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寻镖雪恨 青面豹塞外振英威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且说丁旺心绪烦闷中竟把自己多年老友,足以替自保全威名的老友想起,精神一振得向刘能道:“你说的敢是你韩二叔么?”刘能道:“不是他更有何人。”原来此人名叫韩涛,绿林出身,飘荡江湖二十余年,所向无敌。原与丁旺同门,后来洗手不做,偕眷隐居口外,在张家口左近一个背山临水的所在,广置庄田,招工开垦,盖下一片庄院。率领两个儿子光佐光佑,务农为业。多年闭门不出,任是何人,不通往来。这人与丁旺交谊最笃,有时丁旺到口外走镖回来,必到韩涛家中,盘桓几日。丁旺寿辰,亦曾差人备一份厚礼送去,只是不曾亲来,可见交情之厚。如今被刘能提起,向道兴道:“五弟亦该知道,二十年前,久在江南作案,那时江湖上因他身躯伶俐,来去无踪,都称作穿云雁。”道兴笑道:“我亦想起此人,我同他亦是要好朋友,怪道他多年不见,原来隐居这里。如此说来,我倒有个计较,明天到了张家口,不要一道同去,只我和刘能假作走镖而回,顺便到他家里探望。怕浄是这个黄面虎与他有点瓜葛,我们一道同去,怕得是打草惊蛇,反为不美。我二人到了他家,有意无意,访问出来,然后大家从长计议。”刘能道:“小侄也如此想,但凡绿林中人,虽说抛弃这行衣饭,目耳总该通灵,近则一村一县,远到三五百里的绿林,多少得些声气,不信韩二叔真个坐在家里,与世隔绝,那日贾二哥说出字号,他亦知有位丁老达官在这条路上有点人缘,大约韩二叔,多半知道此人。明日便依何五叔卓见,带小侄走一遭,到在那里,相机行事,管保定有佳音。”

  话犹未了,只听房上有些声响,众人不觉一怔,刘能急忙向前,一口将灯吹灭,脱却长衫,闪出房外。屋里众人,少不得各取兵刃,准备交手。谁知刘能去够多时,不见动静,丁标当着友亲前辈,不敢妄动,只得屏息静候。不一时见刘能骂着进来,丁标问道:“二哥怎样?”刘能走进来道:“这厮真快,我出去时,但见一道黑影,越墙而去,待我越出墙去,便不见影了。”说时世兴打火燃灯,随把店小二唤来,告知方才房上有人说话,并问他此地有甚歹人盘踞,那小二再三道歉道:“小店开张多年,从来不曾遇见这事,此处乃是通达山西内蒙古要道,多少客商往来,不曾听说遇见什么。敢怕是过路的贼人,在此借道,客官不曾丢甚东西?”丁旺拍膝道:“终日打雁,险些教雁啄眼,再丢甚东西,更见不得人咧。”刘能生怕他言多语失,便令小二退去,暗自防范而已。

  一夜无话,次日起来,一行人往张家口而去,太阳未落,使早到了。丁旺原拟到韩涛家中住歇,因有道兴的计较,便在店中居住。道兴刘能,乘车前往,到在韩涛家中,刘能下车叫门,便有个庄客出来,认得刘能,笑道:“刘爷来得不巧,老当家的到北庄去了。”刘能且不理会,回头向车上道:“五叔,下来吧,天到这般时候,不管二叔在家不,我们又没处打店,便在这里歇不妨。”道兴闻言,亦自下车进来。那庄客只得引他二人,到客厅上坐了。随唤年作们相引车夫,将车辆赶进庄门,一面吩咐厨下,备饭款待。刘能心中盘算,韩二叔不是出门的人,怎的又去什么北庄,这分明是无意留客,须知我们没有得罪你处。正自寻思,忽听外面有人叫道:“我算计你们该来了。”刘能听外面的语声,向道兴一笑。这时渴于一见的韩涛走进房中,见了道兴道:“我当时谁?原来是你,”大家见礼毕,道罢多年契阔,韩涛动问由何处而来,道兴信口道:“我是向来不到北边来的。”说时指着刘能道:“这厮领个东家,要到口外开张皮店,收卖北路皮张,恰巧归化城有笔旧欠要讨,因而同道而来。听得他讲,你老哥在此纳福,特意拜访。方才门上说,你不在家中,怎的这回你又出来?”韩涛笑道:“五哥休怪,小弟这二年闭门思过,一应亲友,诸多疏远。前日到北庄探个亲眷,方才回来。听得庄客说道,刘二少爷带来一个老的,我算着必是丁大哥,谁知是你。我们一别二十余年,不想今日相见。”少时酒席整好,三人入座,饮酒谈心,所说无非是江湖上勾当,绿林中人物。道兴有心,不时的动问北方景物,并后起人物。韩涛叹口气道:“长江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出来的少年,那里有前辈的规矩,看来一辈不如一辈。”言时慨叹不置。道兴道:“我是初次北来,有心访几个后起之秀,相帮做事。你这近处可有啥少年英雄,也好相请,将来启运货物,有人押运,也好放心。”韩涛道:“北方后起的不见有多少,只听得丁大哥有个儿子,十分了得,如今在宁夏镖局,我兄何不将他约出。他与刘能都是世交,将来与你和在一处,凭刘能这样智谋,他的能为,只怕天下无敌,再不会有失的。”

  道兴听得这话,正觉不好回答,刘能心中一动,拍手笑道:“韩二叔,千万不要提起丁大伯之子,提起来侮辱杀人。闻这厮由宁夏保镖,解往北京,走到何家屯,只因他心粗胆大,失了镖行规矩,被一位绿林同道,将镖车劫去,落得空手而归。依小侄计算,那厮回到北京,正是丁大伯的寿日,只怕这场风波,不易收拾。小侄听得这个信息,便和五叔商议,怎生在此结交几位绿林英雄,将来运转货物,不致有失。不瞒二叔,小侄空有一片唇舌,中甚用处。何五叔又是南方人物,丁大伯四五十年声名尚自无用,何况他人。除非二叔在此多年,肯替小侄出力,小侄好在这条路上谋生。”韩涛道:“刘能,这话错了,愚叔洗手多年,闭门不出,外边信息,一概不通,哪里替你寻访绿林人物。”道兴见问不出口风,未免失望。不一时席散,大家谈了一阵,但有问及绿林人物,都被韩涛用旁的言语岔开。谈至二更向尽,韩涛命人打点卧具,相送到客房,道声安置,自到内宅去了。

  刘能见他去后,低声道:“五叔看见么,韩二叔言辞闪烁,事有可疑,只怕这黄面虎与他有甚瓜葛。幸而丁大伯不曾到此,倘若同来,岂不是打草惊蛇,反为不妙。”话犹未了,韩涛在窗外笑道:“刘能你空有智谋,却中了我的计了。”说时拉门进来,笑道:“何五哥,这便是你的不是,我们多年阔别,一旦相逢,不该这样鬼鬼祟祟。进得门来,只用言语试探,实不相瞒,你们来时,我便知道来意。如今丁大哥住在何处,快快请来,大家作个计较。”刘能道:“二叔既然识破行藏,瞒也无益,我们口外办货是假,寻访镖车是真。初时不知此人与二叔有关,后来见二叔神色有异,不得不用话试探。丁大伯为了这事,险些丧命。那日正值他的寿辰,不是许多人解劝,怕不将丁三弟活活打死。启行之日,丁大伯重责一番,一路上呵斥不绝。如今丁三弟病倒在店里,丁大伯和一个贾世兴守候,不能出门,着五叔和小侄前来寻访。我们到此,焉能过门不入,早知这黄面虎是府上甚人,不敢前来打搅”韩涛当不住他这般讥讽,带笑骂道:“你这厮不要血口喷人,这黄面虎与我丝毫牵连也无,不要诿祸我的头上!”说时叫声:“光佑,快来叩见你何伯父刘兄长。”外面一声答应,走进个二十上下的汉子,向何刘二人厮见了,慢慢说出黄面虎的缘由。

  原来韩涛有个徒弟,姓陶双名世昌,只因在关里作案过多,官府追捕甚急,一路逃出口外,投奔师父,指望替他谋个生路。谁知韩涛一味推托,世昌气他不过,住了几日,讨几个盘费去了,他却在这境内,连连作案。后来被韩涛知道,命两个儿子,没昼没夜地在外境寻觅,费却许多周转,方得将他寻来,拖回庄上,劝他洗手务农。世昌道:“师父这话错了,当年投在门下,学会武艺,师父只教弟子偷盗,不曾说是务农。如今师父若能周全小徒便罢,不能周全时,仍放我去偷盗。弟子学得师父本领,不能把师父的本领埋没了。”韩涛被他说得无言答对,只得听他所为,劝他只在通行大路劫夺客商,不准在附近村镇窃盗。后来韩涛两个儿子光佐光佑,被他引诱入伙,及至乃父察出,却拔脚不得了。

  这日手下踩盘子弟兄,报称北路上来了个孤身客人,很有资财。世昌带领几个弟兄,隐在树林之内,候他到来,蓦地闯出,意欲劫夺。那人丢下包裹,掣刀来战,世昌与他战不到三五个照面,斗的兵刃被他削折。世昌大惊,撒了兵刃,往林中便跑,手下弟兄们惊得四散。那人苦苦追赶,转几个周遭,被世昌引到一个去处,只听轰的一声,那人跌落陷坑之内。世昌命人缚了,拖进庄院,爱他武艺超群,亲解其缚,劝他入伙,那人只得依从。世昌便推他坐了第二把交椅,这人便是那夺镖车的黄面虎叶大熊。

  四个好汉,率领五七十个弟兄,修盖围墙,设立壕沟,居然成个栅堡。这堡前临大路,后倚高山,形势雄壮,起名叫作风云堡。那日大熊带几个弟兄,伏在草地,等候商客打劫。不该丁标在他面前喊镖趟子,惹他性起,生心夺了镖车,幸而贾世兴道出万隆镖局,大熊也曾知道丁家姓名,不肯着丁标带伤,使个解数,将他踢倒。世兴不知利害,被他的折铁倭刀削断钢鞭。镖车掳回风云堡,将始末说知,陶世昌听了,老大不悦,道他不该得罪镖行中人。丁老镖头,原是师父同门兄弟,那丁标也是我们兄弟行,不争你夺来鞘银,着我们如何见丁氏父子,便是韩老师面上,亦不好看。大熊笑道:“大哥,俺便不那么想,莫怪你在绿林多年成不得名。不是俺拉句大话,漫说一个达官,千军万马,俺都不惧。俺只不解,不知何年何代,留下镖行,坏了绿林的道路。论来他们也是同道,反来夺同道衣食。偏偏绿林中人,遇见他们,凭几句鸟话儿放他过去,果然到处都是镖行,俺们便饿化哩。大哥,你莫管,看俺来对付这群鸟人。”世昌忍不住道:“二弟,你错了,历来绿林中人,不能与镖行作对,乃是前辈典型,不能由我们坏了规矩。若只依着你的性情,专与镖行作对,将来传说出去,江湖道上我们不义,岂不是这条道路由我们坏的。”大熊生性倔强,从来听不得旁人道个不字,世昌一番絮叨,不觉大怒道:“大哥,我也知道,这里你的人多,丁家与你都有瓜葛,偏我是个野鸟,不是我自夸,这风云堡不是我大熊到此,仍是那鸟样形。我本想镖车不卸,候他来人,赔个小心,原物缴还。如今顾不得许多,偏把这二十个银鞘打开,大家俵散,俺挣来的行货,恁须管不得。”光佐光佑,眼见得便要反目,不便偏袒,只得苦劝。世昌恼极叱道:“大熊,休要逞强,你不过是被擒之人,念你武艺好,留在堡里,做个膀臂,理宜厮敬厮爱。你偏自恃己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天教你认得我。”

  大熊听他说着自己短处,一时按捺不住,腰间抽出折铁倭刀,跳在院中,只叫世昌出来,重见高下。世昌闯出,由兵刃架上绰口扑刀欲斗。韩氏兄弟,哪里劝得住,二人在到院中,各吐一个门户,交起手来。战了不到三两个照面,光佐生怕世昌敌不过大熊,忙捻一根杆棒两下里隔开道:“二位兄长擎手,听小弟一言。我们在此聚义,原来同生共死,岂能为这点小事,失了义气。叶二哥性情过刚,师兄你要容让一二,我们且到屋中,从长计较。大熊恼极,口里只叫:“莫管莫管,俺偏不信他敢和俺使强。”说时举刀仍奔世昌,刀到处,世昌将刀一摇,呛的一声,刀头削落。光佑大惊,怕世昌有失,急忙白手来劝。大熊向他扑来,怪他帮着世昌,大吼一声,使个解数,一翻身子,一脚将他踢倒。回身想剁世昌,世昌早已跳出圈外,丢落残刀,换一支大枪来战。大熊见了,忙喝一声住着,立定脚跟,向二韩道:“恁俩和他原是自己兄弟,我大熊是个野鸟,今天抉撒,乃是为私。我也看出,恁俩明里相劝,暗中相帮。来来来,恁三人齐来,俺若惧恁,不算好汉。”世昌道:“要人帮的怎算英雄。”喝令韩氏兄弟退后,“看我制服这厮”说时叱退光佐光佑,挺枪来战大熊。二人院中厮斗,早惊动大小头目,一齐拢来。

  大熊暗想,他的人多势大,我的人少,便是赢了这厮,难得众人心服,不如使个手段,出这口鸟气。想罢刀法逼紧,杀得世昌眼光缭乱,被他窥个破绽,陡的喝一声着,只见红光启处,世昌肩中了一刀。及至世昌还枪刺来,大熊将刀一扫,枪柄削作两段。世昌急忙跳出圈外,大熊却不逼进,将刀盘在腰间,自往后院去了。光佐命人将世昌扶到屋中,取药医伤,着光佑后院解劝大熊。谁知在到后院,不见大熊踪影。光佑忙到前边,喊来许多人,各处寻找,仍自不见,想是越垣走了。料得大熊此去,定无好果,只得一面安慰世昌养伤,一面点拨喽啰,加意防范。

  当夜无事,次日二韩做不得主张,便到家中,请示韩涛,怎样应付。韩涛寻思,这事十分难处,劫来镖银,不难发还丁旺,只是大熊这厮,无法摆布。自己随着儿子到风云堡筹划,到在寨中,便向三人计议,大熊此去,必到旁处约人来夺此堡。我们与你丁大伯父,友谊甚深,前日撒来请帖,亦曾送得礼物去了。料着寿日一过,不出三天,北京必有人来。我们不怕他夺了这点事业,倘若失却鞘银,着我有何面目见人。不如先把镖车拉走,专人送回北京,亦着你丁大伯道我们义气。世昌道:“但凭师父做主。”光佐光佑,也觉此计甚善,当下命人把镖车赶回家中,再议押解进京之人,谁知那人去够多时,空手而回,哭丧着脸道:“老当家的,不好咧,两车鞘银,不知何时被人运走咧。”韩涛闻言,险些气昏,叫道:“我父子师徒半世英名,反被一个野狗丢尽。定是昨夜有人和他勾结,暗把鞘银盗走,着我们如何应付丁家父子?”世昌深悔自己做错,当日不该留他在此坐把交椅。几番要自裁,以谢韩氏父子,当不住光佐光佑,一味苦劝。韩涛道:“我们先到后槽相看,有何行踪,也好追寻。”大家在到后槽,但见车上绳索尽被割断,只是房上房下,不见来去的痕迹。韩涛想,大熊这厮,果然能为出众,便是有人做内应,怎的不见行踪,只怕此物不曾出堡。便向三人说了,大家分头搜寻,只争不曾翻过砖来,却不见鞘银下落。大家扰攘三五日,不得主张,韩涛不时地前来筹划,却不见行动,又怕堡里有大熊的人卧底,遇有密机之事,便回自己家中计议。

  这日韩涛方在堡中谈话,有人飞报小苏秦刘能的并一位老者来拜,回绝不得,自己在前厅等候,必要见面。韩涛想,定是丁旺无疑,心中纳闷,他们怎的访出,反到我家来找。问那人,老者是否姓丁,偏是新来的庄客,不认识丁旺,又不曾问过姓名。韩涛硬着头皮,返回家来,只望含糊敷衍,瞒哄过去。若问到自己,推个不知便了,却不料早被刘能看出,恰巧晚来光佑也到,暗中通知乃父,言道:“今日堡外,不时有些面生可疑的人窥探。”韩涛明知陶世昌一干人不是大熊的对手,何不将计就计,着他们相助。只得老着面皮,说是一时和他耍笑。当下说明原委,并道鞘银已失,怎样设法夺回的话。刘能出神道:“此事不能罢休,叶大熊存心叵测,绝不为六万银子逃走。银两乃是笨重之物,不易携带,必是藏在哪里,只怕尚未出堡。为今之计,一面防御外来之人,一面搜捕堡内奸细。事不宜迟,今夜我们先到北庄,明日着人再请丁大伯等人。”大家计议这事,韩涛想也只得这样办理,命人安排车辆,掌起灯笼,一行四人,各带兵刃,分乘两辆轿车往北村进发。

  走出不到五七里,听得迎面隐隐人声嘈杂,遥见一片灯光闪烁,韩涛指向光佑道:“兀,这般深夜,哪里来的行旅。”光佑答道:“此间夜里从来不见行人,这伙人岂不是飞蛾投火,自求烧身。不是心里有事,倒是一桩好买卖。”韩涛忽然想起道:“不好,只怕这伙人与北庄事有关。我们迎向前去,倘是那厮的人,少不得一场争斗。”少时两下凑在一处,听得对面喊道:“哪里来的车子。”灯光下,光佑看出为首的乃是光佐,急命车子住着,跳得下去问道:“哥哥,这时到这里做甚?”光佐见是乃弟,跌足道:“弟弟,你这时返回来做甚?快不要走,我有话说,这两辆车子敢是丁大伯么?”说时韩涛一干人,纷纷下车,大家看见了,齐问光佐何事返家。光佐叹口气道:“陶师兄无智,儿子无能,北村被大熊夺了。”众人无不惊诧,问他为何得出。光佐道:“此处讲话不便,赶回家中慢慢细禀。”说时两辆轿车,随着光佐,并一二十人,一齐返回庄院。大家在到厅上,细问原委,再议复仇之策,光佐尚未开言,听得庄外有人打门。

  这日韩涛去后,便有探事的喽啰,报称堡外不时有面生可疑之人,前来窥伺。陶世昌得报,便与光佐光佑兄弟商议如何应对。三人惧叶大熊倭刀厉害,生怕不敌,当下命光佑回家,请韩涛做主,顺便约刘能并同来的老者,共议万全之策。天交亥初,踩盘子的报称,西路来了十几个客商,带着许多行李货物,都是些贩运皮货的商人,并无镖行保护。只因贪赶路程,觅不得旅店,在此五七里一座山神庙中投宿。世昌听了,大喜道:“天假其便,这几只肥羊,落在口里,不吃也是罪过。”当下点二十名喽啰,自己绰一把扑刀,意欲出堡劫夺。光佐谏道:“师兄不可造次,叶大熊负气而走,鞘银又失,我们昼夜防范不暇,师兄怎好撞离。宁甘失却这水买卖,不要被他乘虚而入,将棚堡夺了,因小失大。”世昌笑道:“贤弟,你忒小心,不见得这时他便到来,你休听探事的报称有人窥探,那不过是捕风捉影之谈。光佑回韩庄去请师父,不到一个更次,便能到来。那厮不来便罢,来时也难讨好,不信他有三头六臂敌得两位前辈英雄。贤弟你莫拦我,常言道,天与不取,必生后悔。几个客人算得什么,五七里路,返往不过半个更次,便能成功。”光佐再三拦阻,世昌执意要去,光佐无奈,只得道:“师兄乃一寨之主,小大头目,多少喽啰,都听你的调度。倘若有事,小弟一人,不能做主。师兄如果不放这伙客商时,小弟替你走一遭,带领这二十人,好坏夺得货物来。师兄静候佳音,便是有了意外,也好做主。世昌见如此说,只得应允。光佐率领二十喽啰,由那踩盘子的引路,出得堡门,走过吊桥。吩咐看堡门的喽啰,快将吊桥扯起,除非我和老当家的到此,任是何人叫门,不可开放,遇事急速派人,给我送信,好来接应。

  一行人,离却风云堡,往西进发。这时一更向尽,天上乌云四起,冷风飕飕,月暗无光,寒气浸体。打劫的勾当,虽然带着火把,去时不能举火。一行人,仗着道略谙熟,只在黑地默默前行。走了半个更次,约莫有八九里路,只不见有甚庙宇。问那人时,他却哎呀一声道:“走错路咧,我们投的是西南,怎的反向正南走来,少不得改路往回下里走。”不一时,但见山下一片林中,透出一点火光。那踩盘子的道:“韩寨主看见么,那里不是他们,想是在那里造饭。我们来得正好,倘若吃完,乘夜走去,岂不扑一场空。”光佐听了,命喽啰们各自戒备,自己提一把扑刀当前,与那踩盘子的并肩而行。少时走进林中,只见一间小小山神庙,火光由那庙中放出,光佐等人发一声喊,往山神庙扑去。只见一人把灯火吹灭,顿时眼前漆黑。二十喽啰见了,愕然欲退,光佐叫道:“莫慌,此中必有能人。”说时,忽听一人叫道:“你们来得恰好,我这里等候多时哩,教你们认得白眼狼的厉害。”说时由黑影里跳出一人,持两柄板斧砍来。光佐急忙招架,众喽啰慌忙打火,燃着火把。火光下,见一个黑瘦汉,眼皮上有两点白瘢,正与寨主厮战。那踩盘子的,不知逃向何所。光佐情知中计,喝令众喽啰一拥齐上,将那人围住。那人抡起两把板斧,只敌众人。战了两盏茶,忽然虚砍两斧,被他逃出圈外,往斜刺里转了两棵树,便不见了。欲待搜捕,林中十分难行,不是山神庙前有片广场,几乎不能交手。光佐命人,先到小庙里察看,见神座前有一支残蜡,想是方终吹灭的灯光。光佐道:“这厮必是黄面虎的党羽,勾串踩盘子的,妄报此处有失路客商,引诱我们到此,以分堡内之势。我们务必捉住踩盘子的审问,便知分晓。”

  正说间,听得供床下有些声息,齐叫在这里呢。便有好事的用留客住,由神座下横拖倒扯而出;那人抖作一团道:“韩寨主,饶饶饶命,小小的实在不曾与叶寨主同谋。”光佐命人将他缚了,刀逼面门,要他实说,那人被逼不过,只得实话道:“不干小人事,今天小的踩盘子,半路上被人捉住,拖到这里来,见叶寨主和那个白眼皮,说是什么芦苇沟的吴寨主。叶寨主说,今夜来夺寨,与二位韩寨主和谋已妥,只赶陶寨主一人,命小的虚报这里有十几个商人迷路,将二位寨主骗来,自有话说。他说若是陶寨主自来时,你们二位便开了堡门,引吴寨主进去。倘若泄露消息,芦苇沟现有两三千人,量一个风云堡,不到半个时辰,便能攻破。那时只要你的头颤。小人想,你二位寨主,都打成一气,小的何苦作梗,便依了他。”光佐问他:“如今叶大熊现在哪里?”那人道:“小的如何知晓,想是诈取栅堡去了。”光佐听了,恨他不过,一刀杀却,带领众人,返奔风云堡救应。到时,只见吊桥已下,栅门外,灯光明亮,把门的乃是陌生的人。见光佐一干人到来,发一声喊,各挺枪刀,闯过壕边道:“芦苇沟吴寨主,已把栅堡得了,交与叶寨主执掌。是会的,丢下兵刃,跪地投降免死。”光佐回头看身后一二十人,料不能敌,只得叹一口气,复回头来,同往韩庄来了。

  叶大熊与芦苇沟寨主白眼狼吴二桂有旧,当年路过风云堡,便由内蒙古作案逃来,投奔二桂。不想中途遇见世昌,用计捉住,劝他坐了第二把交椅。那大熊,见陶韩三人武艺平常,早存火并之意,怎奈三人相待甚佳,一时不能反颜相向。那日与世昌交手之际,忽然想起,何不暂离此地,再作计较,当下将世昌肩头砍伤,脱身越垣而走。一路寻思,只有投奔芦苇沟,现有拜兄吴二桂,聚集着二三百强人,在那里窝藏。到那里,发五七十人,何愁此堡不是自己的。一路走着,不觉到在一座林内,看看天色将晚,前途无处歇宿。猛抬头,见林内有座小庙,便到庙中来,推开庙门,乃是一间山神庙。大熊在殿上,打一个转,见四壁剥蚀,梁栋上挂满蛛丝积尘,两三尊神像,黯然漆黑,香炉倾倒,蜡台残缺,多年断了香火,自思这供桌,便是我的行床。出门看看,四野暮气葱茏,一无人声,二无鸟语,绝是多年人迹不到的所在。大熊嗟叹一回,返回庙中,将蜡台香炉移开,跳上供桌,和衣睡倒。只望一觉睡到天明,谁知肚里一阵阵肠鸣起来,一骨碌爬起,暗道,今晚肚皮这等作怪,着我睡不得,不如连夜走去,百十里路,明天早晨便得到了。坐了一歇,息欲动身,忽然想起,二十个银鞘,现在堡内,倘若被他移走,将来夺个空堡何用。不如仍回风云堡,将鞘银盗出,看他们如何应付那丁老儿,先用这条计策,着他们自生内乱。堡内现有几个心腹,那时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一路到在堡外,只见吊桥扯起,栅门紧闭,远远望去,灯火耀眼,知道里面必有防备。便在外面走了一周遭,正愁无法进去,忽见一条黑影,在壕边飞跑。大熊看这脚程,绝像自己新收的心腹踩盘子的何二,不觉冒叫一声。那黑影顿时立住,走到对岸,叫道:“二寨主么?何处寻不到,原来却在这里。”大熊见是何二,越过壕沟,拉到个僻静所在,问他堡里作何景况。何二道:“大寨主受伤,如今养在床上,韩氏兄弟,没得什么主张,只吩咐众人加意防范。小人想二寨主今夜必然回来,自向韩寨主讨差,愿在堡外巡哨,准备与二寨主相会。”大熊道:“我今晚回来,不是和他争斗,只因寨内现在二十鞘镖银,不能落在他们手中,如何盗出亦好。”何二道:“二寨主不必多虑,这事小人能做。我已想到一个所在,今夜回到堡内,我自会将他藏起。二寨主有何高计,快快设法,若破此寨,必须里应外合。但不知二寨主在这一二百里内,可有几个朋友,如有时,小人倒有条计策。大熊道:“这事被你料着,离此正西上百十里,有我个把兄,那年由此经过,便想投他。今日正好将他请来,带百十个人来,夺取此寨,易如反掌。今天不是不能将此寨夺了,生怕众人不服,反为不美,更不知韩氏兄弟,心意如何。若将我的把兄请来,将来夺了此寨,众人们愿降的,发在把兄手里带回,我只用把兄的人,不怕他们心变。”何二道:“此计甚善,二寨主速去搬兵,小的在此专等。到那时,尚有妙计供献。”

  大熊去后,次日早到芦苇沟,见了拜兄白眼狼,道罢契阔,说明来意。吴二桂满口应允,当下杀牛宰羊,款待大熊,许他不日发一百名喽啰,前去夺寨。大熊道:“自古兵贵神速,迟则生变,二哥若要帮我,迟则后日,快则明天,到在那里,不难一鼓而下。倘若延迟,那韩老儿,有的是亲友,约出几个与我们作对,便不易着手。万隆镖局不久便有人来,丁老镖头,与韩氏父子有交,我这次和他们反目,便是由丁氏父子而起。二哥想,我们两个遮莫煞,一拳难敌四手,那时攻他不下,反被他笑。”二桂道:“贤弟,你空有惊人的本领,却不知用兵之道。愚兄在此落草多年,手下现有五七百人,你莫信外间传说,占山为王的,却把喽啰们养在山上,操兵演马,聚草屯粮,准备抵敌官兵。这里乃是王法不到的所在,不怕什么官兵,那些喽啰们,不必养在寨里。你看见么,我这里不像你那风云堡,起盖栅墙,挑挖壕沟,像煞城堡一般,我只有这疏疏落落的几处宅子。不瞒你说,地窖却有些个,值钱的都在窖里。我们的人,名子虽在我肚里,本人都散处在各村各地,也没得什么号衣旗帜,更说不到什么金鼓号令。我常说,人家做山大王的,有什么分赃厅,断金亭,有军师,有大将,我这里一概也无。平日各在远方作案,得了油水,送到这里来,听我分派。我这里用人,都是现集,用完便散,你要百十人时,少熬亦须三天。我在家里无事,不妨随你走一遭,你若着他们久住那里,每日听你调遣,还须从长计议。依我拙见,打开栅堡,只把银子运来,那堡要他何用,不如住在这里享受。你若想大作时,另在旁处立寨,那伙人何必要他。”大熊道:“二哥不知,那寨是我一手创立,我费了几年的心血,岂肯双手让人。如今但求二哥派人,帮我夺了那寨,候着镖局来人,胡乱打发他们回去。这几万银子与你平分,以后的事,再作计议。”二桂见这般说,只得应允,当下派几个伴当,各处送信齐人。这时一干手下,都在外边作案,打劫的打劫,窃盗的窃盗,候得他们回来,尚有许多不愿去的。大熊度日如年,恨不得插翅飞去,好容易盼得人齐,兀自耽搁了五七天。其实二桂手下有的是人,便是真个召集,也不见得如此费手,只因他本身有件委决不下的事,必须自己办妥,方能动身。

  二桂原是军汉出身,当年在湖广地方,遭际一位武职达官。那武官,喜他随机应变,伶牙俐齿,留在身旁,做个亲兵,后来提升到戈什哈,待他如家人父子一般。谁知狼子野心,胸怀叵测,他却把那武官的一位如君陈氏爱上。偷鸡摸狗的人,不知道什么叫作花前月下,只知为所欲为。后来有些风声到本官耳里,几番捉获不着,恰值本官奉命出征,半路上被他将本官害了,纷乱中躲过。清初时节,不少剑侠谋刺朝廷显官,当时拿不得凶身,便疑是剑客所为,只好以不了了之,含混棺殓。因他是个心腹,营中不能因为死个军官,误了征讨大事,便派他带领些亲兵,扶柩回里发丧。他便乘乱与那陈氏卷逃出来,生怕事发,一路辗转,逃到山西。无意中遇见几个逃兵,聚集一起,便做起没王法的事来,后来弄大,生怕犯案,逃到口外王法不及的地方窝踞。口外田地又贱,被他置下许多地土,盖些草舍,在此安家立业。仗他颇有智谋,远近亡命之徒,都来依附,推他做个盟主。十余年来,聚集了数百人,三五百里内,声气相通,守望相助,他便成个坐地分赃的人物。只是心里偏狭,后来他的眼皮上生了两点白痕,外人见了,都称他作白眼狼。这日被他听见,反倒喜悦道:“我的行为,正和狼一般,但愿你们一群傻狗,得到东西喂狼,不要教我狼得了喂狗便罢。”因此每逢有大伙客商被他探得,自己有时高兴,亲自带三五十人去打劫。见面时,抡起双斧,必要报出他那白眼狼的匪号。多少客旅,都知道口外有个白眼狼,但听得他的名字,无不弃物而逃,他反兵不血刃,平白的得了许多行李货物。

  如今四十岁的人了,那拐来的浑家,不曾生儿养女。那浑家比他小不到几岁,未免色衰爱弛,白眼狼却生了纳妾之念。当年卷逃时,陈氏身边有个使女,方才十岁,如今已自二十以外,出落得明眸皓齿,绰约多姿。陈氏几番着他为这使女觅个婚配,他只推称不忙,苦于寻不得相当的少年英雄,不要误了她的终身,却不知心中早存了收房之念。怎奈陈氏把她当作女儿看待,一时不好启齿。心中隐忍了这些年,如今再延不得了,便涎脸向陈氏说明,只望一说便安,谁知撞了个老大钉子。白眼狼既然抓破面皮,反倒固执己见,心要收房方休。夫妻着实吵闹几场,正在不可开交,偏巧大熊到来,要他相帮夺收风云堡。白眼狼因为这件心事未了,一时不便随他前去,怕陈氏借此将那使女隐匿起来。当不住大熊每日催促,只得传下令去,暗地集人,这日想起此次夺了风云堡,眼见得有几万银子的利益,有了银子,什么买不得。地自勒住不放,我何不到内地拣好的买两个来气他。

  不一日将人齐好,择个良辰,自与大熊率领众人陆续到风云堡左近,四下里埋伏妥当。有的住在店里,有的藏在山中。大熊自到风云堡外各处窥探,恰巧遇见何二,问他有何妙计夺取栅堡。何二道:“这事不难,如此这般好么。”大熊喜不自禁,便引他与白眼狼见了。大家计议妥当,何二便到堡中引得光佐出来,故意作然迷途,挨到天黑,方把他引到林中山神庙内。白眼狼黑暗中绕出树林外,只候何二到来,一同夺堡。谁知半晌不见踪迹,料无好兆,只得自投风云堡。来到时,听得堡中许多人喝喊声音,堡内灯火照如白昼。原来大熊在堡外窥探,见何二将光佐引出,知道光佑早回韩庄去了。暗中传下号令,芦苇沟群贼集在一起,自己当先,跃过壕沟,取出飞抓百炼锁,抛上墙头,盘将上去。到墙头上张时,堡内并无动静,大熊暗道一声惭愧,早知如此,不用白眼狼相助,亦能将此堡夺来。说时走到门前,将吊桥绳索砍落,壕外喽啰,呐一声喊,一起闯将过来。

  里面啰兵原有大熊几个心腹,早经何二说明,只待韩氏兄弟出去,叶寨主便来夺取堡。这时听得发喊,便知大熊已到。蓦地发作起来,将世昌的心腹砍倒两个,顿时一阵大乱。大熊乘势跳将下去,叫道我黄面虎在此,有投降的丢下兵刃免死。说时闯到门前,将锁砍落,便有人抽栓开门,外边闻声接应,少半由百炼锁陆续盘将上来,大半由寨门闯入堡内。里边喽啰听得声势不妙,早到大寨,飞报与世昌知道。世昌闻报大吃一惊,硬着头皮,率领二三十啰兵出来。半路上只见大熊一人当先,后边跟随五七十人,一窝蜂卷将来。世昌大骂大熊,反复小人,不该勾引外人,来夺寨堡。说时一刀砍去,不提防大熊将刀一迎,仓的一声,刀头落地。世昌暗道一声不妙,回头要跑,却被大熊一个箭步赶上,一刀了却性命。这时两下里众寡不敌,堡中人死伤甚多。大熊喝道:“住着,俺叶大熊平日待你们不薄,如今大寨主已死。有愿降的,快些丢下兵刃,不降的大寨主便是榜样。”这一声道罢,谁人不怕死,大家纷纷投下兵刃,齐道愿保叶寨主为尊。

  大熊见栅堡已得,传下令去,派心腹人各处搜寻,如有隐匿不降的,一律捉来处死,谁知恼了一人。这人原是寨中一个小小头目,手下只管着十名小卒,平日专令巡哨之职,如今见大熊负气而去,料定必无好果。又见大寨主伤口未平,韩氏兄弟,没甚能为。他自暗地巡查,处处留心,时时在意。这日听得光佑回庄,光佐出去行劫,心中兀自不快。果然被他料着,大熊勾结外人,火并了大寨主,夺了栅寨。他正在后边巡查,便令手下十名小卒,一齐燃着火把,各拿一支棍棒。“少时大熊必来搜查,你等不必向前,只将火把高举,看我擒杀此贼,与大寨主报仇。”小卒将火把燃明,这人手持一条棍棒,泼风也似的打出来。正值大熊派人搜查,被他打得跌脚爬滚,飞报大熊,后边反了袁亮,带领许多人杀将上来。大熊闻报大怒道:“俺不信有这等事,看不出袁亮这厮,敢和我作对。说时抽出折铁刀,率几个心腹,赶将前来。只见一阵火光灼灼,袁亮大叫负气的贼,还我大寨主来。大熊更不答话,将刀砍去,袁亮使出解数,全不让大熊占一些上风,几次想削他的杆棒,怎奈这棒使得端的高明,任是泼水难入,捉不住一些破绽。两边喽啰,忘却性命相扑,一时忘形,喝起彩来。正在难解难分,听得有人叫道:“叶寨主休慌,白眼狼来也!”说时舞动两把斧头,直取袁亮。袁亮全然不惧,以一敌二,绰绰有余。大熊暗想,我在这里许多时,却不知这厮有恁大本领。早知如此,怕不把他结为心腹,如今倒要费些手脚。想罢虚砍一刀,跳出圈外,一面命几个芦苇沟的头目,守把寨门,一面唤来两三个心腹,秘密定计。分派已定,重新杀入。

  这时白眼狼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大熊二次入来,叫道吴寨主退后,看我捉他。白眼狼亦知乏力,急忙退后。袁亮料得大熊必有诡计,一壁厮杀,一壁留心察看。恰巧这时身后火把将尽,光亮不似从前,袁亮只顾盘算,一个失神,杆棒被他削去一段。袁亮大惊,急忙退后几步,由喽啰手中夺一根杆棒再战时,火把陆续皆灭。大熊陡的将刀砍入,赚得袁亮架来。他却往斜刺里一跳,撒腿往后便跑。袁亮随后追来,追不到五七步,当不住亮处厮杀多时,忽然到在暗处,眼前顿觉漆黑。袁亮生怕中计,追了几步,隐身暗处寻思道,我不要被他拿了,何不逃出堡外,与韩氏父子送信,设法夺还此堡。三寨主不见回来,只怕亦受他们暗算。想罢抛了杆棒,转身跳上房去,一路跑到栅口。守堡的喽啰,不知里面消息,只当他出堡有何公干,被他混得出去,到韩庄去了。

  大熊原想引他到一个去处,暗中用挠钩捉他,跑出多远,不见追来,回头看时,不见了袁亮。不由懊悔,自己反中他人之计,吃他逃走,只得重回前厅。袁亮的人,自知不敌,只得请降。大熊到在分赃聚义厅上,欲推白眼狼吴二桂为主。白眼狼道:“不可,我在芦苇沟原有事业,为义气上,助你一臂之力。来时原说,着你出了这口气,收拾金银细软,弃了此处,随我到芦苇沟享用,谁稀罕这把交椅。如今仍是你做本寨之主,谨防韩家父子前来复仇,预备善后。”大熊听这般说,只得依从,让二桂坐了客位,自坐主位。传齐本寨人等,当众发话道:“我为一口鸟气,和陶寨主反目,那厮不良,破坏绿林规矩,吃俺负气出走。如今蒙吴寨主相助,复夺此堡,火并那厮。”本想弃了此堡,随吴寨主到芦苇沟去,只因韩氏父子,并丁镖头,两下里必和我作对。我若走去,一来吃那厮们笑我胆怯,二来连累了吴寨主,须不好看。你等务要尽心把守,各按原职。如有人来攻打,不必惊慌,有我在此,管保他一个不得回去,尽在我的刀下做鬼。”回头向白眼狼道:“此堡已得,后患未除,请你多住几日,帮我到底。韩氏父子,不放在我的眼里,叵耐万隆镖局有个什么青面豹子丁旺,听他有些名头,他若来时,倒要防一二。”白眼狼吐舌道:“我的爷,我在江湖上这些年,多闻他的名头,虽然不曾遇得,知他实在本领出众。如今七十岁的人了,兀自三五十人近他不得,更兼手下颇有能人,我们倒要多加小心。”大熊慨然道:“二哥不必过虑,量他一个老儿,中甚用处,来时看我取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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