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野谷投宿　午夜战群凶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盛筱帆向于鹏道：“师兄怎么样？我们投宿是问路？”于鹏一笑道：“要想投宿，何必跑到这里来，咱们还是向他们问问路。”盛筱帆道：“好吧！”遂一同向前走来，来到这人家的近前，往西望去，一片乱山，往东去没有什么道路。这里就是四间房屋，圈着一所栅栏，全是用现成的树木排成，十分坚固，棚门紧闭着。贴近了这才看出靠这棚门内的东边，有一间很大的房子，纸窗上露着灯光，北边三间窗上，却是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些灯光。盛筱帆贴近了栅门前，把栅门拍了两下招呼道：“里面的老哥没睡么？我们是行路的人迷了道路，求老哥们方便指示我们一下。”招呼过之后，东房的风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人，身高有六尺左右，显着格外魁伟、壮健，手中提着一个纸灯笼，已经烧残了一半。从灯影中望到他的面貌，此人粗眉巨目，带着十分粗暴的神色，一边往外走，一边喝问着道：“什么人！深夜叫门，你倒是说清楚了，有什么事？”说话间这人已经来到栅门前，隔着栅门的空隙举着灯笼照了照。老武师于鹏忙答道：“老兄，我们是迷了路的人，请问一声，这里离凤凰岭还有多远？从太阳没落下去就有人告诉我们，已经快到了，可是直到这时找不到这个地方，还险些掉在山涧里，老兄们多方便吧！”这人忙答道：“原来是迷了道路的人，你们要奔凤凰岭，这个地方离着还远呢，你们若真个找了去，只怕走一夜也走不到，老兄们把路全走错了。幸亏是遇见了我们，不然的话，你们也就只可以空跑一夜吧。”说着话，这壮汉已把栅门开了，向于鹏、盛筱帆说道：“客人们不嫌弃我们屋子脏，进来歇歇腿，我看天亮再走吧。看朋友们情形是常在外面走的，怎的竟会这么疏忽大意起来，这一带十分难走，到处里有狼群伤害同旅，我们是当猎户的，我们头目已经领着人到后岭打猎去了。”于鹏、盛筱帆、党子仁、于环跟随往里走。这壮汉仍然把栅门关好，他领着大家直奔东房，到了门口，却回身站住道：“客人们等一等，这个屋里不能接待客人。”他说着话，跑进屋中，拿出一串钥匙来，走向正房门口，把铁锁开了，提着灯笼先行走进去，跟着里面灯光亮起，这人在屋内招呼道：“客人们请里边坐。”于鹏、盛筱帆毫不迟疑地走向上房。这屋子里倒真个是打猎的人家所住，没有一些正式的家具，只用几块石板架起的桌案，用那巨树的树根子做了椅凳，那石案上放着些日常所用的器具，墙角立着两杆虎叉和单刀、齐眉棍、弓箭，油灯已然点着了。这壮汉请大家落座，向于鹏说道：“客人运气还算不错，我们同伙弟兄六七个人，全出去了，须要等到天明才可回来。那东屋中预备好了的现成饭菜，客人们用一些吧。”老武师于鹏忙答道：“老兄不用费事，我们是吃过饭了，原本也没想这么叨扰。只是凤凰岭的道路，既然走错，老哥肯收留我们，免得我们在乱山奔驰终夜，只把那热水赏给我们些，就感激不尽了！”这壮汉忙说道：“老兄们不要客气，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稍尽地主之礼，算不得什么，倘若打猎的回来，彩头好，客人们也可以沾些好处，跟着我们一同喝庆功酒不好么。老兄们往凤凰岭有什么事情？那里是一个极荒凉的所在，并且近岭一带并没有人家，老兄们往那里去的心意可否告诉我？”盛筱帆道：“我们是在川边结识了一个朋友，曾经定过约会，只要我们往广西来，要到他那里去访寻他，他倒说是住在凤凰岭上，只要找到了凤凰岭就可以找到了他，我们想这个朋友不会冤我们的，他或者就在凤凰岭前一带住家吧。”这壮汉竟自冷笑一声道：“老兄们，要叫我看，除了老兄们也是江湖道中人，你那朋友不会住在那里，凤凰岭就没有平常的黎民老百姓，要找绿林朋友倒许可以找着，那里却有绿林中安窑立寨的，老兄们若是平常的买卖客商，岂不是往虎口里送？”于鹏故作惊异道：“怎么？凤凰岭竟是绿林盗盘踞之所，这倒真是怪事，我们若不是遇上你这样的好人，非落个自投罗网不可。既是这样，我们就算是往那里去，也得慎重些了，多谢老兄你的关照。但不知那一带盘踞着什么有名的人物，若是些毛贼草寇，我们倒还不惧怕他，老兄你看我们爷四个好歹的手底下还明白些。若是那成名的绿林盗，我们可就惹不起了。”这壮汉说道：“我们因为整年地在山中打猎，这一带的道路熟，所有山里常见的人，也全有个认识。既然老兄们全是练家子，我想定然也有个耳闻，在两广一带，很亮过“万儿”的宜山双鸟，就在凤凰岭一带盘踞着，老兄们不会不知道吧？”老武师于鹏故意装傻，摇了摇头道：“倒还没听说过，宜山双鸟手底下很厉害吧。既是这样，我们不必自找晦气，趁早躲得远远的。”说话间，这壮汉走出屋去，盛筱帆向于鹏低声道：“这次我们算得着真实信息，宜山双鸟果然盘踞在凤凰岭一带，我们少时要向他口中探问究竟有多远。”这时那壮汉竟很快地又从外面进来，送进来一壶热茶，放在桌上，向于鹏、盛筱帆道：“客人们请看，这里现成的歇息地方，我不照顾你们了，我得忙着预备他们的酒饭。”于鹏道：“招扰半晌，还没领教老兄的贵姓大名？”壮汉说道：“我姓齐名诚，咱们明早有闲工夫再细谈。”说罢他转身走出屋去，绝不向盛筱帆等问姓名。于鹏道：“这人真怪，你说他是粗鲁人，除了相貌长得粗暴，从他眼光中看来，此人十分精明干练，怎么连我们姓名全不问，这倒真是怪事！”盛筱帆道：“我认为没有什么可怪的地方，一个打猎的粗人，他们平时又很少和外人交结，哪会懂得礼貌。”于鹏只摇了摇头道：“我看免不掉有毛病，好在事情全在眼前，我倒要看看我自己的眼力如何。”这时党子仁斟了几碗茶，盛筱帆因为师兄有些疑心，遂也加了几分仔细，把茶水试了试，没有什么异样，遂各自喝了一碗，解了喉中的烦渴。可是这时案上油灯的油已经干了，灯火是摇摇欲灭，武师于鹏道：“我们一个投宿人家的，不便过分招扰他们，灯已经要灭了，索性歇息一刻，天亮也可赶路。”党子仁过去又把灯焰往上提了提，于环却很不快地说道：“灯是他才点上的，里边有没有油，他不会不知道，这算得什么，何至这么吝惜？这不显得有些容心慢待我们，我偏要讨这个厌，招呼他把灯油添上。”于环说了就要办，立刻往外就走。武师于鹏低声呵斥：“你要做什么？不许你多管，赶快地收拾歇息。”于鹏说话之间，向师弟盛筱帆使了个眼色，灯里油已干了，刹那之间灯焰就要熄灭。这屋中在东墙下有一副铺板，靠迎门也有两扇铺板，只能容一个人来歇息，武师于鹏遂叫盛筱帆和党子仁、于环到东墙下歇息，于鹏自己在北墙下板铺上躺下，屋门并不关严，只虚掩上。这时灯已经熄灭，这屋中四人没有一个能够真的睡着，索性要看看这猎户是否匪徒的党羽。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断定是否准是匪徒一党，不过形迹上有些可疑的地方。约莫待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听不到一些别的声息，只有东房不时地有门儿开闭的声音。

　　工夫这一大，彼此想到或者是自己心中多疑，这猎户确是好人，只为行为动作上难免有些粗率、不经意的举动。这般人心里存着一种一入宜山境内，为宜山双鸟势力所及之地，容易走入他预伏陷阱之中。

　　过了很大的时候，党子仁、于环全沉沉睡去，老武师于鹏耳中，忽然听到东房屋门开了一下，始终并没有关闭的声音。因为临进来时已然看明，他这房屋虽十分粗陋，建筑得可十分坚固，尤其是木门笨重，一开一闭任凭手底下多轻，也带出极大的声音来。他这次只开没闭，所以老武师于鹏起了疑心，轻轻坐起。

　　正在这工夫，突然这外面的木门猛然往外一开，里面两扇板门本是虚掩着，忽然往两下一分，从门外竟抛进了一枝燃烧很旺的火把，正掉到了武师于鹏所睡的板床前。门外竟自有人高声招呼道：“朋友们，今夜算是自投法网，现在只有顺情顺理把兵刃暗器交出，我们瓢把子绝不过分为难，定以好朋友款待。如若不识相，我们只有对不起了。”这屋中火光大亮之下，门已大开，门外也看得清清楚楚。老武师于鹏眼中望到，迎着门除了方才那个猎户之外，尚多了一名面似锅铁，身量高大的壮汉，一身便装劲服，背插单刀，这两人手中每人是一张连珠弩。老武师于鹏哈哈一笑道：“朋友们既然是知道了我们的来意，这倒很好，我们彼此倒好讲了，千里迢迢来到宜山，为的是什么？就为是拜望两位当家的。不过相好的未免小家气，用不着摆这种阵势，兵刃暗器全交出来，事情也不会就这么算完。今夜我们认栽就是了，我们要领教相好的们，你们瓢把子到了没到？兵刃暗器交出之后，是在此地见他，还是要我朝朝总舵，相好的们何妨明白相示呢？”那个黑脸壮汉厉声呵斥道：“没有那么些说的，你们如敢在好朋友面前再弄狡猾的手段，你们还想回转成都，那可要来世见了。老子们想容情，连珠弩不懂交情，爽快些吧！”这四张连珠弩漫说你屋中只有四人，就是有四十个也休想活着逃出手去。果然他说话间，偏着东边的木窗糊纸扑哧扑哧连响几下，窗纸全抓掉，探进两张连珠弩来。盛筱帆、党子仁、于环此时全已经惊醒，坐起一听这种情形，知道中了贼党的暗算。老武师于鹏扭头向盛筱帆招呼道：“师弟咱们认栽吧！已经落在人家手中，何必自取其辱，交兵刃也好见识见识申韩二位当家的，此来总算没有扑空。”说着话，老武师于鹏一斜身，把自己板铺上所放的一个包裹，一柄短剑，完全抓起，扭头向外招呼道：“好朋友做事不会不漂亮，这算得什么！跟头栽了，或许找得回来，接家伙吧！”一抖手连这包裹带宝剑向门外砍去，可是宝剑包裹出手，这老武师于鹏突然右掌一扬，一掌铁莲子用了十足力，向门口打去，身形也跟着飞纵出去，口中却在喊着，“随我来！”铁莲子打出，迎着门这两名匪党任凭怎么精明强悍，也没想到老武师于鹏身上，既没有挎镖囊箭囊也没有兵器包裹，宝剑全砍出来，一掌铁莲子竟这么打出。两人虽然手擎着连珠弩，可是先顾自己五官面门要紧，一扭头，半边脸和手背完全被铁莲子打中，可是他们跟着手底下一动，连珠弩也打出一排。不过拧身闪避铁莲子之下，不由己地连珠弩匣往下略垂。老武师于鹏更防备到这一手，往外猛扑，竟施展的是“燕子穿帘”式，身形纵起，脊背擦着上门楣出来，弩箭完全在离地三尺多高打进来，叭叭的全打中板铺上面。于鹏这一蹿出来，窗户那边两名匪党，在于鹏猝然发动之下，他们用连珠弩想射击时，可是盛筱帆、于环、党子仁早已经预备着和匪党一拼，势子全蓄足了。于鹏身形纵起，这三人也是疾如雷光石火，全把身形纵开。可没有一齐往门口蹿，盛筱帆是扑向门口，这位小侠于环，他早已找好了避箭之处，一按铺板往起一耸身，飞纵起来，蹿到纵门上面横柁，下半身往起一提，绷在上面，任凭外面再有多厉害的连珠弩打进来，他有横柁挡着，也伤不着他。那党子仁却是身形一动，竟往窗根下贴着门旁飞扑过来，往地上一落，身形往下一矮。窗外的两张连珠弩叭叭的一排弩箭，打得屋中尘土纷飞，石墙上碎石崩裂，可是人一个没伤着。武师于鹏一蹿出屋来，一个“虎扑”式，先照定了那个猎户身上扑来，这个猎户再想躲闪，哪还来得及，竟被于鹏双掌打中，把他打得身躯腾出丈余远，摔在地上，连珠弩也甩出去，立刻不能动转。那一名身形纵出去，还想用连珠弩射击，盛筱帆这时已然从屋中冲出来，一个“猛虎出洞”式，身随掌出，猛向他扑去。这匪徒竟自往后一撤步，把连珠弩抡起，向盛筱帆砸来，守在窗外那个匪党，见屋中人一个没有伤着，方回转身来，想用弩箭迎击逃出来的人。这时党子仁贴着窗下，蹿到门口，斜往门左侧纵身到院中，在窗下的两个匪徒，身形正转过来，连珠弩一举，正预备向盛筱帆射击。党子仁矮着身子，猱身而进，直扑到窗下，十三节亮银鞭随着身形往下落，竟向靠左边这个匪徒砸来。这匪徒往左一斜身，用手中匣弩往上一搪，可是党子仁把十三节亮银鞭已然撤回来，右脚往后一撤步身躯半转，右手一带十三节亮银鞭，翻身盘行，亮银鞭鞭梢正砸在这匪徒的匣弩上，吧啦一声，竟把前面的弩匣砸裂。和他一同守在窗前的同伴匪党，这时把身形往后一撤，都一抬手，嘎巴巴连打出四支弩箭来。党子仁若非是往后退身闪避，十三节亮银鞭盘旋舞动，几乎被弩箭所伤。这时那于环却也闯出屋来，他已望到了党子仁被匪徒弩箭所迫，几乎受伤，他仗着身形巧快，竟自从台阶下一耸身，已经飞登屋顶。于环这次恨透了匪党，和他们不再讲那些个江湖道好朋友的行为，暗器明打，他却不声不响，右掌一扬，三粒铁钢子母珠从上往下打来。这三粒子母珠整整地打在持匣弩的匪徒的左肩、右手背。于环莫看年岁小，武功本领得自家传，老武师对于于环身上丝毫不肯放松，所以他武功所得，实有独到之处。铁钢子母珠打在了匪徒手背上受伤最重，吧嗒匣弩坠地。那党子仁险些为弩箭所伤，痛恨之余，往回一纵身，十三节亮银鞭用足了力量，向这名匪徒砸来。这种双管齐下，暗器兵刃是接踵而至，他手背负伤之下，本是翻身退去，这一亮银鞭整个地兜在他的右肩头后，打得他并没喊出声来，摔倒地上，立时死过去。那一名同党也在这时亮刀猛蹿过来，向党子仁身上用力猛劈。可是于环钩镰蛇骨枪，随着从房上往下落之势，已经到了这匪徒身旁。这条蛇骨枪斜肩带臂砸了下来，这匪徒本是向党子仁递刀，于环是背后猛袭，他赶忙左脚向左一滑，把向前砍的刀势，往左一带，身躯从左往后一转，这口刀斜着向小侠于环左肩头猛劈下来。于环的钩镰蛇骨枪砸空，落到地上，吧嗒的把地上碎瓦砸得火星四溅。匪徒这口刀带着风声砍到，于环右脚从右一滑，腕子上用力往右带，钩镰蛇骨枪“鹞子倒翻身”，“霸王卸甲”，蛇骨枪从右猛甩过来，向这匪徒的右肩头后面便打。蛇骨枪眼看着已经搭到这匪徒的背上，匪徒身躯猛然往地上一扑，蛇骨枪从他头顶上过去。可是他从左往起一长身，掌中刀也翻起来，猛然一抖腕子，竟向小侠于环的右肋上猛戳。于环脚尖往左一滑，身形微往左一带，猛一翻身，左手已经抄住蛇骨枪的前半截，双手抖枪往外一封，把刀给荡出去，可是左手一张，蛇骨枪只用左手倒提着枪头，脚底下猛然一换步，“黄龙转身”，“乌龙卷尾”，钩镰蛇骨枪竟自反甩过来。这匪徒再想抽身已经来不及，竟被蛇骨枪把左腿缠住。于环这一转身，左脚往外一滑，身躯向左一斜，左手猛然用力向左一带，这匪徒竟被兜得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党子仁十三节亮银鞭往起一抖，竟自用足了力，向这匪徒身上打来，想要当时结果他的性命。就在亮银鞭还没落下来，背后一股子暗器风声，可夹着老武师于鹏的喊声：“子仁留神暗器！”党子仁往下猛砸之势，这条右臂往前探着，耳中听到喊声，赶忙把撤出的势子用力往右一带，身形也往右一闪，一支三楞瓦面镖擦着左耳旁打过去。党子仁也惊得一身冷汗，地上那匪徒一个“鲤鱼打挺”挺身跃起，拼命逃去。发镖的正是那黑面大汉，和盛筱帆作着对手，他望到了同党要落在敌人手中，竟在匆遽之间，略一缓抬之下，一镖救了他的同党。可是他自己也趁势一拧身，蹿上东边的石屋屋顶，口中在喊着：“弟兄们顶这儿了！”他更手中发着一支三楞瓦面镖，把手一扬，可是不往外发，向下招呼道：“朋友们果然手底下高明，凤凰岭倒要请尊驾们大驾光临，我们瓢把子绝不会不以好朋友看待。可是在三日内若是不敢到凤凰岭，那可恕我们不陪。所以成都一带所撂的案子，只有朋友你们替代吧！”老武师于鹏见匪党安心退走，赶紧招呼党子仁、于环不得再追，停身站住，听着匪徒发话，容他把话说完，于鹏哈哈大笑道：“相好的，用不着你嘱咐了。我们爷几个为什么来的，不见着宜山双鸟的金面，我们焉肯再出宜山。大约还不像朋友你说的那么费事，或者我们还许早早见面，懂得交朋友把好酒多预备些，姓于的定要在两天内到凤凰岭扰你们三杯。”屋顶上那个黑大汉，答了声：“这才叫好朋友，咱就这么办了。凤凰岭再见！”他说罢，立刻翻身逃走。跟着听得附近一带呼哨连鸣，这种声音不是发在一处，所以至少有六七个同党，在附近潜伏。

　　老武师于鹏看他们走了，腾身蹿上石屋的屋顶，往四下望了望，匪徒们全逃得无影无踪。于鹏飘身下来，向盛筱帆说道：“师弟，我们索性不再走了，咱们大大方方地在这时休息一个时辰，省得别处没有给咱们预备这么舒服的地方。猴崽子们早安心暗害我们，宜山双鸟好大的架子，你听方才那匪党口头的情形，分明是认为我们还值得他们瓢把子的接待。我们若在入宜山之后稍遭挫折，两个猴崽子再不会相见我们了。”盛筱帆道：“师兄说的很是，我也看出他定是这么个打算。”这时于环和党子仁到那旁边的石屋中炉灶上，找着火杆，把两边屋中的油灯完全点好，厨房中热气腾腾地现烧得的饭和菜，酒肉齐全，老武师于鹏也亲自过来看了一遍，冷笑着向盛筱帆道：“我们弟兄别辜负了这哥两个一番美意，现分明是他们故意预备下款待嘉宾，咱们痛痛快快地领主人的盛情，别叫人看着我们小家气。”盛筱帆点头答应，党子仁、于环听于鹏这么说着，知道动用饮食绝无妨碍，遂自己动手，把酒食全搬到正房中，这爷儿四个竟弄个酒足饭饱。

　　天光也大亮了，老武师于鹏向盛筱帆说道：“师弟，现在我们和宜山双鸟已经算是挑开了帘儿。此去凤凰岭，无须乎再隐行踪，咱们到了凤凰岭一带，他要是出头迎接我们，我们登山拜访，按着江湖道的规矩，开门见山地和他见个起落出来。倘若仍然和我们故弄狡猾，我们那时再各凭手段。我们有本事挑他的老巢，没有本事，从此江湖道中也就不必称名道姓了。”盛筱帆点点头道：“现在也只好这么办，匪党们时时在暗中监视我们，我们就是打算隐秘行踪，势有未能，反不如这么坦然地赶奔凤凰岭。现在我们已入了他势力之地，他摆上什么咱们接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这次实难两立，我们不破出死命去和宜山双鸟拼一下子，恐怕这场事，我们也无法放手。”师兄弟二人商量已定，带着党子仁、小侠于环立刻起身，约计着到凤凰岭至多不过三十余里，只要是路上不耽搁，大约到中午以后，足可以赶到。

　　这一段道路，并没有什么险阻的地方，并且沿路上还不断地见着山居的农民和猎户们。可是你只要向他们打听道路，一提到凤凰岭，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只答对你，有这么个地名，从来没有去过，并且没听说那里有山居的农民。再提到宜山双鸟，更是掩耳疾走，赶紧躲开你，一句话也不敢答。于鹏等离开了有人家的地方，冷笑着向盛筱帆道：“师弟，我们别找钉子碰了，这还看不出来么？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这两个恶魔，在这一带的势力很大，山里住的农民、猎户虽不是他的党羽，可是分明谁也不敢触犯他。平时的情形，可想而知，只要是不守他弟兄的山令，恐怕在宜山休想立足，我们就不必跟这般人多问了。”于鹏、盛筱帆在沿途上这一改变主张，遇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变换着方法探问道路，绝不提宜山双鸟只字。可是所遇到的人家，倒是好好地招待。

　　到了午时左右，观察着眼前的形势，分明是已到了凤凰岭下。因为这一带只要你留神，仔细地辨别山形和两边，山岭的部位，约略地可以看出在偏着东南一座高峰，高有百余丈，左右接连两道大岭，左边的略高，右边的略矮，形如一只巨鸟，张着两翼，可是这一带再看不到山居的人家，并且在附近这十几里内，没见到行人。虽则也是一个通行的道路，显得荒凉异常，林木深密，山道也是迂回旋转，按着山道的方向，是直奔东南。这座高峰，看着没有多远的道路，正如平常所说的望山跑死马。并且这一带的山道，时左时右，或起或伏，短短的一里地内，几乎连方向全辨不出来。

　　走了有半个时辰，离着这座高峰已近，突然望到靠这座山峰前一道山涧旁，搭盖着两间木屋。这两间房子，完全用整个的树木搭盖起来，孤零零无倚无靠，看着这两间房子特别扎眼。老武师于鹏暗中示意盛筱帆和党子仁、于环不要跟紧了，自己走向这木屋前。离着木屋不远，突然听得有人咳嗽一声，从里面走出一人，年纪就在三旬左右，黑紫的脸膛，浓眉巨目，翻鼻孔大嘴岔子，穿着一身土黄布的短衫裤，袖管跟裤管全高高卷起，两臂两腿虬筋暴结，显得这人十分健壮，左手提着一根拳粗的枣木棒子，有四尺多长，从屋中走出来。一抬头看见老武师于鹏，这个壮汉把脚步一停，凶眉恶目，两眼看着于鹏。于鹏向他面前走来，只隔还有丈余远，这壮汉竟自猛呵斥了声：“老头儿，少往前闯，你是干什么的？”于鹏把脚步停住，声色不动，毫不惊异地向这壮汉招呼道：“朋友多辛苦了，我们是到凤凰岭访寻两位朋友，所以要向老兄借问一声，可知道申、韩两位当家的大寨的所在？”

　　这壮汉把眼皮一翻，目露凶光，向于鹏呵斥道：“老头儿，你这满口胡言乱语，说些什么，这里不错是凤凰岭，至于你说申、韩两位当家的，或者也许有这么两个人，不过我不知道。你们从哪条路来的，从哪条路回去，这段道路历来不许人经过，再往前走，是我们打野兽挖陷坑、安绷弩的地方，难道老头儿你想找死么？”于鹏把面色一沉，厉声说道：“看你这么条汉子，长得也很像个吃人饭的样子，怎么这样不会讲人话。这宜山凤凰岭难道是你家的私产，就不准人走么？好好和你说话，却敢这么无理对待我们，朋友把眼放亮些，何必跟我们装疯卖傻，趁早给我们报告进去，就提成都下来的朋友到了，特来拜山！”那壮汉哈哈一笑道：“老头你许是活腻味了，我这条路就是不许人走，只有山猫野兽，可以怔闯怔撞，它可逃不出老子的手去。你若不赶紧给我离开这里，老头儿你看这条枣木棍，可有些不认识人，难道你要尝尝么？”于鹏方才怒斥一声：“无知的狂徒！分明是双鸟的手下，却故意和老夫为难！”

　　于鹏底下的话没说出口，从身旁嗖的蹿过一人直扑那壮汉，正是小侠于环。他深恨父亲和这种形同野兽的匪类纠缠，太以不值，早早把他打发了，管他的人，自会出来相见，所以于环不声不响，先从后面蹿过来，直扑那壮汉面前，呵斥声：“贼子，你敢出口伤人！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于环是话到拳到，右掌往外一穿，向这壮汉的面门上便打。这壮汉一声怪叫，往旁一纵身，避开了于环这一掌。他却把枣木棒子换到右手中，一斜身，这条枣木棒子抡起，向于环左肩上砸来。这条枣木棒子分量甚重，抡起来带着风声。小侠于环缩着头往下一矮身，跟着一晃头，枣木棒子从头顶上砸去，砰地砸到地上，把小石块激起一片，从山涧中落去。于环猛一长身，从这匪徒的右边往前一上步，双掌齐出，向这匪徒的右肋后便打。匪徒一棒子砸空，左脚往后一滑，身躯从左往后一转，这条大棒子随着翻身之势，竟又抡过来向于环拦腰便砸。这种兵器，更是厉害，只要沾上一些，就得骨断筋折。于环往上一纵身，“旱地拔葱”，身形蹿起丈余来，又往下一落，却到了这匪徒的身后，一个“虎扑”式向这匪徒的背上猛袭。可是这匪徒一连两招，全用空了，这次他身形竟没离开原地，只脚下步点一换，左脚往后一着地，右脚往后一撤，半斜身倒甩枣木棒子，正向于环的右胯上撩来。他这种招数，还是用得十分凶狠巧快。于环双掌击空，枣木棒子已经到了右胯上，双臂一抖，身形轻如飞鸟，纵出去，落到山涧边上，脚底下可是险到万分。小侠于环脚往山涧边上一点，他早已暗自打算好了主意，丹田气一提，把力全贯到双腿上，脚尖一找着山涧口，比钉在那儿还牢靠。可是于环安心要给这穷凶极恶的匪苦子吃，脚底拿住了劲，口中却在高喊着：“哎哟，可要了命。”身躯连晃了两下，竟自往后努力仰着身，脚底下只在那涧边上不住地乱蹬，那情形分明是要滑落下去。

　　这个匪徒一枣木棒子撩空之后，他竟自跟踪往前一纵，他身形比起于环可差得很，这一蹿过来，相隔足有六七尺远，他居然下狠手，右脚一点地，身躯往前探着，这条枣木棒子往前一递，竟向小侠于环的背后点来。他还在嚷着：“下去吧！”枣木棒子头竟向于环的背点到。可是于环在这种摇摇欲坠之下，全身竟自猛往左一闪，右掌伸出，噗的一声，竟把枣木棒子抓住，顺手牵羊往外一带，说了声：“你也下去吧！”

　　这一下子匪徒原本往前探着身，因为离着小侠于环稍远，他探身递枣木棒子，被于环这一带，他哪还绷得住劲，枣木棒子出手，人也跟着往山涧边上撞过来，全身往下撞去，这一来匪徒定落个粉身碎骨。可是于鹏已经在这时一个“鹞子钻天”，身形飞纵起，猛往下一扑，正落到山涧边，一把将那匪徒左腿腕子抓住，口中却在招呼着道：“相好的，何必这么心窄，值不得自寻短见。”

　　可是于鹏这一手比他儿子更损，抓住了并不往山涧上拉，把他整个的身躯悬在山涧内，口中却在招呼道：“相好的！只要于老师一放手，你立刻就得鬼门关上走一遭，趁早实话实讲，只要敢跟我狡猾麻烦，那可怨不得于老师傅手狠心毒了。”小侠于环看到这匪徒挣扎的情形，十分好笑，一旁拍着巴掌说道：“小子你这叫活遭报，不赶紧把你们垛子窑所在指示给我们，叫你再休想逃出手去了。”盛筱帆这时和党子仁也全跟了过来，盛筱帆向武师于鹏道：“师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自会搜寻他垛子窑的所在。”于鹏哈哈一笑道：“师弟你不要再心慈面软，这群猴儿崽子们全是意狠心毒，他们不定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今夜给他们个报应，也叫他知道天理昭彰，报应不认人。”

　　老武师于鹏刚说到这，猛听得在山涧旁这所山岭上面，竟有人高声招呼道：“堂堂成名的武师，竟用这种小人行为对付好朋友们，姓于的，你若是心不甘服，可敢到岭上走一遭？”这时盛筱帆、党子仁、于环全在来人喝喊声中，一抬头，只见发话的人，并没在山岭的最高处，他却在半腰上，停身在一所悬崖之上。看此人年岁在四旬左右，一身乡农打扮，赤手空拳，并没拿兵刃，盛筱帆等知道这定是宜山双鸟的所部的党羽。老武师于鹏也正是为的用这个被擒的匪徒来引逗敌人现身相见，此时上面已然有人答话，猛然右臂上一用力，往起一提，竟把这匪徒从山涧里提了上来，一振腕子，往外一抛，竟把他抛到了一片乱草间。老武师于鹏竟仰头向岭半腰打招呼道：“朋友，我们来到宜山凤凰岭，是专诚拜访而来，你们当家的竟自不肯相见，难道我们就这么甘心罢手，退去宜山不成？姓于的要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惊人的本领，竟敢口出狂言。”老武师于鹏双掌一错，“龙形一式”腾身而起，竟向岭腰扑去。

　　盛筱帆一看师兄扑过去，遂向党子仁、于环招呼了声：“你们要提防匪党的暗算，跟着往上翻，眼前就是凤凰岭无疑。”盛筱帆在话声中，已经腾身纵起，紧随着师兄于鹏的后踪，一左一右向岭腰扑上去。可是那人在于鹏、盛筱帆这一往上闯，也一拧身，顺着悬崖峭壁间，轻蹬巧纵，身形那份轻快，在江湖道中实是少见的人物。老武师于鹏已经疑心此人就是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双鸟中的一个，不过不是在成都所见的那个展现形迹的匪徒。这人顺着岭壁间忽左忽右，倏起倏落，轻蹬巧纵，眨眼间已然翻上岭头。

　　这岭头上面林木参天，到处里全是多年的古树，又多在高岭间，这道山岭在附近一带又是最高的地方，山风过处，震撼得所有岭头的树木，发出一种极大的吼声。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已然翻到上面，仔细搜寻之下，那人已不知去向。此时党子仁和小侠于环也全从岭壁间盘上来，和师父、师叔凑到一处，在山岭头一路尽力地搜寻之下，方才那人竟不知逃往哪里。

　　老武师于鹏一相度附近的情形，向盛筱帆招呼道：“虽则他已然逃得无影无踪，据我看双鸟垛子窑的所在，或者就摆在近前，我们顺着岭头往西搜寻一下。”这时忽然听得岭下嗖嗖的射起两条响箭，竟往这山岭的背面落去。于鹏、盛筱帆全在上面，箭落下去的地方，看得真真切切，绝没有异样的情形，认定了匪徒既然以响箭报警，这两支箭又没出去多远，匪徒必在附近一带，若是离得过远了，他也听不见响箭之声。才要顺着岭头往西搜寻时，小侠于环忽然招呼了声：“盛师叔，匪徒的巢穴，或者就许在偏南边这岭后一带。你看那偏着南边一二丈外，有一群野鸟凌空飞起，分明是被什么惊动得，或是遭到什么袭击，才这么成群飞起，拔到半空不肯再落下去，虽不流畅也是一群猎户所为。天色不早，我们若能找到了山居的猎户们，也可得到匪巢的下落。”老武师于鹏摇了摇头道：“于环你不要卖弄鬼聪明，据我看这一带绝不会再有猎户们前来，宜山双鸟是何等强梁霸道，他所住的这垛子窑一带，绝不许别人多走一步，我看这或者就许是他垛子窑的所在了，我们往南搜。”这师徒四人，遂顺着这条山道往南排搜过来。

　　这段岭头地势十分大，到处老树参天，荒草满地，形势险恶十分，搜寻出一箭多地来，见不着一些迹兆。老武师于鹏十分愤怒，向盛筱帆招呼道：“我们在江湖道上也闯荡了二三十年的工夫，如今要被这两个绿林盗折辱得一败涂地，未免令人心不甘服。可恨宜山双鸟既然在绿林道中想扬威立“万儿”，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他要算是绿林盗的英雄人物，应该硬接硬架。可是对付我们的情形，完全这种狡猾手段，总然我们弟兄栽在凤凰岭，像双鸟这种行为，也不见得就算是胜过了我们。我想不和他们见面之后一刀一枪比画下来，我们至死不能罢手，这凤凰岭搜寻不着他垛子窑的所在，我们不必费事了，敌暗我明，我们处处吃着亏。他要是够朋友，现身较量，若始终不肯见我们，我们把这凤凰岭搜寻遍了，又有什么用。咱们找一个歇息的地方，度过这夜去，天明之后，我们不得不用毒手，把这凤凰岭上放火焚烧，咱们回转成都，这场官司老弟先替他们打了。我于鹏认定了他算怕我们弟兄，不敢出头相见。”老武师于鹏刚说到这，离开身旁数丈外，一株大树上，竟自发出一声冷笑。跟着枝叶唰啦一响，树上的宿鸟惊飞，有一只猫头鹰，也飞向半空，并且连叫了几声，这一来先前冷笑的声音，被这一片杂乱声音扰乱得也不容易辨清楚。可是老武师于鹏已经飞身纵起，直扑这株树下。于鹏身形才停，跟着往南两三丈外，一株树顶子上，又是一阵响，于鹏跟着扑了过来，这样连着三次。老武师于鹏暗含着把囊中的铁莲子扣了一掌，全神贯注，在第三株树声息落下去之后，果然三四丈外，树顶子上又发出这种声音。这次于鹏早已预备好，一个“鹞子钻天”式，身形飞纵起，掌中的铁莲子随手发出，完全向树帽子上打去，树帽子上一片折枝落叶之声，这次才望到一条黑影才翻下树去。老武师于鹏这次没容他再纵起身来，已经跟踪扑到，一扬手又是四粒铁莲子打出去。那条黑影这次并没往高处纵身，一个“乌龙出洞”式，他蹿到老松林下，一片丛草间，蹿出有三四丈远，依然又发着一声冷笑。于鹏既已望到他的踪影，焉能叫他逃出手去，跟踪紧赶，盛筱帆、党子仁、于环也全跟踪追赶下来。这次前面这条黑影，忽隐忽现，倏起倏落，身形矫捷异常，更因为他道路熟，于鹏还得提防着脚下，所以始终离着五六丈远，只是追不上他。沿着这段岭头，往南翻下来，辨着形势，所走的这段道路，完全是往下走，就这样，跟踪追赶，足有二里多的山道，见那条黑影扑奔了一座极高的大岭下，顺着一条斜坡的山道，翻下去。老武师于鹏此次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和他一拼，顺着这条山道盘下来，眼前望到下面，形如一条深谷，阴森黑暗，险峻万分。这条黑影，脚底下越发地加快，穿着一处处，一人多的荒草下，一路纵跃疾驰，经过一段弯转的山坡下，竟失了踪迹。

　　盛筱帆、党子仁、于环也全扑过来，老武师于鹏也只好把身形略停，不过这爷儿四个一齐地把暗器发出，把这倾斜的山道凡是可以隐蔽形迹的地方，完全用暗器打到，可是那个夜行人始终不见踪迹。盛筱帆向于鹏说道：“师兄我们现在察看眼前形势，这夜行人把我们引诱到这里，很显然是他巢穴所在，我们不要轻视了他，先看清附近的形势要紧！”小侠于环头一个纵身蹿过一段弯转的山坡，他站到一块巨石上面，仔细向下面打量时，回头招呼道：“盛师叔来看，大约这下面许是猴崽子们所在的地方了？断崖危岭下，那么黑暗的地方，从树隙间不时地透露出一星半点的灯光，这种地方可好，形如锅底一般。咱们爷几个不豁出这条命干一下子，就算栽到家了，任凭他龙潭虎穴索性闯吧！”老武师于鹏也纵身蹿过来，口中在呵斥着道：“小小的年岁，口头上用不着这么张狂，手底下见功夫，不是斗口的事。”说话间，跟着盛筱帆往于环手指处望去，果然顺着这段山道下，树木愈多，地势愈矮，大约下面最矮的地方，和停身处总差着三四十丈，好像是在一个深坑里面。盛筱帆道：“贼子们在这种地方盘踞，官家纵然要缉捕他，哪会搜寻到这种地方？只可惜这凤凰岭一带，没有较大的山泉，这要勾出泉源来，往下灌去，贼子们岂不成瓮中之鳖？”老武师于鹏道：“方才那贼子既然现身引诱我们，现在只有进没有退，咱们不管如何，也要撞他一下子。”于鹏、盛筱帆头里引路，党子仁、于环后面相随，从这倾斜的山道上，盘旋曲折，直奔谷底。

　　往下过来有二十余丈，于鹏走得略靠头里，盛筱帆离着师兄也就是丈余远，突然在山道左侧一片危崖上面，嘎巴一声，弩弓震动，嗖的一支弩箭，斜奔于鹏的右肋上打来。于鹏正往前走着，竟往后一仰身，一个“铁板桥”式，这一箭从胸前打到身左侧的乱石上，叭的一声打得火星四溅，碎石纷飞，好厉害的弩箭。盛筱帆见师兄猛遭袭击，他竟猛往右一探身，腾身飞纵向左边断崖上扑去。小侠于环和党子仁见有了阻挡，两人也不约而同穿着山道旁的蓬蒿乱草，往右边断崖上扑来。武师于鹏已经腾身纵起，盛筱帆两个纵身，已经翻上五六丈。可是他越发地冒险，上面跟着又是一连两支弩箭，向盛筱帆身上打来。盛筱帆好在早有提防，就这样自己左肩头衣服被穿破，被箭划得受了轻伤。个人此时已经不计一切危险，仍向上猛扑，用掌中的折铁刀闭住了胸前，上面的连发三支弩箭，未能打中，盛筱帆已经扑到断崖上面，见一名匪徒正自转身向断崖后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