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盗党乔装 酒棚弄诡计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两个壮汉向店伙招呼道:“伙计,这里有干净的客房没有?”他只在过道内近门处招呼,不往里走,其实柜房就在他面前,他并不向柜房中去问。跟着有一名伙计走出来,答应着道:“客人,可要住店么?小店中没有很大的房间,单间儿倒有几间,客人可能将就住得么?”内中一人道:“那可不成,我们是大帮的客人,一共有十几位,最好包一个跨院。”伙计却笑着说:“爷台你看看,我们这种小店房,哪会有很大的房间,不过这附近一带,客人要找再好一些的店房还没有呢。”这人道:“我们前站已经赶下来了,可有四位客人住在你这里?”店伙听到他这一问,遂说道:“你老说的可是一位姓盛一位姓于的么?”这时党子仁已经隐身在店门对面,一家铺户的房檐下,他们说话听得很清楚,知道这一来行踪已露,这两个东西是定要走了。果然内中一人道:“不对,我们同伙中没有这两个姓,大约他们已经赶下一站去了,对不起,麻烦你了。”说话间这两人撤身向店外走。这于环却紧守在店门旁,这两人出来,往店门外一移转时,于环猛然往里一闯,和那头里一个撞了个满怀。于环是安心和他捣乱,用了十二成的力气,把这人撞得向后猛一退,把他后面这个同伴又碰得险些倒在地上。于环却反怪叫着道:“你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大黑夜间就这么瞎撞,撞死人难道不偿命么?”这名匪徒被于环撞得火起万丈,还没容自己发作,于环反倒厉声这么呵斥查问起来,这匪徒暴怒之下,竟自往前一上步,喝声:“哪里来的小杂种?跟二太爷这么强暴。”他伸手向于环胸前便抓,于环凹腹吸腕,猛往回一缩,口中招呼道:“你好厉害。”跟着右掌往起一翻扑地把他腕子叼住,嚷道:“你这个地方欺负人,你讲打架么?”这人腕子被叼,才知道这个小孩绝不是平常人,手底下有功夫,身躯一横,右臂上一回力,用掌缘反着一绞于环的腕子,左掌猛往外一劈,向于环的肩井穴劈去。这匪徒手底下还真有些功夫,用的是小六招,擒拿掌。于环见他左手到,猛然右臂往外一抖,嘴里说道:“你欺负人。”上半身往后一闪,“跨虎登山”式,左脚一伸一缩,猛往外扁脚踹去。别看他人小,可是他这种招数施展出来全是内家上乘的手法,这匪徒竟被踹了个正着,身躯踉跄倒撞出去,摔倒在地上。他们动手刹那之间,他那个同伴竟自怒斥一声,猛扑过来,抢到于环的左侧,左掌往于环的面前上一晃,右掌随着劈出来,竟向于环的肩头上猛斩下去。这时党子仁见于环这么冒险,竟自给匪党们一个迎头苦子吃,跟着他的同党又扑过来,党子仁一纵身,也蹿了过来,口中却在说道:“干什么,全是出门在外的人,打的哪一门子架,算了吧。”口中说着,脚底下快,手底下快,已然蹿到了近前,那于环也正在往旁一闪身。这匪徒一掌劈空,正自往回一撤右掌,横身挥左拳向于环的肋下猛劈。党子仁身形往前一横,口中说道:“算了吧。”他两掌一分,作为劝解式,可是掌风竟迎了个正着,这一掌正截在这匪党的腕子上。这匪党觉得腕骨如同折断一般,疼痛异常,怒喊了声:“好小辈们,竟敢暗中算计二太爷!”这时被摔出去的那个匪徒,已经大声招呼道:“并肩子,怎么还不醒攒儿,这正是我们摸不着的点儿,马前点扯活。”他们这时已经腾身跃起,这名匪徒却往街道对面一纵身,向这边哈哈一笑道:“相好的们,原来早到了,你们真够朋友,居然敢跟二太爷们这么明招呼。只要是朋友,可不要再转了念头,前途上弟兄们自然等你,咱们再见了。”说完话,随着那先前被摔的匪徒疾走如飞,扑奔镇口逃了下去。党子仁和于环并不追赶,容他们走远,党子仁向于环招呼道:“师弟,咱们这可有了活儿做,你看见这群贼子们,居然这么紧紧地跟缀了来,这分明是摸我们的底。如今已经踩探得我们的踪迹,又吃了我们的亏,也许今夜就脱不过去,定要勾引大帮匪党前来,若是不到这里,恐怕前边定然有人等我们,咱们赶紧去把这事回明了师伯师父吧。”于环道:“我正嫌这条路走得怪没有意思,凄凉得很。”这师兄弟二人说着一同走进了店内,回到房间内把所遇的事对老武师于鹏说了一遍。

  老武师于鹏手捻着胡子,沉吟不语,仔细思索之后,向盛筱帆道:“这倒是一桩很好的信息,这样看起来,宜山双鸟颇有势力,水旱两面全有他的党羽散布着,所以我们从陆地走下来,依然脱不开他手下爪牙,暗中的监视。这一来和我们这么隐迹潜踪的计划,又算背道而驰,竟全用错了。于环更打了他手下的弟兄,只怕我们往前边走,步步全走入他暗算之中。不过我对于贼子们这种手段,未肯甘心,我于鹏反倒非和他较量一下了。我偏要脱了他监视之下,咱们今夜可要辛苦一下,不必在这里停留,在这里多待这半夜,有许多不利。我们倒要暗闯这一段险要的山道,看看贼子们究竟手底下有多少厉害的人物?”盛筱帆也因为匪党跟缀得这么急十分动怒,恨声说道:“我们索性放开手,和这群贼党们拼一下子,我很想在没会着宜山双鸟之前,多惩治几个不知进退的狐群狗党,惩戒他们一番,叫他们也认识认识我们弟兄是否可以轻视。”于环一旁听到父亲和师叔商量着,今夜就要起身,他却十分高兴,悄悄地推了党子仁一把。党子仁暗笑,这个师弟真是不知轻重,他就不想想宜山双鸟这么结下仇,前来动手捕拿他,人家已经预备以全力来应付,稍一失招,爷儿几个就全有性命的危险,他还拿着这件事当作趁热闹一般,这种年少好事的情形,真是初生犊儿不怕虎了。盛筱帆、于鹏商量好,彼此草草地用过晚饭。因为这种小镇甸,这种野店房,恐怕他们与匪党们互通声气,不愿意叫他们知道当夜起身,丝毫没对店家透露一些口风。到了时候,早早掩门歇息。

  到了三更左右,立刻各自收拾了自己随身包裹,给店家留了一两银子作为店钱,悄悄地起身,从房头翻出店外,这座镇甸上黑沉沉一片,再看不到一些灯光,出离镇口,转奔西南山口,老武师于鹏吩咐大家要散开走,“不要聚合一处,四人中不论谁遇到敌人邀劫袭击,其余的人反要各自把身形隐蔽起来,反要暗中监视着,只要能应付下来,别的人就不必露面。这样往下赶路,只要发现了伏桩暗卡,确知他没有多人,不容他呼援报警,能够立时收拾了他,那是最好了。倘若匪党们借着道路熟,易于潜踪隐迹,那么我们就假作逃避,离开他下卡子地方,再行暗地反击过来。总要设法捉得他一两名党羽,盘问他的口供,能够问出宜山双鸟舵按桩的所在,我们才可以少费许多手脚。”盛筱帆、党子仁、于环,各自应着,顺着这条阴沉黑暗的山道,往里冲进来。

  这种道路,好生难走。这位老武师于鹏,自入广西境,渡过鬼门关飞流港,已经得知宜山双鸟这两个巨盗,实不是易于招惹的,此番对付他,不把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出来,恐怕未必能够把这案结回去。所以自己对于这件事十分谨慎,对宜山双鸟绝不肯稍存轻视之心。走入山道之后,恐怕他们遭了暗算,自己在头里给开着路,沿途时时隐蔽着身躯,在山道里走有五六里路来,安然无事。果然这条山道十分荒僻,绝没有山居的人家,在这山道中绝看不到一些灯火之光。直到四更过后,已到了盘石岭,这是最高之处。这时借着天上斜月疏星之光,较高之处道路已然依稀可辨。老武师于鹏正往里走着,突然从道左一排乱树丛中,嗖嗖的飞起两支响箭,向前面一片山岭后射去。武师于鹏知道这一带定有伏兵,身形略停,向后面打招呼,叫大家预备着。捕头盛筱帆掣折铁刀,党子仁摘十三节亮银鞭,小侠于环把钩镰蛇骨枪也掣到手中,老武师于鹏也把闭穴镢合到左掌内,把精神一振,四下打量前面的道路,脚下一点,腾起,仍然是往山道前面摸去。头一支响箭向峰后射过去,可是第二支响箭也随着接了声,不过声音略远。刹那间老武师和盛筱帆等贴着山道两旁,连连飞纵,已经蹿出十余丈来。上面空放过响箭之后,并不见匪党的踪迹,这情形他们既然用响箭报警,必然是对自己的踪迹已然发觉,可是此时丝毫没有动作,倒得慎重防备他们了。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一左一右,沿着山道两旁,时时借着草木障身,掩蔽着形迹,竟把这段道路闯过来,不止于匪人的踪迹没有发现,连响箭的声音也不再有了,这倒是怪事。这爷儿四个全认为适逢其会,赶巧了,或许是这一带的绿林盗在这时上线开扒,他们夜间出去做买卖,路经这里和我走了一条道路,也未可知。可是大家仍然没把兵刃收起,脚底下略微地慢了些。顺着山道里又走出有一里多路来,眼前这段路,是一个极大的倾斜高坡,顺着山坡往下走去,足有二十余丈蹬道,才到了下边,走到了最低洼之处。

  这一段形如釜底,老武师于鹏向盛筱帆招呼道:“师弟,这种荒凉险恶的地方,我们可得格外留神,走山道最忌的是这种形势的地方,这种釜底相似的盆地,极容易被匪徒们利用。我们路径不熟,招呼子仁、于环叫他们紧走,把这段路先闯过去。”党子仁、于环这时已跟踪赶到,盛筱帆招呼他两人要把脚底下的功夫放开,闯过这道盆地。小侠于环低声向盛筱帆道:“师叔,这种地方虽然险要,可是有通行的道路,我们怕什么?难道匪党真有搬山倒海之力么?”老武师于鹏一扭头呵斥道:“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走!”于环不敢答言。这爷儿四个各把脚底下放开,纵跃如飞,直扑向对面一道小山口。那里也是一道倾斜的山坡,却是往上走,到了上面,有一道山口。可是道路极狭,只有三四尺宽,还是乱草丛生,荆棘满地,不过两边夹着道路的山岭,并不甚高,只不过十余丈。可是两边的山壁直上直下、险峻异常,好在入了狭山口,隐约地看到并不甚远,只有一二十丈外,就是出口处。这段山形很齐,好像是把一座整山劈开一般。这时于鹏腾身往前面飞纵着,盛筱帆、党子仁、于环相继如飞往里面闯进来。走进来约有十余丈远,突然头顶上嗖的一声,又是一支响箭,发箭处却正在这夹道的岭头。这次老武师于鹏比较先前尤其注意,向盛筱帆招呼道:“师弟,这种地方可不能和敌人较量长短,我们所走之路处于自己大为不利,快些闯!”于鹏话说完,身形飞纵着,起落如飞,快似离弦之箭,盛筱帆也跟踪而进。跟着第二支响箭再进,老武师于鹏已然纵到夹道的出口处,离着出口还有四五丈远。突然上面山石和荆棘一阵爆响之声,跟着道口这里轰隆一声,如同山崩地裂,道口一带,土石飞扬。老武师于鹏倒纵回来,已然看到上面滚下来一块巨石,足有数百斤重,自高而下,落在夹道中,所以砸得碎石纷飞。可是这一块下来不要紧,好似用它作了信号,这上面连声爆响中,好像是两边岭头全要塌陷一样,巨石树木纷纷砸下来,这种夹道内被这巨大的声音震得两壁发出巨声,震耳欲聋。老武师于鹏怒吼一声,招呼盛筱帆:“师弟,我们是被贼子们这么困在半道里面,也叫他们太以轻视了。”说话,正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左边砸下来,每一个大石块落处全是震得夹道中烟雾腾起一般,这于鹏就在这块石头落下来,奋身纵起,向石块滚下来的地方,猛扑上去。这种壁立的高岭极不容易着足,可是于鹏这种身形轻灵巧快,更仗着两边只隔着四五尺,不用直着往上闯,往东边一腾身,往山壁上略一沾脚,底下用力一端,身形斜着向回翻下来,正到了对面山壁半腰。脚下二次一用力,又往高处纵起丈余,可是依然往对面落,这样来回的几个纵身,已然扑上岭头。盛筱帆也是效法师兄这种施展,跟踪往上闯。不过这种闯法是危险十分,上面是早有埋伏,预先在这里有人隐藏,时时地用那合抱的树干从上面猛推下来,这么狭的山道,只要一砸下来,一两丈内不能停身。这师兄弟两人全仗着武功精纯,身形巧快,相继闯上了狭道岭头。赶到这两人一上来,只望见几条黑影,从这岭头的两边道的林木乱草间如飞逃去。老武师于鹏在威怒之下,哪肯就这么罢手,望到了他们逃走的方向,如飞扑过去。可是一支一支的冷箭,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任凭多好的功夫,也是明枪可躲,暗箭难防,追赶了一阵,连一个匪党的踪迹也没追上。

  盛筱帆向于鹏招呼:“师兄,我们不必再追赶,这分明是宜山双鸟向我们示威,既然手段不得展,定然离开这里。他这分明是告诉我们前行的道路,叫我们寸步难行。不过我们还不至于就惧怕他这种威胁,我们仍然不要错了主张。他敢给我们弟兄留下柬帖,他若是把垛子窑移挪出了宜山,就算他们栽到了家。他有本领只管阻挡我们弟兄,不叫我们到达他安窑立舵之地,那算是他的本领。”老武师于鹏哼了一声说道:“便宜了这群猴崽子们!”这时上面的攻击已停,于环、党子仁已闯出夹道口,由下面的斜山坡也翻上岭头,会合一处。老武师于鹏道:“这一带好荒凉的地面,我们只好多辛苦些,再往前赶一程,只要天亮了,就可以找寻出山口的地方,落店歇息。”经过这一番阻挡,全存了戒心,从这岭头上又翻到头沟外的山道上面。大家全是小心戒备着,稍有风吹草动,就要仔细侦察。往前又走出四五里来,在这荒凉的山道中,这么走法,哪里还快得了。好在天色渐渐地东方发晓,可是山里边在这太阳未上来时,到处里雾气蒸腾,向前面察看道路,仍望不出多远去。

  直走到天色大亮之后,雾气已消,这才找了一个略高的地方,向前面察看一番。只见前面一条极狭的小道,直通着一道山口,这条山口外,并不是他们所要走的地方,想见夜间已经把这道路走错。还算是好,总算夜间没把方向迷了,竟能够顺利地走到山口。于鹏、盛筱帆、于环、党子仁全从上面翻下来,直奔这条小道。在上面望看虽不甚远,真走起来,只这一段狭山道也有里许长。于鹏吩咐大家把兵刃收起,略微地把身上全整顿一下,免得到山口外遇到了镇甸的地方,被人家看着扎眼。大家出了山口之后,往前面察看时,这一带依然是很荒凉的地方,离着山口附近,还没有市镇,尚得经过一片荒地中走出二三里去,虽则隐约地看出似乎有镇甸,还不知地方大小,是否有打尖之地,好在只要找到有人家的地方,也就好办了,可以向所住的土著们探问。

  这师徒四人往前紧走来,所经过的这种荒野地方,看看田地里土脉非常的硗薄,就知道这一带是一种荒寒之区,绝不会有大镇甸的。渐走渐近,看出那树木掩蔽着果然是一个小村落,地方不大,没有多少人家,武师于鹏和盛筱帆十分失望。才到小村口前面,有人走出来,是两个农人,到田地中去耕作。盛筱帆抱拳拱手,探问此处叫什么名目,里边是否有店房和卖饭的地方?这两个农人看见于鹏等老少四人的神色和穿着打扮,全带着诧异的眼光,内中一人答道:“客人这是经什么地方来?这么早竟会走到这里,怪事!”老武师于鹏立刻明白他们的话锋,因为师弟张口,他已听出来不是附近一带的人,可是这里也不是来往的驿站官道,错非是夜间走过极长荒凉野地,或是山道,到不了这里,农人们怎么会不疑心!忙向前替盛筱帆答道:“老哥们,看我们这时来到这里,很是疑心,这倒难免,叫老哥们疑心了。本来我们也不是奔这里,我们是赶奔宜山去的,想不到误听了不识路径的人错指引了道路,在孤山里整转了一夜,才找到这种地方。老哥们费心,哪里有大镇甸,我们也好投奔了去。”发话的农人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们这里名叫清水洼,是一个顶苦的地方,没有河流跟江水,那边隔着一座山,只靠着山里的泉源下来,打出井来,也是苦水,山上波源中引出来的水,哪里够用的。可是这一带地势还很大,住在这清水洼的人,不怕客人笑话,谁家全有地种,谁家也没有隔年之粮,这是一个很穷的地方了。客人们还想找店房,谁到我们这里住店来,这一个小村中哪里找到卖什么东西的?客人们从这积水洼奔西南走,绕着山前一带道路,再出去六七里地,看见官道了,直往西走,没有多远,一里多地,那里有五辛镇,是一个极大的镇甸,吃,住,用,在镇甸上全可以找到。客人们,天色尚早,还是赶奔那里吧!我们就是愿意款待客人一下,可惜我们所吃的客人恐怕难以下咽吧!”老武师于鹏向这农人道谢过,农人们竟奔田地中。

  这师徒四人顺着他所指的道路走下来,于环不住地笑着,老武师于鹏呵斥道:“有什么可笑的事,你又胡闹些什么?”于环道:“我听他说得怪可怜的,这不成了池在黄连里,真是苦透了,连口甜水会喝不到。难为他们这么多人竟全这么活着,这种人天生来的大约全是傻子,他们就不许搬到山北去住么?”盛筱帆扑哧一笑道:“于环你这是不通世故,你替他们可怜,可是他们就因为房无一间,地无一亩,才凑到这种荒地来,开荒垦殖,这才是刻苦耐劳自食其力,很难得的乡下人。你不要看不起人家,经过数十年之后,很薄的土脉,一样能变好了,就许这种地方变成极丰腴之地,将来这般人全是商农,比我们强得多呢!”问明了道路后,大家精神一振,沿着山边走下来,六七里路,不大的工夫,已经找到了官道驿路。果然再转正西走出一里来,已是五辛镇。

  这里有驿馆,有驻防的线营,还是一个极大的官栈,街道上各行的买卖齐全。这正在午前,镇甸上车马行人来往得很多,商家铺户也在做着买卖。武师于鹏等往前走出有半箭地来,望到路北有一家客栈,字号是大福,彼此一商量,就在这里落店,索性休息他一夜再走。一同走进店中,招呼店家叫他们开了两间干净的房间,问了问店中的饮食,很方便。伙计伺候漱洗完毕了之后,叫店家预备了酒饭。这师徒四人一夜间过分辛劳,所以也没出去到镇甸上看看,只有盛筱帆向店中伙计细问了问道路,这里离着宜山已经不远,只有一站的地方,这一站可是不近,足有八十里,若是早早地起身,足可以赶到。盛筱帆也不向他们多问旁的事,一天没有什么事。直到傍晚时,这店房中立刻火炽起来,老武师于鹏向盛筱帆道:“我们在这里住他一夜,明天天一亮紧赶它一程,总要在天不黑时到了宜山下,向近山一带的居民转问着凤凰岭的所在。路上的情形,师弟你已看出敌人实不可轻视了,从飞流港竟自跟缀下来,他们党羽遍布各地,可见宜山双鸟在绿林道中颇具声势。此番我们入宜山凤凰岭,虽说不至于像是闯虎穴龙潭,可是也要以全副的力量来应付他们,和他们较量高低。”商量已定,遂在这里落店。

  这一夜安然无事,第二天天光一亮,立刻起身,要按着原定的计划,天色不黑赶到宜山下。老武师于鹏在今日这一天,他却是一举一动全显着格外的精神,口头绝不提到宜山双鸟的事,满口的生意经,一脑门子发财致富,真难为他竟把江湖道中一切的习惯完全去掉,任何人也看不出他是一个练武的武师,认定了他是一个买卖商人。他们白天这一程,雇了一个山椅,距离着宜山还有十几里,把脚程打发了。老武师于鹏向于环、党子仁嘱咐,千万要少和当地土人答话,因为我们的口音各别,只要一开口人家就能听出我们是川中人。到了山脚下时,我们分开来走,叫于环跟着师弟盛筱帆,自己却跟着师侄党子仁,不要隔离太远了,只要互相能呼应,遇到意外事时,可以彼此接应。老武师于鹏更严厉地嘱咐于环在已经到达匪巢附近,万不可再顽皮,轻视了敌人。我们若全栽到宜山双鸟的手中,我们哪还有面目再回转川中。于环对于父亲嘱咐什么,他全好好地答应着,不过到了时候他却有他的主意。老武师于鹏对于这个儿子也是无可奈何。

  在夕阳衔山,已到了山口前,老武师于鹏带着党子仁走向山口,见山口旁支搭着一个布帐子,摆着一架大案,是一个卖酒的酒棚,并且也卖茶。这时候已经快到了收市回家,棚子下并没有一个客人,卖酒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一身短衣,两支袖管高高地挽起,胳臂上肉筋暴结,长得很长的黑毛,虽是一个生意人,相貌上显得十分凶暴。老武师于鹏有意向他探寻路径,带着党子仁到了帐棚下,向这卖酒的招呼道:“掌柜可要收市了么?我们走得口渴,可以给我们泡壶茶喝么?”这个壮汉带着十分不高兴的神色,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老武师于鹏和党子仁却答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不过火已经快熄了,茶叶泡不十分透,你能将就些么?可是钱不能少给呀!”武师于鹏看到他这无礼的情形,分明是因为只吃茶不吃酒,没有多大油水可沾,就不高兴做这生意了。于鹏只微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和党子仁爷儿两个坐在长凳上。那壮汉将在炭盆上的铜壶拿起,用紫泥砂壶给泡了一壶茶,送到于鹏面前,他竟自收拾自己的一切。老武师于鹏用眼角望到师弟盛筱帆和于环也走向这里来,自己不去理他们,却向壮汉道:“掌柜的,我跟你打听一件事,这种山口通着哪里?”这位掌柜的扭头冷笑一声道:“你不必问通着什么地方,你还是说你往哪里去不好么?这道山口四通八达,我能把所有的地名全告诉你,你记得住么?”武师于鹏碰了他这个软钉子,党子仁觉得此人好生无礼,遂向他呵斥道:“你这是怎么讲话,向你问问道路,你竟这么答对我们,亏你还是做生意的人,说话却这么不和气,你不要欺负我们的外乡人。”这个壮汉正在收拾着杯盏酒具,扭头向党子仁道:“我是将本图利,也没欺负人,也没骗人。你们问路,不好好地问,我难道要做你们的地理图么?”党子仁正端着一杯茶,才喝了一口,一抖手竟用这茶向壮汉泼去,呵斥道:“形同匪棍,我看你不是做生意人。”这碗茶一泼出去,壮汉和党子仁相隔四五尺远,可是他一闪身,这一碗茶竟全泼到地上,丝毫没沾在他身上。这壮汉却哈哈一声冷笑道:“年轻轻的动手动脚,这是谁教给你这样蛮横无理,我看你准不是好人。”党子仁把茶杯往案子上一放,手底下一按木案,退到了长木凳的外边,向老武师于鹏道:“这小子定不是好人,我要教训教训他。”可是那壮汉此时把手中的东西完全放下,双手叉腰,看着党子仁带着很轻藐的神色冷然说道:“出门在外的人,少惹是非吧!照你这个样子,是不想回老家了。”老武师于鹏此时是神色不动,也不拦阻,也不发话。党子仁这时却一纵身,蹿向木案子后,向这壮汉劈面就是一拳打去。这壮汉一晃头,又已闪开,他已经退出四五尺去,向党子仁呵斥道:“相好的你是活腻味了,你敢在宜山地面这么横行,二太爷可要管教你了。”党子仁一掌没打着他,就知道自己所料的不错,此人绝非善类,这时二次往前一扑,一拳向他胸前击去。这壮汉又是往旁一纵,仍然闪开,可是他右手的食中二指往唇上一按,吱的响起一声呼哨。在山口旁边还有一座茶棚,也正在收拾零杂东西,卖茶的也是个年轻的汉子,也同时地连响了两声呼哨。靠一片枣树林中有人哈哈一笑道:“杜老三,我真服器你,真没看走了,还不动手招呼。”跟着从这枣树林中连蹿出三人,全是短衣短裤,那神色上全是久跑江湖的,身手上十分矫健,枣树林前一现身,已经齐扑了过来,对党子仁取包围之势。老武师于鹏仍照旧坐在木凳上,形如和他没有牵连一般。党子仁见这壮汉响哨呼应党羽,立刻知道这全是一般匪党了,三次纵身蹿过去,向这壮汉动手。这次他却不再躲闪,两下里擦拳换掌,动手拆招,两下里才两三个照面,那几名年轻的壮汉全扑上来,内中一人招呼道:“哥儿们,别闲着,连那老头儿一块收拾,他们全是一条线上下来的。”在他喊声中,已经分出三个人来,扑向木案子这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匪徒,伸手向于鹏背后便抓。于鹏猛一长身,身形往后一撑,单臂向外一抖,已经把抓自己的这个壮汉摔出四五步去。另外两个暴喊了一声道:“老小子敢动手!”两人一左一右,猛扑上来,一个发掌向于鹏的右耳旁便击,一个一拳向于鹏左肋后打来。于鹏左手一按案子身形纵起,蹿起丈余来,一转身向两个扑空了的匪招呼道:“小哥儿们,招子放亮些,老子远路而来,你们竟敢这么无礼,还不报出“万儿”来,老子好好收拾你们。”一个年约三旬的匪徒,往前一纵身,离着老武师于鹏还有三尺左右,口中呵斥着:“老儿,这宜山一带,就不许你们这种人随便地来,既来了,你就别想回去了。”他猛然一个“黑虎掏心”往前一上步,一拳猛打出来。老武师于鹏脚底下没动,只把上半身往左一闪,匪徒这一拳贴着于鹏的右肋打空。于鹏伸手向他腕子上一叼,顺手牵羊往后一带,脚下顺势一拨,把这匪徒直摔出四五步去,嘴啃地,把脸面全擦破。可是这群少年匪徒一个个绝不怕死,仍然有两人猛扑过来。武师于鹏一边动手,好生疑心,这群东西们并没有多好的本领,就敢在山口前行人往来之地聚众群殴,真看不透他们是何心意。武师于鹏略一施展,把这两名匪徒摔得东倒西歪。这时忽然山口那里吱吱的连响了三声呼哨,动手的这群匪徒们纷纷逃避。党子仁那里也打倒了两名,可是他们往四下一退,忽然听得山口那边有三丈高的地方,有人在高喊着:“川中下来的朋友们,既然现出本来面目,敢至宜山和我们瓢把子一会,你总算够朋友。有本领的只管往凤凰岭闯一下子看看,我们瓢把子在那里恭候大驾光临。”老武师于鹏听到山口那边一发话,这才知道这般匪党竟全是宜山双鸟九头鸟申杰、铁燕子韩霄的部下,这一般匪党连酒棚茶棚都掷下不管,相率逃进山口。老武师于鹏高声答道:“朋友们,姓于的来到贵处,正是要拜访申、韩二位瓢把子,想不到竟自这么接待我们。我们既已到了这里,定要赶奔凤凰岭登山拜望了。”山上那人却答了声:“这才是好朋友,我们先走一步了。”这人在上面转身一纵,已经把形迹隐去。

  党子仁带着惊异的口吻唉了一声道:“于师伯,我师父和于环师弟已经闯进山去了。”其实于鹏早已看见,在这里动手搭话时,盛筱帆和于环都绕至离山口半箭多路,从山上一带借着林木掩蔽身躯,施展轻蹬巧纵的功夫,向山头上扑去。于鹏这时却低低地答道:“不要管闲事。”此时这山口外茶棚前,除了这爷儿两个,再没有一个人。老武师于鹏向党子仁道:“主人不招待我们,我们也就不必再客气,现成的食物茶水,爷儿两个先找他一顿,咱们也该进山了。”党子仁也答应了声,随着往山口这边走来。

  进了山口之后,见山道很是平坦,静悄悄荒凉无人,看山道的形迹,又不像是十分偏僻的地方,山道上的痕迹是常经人来往的。这时太阳落下去,因为已经走进山口内,显着格外的黑。入山口后,这一段道路平平坦坦,好像山外平地一样,只不过被峰岭把外面的道路隔断。走出没多远来,看出一段有许多山田,知道这一带的居民不少。转过一道山湾,靠山道的左边,有数十亩山田,修理得十分整齐。这里是引着山泉灌溉,没有旱潦,远远地望到靠一段高岭下面有十几户人家,有的是单独建筑起房屋,有的在山壁上挖的洞穴。这里贴近山道边,正有一个农人,收拾着农具,要回家歇息。盛筱帆把他招呼住,向他问道:“老哥,和你打听一个地名,可知道么?”这农人抬头看了看盛筱帆等,有些迟疑。盛筱帆跟着问:“凤凰岭走这个山口,对不对?离这里有多远?”这农人皱了皱眉头道:“客人们要到凤凰岭去,到那里去做什么?”老武师于鹏一旁答了声,向这农人说道:“老哥请想我们到凤凰岭去不是投亲,就是看望朋友,这是不问可知的事。到山里边来还会有别的事么?”这农人忙答道:“客人这个话是问的我,要是在旁人面前这样说,就许弄出是非来。我们一个种地的农人,从来是不愿多管闲事的,更怕招惹是非。这凤凰岭没有平常住户人家,那一带只有占山的好朋友,客人们既打算到那里去,想必也是道中人了。”盛筱帆这才知道自己是问错了,敢情那里没有平常老百姓,盛筱帆忙地向这农人说道:“这不要误会,我们也是安善良民,真要是江湖道中人,绝不会向老哥你这样问路。实因为三四年前我们在桂林结拜一个好友,临分手时曾经定下将来若到宜山这里,务必到凤凰岭那里找他,他就住在凤凰岭的附近。所说极容易打听,只要住在本山,没有不知道这个地方的。还是求老哥行个方便,从实地告诉我们,那里果真有人占据着,做绿林盗的买卖,我们犯不上自投虎口。”这老农人点点头道:“客人大约是听错了,凤凰岭那里实不是平常人能走的地方,那里有人立起垛子窑来,手下有许多弟兄们,这山一带的老百姓谁也不肯到那里找晦气。大约你老这位朋友过分疏忽了,他住在凤凰岭附近,可是这附近两个字就不容易找了,只凤凰岭这个地方就有二三里,那一带全叫作凤凰岭。并且天色已晚,这时再往山里走危险正多,客人还是趁早赶紧出山吧!”这农人说完,立刻扛着农具直奔山岭下那几间房屋走去。盛筱帆等容他走得远些,依然不肯听农人的劝告,贴着山田的边上,往里走来。老武师于鹏等走出没有多远,前面的道路已经弯转,并且现出道来。可是这时眼中还可以望到了那农人的住处,方才说话的这个农人,这时才走进了岭下,离着他们的住家的地方还有十几丈远,蓦然从山岭那边如飞地闯下一人。这人到了那农夫的身旁,那农夫停住脚步,和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动起手来,那个农人竟自被打倒地上,隐隐地更听到那农人狂喊救命。那打人的人却自一转身扑奔山岭,纵跃如飞,从那山岭前逃去。老武师于鹏一声不响,一下腰腾身纵起,反扑回来,顺着农田间倏起倏落,直扑到那被打的农人身旁。他这一喊嚷之间,所有那一带住的种田伙伴们,全从屋中和石洞中闯出来。可是老武师于鹏已把那农人扶坐起来,察看他伤痕,好在还没有多重,只有左颊边红肿,嘴角边有些血迹。老武师于鹏忙招呼着他道:“老哥因为什么和人家动手相争,这人敢是跟老哥有仇么?”这农人抬起头来,看到了武师于鹏,一连声地说道:“请你不要管我,这些闲账,你不要害我们了,你再在我们这里麻烦,我们这十几户人家定要被你送了命。”老武师于鹏被这农人这样无理地驱逐着,可是毫不动怒,依然问道:“老哥你这个话怎么讲?我为什么害了你?”这时一般农户全围在这受伤的农人四周,七言八语地在问着被打的情形。对于鹏这种情形,别人也认为他这种说话太觉无理,于鹏依然是蔼然和气地追问他。这农人已经站起来向于鹏道:“客人你也是这么大年纪,你我无冤无仇,只为你向我问路,我原本是以实情奉告。我更不知你们什么时候结下仇人,竟会暗中跟缀下来。我才来到这里,竟有一个少年从山岭上面闯下来,拦住了我追问,我和客人你全说的什么话,我问心无愧,从实地告诉他。他却不容分说,动手就打。在临走时,还明白地告诉我,从今以后,再提到凤凰岭三个字定把我们这些户人家斩尽杀绝。客人想我们这不是无妄之灾么?请客人不要再逼迫我们了,你还是赶紧请吧!”武师于鹏听农人这个话,冷笑一声道:“我疑心是什么寻仇报复的事,想不到竟因为这么几句闲话,竟叫老哥你遭到这一阵痛打,太对不起老哥你了。你不用害怕,他们绝不会再来找你,他们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人说不定就在前途等我们,我要追赶他去了。”老武师于鹏从兜囊中摸了一小块银子,塞在农人的手中道:“老哥,这点钱留着你将养伤势吧!”那农人不肯要,也不敢要,虽连连说着:“客人,你要是这么客气,我越发觉得对不起你了。我受了些伤痕好在并不碍命,请你快快地把这银子收起。”于鹏不再听他这种谦辞,把银块扔在地上,翻身疾纵回到山弯。这里盛筱帆迎着问道:“师兄倒是怎么一件事?那农人何故被打?”老武师于鹏恨声说道:“好厉害的宜山双鸟,他竟敢在我们面前这样卖狂,更显示出这一带全是他势力所及,想叫我们知难而退。这样看起来,附近一带他是早已布置下,故意地要来阻拦我们,不叫我们顺利地到达凤凰岭。这种卑劣的手段,我于鹏只有尽我全力和双鸟一拼。咱们不要管他,照旧赶我们的路。”党子仁和于环全是愤愤不平,盛筱帆说道:“宜山双鸟这种对付我们的手段,不过处处显示出他是出身低微,没得过名师的教训,养成了骄狂自得的行为。也越是这样,我们不把他的巢穴蹚出来,也叫他看看我们太以无能了。”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这位小侠于环虽是不敢在父亲面前多说话,可是暗中已经打好了主意,遇到了机会,他要设法先给宜山双鸟点颜色看看,叫他也尝尝我于环的手段。

  这时天色已经黑暗下来,道路也渐渐地往上高起。走不多远就有一处蹬道,可是一路上毫无耽搁,只是这么搜寻下来,究竟凤凰岭在什么地方,尚不得而知,看情形今夜非要露宿在山中不可了。到了二更之后,满天星斗,半轮残月,山道上依稀可辨。往前又走出有一里多地来,虽则找不到凤凰岭的所在,按着天上星斗的部位察看方向,算是始终没把道路走差。

  到了三更左右,来到一片高大的岭头,彼此全停身站住。盛筱帆向于鹏道:“师兄,我们若是就这样胡乱地走下去,倘若把路径走远了,岂不是笑话。所有经过的地方,绝不像没有人家的荒山,我们趁这时从高处四下察看一番,万一发现有山居的人家,我们还是冒昧地探问一下,总比这么大海捞针地搜寻好得多吧!”老武师于鹏道:“师弟,你可忖量着,方入山口时就有人出头阻拦,我们现在已经搜寻了半夜,并没发现匪徒的踪迹,我们若是就此放手,叫宜山双鸟把我们看得一文不值了。这附近一带虽有人家,也不宜去探问。我们自己辨察着路径走,就是找不到匪徒的巢穴,不过多受些辛苦,没有危险可言。若是向这一带山居的人家去探问,一个弄巧成拙,就许再吃着什么大亏,我们索性忍耐下去,自己搜寻为是。”师兄弟说话间,全走到岭头,无意中被小侠于环发现了,往西北去一片乱山头间,有灯光闪动了两下。于环低声地向父亲和师叔打招呼,用手指了指他望到的所在。果然在大约有一两箭地远,一片乱石岗上,灯影忽左忽右晃了几下,大约被树林遮蔽得看不见了。老武师于鹏向盛筱帆道:“有了灯光,固然是一定有人家,但是现在可不能断定,万一是猎户们入山采猎回来晚了的,我们扑了过去可就算白费了事。”盛筱帆说:“管他是与不是,我们先赶上前去看一看再说。”于鹏、盛筱帆、党子仁、于环遂一齐扑奔乱石岗。

  这一带山岭重叠,乱石起伏,走出有两箭地左右,估料着已到了方才发现灯光的所在。可是这一带林木很密,方才所见的灯光竟不知隐向哪里。仔细察看了半晌,还是党子仁顺着树林一直往北走出数十丈,回身招呼道:“师傅们快来,这里已经望到了有人家的地方,方才于师伯所说的不差,那灯光定是猎户们从此经过了。”于鹏、盛筱帆、于环全赶了过来。走到这片树林子尽头处,顺着党子仁所指处看去,相隔不远,在一个高峰转角处,有几间房屋,可是附近也没有山田,绝不像种田地的人家所住之处。不过他这几间房屋却是黑沉沉的,只有偏着东边木棚墙里,看出一些微弱的灯光。这一带静悄悄,也没有什么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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