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拜山较技 被困一线天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盛筱帆一个“饿虎扑食”,猛从身后扑了过去。这一来那匪徒哪还逃得开,被盛筱帆一刀戳去,那匪徒往左一斜身,这一刀扎在他右肩头后,匪徒哎哟一声,身躯向前倒去,弩弓也甩出去。可是盛筱帆才在撤刀之间,从左边突发喊声道:“小辈!你敢伤我弟兄?”这人从丈余高的一段石峰上,飞扑下来,一口厚背鬼头刀向盛筱帆斜肩带臂劈下来。盛筱帆右脚往右一滑,一个斜身移步,反臂抡刀,这一刀反向上面扑下来,向这个匪徒双腿砍去。这匪徒往起一腾身,蹿起丈余高,身形很快,纵跃轻灵斜退出丈余远去,小侠于环这时手一扬,三粒铁钢子母珠竟向这匪徒身上打去,那党子仁更也在同时纵身纵过去,抖十三节亮银鞭,向下就砸。这匪徒在身形一落,于环的铁钢珠到,他在左一晃肩头,半转身,掌中厚背鬼头刀从右胯旁往后一展,把下面的两粒铁钢子母珠完全打飞,奔他面门的一粒早已闪过。党子仁十三节亮银鞭这一砸下来,匪徒的厚背鬼头刀往上一穿,一拧腕子,刀身一个翻,竟向亮银鞭上往外一挑,他是安心想夺党子仁的这条软兵器。党子仁猛然往回一振腕子,十三节亮银鞭鞭身只和他刀头擦了一下,呛啷一声,火星子一闪。这条亮银鞭又自从右往后翻转来,“苏秦背剑”反向这匪徒的右肋下缠来。这匪徒身躯猛往左一扑,上半身完全贴在地上,亮银鞭从他头上过去。可是跟着往左一晃肩头,这口刀往外一展,刀头向党子仁的鞭头上便削。党子仁往起一纵身,腾身跃起,可是老武师于鹏已经飞身纵过来,口中尚在招呼着:“子仁后退!这位朋友若是宜山凤凰岭掌山头的瓢把子麾下,请你打个招呼,免得我们无礼。”这时党子仁已经撤身往后一纵,退出两丈左右。这匪徒他也随着往左一腾身,蹿到一段峭壁上,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停身,向于鹏呵斥道:“来人既然是有意拜访凤凰岭,二位当家的为什么先伤我们守卡子弟兄?不必多费话,有本领往前闯好了!”老武师于鹏怒斥声:“不要脸的东西!老师傅难道不能收拾你么?”猛往起一腾身,老武师于鹏闭穴镢撮到掌中,身形也往这段悬崖上扑过来,双镢随着身形往下一块落,向这匪徒猛砸过来。老武师于鹏在这种地方竟敢这么动手,双镢往下一落,可是这匪徒在这段岩石上面微一斜身,他并不纵身闪避,掌中的刀猛然横着竟向老武师于鹏拦腰斩来。这上面没有多大的地方,统共不过三尺左右的坎坷不平的岩石。把这口鬼头刀拦腰砍到,老武师于鹏竟自腕子上一用力,双镢猛然往外一抖,当的一声,和匪徒的鬼头刀迎个正着,匪徒鬼头刀竟被于鹏振得脱手飞去。于鹏跟着双臂向外一递,向这匪徒的左肩头后猛点来。这匪徒猛往起一耸身,从这岩石上又蹿起一丈五六来,往一段壁立的山岭上面落去。老武师于鹏刚要往起纵身,随着他的后踪扑上去,哪知上面喝声:“下去吧!”跟着从上面连投下三四块巨石,全有斗大,齐向于鹏落脚之处砸来。老武师于鹏双臂往起一扬“燕子倒翻云”式从岩石上倒翻下来,轻飘飘落在了山道的对面。可是上面巨石打下来,砸到那断岩上,没有阻挡,从断岩上滚下来,落到山坡上,砰砰的连声爆响中,砸得碎石纷飞,这种声势,令人心惊。老武师于鹏向盛筱帆招呼道:“师弟,匪徒们无礼已极,我们不管下面是否就是他的垛子窑,只有闯下去再说了。”老武师于鹏毫不迟疑,头一个纵身而起,盛筱帆压着折铁刀跟踪而进,于环提着钩镰蛇骨枪,党子仁十三节亮银鞭,这爷儿四个彼此全相隔着六七尺左右,飞扑下来。老武师于鹏往前走着,可是竭力地留神着,这窄山道的两旁,怕有埋伏和暗算。

  已经又闯过二十多丈,离着下面已经有不过十几丈远了,突然听得下面一阵呼哨连鸣,一声接一声。老武师于鹏赶紧把脚底下略停,向后面的盛筱帆、于环、党子仁说了声:“不要冒昧地往下闯,我们得看一看,宜山双鸟有什么阵势。”盛筱帆等也全把身形收住,这一阵呼哨声响过之后,突然在山坡下一片乱树后面,闪出两盏红灯,提灯的人身手上十分轻快,他竟自施展夜行术的功夫,直向山道这边扑来。盛筱帆向于鹏招呼道:“师兄,大约宜山双鸟要挑开帘儿和我们弟兄相见了。”

  武师于鹏道:“要是这样,倒还便宜了他。”说话间,那两盏红灯如飞而至,眨眼间已到近前。提灯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匪徒,各自穿着一身疾装劲服,往山道口那里一停身,向这边招呼道:“朋友们既入凤凰岭,可要守些规矩,不必在这里卖这些张狂,不报“万儿”恕我们不接待。”盛筱帆忙答道:“请问弟兄可是宜山双鸟的麾下弟兄?我们是从成都而来,我姓盛名筱帆,这是我师兄姓于单名一个鹏字,带着小徒来到凤凰岭拜见申、韩二位当家的。我们并没有不按着江湖道的规矩拜山,中途连遭暗算,这也是好朋友所为么?”那执灯的内中一个却答道:“原来你们就是成都府的捕头,很好!奉我们瓢把子之命,特来迎接,随我们来!”这两个执灯笼的一转身,腾身飞纵,蹿进前面的道口,丝毫不停留,脚底下纵跃如飞,向前疾驰着。于鹏、盛筱帆十分痛恨,宜山双鸟这种举动太以地狂妄,目中无人。这老弟兄两个,各自把一身轻身本领施展出来,轻蹬巧纵,望着这两盏红灯所走过的道路,穿着这片最低洼的地方,到处里有野树和深草,形势极其险恶,在树林围绕着,已经发现好几处房屋。可是前面执灯引道的人,并不停留,绕着一片房屋过去,直奔后面,敢情他垛子窑并不在这里。执灯引路的人竟直奔后面一片斜山坡,往上走不过十几丈,一条羊肠小道,竟自往旁斜着。连转过两个孤立的石峰,陡然现出一条夹沟似的窄山道,这种地方可是奇险异常。明知道随着引路的人走进去,再想退出来可就不容易了,但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方,焉能示弱,只有往前拼着看了。这条夹沟的山道,好在没有多远,不过十几丈长。

  出了这夹沟的山道,眼前的形势一变,这后面是一段很平坦的山岭,方圆足有数十亩的地方。这一带古树丛生,那山壁全挂着很厚的苍苔,在迎面二十多丈外有一所房屋,房屋并没有院落围绕,孤零零紧贴着后面山壁下。执灯引路的人,内中一个却脚下加紧,蹿到头里,如飞奔向那房屋前,他竟自高喊了声:“跟当家的回话!成都府下来的盛筱帆、于鹏已被我们带到了。请当家的示下,是当家的收拾他们,还是我们动手!”屋中跟着有人答话道:“不许你们胡言乱语。”话声中,门开处,从里面走出两个人。老武师于鹏和师弟盛筱帆停身止步,细打量屋中所出来的人,盛筱帆看出内中一个正是在成都府郊外两次追赶缉捕的那个匪徒。

  这两人从屋中出来,向前紧走了两步,靠左边那个身量略高的生得面貌十分狡猾,并且带着一派狂傲之气,他们衣服打扮,倒很平常。此人一抱拳向于鹏、盛筱帆道:“二位老师傅大驾光临凤凰岭,我们弟兄未能远迎,虽然没跟师傅会过面,不过你们二位名震南中,为武林中成名的人物,如今竟蒙到凤凰岭赏脸赐光,足使山林生色,我申杰真算是一生最难得的幸运了。”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也全抱拳拱手地答礼,老武师于鹏道:“二位当家的,你们弟兄在两广一带扬威立“万儿”,我们也是久仰大名了。这次,竟蒙你们弟兄到成都地面,格外地照顾我们,所以不揣冒昧地特来拜访。只是我们弟兄武功本领平常,一入广西境内,竟蒙二位当家的处处派人接引,这真是我们弟兄脸上的光荣。现在更许我们入凤凰岭,这是二位当家的大量容人之处。”说着更一指九头鸟申杰旁边这位说道:“这位可就是韩当家的,在广州地面多蒙你手底下留情,我们师兄弟两人,承蒙韩老当家的厚赐,所撂下的几件案子,到如今还在悬案未销,所以我们冒昧到这里来,请二位当家的要成全我弟兄,到成都地面再走一遭。我们明知道这种要求十分冒昧,可是事非得已,二位当家的定然原谅我们。成都地面的事,不作个了断,我们弟兄在两川一带也就无法立足了。君子成人之美,事情可不能勉强。二位当家的如认为我于鹏这种办法不当,只要由二位当家的口中说出成都府所撂的案子,任凭我们弟兄去担当,我们绝不再多说第二句话,官司我们替二位当家的打了。”那铁燕子韩霄哈哈一笑道:“于老师傅你真是快人快语,既然你们老哥两个肯这么不辞辛苦到凤凰岭,我们绝不会叫你弟兄空手回去,一定能叫你们称心如愿。远来是客,哪好立谈,何妨到屋中略坐片刻,也好细谈了。”盛筱帆道:“我们既然来到这里,很愿意瞻仰瞻仰二位当家的垛子窑的情形,二位当家的请!”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两人往左右一分,往里边让。老武师于鹏和师弟盛筱帆带着党子仁、于环一同往里走。

  这时迎面屋门旁却多添了几名弟兄,在门旁侍立着。门已敞开,于鹏、盛筱帆随着走进屋中。屋中的地势很大,不过很简单的几件桌凳,并没有多少器具,绝不像平常所传说那种开山立寨耀武扬威的局势。于鹏、盛筱帆落座,党子仁、于环全侍立在一旁。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也全落了座。这屋中可并没有别的匪党,那九头鸟申杰却向盛筱帆道:“盛老师,在下有一点事,不大明白,要在老师傅面前领教。”盛筱帆忙答礼道:“申当家的,有什么事只管指教,我盛筱帆洗耳恭听。”九头鸟申杰遂说道:“盛老师,你在成都地面是六扇门里闯出名姓来的。朋友我们弟兄寄身草野,做这种没本钱的生涯,势非得已,谁愿意失身绿林,做这些犯法事?不过已走上这条路,再想抽身只怕由不得你了,所以我们弟兄二人,早知道早晚是落个瓦罐不离井口破,终归要折在阵上。可是我们弟兄从来和盛老师你没有丝毫牵连,我们只在这广西省境内“上线捡买卖”,成都地面,我们从入江湖道之后,绝没有到那里走过一次。这次我们手下的弟兄,在成都地面,绝不想惹是生非,在盛老师你的手底下闹什么花样。他在成都地面耽搁三天五早晨的,地面上又没有招扰的情形,盛老师就是看出他们路道不对,念在江湖道的义气,也不应该对他们下手。何况他们全是无名小卒,以盛老太爷这种成名的捕头,伸手拾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卒,也未免辱没盛老爷你身份。说句土话,打狗也得看主人,我们弟兄在宜山凤凰岭,小小也有个“万儿”,盛老爷你竟一点情面不留,叫我铁燕子韩霄手下弟兄丢人现眼。我们弟兄这个跟头栽到成都,宜山双鸟江湖道上就算是得除名了。我们还怕手底下这种不成材的东西们,招惹是非,所以我弟兄亲自赶到成都,查明真相。这才知道盛老爷管辖的境内,不许我们绿林盗的朋友们涉足,这足见盛老爷的威名远震,谁敢在成都地面轻捋虎须?我们弟兄在成都地面,查明真相之后,知道有盛老师你活在世上一天,就没有绿林的活路。这种事我们按着事情的轻重来想一想,还是请盛老爷你退出成都府,把江湖路还给我们江湖人留着。若因为盛老爷你一人升官发财,把许多江湖同道的路全捏断了,那也太不公平,所以想把盛老爷你请到宜山,咱们当面一谈。彼此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我们虽然栽个小跟头,也算不得什么。这次不过是为绿林同道们主持公道,冒犯虎威,盛老爷你要高高手,请你把这份差事让给别人,你即日离开成都地面,你后半生吃穿二字,姓韩的绝不教你受着丝毫委屈。你若是只顾你一个升官发财,扬眉吐气,置别人的死活于不顾,那可没有别的,咱们只好另讲讲了。”

  盛筱帆听铁燕子韩霄把话说完,冷笑一声道:“韩当家的,你这种大仁大义,为绿林同道着想,我盛筱帆十分敬服,你真够朋友。可是韩当家的,你可忘了俗语说的好,官差由不了自己,衙门口这份差事,我盛筱帆吃了二十年,我想不干全有人不容,这可叫我盛筱帆有什么法子。何况我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干什么说什么。韩当家的,你主意虽好,可惜盛筱帆不能从命。只有请韩当家的,你把姓盛的成全到底,随我到成都走一遭,那里的案子,只好请韩当家的你给交代一下,咱们的事还有什么不能了结的,这就是我们的来意。好汉做事好汉当,韩当家的,你撂的案子你把他销了,这是公买公卖。盛筱帆虽是当官差,不算不说理吧?”

  铁燕子韩霄一阵狂笑说道:“盛老爷,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姓韩的要打算打这场官司,我就不请尊驾大远地到宜山来了。我因为盛老爷你大仁大义,肯这么前来,我们弟兄所以也大仁大义地对待你。好说好讲,盛老爷,你若不开面,不给我弟兄少留脸面,可是你们来着容易,走着难,你就不必再回成都府了!”老武师于鹏纵声狂笑,向九头鸟申杰道:“申当家的,你这个话可说对了,我们弟兄从离开成都那一天,就打算好了,本想带着棺材来,只为道路太远,运灵棺不方便,我们落个街死街埋,路死路埋,这宜山凤凰岭就是我们埋骨之地,我们还想去做什么?”那铁燕子韩霄怒斥道:“于鹏,你少跟我们弟兄眼前卖张狂,你有什么本领敢到宜山凤凰岭来?”于鹏道:“二当家的,我于鹏也没长三头,也没生六臂,只凭掌中一对闭穴镢,就要到宜山凤凰岭瞻仰瞻仰。现在的事极好讲,咱们手底下分,也许我们有本领叫你们弟兄到成都投案打官司,也许把我们爷几个全埋在凤凰岭,我们算是认了命。”九头鸟申杰立刻站起身道:“现在不是凭口舌之利就能解决的事。姓于的既到了这里,给我们弟兄留两招。”于鹏、盛筱帆、党子仁、于环全站起来,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抱拳拱手往外让,于鹏头一个领着走出屋来。

  这时外面灯笼火把,已经全预备好,在这正厅两旁,燕翅排开四十多名少壮弟兄,可执着刀枪弓箭,分两旁守护着。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连正眼也不看他们,走到台阶下,分两边一站。老武师于鹏向宜山双鸟抱拳拱手道:“咱们是单打独斗,还是聚众群殴,只请当家的示下。”这时九头鸟申杰冷笑一声道:“于老师,你把我弟兄看作何如人?我这里小小的山寨,手底下不过这几名弟兄,他们就是聚在一处,于老师你不过一举手之劳,就把他们了结了。有我们弟兄二人在,何用他们在老师傅面前丢丑!”那铁燕子韩霄却截断了他师兄的话头,向于鹏招呼道:“于老师,我韩霄久仰你掌中这对闭穴镢得名师的真传,能打三十二处一穴,我愿在你面前讨教几招。”老武师于鹏答了声:“好!”

  才要移身向前,小侠于环他却一声不响,一纵身蹿出来,往当中一站,用手向铁燕子韩霄一指道:“姓韩的,你有什么本领敢点名叫姓地招呼老爷子和你动手,怎么你眼中无人,欺负我年岁小,从进了山寨,你就没理睬我一下。你不要欺负我年岁小,叫你尝到小侠手底下这两手功夫,你就知道比老的还厉害呢!”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老弟二人全没防备到小侠于环会这样愣往外闯,此时他既已答了话,只好任凭他去动手了。那铁燕子韩霄,他原本就看不起于环,不过十几岁的一个小孩子,身躯长得又矮小,此时话一出口,十分犀利,韩霄冷笑一声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在我凤凰岭耀武扬威,你韩当家的是闯荡江湖的英雄,岂能和你这小孩子动手?”于环一伸手把钩镰蛇骨枪从腰间抖出来,枪头往地上一搭,向铁燕子韩霄道:“姓韩的别废话,有本领你尝尝这个家伙,你还不定见过没见过呢!”韩霄被于环这么当面侮辱,怒气填胸,再也忍不住,明知道跟于环动手胜了不算露脸,以一个成名的绿林,对付一个小孩子,为同道中所窃笑。不过于环的话非常毒恶,自己不出去动手,真是怕了他,立刻往前一纵身,却先回头向老武师于鹏招呼道:“于老师傅,这不问可知是令郎,姓韩的在两广一带,也是露头露脸的弟兄,他这么逼迫我动手,我可不能不接他两招了。”老武师于鹏含着笑道:“韩当家的,你只管赐教!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你不叫他尝尝手底下的厉害,他也未必甘服。”这时铁燕子韩霄一伸手,从腰间也掣出一条软兵刃来,老武师于鹏暗暗心惊,知道儿子于环定要吃他的大亏,他使用的是十三节骷髅鞭。这种铁骷髅足有鸡卵大,这条鞭施展开足有百余斤的力量,于环的钩镰蛇骨枪哪会是他的对手?铁燕子韩霄亮出兵刃,于环是毫无所惧,他竟自把钩镰蛇骨枪一抖,口中说了声:“姓韩的你接招吧!”往前进一步,这条钩镰蛇骨枪抖起来,往前一递,枪头奔铁燕子韩霄胸头便点。铁燕子韩霄这条骷髅鞭往外一甩,右脚顺着地面往后一滑,一翻身骷髅鞭已经带过来,“乌龙卷尾”,向于环的双腿缠来。这小侠于环蛇骨枪点空,身形往起一腾,蹿起七尺多高,往下一落,向左退出五尺来,双臂一分,右手的蛇骨枪横打出去,往铁燕子韩霄肩头便砸。铁燕子韩霄往下一矮身,肩头往右一晃,把身形撤出去,骷髅鞭猛抖起向下一落,照着于环的蛇骨枪枪身上便卷,他是安心把于环的兵刃夺出了手。可是于环手底下既贼且滑,身形猛往地上一扑,钩镰蛇骨枪拍在地上,往回猛一撤,把地上的碎石满带起来,一个矮身旋转,钩镰蛇骨枪塌着地面盘旋过来,向铁燕子韩霄右肋上便打。韩霄撤步抽身,往后退出二尺去,把枪头让过,骷髅鞭从上面“泰山压顶”向于环的顶梁上便砸。于环往左一晃头,骷髅鞭从右肩头落下去,他的蛇骨枪往起一抖,已经顺势翻过来,也向韩霄的面门砸到。两下的兵器走的是一样的势子,铁燕子韩霄微往左一偏头,右肩头往后一闪,右手中的骷髅鞭往回一带,借着往回掣之力,竟跟于环的蛇骨枪缠在一处。两下的兵器往一处一搅,于环这条蛇骨枪枪头下有三寸的刀刃子,正和骷髅鞭捋在一处。铁燕子韩霄是阴损十分,他正为的是把于环的兵器夺出了手,两下力量全是用足了,这两条兵刃往起一绷,哪知于环在这时自知力量敌不过他,硬往外夺,绝夺不出手来,他猛用力之后,跟着往前一纵身,掌中的钩镰蛇骨枪往回下一送,铁燕子韩霄猝不及防。他是安心要把于环的兵器夺出手来,全身力量往右一带,竟自被于环这一手,身躯收不住势,兵器分开,他踉跄往右倒出三步去,才算拿桩站稳。可是于环身形纵出去,二次翻回,一振腕子钩镰蛇骨枪“乌龙出洞”式,枪头向铁燕子韩霄面门扎到。铁燕子韩霄脚底下才找稳,身形在仓促之下,往右一闪,顺势把骷髅鞭往右一翻。可是于环猛把钩镰枪往回一掣,右臂一扬,这条钩镰枪从下往上翻卷来,又向铁燕子韩霄顶梁砸到。铁燕子韩霄任凭身形多么矫捷,于环这种式子过疾,他努着力地全身往左一沉,可是于环的钩镰蛇骨枪已经砸下来,身躯撤开,他这条右腿撤不回去,蛇骨枪已到,斜背着枪眼看着落在他腿腕子上。铁燕子韩霄用“卧看巧云”式赶忙地一缩右腿,可是他脚底薄底快靴已被蛇骨枪头下的刀刃子划了,哧的一声,竟把薄底快靴的靴筒子撕破。

  以铁燕子韩霄这种成名的绿林,如今竟败在这个十几岁小孩子手内,也太以栽跟头了!往外一纵身,竟自腾身而起,蹿出去两丈左右,向小侠于环招呼道:“小娃子手底下还真有点功夫,今夜当家的要便宜便宜你,教你几手暗器,小娃子你有这个福分没有?”小侠于环自己钩镰蛇骨枪居然胜过了他,也未免骄狂,何况家传的暗器铁钢子母珠,在武林中颇具威力,铁燕子韩霄这么一叫阵,于环又哪肯含糊了,答了声:“你不要卖狂,小侠正想和你比较暗器。”

  这时老武师于鹏他可知道宜山双鸟以轻功暗器成名江湖,他们这种本领全是各有特殊的功夫,尤其是铁燕子韩霄轻功提纵术,有极精纯的造就,他掌中六只铁燕子为绿林中一种出奇的暗器,不止于打发惊人,这种暗器只要打上,无论中在什么地方,也得受极重的伤。于环不知轻重,只要跟他一较量上暗器,非毁在他手中不可。自己此时焉能再让这种步,立刻往前一纵身,迎了过来,向小侠于环呵斥道:“不识抬举的东西,韩当家的分明因为你年岁小,不肯当面教你受辱,让了你一招,怎的你还敢在韩当家的面前讨教暗器,你真是自取其辱,还不给我退下去!”说到这,抬头向铁燕子韩霄招呼道:“韩当家的,多蒙承你手下留情,给小儿留脸,我于鹏承情不尽。韩当家的以轻功绝技跟独门暗器威震两广,我在下久仰大名,我很愿意给韩当家的接两招,也叫我看看眼长长见识,看看这铁燕子究竟有多大威力,韩当家的肯赐教么?”铁燕子韩霄见老武师于鹏亲自出头对付自己,韩霄安心一试这种暗器的手法,所以韩霄答了声:“于老师傅,你既然肯和姓韩的走两招,这实在是你的抬爱,那么于老师傅请你接我韩霄两招。”这时兵刃早已收起,往左一斜身往下矮身一纵,身形如一缕轻烟,直向东南角这边飞纵过去,倏起倏落,纵跃如飞,竟扑向东南角这边山地上,老武师于鹏跟踪而起追赶过来。

  两下里一边是主,一边是客,老武师于鹏到这里人地生疏,那铁燕子韩霄他在凤凰岭盘踞多年,这一带一草一木全早存在他心目中,所以他身形起落,脚底下点得准起得快。老武师于鹏哪肯存丝毫退缩的情形,跟踪而进,猛扑上来。这段山地有二十余丈高,铁燕子韩霄这时已经飞纵上去十五六丈,老武师于鹏跟得也够紧的,两下相隔只有四五丈远了。铁燕子韩霄从一块凸起的岩石猛一纵身,“鹞子钻天”式往山地顶子上扑了上去。于鹏这时脚下也用力一点,腾身而起,往山地顶子上一纵身时,铁燕子韩霄竟自说了声:“恕韩某无礼,老朋友下去吧!”他脚底下也就是往山地顶子上才一沾,猛然一个翻身,右臂往后一甩,唰啦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支铁燕子出手。

  这种铁燕子打出来带着一股子风声,并且发着一种笛音,这铁燕子银光闪烁,直向老武师于鹏胸前打到。这种暗器打出来得十分巧妙,完全如同燕子形,可是两翅膀收敛,全身是扁形,燕子头是五分长的三棱针,这两个翅膀就在燕子的颈项下,制作得非常巧妙,燕尾也是人字形。他这种暗器打出手时,能借重风力,比较平常暗器多打出两丈去,力量不减。任何一部分,被燕子头打中时,三棱钢针打入肉内,燕子头这一撞,两个燕翅立刻从里边往外一炸,三角形两个铁翅能够把皮肉横着划伤四寸。这个暗器打上是没法子往下起,头上的三棱针上面有巨齿形的刃子,两个燕翅也是带着倒须钩,这一只铁燕子打中能够受五寸宽的伤,在绿林中和梅花透骨针、蛇头白羽剑,为暗器中的三绝。这三种暗器总是过嫌阴毒,武林中对于使用这种暗器的全是深恶痛绝。

  铁燕子韩霄在武师于鹏身形往上扑时打出这种又毒又绝的暗器。老武师于鹏早预备到铁燕子韩霄手下绝不会留情,猝然间韩霄铁燕子出了手,于鹏是先礼后兵,掌中早扣好了铁莲子,在铁燕子一打过来,老武师于鹏也一振腕子,掌中的铁莲子随手发出,两下里相隔不过丈余,暗器只要出手,立时就算到了。可是老武师于鹏这一掌铁莲子打出之下,身躯向后一仰,脚底下早已用好了力,这山壁上所有突起的岩石,尽是锋棱,竟在身躯一仰之下,右脚找到一块突起的石笋,用脚尖往上一钩,身躯一仰时,就凭左脚之力,把全身绷住。可是这种功夫施展危险十分,不能再容对手发第二支暗器,老武师于鹏解救这种危势,完全就凭着自己的暗器应手,铁莲子打出去身躯一仰,赶紧地丹田气一提,复往起一翻,借着全身往上猛冲之势,左脚尖从石笋后撤出来,猛然往上一点,脚底下力量用足了往上纵,可是斜着往左错出数尺。铁燕子韩霄他这一暗器打出来,可称得起是阴毒险狠,这就叫背着江湖道的规诫,他绝没想到老武师于鹏手底下暗器发得这么快,铁莲子打出来,他不得不往后撤身闪避。这一来,老武师于鹏竟自冲到顶子上面,脚下一找稳了,一个燕子飞云纵得身法,竟自向铁燕子韩霄猛扑了过来。老武师于鹏虽然是和他明说好是较量轻功暗器,但是只要他身形撤不开,自己一样地以武功拳术扑击他。老武师于鹏身形捷如飞鸟地横扑过来,铁燕子韩霄也在转身一纵,闪避开老武师于鹏这一掌。这铁燕子韩霄身形真是巧快,往旁一纵身,脚才沾地,立刻又腾身拔起,竟向一段乱山头上扑去。老武师于鹏哪肯容他走开,往下一矮身猱身而进,也猛扑了过来。可是铁燕子韩霄脚下不停,顺着乱山头往南逃下来。老武师一看眼前这种形式,这一带可是太险峻了,一处处尽是一人多高的怪石矗立,极容易隐蔽身形,这铁燕子韩霄一连几个闪身飞纵,他竟自蹿入这一堆堆乱石之后。老武师于鹏到了这种时候,哪能够再含糊了,只有谨自留神他的暗算,紧追过来。老武师于鹏往一堆乱石顶子上一落,那铁燕子韩霄手段是卑鄙恶辣,果然他并未走远,突然从一堆乱石后转出,一扬手连发出两只铁燕子镖,向老武师于鹏面门和胸口打到,猝不及防之下,老武师于鹏几乎伤在他铁燕子镖之下。于鹏在这时闪避开这两只暗器,自己一掌铁莲子又打出去,可是铁燕子韩霄已经又蹿到一座孤立的石井后面。老武师于鹏身形跟得颇急,那铁燕子韩霄左旋右转,他竟自逃向这乱石山丘面。可是这时听得偏着西边一片谷顶子上面,嗖嗖的呼哨连鸣,分明是也有匪党向后面逃下来。老武师于鹏焉肯舍却他,可是铁燕子韩霄这时竟扑向一段倾斜的山坡,往下逃去。老武师于鹏略一停顿,向下高声呵斥道:“姓韩的,武功本领胜负未分之下,你用这种诱我之法,想把你于老师傅诱到哪里?”铁燕子韩霄此时已出去六七丈远,一转身向这边招呼道:“于鹏,当家的不错正要诱你到一个好所在,叫你尝宜山双鸟手底下竟是什么味道,于鹏你可敢来么?”老武师于鹏一声冷笑道:“韩霄你不用说狂言大语,龙潭虎穴我也要走它一趟,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手段?”往下一矮身腾身而起,飞扑下来。那铁燕子韩霄转身便走,轻蹬巧纵,眨眼间已下了这段斜坡,前面竟是五六尺宽的一道狭沟。老武师于鹏脚下加紧,把自己的轻功本领尽量地施展出来,想要在山沟这里追上他,不容他走开,免得他再生什么毒计。这时铁燕子韩霄忽然也把身形加快,顺着这段山沟逃下去。前面竟有弯转的地方,铁燕子韩霄竟在转过这弯道之后,踪迹不见。自己察看这一带的形势,蓦然惊觉,认为铁燕子韩霄分明要借用这种天然的险地把自己困在这里。

  正想着还是赶紧翻身退出这段山沟,耳中忽又听得前面有喝骂动手的声音,内中分明是有师弟盛筱帆的语声。老武师于鹏大惊失色,又怕师弟被匪徒困在这里,自己遂不顾一切猛往前扑过来,不住地口中打着招呼道:“盛师弟你在哪里?赶紧往这边退。”可是盛筱帆竟没答声。老武师于鹏一连几个纵身猛扑过来,只是这一带越发黑暗,两边山壁也看不出有多高。往前又闯过六七丈远来,再一发喊声,这次师弟盛筱帆竟自答了话,向这边招呼道:“师兄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可要提防着匪徒们的狡计!”盛筱帆在答话间也扑过来。

  师兄弟二人往一处一聚合,彼此略说追赶的情形,就知中计。这一带分明是他早先打好歹主意,故意引诱把师兄弟两人完全诱进这段夹沟山道内。盛筱帆道:“师兄,我们不必犹疑,恐怕这是死地。”这师兄弟二人一同往回退下来。可是往回下只退出十余丈,突然听得来路山口那边轰轰的一连几声,震得山鸣谷应,声势惊人。老武师于鹏恨声说道:“想不到我们弟兄竟会落在了宜山双鸟的手内,你听这种声音,不用看就可知道,分明是用巨石来堵塞入口的地方。”这时那边还是连续地响着,于鹏、盛筱帆猛扑了回来,才到了这段山沟的转弯处。这时那边声音已然住了,赶到转过这段转弯处一望时,老武师于鹏不由得叹息一声道:“师弟,想不到咱们弟兄竟会送命在广西地面,你看那边不是入口的地方完全堵塞了吗?”盛筱帆仔细看时,只见靠转过弯来一段极狭的地方完全被巨石树木堵塞住。这时上面还不住地往下面抛下来石块和整根的树木。此时师兄弟二人已然困在里面,倒匀出工夫细查形势,不由得全自己责备自己,全是久走江湖的武师,可不该运一时血气之勇,不仔细察看明白,闯进这种绝地。这段山沟越往上两边的山壁越往一处合,在二十多丈高的地方,上面只有一线天光,还是有许多处上面已经连结一处。

  这时,忽然听得上面有人招呼道:“于鹏、盛筱帆听明白了,我们弟兄不愿意下绝情施毒手,现在爽快地把兵刃交出认败服输,当家的慨然把你们放出凤凰岭。只要敢再逞强不听,当家的命令,恐怕你们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老武师于鹏愤怒之下,背贴着左边山壁,抬头招呼道:“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你们两个既然是宜山凤凰岭的瓢把子,把师傅们前来深入你垛子窑,绝没有含糊。你若凭一枪一刀,把我们爷儿几个留在凤凰岭,那算我们经师不到学艺不精,死在凤凰岭还替师门栽跟头。可是现在你们不敢用武功本领和姓于的、姓盛的较量输赢,把老师傅们引到这里,用这种小人手段来对付我们,老师傅们死不甘心,也实不服你们这种下流的手段,扔兵刃投降认败服输那也许是来世的事,今生今世你就不必作那种妄想了。申杰、韩霄有什么手段你尽管施展,我们弟兄死在这儿算认了命了!”上面立刻一声狂笑,忽然在一线天顶上面掌起五六支火把来,上面照得很亮,于鹏跟盛筱帆看得清清楚楚,申杰、韩霄左右一边一个,探着身子竟自把上面的火把扔下两支来。跟着听那铁燕子韩霄向下招呼道:“于鹏、盛筱帆,现在任凭你说硬话,落在老子们手中,你休想逃出手去。好言好语和你讲,你不肯听,现在叫你索性看清了老子们的手段,服不服在你了!”说话间,他们身形往两旁略闪,两边山头上各由三名匪徒推着一人,左边的是党子仁,右边是小侠于环。原来于鹏、盛筱帆被诱进一线天时,那九头鸟申杰竟也把于环、党子仁诱到红砂洞前夹壁的山道上,把出路也给截断,用乱箭威胁,小弟兄也被获遭擒,此时竟以小弟兄来要挟于鹏、盛筱帆。

  这时九头鸟申杰向下招呼道:“朋友,眼前就叫你得到了强梁的报应,只要不肯认败服输,老子们只有先拿这两个小儿开刀了!”老武师于鹏此时气得怒眦欲裂,只是这两边悬崖峭壁无法往上闯,恨得咬牙切齿,手指着上面呵斥道:“申杰、韩霄!要叫我姓于的看来,你是错打了算盘,现在我们爷儿几个落在你手中,绝不再作求生的妄想,老的和小的谁先走都一样,你想用这手段威胁,你那算妄想了。你愿意动手,只管开刀,跟着老师傅来的,不会有怕死贪生之辈!”这时小侠于环跟党子仁在上面,绝没有怕死的神情,厉声呵斥道:“趁早给小爷们个痛快!”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他们又哪敢真个杀害党子仁、于环。这时九头鸟申杰大笑着说道:“姓于的,姓盛的,你们倒还不失为英雄,可是我这山寨中岂能被你们染了血腥气,等着你们饿得要断气的时候,当家的定把你们送出山去。”老武师于鹏和师弟盛筱帆,这弟兄两人,全是成名的武师,在武林中也是闯出“万儿”来的人物,哪知这次宜山访双鸟,竟会这么败在了宜山双鸟的手内,竟被他困在了这种绝地。此时他们在山头上这么威胁,老弟兄二人,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这全是头可断,身不可辱的主儿,焉能为了儿子徒弟屈服在敌人之手?这一辈子在江湖道中怎样抬头,所以现在绝不和他们再斗口,只有瞑目等死而已。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见武师和盛筱帆不肯屈服,又押着党子仁、于环退还大寨,安心要把这两位老武师困在谷里。

  这种地方又没有水,又没有食物,任凭他是铁打的英雄,也禁不住两天连渴带饿,不信他们不肯屈服。宜山双鸟是安心在凤凰岭扬威立“万儿”,所以绝不肯对于鹏、盛筱帆下毒手。这弟兄两人,派四名得力的弟兄,把守在一线天绝顶上面。

  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听得上面没有什么声息了,抬头看了看,宜山双鸟虽然已经走了,但是隐约地上面不时有人影晃动,里面虽是黑暗,可是待得工夫大了,也可以辨别出里面的形势。这种地方真是天生来的一个绝地,好像整整的一座山,从当中劈开,下面不到两丈宽的地方,越往上越窄,顶到绝顶头上,两面的山头几乎合拢到一处,只有一尺多的一条细缝,看得见天空的星斗。这种地方,若是等到白天大约下面还可以有些光亮,或者是正午时,和半夜月到中天,里面可以大亮一下。

  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此时可绝不着急,可虑的是这里面没有取水的地方。因为身边尚带有干粮,好歹地足可支持两日,不过渴的威胁也不减于饿。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紧贴在山壁这边,身上还背着小包裹解下来,放在那满长苔痕又潮又湿的石头上,坐在那里歇息着。老武师于鹏半晌的工夫一语不发,还是盛筱帆道:“师兄,这次全是小弟我一人带累了你。想不到宜山双鸟竟用这种阴毒狡诈的手段,把我们困在这里,党子仁、于环也被获遭擒。我们现在真称得起里无粮草,外无救兵,我们难道就真个地全毁在他手内么?”那老武师于鹏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师弟,我劝你少说这么废话,到了这种地步,用不着再抱怨什么。我想得开,命该如此,坐在那里等死吧。”盛筱帆听师兄这种无情无义的话,自己好生难过,再不敢和他多说什么。

  两人默默无言地倚在山壁上坐着,过了很大的工夫,这里面十分黑暗起来。又过了半盏茶时,又渐渐地亮了,知道天色大明,可是下面还够黑的,彼此不贴近了,谁也看不清谁的面貌。老武师于鹏来回地在里面走着,默默无言。这时盛筱帆也自己细辨这一线天内的形势,看到这小小狭谷里面真想不出是什么道理,竟会天然产生这种奇怪的地方。靠左边二十多丈高,简直如同刀劈的一样,山石壁立,平滑异常,看看上面满布着青苔,如同一座碧玉的屏障,右边山壁,虽则上面有许多处凸起的怪石,可是也不易着脚,只不过比较左边略微可以有一点凭借。但是这种地方要想凭武功猱升上去,任何人也做不到了。因为越往上起,越往里合拢,你施展轻功提纵术往高处纵,往高处多起一丈,双足反正你得往山壁上沾,可是你的整个身躯却往里倾斜,多好的轻功你借不上力,二十多丈高的地方,怎能上得去?何况上面尚有伏守的匪人,用不着有什么本领,只凭几块石块子,有多好的功夫也不易往上闯,这真是个绝地。盛筱帆往北走,到了被阻断之处,只好颓然而返,仍然转回来。老武师于鹏也是一样,赶到往尽头处慢腾腾走进来,鼻孔中哼了一声,向盛筱帆道:“师弟,你我死了心吧!这种地方再想脱身真是妄想,同堂学艺落个同时同地葬身在这种地方,也算武林中奇谈了。”盛筱帆也愤然说道:“我终有些不甘心,我们在武林中也算是有名有姓的朋友,到如今在宜山凤凰岭,竟会断送在这两个贼子之手,真叫人愤恨难平。”老武师于鹏冷笑着说道:“愤恨难平又该怎样?要叫我看就这么了结了倒也干干净净。”老武师于鹏口中虽是这么说着,盛筱帆可看得出来,他何尝不时时在想脱身之策。他对于这两边的悬崖峭壁时时在留意着。盛筱帆也把两边的山壁几乎每一尺每一寸全看到了,实在是希望毫无,实不敢指望了。因为所看到的地方,估量着师兄弟二个轻身术的本领,往高处蹿究竟能蹿起多高来,可是右边山壁上稍能借上力,往上面仅仅是能腾身两次,再往高处拔可就不成了。被困在这里最苦恼的是任什么看不到,这位老武师于鹏在里面转了两周,坐在包袱上面,实在显得无聊的时候,他竟把地上的石块捡了一堆放在身旁,不时地抓起一块来向右边山壁的凸出地方打去,石块打出去,上面的青苔被打落了一片,一连就是五六次。可是这里面石块打在山壁上,两面全发着回声,山顶子上面把守的匪党们,似乎听到下面的声音,立刻从上面探头下望。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全坐在那一线天上面可以看得到的地方,上面的匪徒仔细察看之下,看到两人好好地坐在那里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们依然退去。

相关热词搜索:蓉城三老

下一章:第六回 脱险破伏 三老擒双鸟

上一章:第四回 野谷投宿 午夜战群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