵身到偏南边没有灯光的窗下,侧耳听了听,里面隐约似有说话的人,可是这种声音,似乎被什么阻隔住,听不真切,并且离得也很远。

  酆子敏正要设法破坏他的阻挡,冒险潜入里边探查,跟着在这山峰偏西南一带,极高的地方,飞起一支响箭,听这响箭的声音,辨别出是从山峰上面往外射出来。酆子敏遂把身形隐起,索性要看看他这响箭发出有什么举动。这时这四周静荡荡的,只有风吹草木之声,九现云龙酆子敏从三十多岁时,闯荡江湖,走过好多省的地方,像今夜这种情形,还真是有生以来所仅见,想不到一个绿林匪党,竟自这么扎手,明明他的垛子窑近在眼前,就这么不容易蹚进去。等了好一刻的工夫,见靠东北一带,似有灯光闪动,可是忽隐忽现。等了好大的工夫,才见四名匪徒,提着一个纸灯笼,押解着刘汉英,向这石屋走来。酆子敏把身形掩蔽好,更测度好了地势,只要身形纵起,就可到了屋门口。这时匪党们渐走渐近,他们一边走着,却一边说着话,内中一人说道:“你看事情不要看得那么平淡,大家全以为擒获一个不相干的人,或是把他打发了,或是放到明日再问。你们看才报进去,一时不等,立刻就要这个人。我们这些天多小心谨慎,犯不上找这种晦气。”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提灯笼的那个,伸手又向门上连敲了几下,稍沉了沉,里面竟有人发话,向外问他们,问答之间,声音极低,不是在他身旁,绝难听到。跟着门一开,这四名匪党,推着刘汉英一同走了进去,这时门已经跟着向里合拢。九现云龙酆子敏,脚尖一点地,已经腾身纵过来,往地上一落时,完全用轻身提气,小巧的功夫,身躯蜷伏在这将要闭上的门下。伸手把下面这扇坚固木门的横柱子抓住,里面的人他是随手往里带这扇木门,因为这木门太重,平时开闭全得慢慢地往外推,慢慢地合拢,此时竟然往里面带不动,关门的这个匪徒,他用力猛往里一拉。可是九现云龙酆子敏此时把全身的力量,全贯到右臂上,这扇木门是纹丝不动。里面这个匪徒,竟自惊诧地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竟自松了手,迈步走出门来。酆子敏此时竟用缩骨法,身躯在这扇木门下半尺高的空隙,轻轻一滚,已经到了这扇木门的里面。那匪党也正在走出来,只因为这种木门木柱子全有空隙,他在里面望得到外面,并不疑心到门前有人,可是脚底下黑暗异常,他就万没想到有人敢这么隐匿潜伏,完全出于意料之外的事,居然被酆子敏瞒过。这时他向门外看了看,任什么没有。酆子敏从门下翻身到里面时,依然是在地上蜷伏着,可是两手一抓门口的下坎,身躯已然一个回旋,全身塌着地面,已经转到屋中的窗下。他这一耽搁,那四个匪徒和刘汉英已全走进没有灯火的里间门内,那门口挂着一个很厚的软帘。在这刹那间,九现云龙酆子敏已经把这屋中形势完全看个清楚,明着的这两间屋子,绝看不出一些异状来,简单的几件桌椅陈设,桌上点着光焰很大的油灯。酆子敏贴着窗根下,把身形长起,气纳丹田,双臂向上一抖,已经腾身飞纵起,抓住了房顶子上面的横梁。这种房顶子完全是用那整棵的树根架在石墙上,隔三尺架一棵,密排下去。酆子敏掳住一棵树干,全身往起一拔,更用两只脚尖,也掳住了树身,这可是脸朝上,整个的身躯抱在这棵树干上,微偏着头向下看。那名守门的匪党,又把门试了试,依然能照样地移动,他气恨恨却把门带过来,砰的一声,关得严丝合缝。他转身来,直奔里面,把软帘挑起,走了进去。九现云龙酆子敏稍沉了沉,听了听外面和这暗间里没有人出入的声音,双腿一松,下身往下一沉,手一张,轻轻落在地上。却赶紧一纵身,到了那木桌前,却不用口去吹灯,恐怕那吹气之声,惊动了里面守门的匪党,右手一扬,把灯焰扇灭。蹑足轻步,到了暗间的门口,把这软帘掀开一线,往里看时,只见这暗间里虽没有灯火,可是别处透出来的光亮,也能看出这屋中一切。这暗间内只有靠西南墙角搭着一副板铺,在墙上挂着一口鬼头刀,一张弓,一壶箭,这南面后墙一直地往后面通下去。整个屋子大的洞门,里面有隐隐的灯光射出来。那守门的匪徒,却坐在板铺上,右腿抬起来,脚蹬板铺,偏着身子,望着那洞门一带。九现云龙酆子敏对于这香山总舵,匪徒的布置严密,也实在惊心,这种隐秘的地方,半由天工,半由人力,这种所在,若不是暗中发现,真要是想攻进去,实不是容易事了。他这里面用人把守住,只凭几张硬弓,几排利箭,任凭你有天大本领,也不易闯了进去。自己看到这种情形,刘汉英已然被掳进去,他虽然是用苦肉计,好深入他匪巢,可以借势看明了一切。只是这种地方,要凭他一人之力,再想逃出可就不大容易了。

  酆子敏绝意要往里闯一下,自己好乘机下手,以便助刘汉英脱身盗窟。耳中听着这秘密洞口附近,并没有别的匪党,只有收拾了此人才好闯入,不过里面情形如何,尚在不得而知,倘若此时把守洞口的这人动手处置之后,里面一时找寻不到刘汉英被囚之所,以及他总垛子窑的所在,这里事情定被发觉,因为他这里是一个重要的咽喉要路,不时有出入之人,那一来于自己与刘汉英有许多不利,还是得把此人诱开。九现云龙酆子敏在上面凭轻身提气的功夫,把右手抬起,囊中摸到一种五芒珠,在手指间轻轻一弹,对准了木门旁的纸窗上打出去,叭的一声。那守洞口的匪徒发觉之下,一纵身已然蹿了过来,向门口一落,他又向旁一闪,从门旁的窗口向外张望。就在这时,九现云龙酆子敏下半身往下一垂,双足往外一踹,全身飘起,向那石洞口落下来。虽没有声息,可是身躯这一下来,带着屋中风劲,向外张望的那匪党,略有惊觉,竟自一扭头。可是酆子敏动作神速,身躯往地上一落,已然看清了那石洞入口的地方。形如一座城门洞,足有两丈多深,在靠石洞的当中墙壁上挂着一只瓦灯,灯焰闪烁。酆子敏往起一纵身,已经蹿进了石洞中,随手轻轻一扇,把那油灯扑灭。二次腾身纵起,已到了石洞口外,那守洞门的匪党,也正在纵身退回来,向里察看时,灯光一灭,石洞内一片漆黑,已被酆子敏闯出洞外。这外面竟是很大的地方,也正是那高峰的后面,那里面是一片平坦之地,数十丈外,灯火闪烁,不过在沿着洞门外一带,到处里草木繁茂。酆子敏贴着洞口外赶紧把身形矮下去,先要仔细察看一番,这里既然已到了匪巢中,他的防守必严,得防备他洞门附近,有暗中伏守的匪徒。隐身察看之下,果然从左边一片小树后,脚下不带一些声息的,走出了一名匪党,背弓挎箭,左手提着一口厚背鬼头刀,正向洞口这边走来。酆子敏还是侥幸地一出洞口,离他尚远,倘若是他正走到洞口附近,自己从里面闯出来,非被他发觉不可了。酆子敏容他走得略远些,猛然纵身而起,“饥鹰捕兔”式,身形往下一落,双掌已经向他二肋上插去,在这匪徒两肋气眼上一戳,“吭”的一听,没喊出声来,已然晕厥过去。酆子敏轻轻地往外一送,把他掇在草地上,赶紧俯身把他腰带解开,四马攒蹄,把这匪徒捆好,撕他一片衣裳,塞入他口内,轻轻提起,放在一片深草中,一时半时不易发觉。

  转身来向里打量,见那有灯火的地方,是偏着西南一段岗,包围着大约有二三十间房屋,可是全有林木掩蔽着。酆子敏这时已不知刘汉英被他们架到哪里,遂奔这片灯光扑过来,尽力地掩蔽着身形,相离稍近,隐身在树木后面,打量这片房屋,建筑得十分齐整,并且靠那房屋前,不断地有人影晃动。到了这种地方,酆子敏也不得不加以谨慎,因为除了那个石洞口是别无出路,只要形迹一露,匪党们若有能手出头合力对付自己,再想退出去,那就不容易了。所以这时酆子敏耳目并用,留神着四周,察看着附近,渐渐地欺近了一片坐东向西的房屋,有七八寸长的纸窗上灯光很亮。这是靠最前面的一排房屋,看了看门前,并没有匪党把守,细打量这一带的情形,所好者隐身之处较多。酆子敏飞纵到这排东房的窗下,倒着身子看着里面,耳中细听屋中的动静,有人在讲着话。听得一人说:“我看来人定是鹰爪孙无疑,我们本股弟兄,难免有在地面上露了形迹,把风声泄露出去,就有这不怕死的要蹚进来,摸我们的底细。最好是咱们拢制他一番,不会拷问不出口供来。”另一人说道:“我看此人不像是六扇门里的人物。近日来那南海县的双胜镖局,可十分令人难测。他们这个买卖,只走些无关紧要的镖货,凡是大拨的镖,找上门去,全被他推出,这种情形干镖行的就没有见过这样做法的。所以他这双胜镖局,分明是十分可疑,咱们瓢把子虽已注意,可是总那么迟疑不决的。万一是当初广州城被消灭的那个硬对头的部下,死灰复燃,在这里暗地集合起来,和我们作对,恐怕定要成了心腹之患。那一来我们这香山总垛子窑,说不定早晚要吃他的大亏。此人或者就许是双胜镖局派出来的能手,到这里探查我们虚实动静,也未可知。”

  先前说话的那人带着怒意地说道:“真要是这种情形,他可是自寻死路,所以咱们瓢把子对于被擒的人,不敢轻视。我认为这香山总垛子窑,漫说是近年来没有敢到我们这里轻捋虎须的,就是过去也没有那么大胆的来到这里探查。好,我们去看看究竟怎么个来路,谅他逃不出杨三爷的眼皮下。”酆子敏知道屋中这二人就要出来,自己往起一纵身,“一鹤冲天”向上拔起二丈左右,微往下一沉,已经轻轻落在屋顶上。

  这时下面的门一开,那两个匪党已然走出来,一直地够奔十余丈外,一排松树下面三间矮屋。酆子敏看他二人走远,遂轻轻地一飘身落在地上,身形纵跃如飞,斜扑西南矮屋旁一排松树下,在树荫下隐住身躯。这时相离矮屋不过丈余远,坚固的木窗上糊的纸有许多破洞,从里面透出来昏黄的灯光十分暗淡。这二人到了那屋门前,有一名短衣壮汉守在门旁,这二人略一答话,那壮汉一回身,门上一阵落锁撤铁链的声音,门开后,这两人一边往里走着,却有一人说道:“张二虎,瓢把子那里没有往里提他么?”这名壮汉忙说道:“里面还没有下来人。”说着话两人已经走进屋去。守门的壮汉竟自把门仍然掩闭好,他从门旁墙根下提起一把刀来,在进门后来往地走着。酆子敏绕奔这矮屋后看了看并没有后窗,自己复返身来离开矮屋稍远,用树干障着身,哑着嗓音低声招呼道:“张二虎,张二虎你快过来。”那守门的匪徒一愣。转身往这边察看,也在问着谁招呼我,连问了两声,没有答话的,他嘴里头却不干不净地骂着道:“这不用说,是小韩四,这是酒足饭饱又想拿张二爷来开心,你不用躲,我要好好地来请请你。”他立刻提着刀直奔这松树下紧走过来,到了树底下张二虎把左手提的刀,已经换到右手,立刻口中骂着道:“我叫你今夜尝尝厉害。”他猛然向树后转过来。酆子敏容他身躯已然转了过来,立刻把自己的身躯往树干后紧一贴,赶到这张二虎已到面前,酆子敏轻展铁臂把张二虎的右腕子抓住,张二虎刚要开口一嚷,酆子敏已然右手骈食中二指向他天突穴下点去。这一来张二虎只吭了一声,已经完全闭住气,身躯向后一仰。酆子敏顺势一送,把张二虎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刀已经夺了过来,赶紧把他的腰带解下来,把手足捆好,在树根下抓了一把泥草,一捏他的两腮,张二虎口一张,这一把泥草完全塞入他口内,可怜这张二虎连酆子敏的面貌全没看见,竟任凭酆子敏这样拢制起来。这时可不怕尽自耽搁,把他那口刀向他脖头上一插,翻身一纵,已到了矮屋前。

  这种地方很省事,就着原有的破窗孔,往里看时,只见这屋中并不是什么囚禁之所,屋中陈设虽是简单,一切动用的东西,应有尽有。刘汉英被绑在里面一只椅子上,那两个匪徒一个站在八仙桌前,一个却站在刘汉英的左侧,一手按着椅子背。只听左边这个不住地冷笑着道:“朋友!你还不失为男子汉,倒是还有个准姓,咱们别装疯卖傻,彼此全是干什么的,你要挤得好朋友对你不起,那可怨不得人家不懂交情了。趁早说痛快话,你倒是卖什么的。其实不问你我们也明白,不过你的事还是你自己讲,比较着痛快。难道你非找些寒碜不可么?”这时刘汉英却抬起头来,偏着脸向这匪徒看了看,从鼻孔哼了声道:“你要是真个那么想,咱们任什么话不用讲了。好朋友落在你们手中,浑身上下完全算交给你们,有法子尽管收拾,姓刘的绝不会含糊。实话告诉你们依然不信,你还叫我说什么?”站在桌子旁这个匪徒却说道:“朋友你过去曾在哪一条线上待过?何妨明白地说出?你可自己想这香山垛子窑,漫说你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凭你三言五语就要把我们哄信了,你也太把别人看成小孩子了。你是想来到我们这里卧底,把这里一切探明之后,好等待机会动手,把我们这个垛子窑挑了。朋友你这个法子未免拙笨。现在我替你说,有两条路是你来时必走的,你不是南海县六扇门里人,就是个双胜镖局派出来到我们这里探查虚实动静。现在我们兄弟完全把你看作江湖上的好朋友,所以这么好言好语地问你一切,你反倒和我们支吾起来。你可知道要想收拾你,叫你说十句话,绝不能让你说八句话算完。你也是江湖道上跑的人,我想你不会不信吧!”刘汉英哈哈一笑道:“你用不着自作聪明,我把实话已经说了。我在十几年前,在江南道上也是绿林中的朋友,只为撂下几条命案,官家缉捕得太急,江南道上无法立足,我这才逃了出来。在这川广云贵一带,这些年来,我就等于洗手一样。因为这一带绿林道中各自领率一个帮口,没朋友的不容易投奔进来。我也有一身武功本领,年岁越大了,反倒有些雄心不死,自己认为我还能够在江湖道上闯一下子。可是我绝不肯信那无名小卒使用,我知道这香山总垛子窑,自从雷州的楚、樊二位当家的移垛到这里,威名愈震。我不知道这里究竟的实力如何?不敢只听信这一些传言,我就入垛归标。我要是重入了绿林道,我得干个值得,不能白染一水,所以我安心要把这里的底细摸一下,真要是名副其实,我要单人独骑到外面去做一水值得下手的买卖,作为进身的礼物。不想还没容我把这里的虚实动静看到,就已被获遭擒。现在既然你们对姓刘的有怀疑之心,什么话也是毋庸再讲,请你们该着怎样办就怎样办好了。一个在江湖道上跑的汉子,这条命早已把它看成无足轻重了。”说着话,却把头低下,眼皮不撩,却没有丝毫畏惧屈服之色。站在椅子旁那匪党轻笑了一声道:“好吧!你既是一口咬定,不肯从实地给我们讲,朋友!你可别含糊了,叫你尝尝董二爷手底下是什么滋味,准有值得朋友你叫好的方法,你若一个含糊可对不起你自己了。”他说到这,一扭头向桌前站的那匪徒招呼道:“二弟去,赶紧前面招呼派四个手底下利落的弟兄来,咱们也叫这好朋友见识见识,香山总垛这点家规,让他也开开眼。”桌子前那匪徒哼了声:“早就应该这么办,多余地费了这半天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酆子敏已然纵身到矮屋的拐角旁,把身躯隐蔽住。门开后,那匪徒走出来,酆子敏已经隐身在暗处,知道他们是去招呼手下匪党,要用严刑向刘汉英逼供,酆子敏索性要看看他们要怎样对付这位曾在公门当过多年捕头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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