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一叶扁舟 抢关较绝技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所有府县捕快们,也全盼着早把这案圆上,为了地方上一连出了几桩盗案,害得大家昼夜担心,已经发生的案情,不止于不能人赃并获,反倒时时提防着再有事故发生,所有府县的捕快全弄成朝夕不保的局势。今夜府衙大班头盛筱帆这种调派布置,大家全认为案情已有了眉目,这定是已经踩探好了,今夜是可以叫这巨盗入网了,所有的捕快们,一个个全是精神百倍,预备着今夜只要是一动手,足可以把这几件案子全可以圆上。遵着捕头的命令,在城墙附近各找隐身之处,插好了暗桩。盛筱帆跟师兄于鹏和徒弟党子仁全分散开,自己和于师兄把守在西门附近,叫党子仁带着师侄于环在城中各要紧的街道暗地巡查,凡是大商家富户所住的地方,全要暗中注意着,这一来把成都府地面上暗中完全监视起来。他们这种举动十分严密,本城另有巡查守夜的官兵,他们仍然按着旧日的规矩巡查各街道。

  这时已到了三更左右,正是夜行人出入的时候,所以被派出来的人,全谨慎提防着,可是城内外丝毫没有动静。盛筱帆和师兄于鹏把守在西门城墙外,在护城河边一座废置的更房,隐蔽身形,认定了匪徒潜伏在城外,他无论如何越不过这里。哪知道更鼓频催,转眼间,三更已过。这城外靠西门附近并没有断道,紧接着一片农田,跟一道河流,这时静荡荡万籁无声。往远处看,黑沉沉一片旷野,只有那丛林野草,被风吹得时时发出响声。离开城门足有一里多地,才有附廓的村庄,在这黑夜中一些灯火也看不到,只有村头野犬不时发着吠声。盛筱帆默数更声,十分焦躁,老武师于鹏不肯老老实实地俯首在更房里面,不时地走到河边堤上往远处察看。城里所有被派出来的人也全定规好了,只要哪里发现了匪人的踪迹,立时能传递暗号,这里可以闻警应援,只是城里一带也是一点动静没有。眼看着四更又过,盛筱帆向师兄于鹏道:“这样看起来,我们今夜算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老武师于鹏对于盛筱帆的话,好像没听见,仍然不作声地在附近一带走来走去,有的时候竟自坐在野地里,他那种仪态安闲,盛筱帆看着师兄好像胸有成竹似的。可是任凭怎样,眼前的事已经算是到了最后的绝望,只要匪徒们一离开成都府,再想捕拿他们,那等于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盛筱帆想到眼前的事,真是意冷心灰,耳中听得已经交过五更,远村中鸡声喔喔,已在报晓。老武师于鹏在更房前倒背着手,低头走来走去,忽然抬起头来,向盛筱帆道:“师弟,你现在不必痴心妄想了,我看这件事只有自己认了命,这场官司替他们打吧!师弟你从一下手,就把这件事看错了,你把这种鼠窃狗偷,竟看成了江湖中的好朋友,就算一错到底了。真若是那种成名露脸的绿林英雄,真有那种深仇大怨,他安心向你报复时,定然要出头找你。值不得的事,绝不肯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嫁祸于人。你又未曾把这种贼崽子们害得一世见不得人,他何至于跟你做这种死对头。这正是因为别的地方已经不容他们再伸手作案,因为成都府这种地方为东南各省最富庶的地方,他在这里做几桩好买卖,完了事撤身逃走,把这场事完全放到你身上,叫你替他们担负担负。弄出这种手段来,叫别人看着,只为和你姓盛的有仇,把这千斤担子放在你身上,别人也就无须再多管这件事了。那么对付他的只有你一人,他隐避潜逃也比较着容易,你还这么傻等他。要依我看,这时他已经远走高飞,他还敢在成都地面流连下去?你遇上这种下流的贼子,很可以不必这么惊天动地地把他看成了不得的人物。虽则上面公事紧,好在是在官应役,办案拿贼,谁也不能保准了就能够跑一辈子顺风,在府台大人面前就是担上一点罪名,也算不得一件事。这种鼠窃狗偷的手段,就让他离开成都府,早晚走到别处也得落网,我们何必这么把事情看死了,师弟赶紧回去吧!”盛筱帆听到了师兄这种离奇的话,自己刚要答话时,于鹏竟自转身就走,扑奔城墙。盛筱帆略一思索之下,知道师兄的话是另有用意,莫非他已发觉匪徒的踪迹,故意地要这么讲,我倒要看看师兄究竟是如何下手?这时已经东方将要发晓,天空已呈鱼肚白色,老武师于鹏越过了护城河,忽然往下一矮身,竟自施展开轻身纵跃的功夫,身形是倏起倏落,顺着城墙下往北直扑过去。到了城门以北,有一箭地外,忽然间师兄竟自身形猛然往起一纵,蹿起有三丈左右来,脚下往那城墙的破砖口上一登,二次翻身,已到了垛口上。在他身形往上一落,蓦然从他着脚的那个垛口旁,飞纵起一条黑影,往北蹿出去两丈多远,身形在城墙上一落时,猛然纵起,竟往城墙下落来,盛筱帆也紧自纵身飞扑了过来。可是这人好快的身形,他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落到城根下,竟自跟着又把身形纵起飞跃过护城河,向西奔那农田边逃了下去。这时那老武师于鹏在城头向此人扑击,被他逃下城来,于鹏也跟踪翻了下来。盛筱帆因为好容易发现了匪徒踪迹,焉能再容他逃出手去?把轻身本领尽量地施展出来,纵跃如飞,追赶了下来。可是这夜行人的脚程太快,前面虽有一道河流阻路,盛筱帆认为任凭你脚程怎样快,反正师兄弟二人已然跟缀上他,有这道河挡着,绝不能再叫他逃出手去。这夜行人,顺着河堤,他反向南如飞地逃走。这河堤上种着许多树木,极容易隐蔽身形。可是盛筱帆此时把生死全置之度外,不顾一切地猛扑上来。那老武师于鹏也跟踪赶到,脚底下实比盛筱帆快得多,已经又越到盛筱帆头里。这时前面那夜行人穿过河堤上的树木,左旋右转,老武师于鹏十分愤怒之下,竟施展“燕子飞云纵”的轻功提纵术,丹田气一提,身形猛拔起来,见那夜行人已经转向一株枯树后面。这株枯树干极粗,可是已经枯干,上面没有什么绿叶了。老武师于鹏丹田气一提,脚下一点,腾身飞纵起来,竟往这株枯树顶子上落去,安心是要越过他头里,把此人劫住。可是老武师于鹏往树上一落,自己脚下所踩的这根树枝子,喀叉一声,往下折断去。老武师于鹏双臂向上一抖,“一鹤冲天”,在树枝子上又拔起来向前冲去。在身形往地上一落时,知道这夜行人是故意要暗算自己,脚一沾地,一个“玉蟒翻身”,双掌一错,左掌向前一推,身随掌走,反扑过来。老武师于鹏这种身法迅捷轻灵,赶到这树下时,那夜行人已经窜到河边上,他手中竟自把那根树杈子折断下来,抛向河中心,这道河有六丈多宽,老武师于鹏就知道他要用轻功绝技,渡河逃走。于鹏赶紧身形往左一拧,右脚用力一点地,横扑过来。可是这夜行人竟自在河边,已经飞纵起来,随着他抛出去的那根树杈子往河心一落时,他身躯也到了水面的当中,脚尖往那漂浮在水面的树杈子上一点,又复腾身而起,已到了河对面。但是此人手底下极快,并且还是十分狡诈,他施展“蹬萍渡水”的轻身术,却已防备到追赶他的人,也一样地照样施展。他这根树杈子抛出去,竟在水面儿上很快地向对岸冲去,虽被他脚下一点,稍阻挡了一下,可是他身躯纵起,竟自没把这根树杈子反蹬回来。老武师于鹏看得真真切切,也不禁心惊。这时他已经落到对岸,老武师于鹏虽也擅长这种轻功,可是仓促间没有可以借力之物,干看着他,捕头盛筱帆也跟踪赶到。这时,对岸那夜行人,却自向这边一拱手道:“捕头盛筱帆和这位于老师父,有劳相送,我深领盛情。有工夫到凤凰岭走走,我在下竭诚恭候,现在恕我不陪。”武师于鹏厉声呵斥道:“朋友,你不用卖狂,宜山双鸟,我久已闻名,这次来到成都地方,你的手段稍差,朋友你就这样一走,叫姓于的太看不起你了。现在我决定不强留,只要你敢在宜山等候,于鹏必然要和朋友同在那里会一会,你自管请吧。”盛筱帆还要隔河喝骂,老武师于鹏向盛筱帆一挥手,说道:“师弟,我们现在算是栽在他们手中,无须乎多说什么了。咱们是但凭最后的手段,我倒要见识见识宜山双鸟,究竟有多么厉害。”盛筱帆见师兄动了真怒,自己虽是眼看着这巨盗逃走,也无可如何,随着师兄于鹏一同往回走来,到了城下。

  这时天光已亮,城门已开,这里有安置下的人。于鹏向盛筱帆道:“师弟,你告诉他们,无须在这里把守了,叫他们各自回去。事情到了现在,真相已明,何必再带累大家,多受些无谓的辛苦。”盛筱帆遂招呼一般伏守的捕快们撤回衙门。盛筱帆跟师兄回到府衙,这时党子仁也撤回来,城内安然无事。盛筱帆向于鹏道:“师兄,我们现在应该怎样办?”老武师于鹏冷笑一声道:“师弟,这可在你个人了,你面见府台大人,把这件事情说明,巨盗作案之后,已经逃出成都府,只有请府台大人恩典,赏一份海捕公文,得出省去办这案。作案的巨盗,落在了广西省宜山凤凰岭一带。府台大人如若有刁难之处,师弟你不过是身为捕头,缉捕不力,难道还有掉头之罪么?已然栽在了匪徒的手内,那就任凭府台大人办吧,成都府怎有这些盗案,叫府台一人去担承,我们倒省了事。”盛筱帆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事情逼迫到这般田地,也只好这么办了。”

  稍微地休息了一刻,盛筱帆面见府台,果然照着师兄于鹏的办法向府台一说。这位捕头盛筱帆这次的情形,颇有些任凭府台处置之意。知府认为他在成都府多年,是一个缉捕的能手,已经说出无可如何的话来,若不竭力地替他担当,就是按着公事把他捕头革掉,也不能把他办成什么罪名,那一来本城这些案,恐怕越发无从下手了。遂赏了一月的限期,办了一份海捕公文,不过可叫盛筱帆具了保,如有畏罪脱逃,情愿把全家交官处置。当捕头的遇上重大案情,弄到这般地步,也就算栽到家了。盛筱帆满怀愤怒,退了下来,等候着公文办下来,和师兄于鹏一商量,限期虽然有一月,但是此去广西省,入柳江道,有极难走的水程。就是赶到宜山,尚不知他巢穴所在,也不能立时就找到匪徒,稍一耽搁,只要一误了期限,官家的事是翻脸无情,那时府台认起真来,自己还有什么脸活着?所以丝毫不敢耽搁,跟师兄于鹏、徒弟党子仁、师侄于环,一同从成都府起身,赶奔广西省。

  这条路是走水路最为相宜,因为奔宜山是走柳江道境内,飞流港是个咽喉要路,不坐船过不去。他们此行把行装已经改变了,全打扮成平常的商人模样。因为越省出境去办案,虽然有海捕公文,一样能借重邻省地面官的力量,可是那种力量靠不住,人家不过是敷衍公事,这种案子全凭自己的力量了,形迹上不得不严持一下。

  船走到快出四川省,已经到了蜀桂交界的地方,行程中竟发现一只可疑船只,在十字港码头。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一商量,在头一天傍晚起,以及第二日直到午后,有一只船始终跟缀,不离开自己这条船的前后,老武师于鹏认为这船上人,多半是匪党,遂在十字港悄悄地把于环打发下船,叫他设法探查那只船的情形,定规好了,在飞流港停船等候他。这于环天生来得聪明绝顶,老武师于鹏晚年得子,十分重视,从五岁即开始给他基本功夫,站桩站架子,锻炼筋骨。所以于环莫看年岁小,他竟有六七年纯功夫,并且更精通水性,现在才十四岁,已学成一身本领,尤其是轻功提纵术,更有极深的造就。于鹏更给儿子打造了一条奇形的软兵刃,名叫“钩镰蛇骨枪”。这条兵刃,长四尺二寸,通身二十四节,可全是暗环交错,枪身上绝不现出衔接的节环。前头是一个四寸半长的蛇头枪尖子,在枪尖子的三寸半处,有一寸长的倒须钩,再往下错半寸,照样地也有一个倒须钩,这两个倒须钩,在接头分上下左右交错,尾端是一个枣核形的握手。这条兵刃使用起来,勾、拉、锁、带、挡、拿、缠、划,处处能克制对手的兵刃。更能在这条兵器上连用软硬两种兵器的招数,身形上巧快灵活,和他动手的人,只要一轻视他是个小孩子,就非吃他的眼前亏不可了。更能打十二粒硬钢子母珠,子母珠完全是黑色的,更不易闪避。老武师于鹏不敢把他放在家中,把他带出来,放在自己身旁,为的还不至于给自己惹祸,此时竟派他去跟缀探查匪船动静。盛筱帆认为师兄教于环去太冒险,他一个小孩子,倘有失闪,连接护他的全没有。老武师于鹏却丝毫不作理会,教师弟盛筱帆自管放心,于环绝吃不了匪的苦子,盛筱帆也只好任凭师兄去做。

  那于环奉了爹爹之命,在这十字港把住了这只已停泊下来的匪船在码头略停之后,又开走了。于环在岸边等候着,因为这一带正是一个航船集聚之所,客人船夫很多,于环赤足短衫裤,更背了个渔篓,谁也不注意他。他等到那只匪船上岸买食物的人全回了船,他们立刻拔锚撤跳,也要开船。于环哪肯就这么容他们走开,于环赶到近前,这时船上还有一块跳板没掣下去,一名水手正在伸手抓起这块船板往船上撤时,于环一脚把跳板踩住,可是和颜悦色地招呼道:“管船的你先等一等,我有事和你商量一下。”这名水手跳板没撤回来,被人踩住,一抬头见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这水手立刻呵斥道:“你这孩子是诚心扰合么?有什么话你只管说,竟这么不知轻重把跳板踩住,倘若我手底下收不住劲,把你送入水里去糟蹋这条小命,岂不可惜,有什么事赶快说。”于环听这水手口中这么奚落自己,他丝毫不动怒地说道:“管船的你先不用替我担心,我这条命算不得什么,我跟你商量正经事,你和我说这些闲话太不够朋友了。你们这只船是往哪里去?我跟一程行不行?”这水手扑哧一笑道:“小伙子年轻力壮,走点路有什么要紧,还想找舒服,我看你是安心讨打。你背后分明背着渔篓,也是吃水面儿的,为什么拿我们开心,耽误我们正事,赶紧给我躲开,再麻烦你可要讨打了。”水手说着话,仍然伸手掣跳板。于环这时仍然是左脚踩着旱地,右脚踩着跳板,暗中把力量全贯到右腿上,这水手二次往下这一掣跳板,却没从于环脚下夺出来,反倒险些把他自己撞到水中去,一怒之下,挺身立起道:“好小子,你是诚心找别扭,这个怨不得爷们手底下不懂交情,我先叫你尝尝这拳头是什么滋味。”于环这时把右脚一撤,可是绝不往后退,仍然挺身站在那儿望着水手说道:“你太不讲理了,你这航船分明是接送客人的,你是势利眼看小爷爷穿的破,就瞧不起我。我花钱雇船,你凭什么要打我,难道青天白日之下,就没有王法了么?”那水手被于环这两句话给呵斥得真就得敢怔闯下来。这时从后艄上又赶过两名水手来,全喝问着什么事?船头上这名水手把于环诚心搅扰不叫开船的事说与了同伴们,内中一个年纪轻的,往船头上抢了一步道:“小伙子你要往哪里去?”于环道:“我没有多远的路,不过想跟到了七里塘那里,我照样给钱,他竟向我说挖苦话,我年岁小就是不吃这一套,不叫跟着这只船走,你就别想开船。”这名水手见于环这种情形,绝不像个坐船的人,分明是安心搅扰,遂冷笑一声道:“小伙子既知道花钱雇船,何必多说这种废话。我们这条船已被客人包了,不能再揽客人。那边的船很多,你有钱一样雇别人的,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这只船走不可?小伙子再安心麻烦我们,可要对不起你了。”于环道:“好厉害的水手,你们这条船有什么势力?客人把你船包了,他只能包船舱,我在船板上碍得着客人什么事?我这人死心眼,非跟这个船走不可。”水手被于环引逗得火起,这个年轻的水手脚下一点船板,已经蹿到了岸上,正落在于环旁,一扬手照着于环右半边脸打来。于环往左一晃身,反转到这水手的右侧,向他右臂上猛然一掌击去道:“干吗这么厉害?伸手就想打人。”他口中嚷喊着,手掌已落在水手的右臂上。这一来,少年水手一条右臂发麻,又酸又疼,怪叫着道:“好小子!你真敢动手,哥儿们这小子有来头,抄家伙动手。”这时船头上又蹿出两个来,把于环圈在当中。于环身形矮小,轻快异常,水手们三面包围伸手抓他。于环这种身躯速小棉软功,左旋右转只叫各水手们摸不着他,他抽冷子就给他们一下子。这一来这三名水手可吃了大苦子,跟着船舱内有人高声招呼道:“还不赶紧给我住手,我来见识见识,这小朋友请示他是何人主持出来?”话声中,船舱中走出一人,年纪只有四旬左右,面色红中带紫,两道长眉,一双豹子眼,凶猛异常,身形一到船面上,那于环知道这种水面上闹出事来,虽则旁边有这么多人,可是绝没有敢多管闲事的。真要是被他们以多为胜地围住了,非吃他们苦子不可,自己何必再跟他们纠缠不休,还不如早早叫他们开船,自己暗中跟着,也不会叫他们走脱了。这时正有一名水手从于环的身后猛扑过来,向他拦腰一抱,想把于环按倒,先把于环抓住再讲。他双臂已然插向于环的两肋下,于环猛然双掌从自己的头上指尖向后,猛然一扬身,掌锋反向抱他的这名水手两肩头上戳去。于环这一下使用得十分巧妙,正戳在水手的两肩头上,他两臂发麻,力量立刻散了。于环往地上一缩身,从他的双臂下退出来,可是猛往后一躬身,反把水手跌出三四步去。那于环一纵身,蹿出丈余远来,口中却在招呼:“小子们不叫我跟着船走,咱们前边见了。”这江岸上来往的人甚多,这一吵嚷动手,三个水手竟没打着一个小孩子。这时这小孩如飞地逃下来,所有看热闹的人无形中全给了于环个便利,他所到的地方全早早地给他闪开了路,容他过去,人又合到一处。水手们顺着江岸追赶了一箭多地,于环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水手们只得悻悻地退回了去。

  于环离开江岸这里,找到了离着江南近的一片树林子,蹿到里面,坐在树根下歇息了片刻。估量着那匪船已经开去,于环这才走出树林子,远远地望见了匪船的船帆,自己在江岸这边身形儿忽隐忽现,始终不叫这匪船走远失踪。于环这个辛苦可够劲了,整整地随着这只匪船走了多半日,才算停泊下来。于环见天色已晚,自己心想,我既下了这么大功夫,我绝不能空空把他们放过,我总得到他船上搅他一下子,也可以探听他们的实情。于环走进一处芦苇塘中,等待着天色黑沉下来,这才悄悄地从芦苇塘中出来。见匪船此时灯火辉煌,于环遂潜身水中,浮着水贴到了船旁,探身出水面看了看,船尾上正好可以立人,翻身跃上船艄。听得前舱那里正在高声谈笑,猜拳行令,船中显得热闹非常,于环蹑足轻步蹿到舱顶子上面,把身形隐蔽住,这里是十分安全的所在。于环往船顶子上一躺,耳中正可以听得船中的一切,不过最可恨的这种酒肉之气,弄得自己馋涎欲滴,于环虽则着急无法可想,只得暂时忍耐着,要听他们讲说些什么。这时听得一人说道:“我们若是今夜就抢这鬼门关,不到辰时就可以赶到十字港了。若是等待明天午时,那可就得明天晚间赶回垛子窑。要依我的主意,我们索性不过于耽搁,还是早早地回去为是。好在事情已经探听得十分把牢,鹰爪孙们实实在在已经算是入了境,瓢把子们放手安摆,一定会等得上,你们哥儿几个认为怎么样?”又听得另一人说道:“我们这趟既出来,事情虽没办砸了,可是总算是一点出手的事没有。依我看来,人也不见怎么高明,何不在鬼门关那里和他比划一下子,也显得咱们哥儿几个不是酒囊饭袋,任凭来人如何扎手,总算是敢动他。那种地方极容易下手,哥儿几个牛筋底下稍卖力气,就可以给他个极大的苦子吃。咱们回去,瓢把子面前也显得面上有光。”这时别的人也会齐声附和,全说是这样办很好。于环听到他们这种商议的情形,知道这准是宜山双鸟手的匪党无疑。自己,自身坐起,从舱顶子翻到后艄,后舱中恰好无人,溜进后舱中。这里是他船上烧饭的地方,一个炭炉子上面中,放着一只砂锅,里面热腾腾煮着一只五香鸡,于环暗骂:“这群贼党们得来不义之财,都会这么任意地享受作乐。小爷爷也不能白跑这一天,我先替你们吃一顿吧。”于环趁着匪党们全在前舱,烧饭的也到前面去伺候他们,于环把砂锅端下来,放到后舱门口,竹筛中现成的米饭,于环抄起一把芭蕉扇来,往锅中紧扇了一阵。于环心里也是怕前舱过来人撞见,他也顾不得烫嘴了,竟自把砂锅中又肥又嫩的鸡脯,挑着好的一个劲往口中送,口里还低声叨念着:“猴儿崽子们,这时让小爷爷吃个痛快,万事皆休。只要跟小爷爷找别扭,搅得我不能把五脏神喂饱了,你们谁撞了来,算是谁的晦气。”他把鸡肉吃了一多半,才把竹筛子中的米饭,弄了一碗,胡乱地吃下去。这一路紧赶,嘴里边烫得起了泡,头上冒着汗。这时前舱却有人走出,说着话道:“五香鸡这时准炖烂了,我这就去拿来。”于环一听,本主见到了,赶忙把砂锅捧起,仍然放在碳火炉上,抹了抹嘴上的油,临出舱门,还用芭蕉扇自己连扇了几下。那个烧饭的伙计从船舱上左侧过来,于环却从右边转过来,轻轻一纵,穿入江心。他先洗个凉水澡,任凭那烧饭的伙计挨骂,于环是不去管他,泅氽出来有两箭多地,才从江边翻上来。他背后那个竹篓,却带着一篓水,衣服也是湿的,站在江边,好在四下里没有什么人,他把衣服脱掉,晾到半干了,这才穿上赶奔鬼门关。回到船上,却一面述功,一面嚷肚子饿,其实他已经吃得十成饱了,他是故意地给他老父开心。

  于环把经过的情形完全说与了老武师于鹏,盛筱帆对于这个徒侄,聪明机警十分赞叹,他师兄党子仁更是不住地夸奖。

  老武师于鹏这时酒已喝得够了,把酒杯推开,沉着面色,向盛筱帆、党子仁道:“你们师徒不要这么助长他的骄狂,这孩子离开我的面前,就要惹是生非,不要看他现在立了这点功劳,等着他惹出是非来,你们就知道他是如何的可恨了。”那于环偏着脸,向党子仁眼睛一挤,偷着笑了一下,党子仁也微微含笑,不过当着师父和师伯不敢放肆。盛筱帆向师兄于鹏道:“师兄,于环所跟缀的这只匪船,果然是宜山双鸟所派出来的党羽了,听他们暗中计划的情形,飞流港鬼门关这里,定有一番麻烦。我们倒得尽力和贼子周旋一下,不要真个被他们占了上风,虽则不能牵动全局,也定然叫他窃笑我们无能了。”老武师于鹏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盛师弟,这件事倒不敢保准怎么样,飞流港鬼门关这里,名副其实地是个奇险之地,我们大约全没到过这里吧?”盛筱帆道:“倒常常地听那航船的讲起这里险要的情形,和巫峡那里不差上下。可是船上的水手,和管船的倒还不断从这里经过。这种地方竟全仗着管船的在水面守规矩,守本分,谁也不和谁故意为难,这里就能平安度过,只要稍弄手脚,就容易遇险。不过这种地方,只要一出事,就够厉害的,总得出人命,就是通过些水性的,也容易在这飞流港被疾流激浪毁了。师兄,看我们闯这鬼门关时,倘若贼子们真个在这里弄手脚,暗算我们,那只可下绝情施毒手,不必再顾虑什么了。”老武师于鹏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所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能容人,谁肯容我。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总算人地生疏,贼子们人杰地灵,这一带的航船,不准哪一只船是他们的一党,所以我们不是单注意到于环所缀上的那只船了。渡飞流港鬼门关时,是我们生死关头,不论他是商船客船,只要贴近我们的,我们要给他个先下手为强,弄出什么祸出来,也全算着了。”于环一旁却答道:“爹爹说的话真对,这种地方还怕惹事么?只要看看他情形不对,早早收拾他,免得着了人家的道儿,再动手就可迟了。”老武师于鹏嗯了一声,怒目看着于环一眼,呵斥着说道:“于环,你可小心着,我和你师叔不过是计划商量,实际上还不准怎么样,你可不要讨了口风,动不动先给我惹事。你是提防着,我揭你的皮。”于环吓得一吐舌头,转身跑出舱去。

  盛筱帆微微一笑道:“师兄,于环这孩子胆量过人,我看他虽是顽皮,遇到正经事也能出力。”于鹏道:“师弟的话,倒是不假,只是我不敢深信他。我们早早收拾好了,略微地歇息一刻,趁着子时潮水足了,我们抢过鬼门关。”说话间,管船的也进来向于鹏请示,可是要当晚过飞流港。因为管船的已知道这是省城下来办案的人,他们事事不敢做主,全要先请示一声。武师于鹏向管船的说道:“不必在这里耽搁,我们子时就抢关渡险,早早闯过这个地方,不怕天亮以后,歇他一天,全没什么要紧。不过管船的,你叫水手们要卖些力气,务必要在渡过这个口门子时,听凭我的招呼,但盼没有是非,顺利地渡过去,是大家的福。万一航船上有那故意和我们为难的,你们只管保护船只,别的事全有我们来应付,不必害怕,不必担心,闯出什么祸来,有我们承担。你要知道我们是带着公事下来的,我们虽然办的是官差,可是弟兄们辛辛苦苦的,我们绝不能刻薄他们,只要闯过鬼门关去,总叫他们痛痛快快喝一顿酒。管船的,你千万把这个话告诉他们。”管船的一边答着谢,退出舱去。

  这里老武师于鹏、盛筱帆、党子仁,全各自收拾利落,于环是轻易不愿意在他父亲面前待着,他却跑到后艄上,跟水手们一度地取笑。这时已是亥初,离着起锚的时候,还有一个更次,趁这时全在舱中歇息养神。

  赶到亥末子初,管船的已经在招呼水手们赶紧收拾搬跳拔锚,连邻船上也是同时收拾起来。船只在这潮水高涨之时,起锚离岸。船离开江岸,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党子仁全是收拾紧趁利落,各自戒备好了。于鹏站在舱门口,盛筱帆和党子仁师徒二人,分立在两旁窗口下,向外张望,小侠于环他却不肯在舱中待着,悄悄地溜到后艄上,和管船的掌舵帮忙。水手们把船荡开之后,他们抢渡这鬼门关是逆流而上,这是最吃力的一段路。船往上走着,后面还跟随着三只客船,全是相隔开不远,鱼贯而行。这种地方是谁也碍不着谁的事,只有贴过鬼门关那一段咽喉要路口,必须早早地打着招呼,向水口子那边喝问着:“有下行船只可早早答应,往上行的船就可以先贴到边上,把上游的船放出来。”武师于鹏这只船在水手努力之下,一个个手底下木桨翻飞,拨得水花飞溅,已经贴过了门口子那里。船头上水手们高声喝嚷着:“对面的船只,若是往下放的,可趁早打招呼,我们的船可要入口子了。”连喊了三遍,上游并没有答应的。水手们立刻和后艄的伙伴们一打招呼,管船的那里把舵往外一推,船头调转,向右一斜,立刻这只船放到中流,在这水花翻滚、波浪汹涌之下,船头已经驶进了口门子。管船的在后艄更向后面的船打招呼,不要贴得过近了,免得出了事。因为这种船只只要一放进口门子内,就无法停住,只有前进不能后退。水手们更是拼命的时候,手底下木桨不敢稍微地停留,只要力量一懈,船立刻自行往后打退下来,那一来,船身绝不能再由人力的摆制。因为口门子内这一段水路极狭,上游那边一出口门子,江面足有数十丈宽,试想那么大的水力,全往这一丈多宽的水口子内涌进来,那便不由得水花翻滚,波浪翻腾。船往里走着,武师于鹏、盛筱帆等,见到这种危险的地方,也全提心吊胆,入水口子后,走一步有一步的危险,这鬼门关的名字,真是名副其实了。已经走到这口门子当中,水的阻力越发地显着格外大了。

  这时后面忽然一片呼叫呵斥的声音,管船的回头察看时,后面三只船中当中的那只船,竟在这时要抢渡口门子,竟在他船上水手木浆如飞地拨动下,越过头里那只船。所以后面这只客船上的水手们,齐声喝骂着,认为这只船越乎行船的规矩,并且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尤其不该这么不顾别人,任意抢渡。但是喝骂任凭你喝骂,他这只船的船身极轻,眨眼间,已经离着于鹏这只船不到丈许。这边管船的人虽则见后面的船无礼抢渡,但是于自己这条船还没有什么妨碍,自己这只船已经离着口门子出口处,还有十几丈远,管船的不住地吆喝着,水手们要用力地抢过这一段水路去,立刻安然脱离险地。但是出乎意外,口门子外上流忽然有两只轻快的渔船,并且把风帆扯起,直向鬼门关内闯来。

  这一下子水手和管船的立刻一片哗噪,齐声高喊着:“对面的渔船,你们是瞎了眼,这里已经放进船来,怎的还往里面闯?”更齐声高喊着,叫收篷推舵,往口门子边上靠一下子。可是这边任凭这样高声喝喊,来船只是充耳不闻,刹那间这两只渔船可渐渐地已经到了口门子附近,只要往鬼门关里一放,两下的船必要碰在一处,任凭水手们怎样急得发疯,可是他这种风帆放满的船,眨眼就到。老武师于鹏和盛筱帆、党子仁,打了声招呼,老武师于鹏头一个蹿出舱来,盛筱帆、党子仁也跟着到了舱面上。武师于鹏扭头向管船的道:“管船的,你只管放心,来船这么无礼,分明是安心要毁我们,这没有什么说的,招呼弟兄们预备着下水逃命,船只毁了,姓于的如数包赔。”

  这时那渔船头里那只,已经冲进了口门子,船头上有一名年轻力壮的水手,手持着篙,忽然向这边高声说道:“哥儿们,少见多怪,这算得了什么。叫你们瞧两手儿,招呼你们管船的往里搂舵吧!”老武师于鹏勃然震怒,知道这来船实是不怀好意,他口中虽然是说着,他手底下自有功夫,才敢抢渡这种险地,但是自己的船是逆水而行,只要到他船身稍一撞,立刻就得被他撞翻了。于鹏往船头上一蹿,向对面高声喝道:“小辈们,你敢安心在鬼门关这里毁我们,姓于的既敢来就敢接,你们还不给我收篷,退出口子去。”可是于鹏说话间,用手一推船头站的水手,已经一耸身飞纵出去,竟落在那渔船的舱顶子上,可是渔船后艄一名掌舵的呵斥了声:“老儿你在鬼门关卖狂,下去吧!”一扬手一支雪亮的镖打出来,向于鹏胸头上打到。于鹏身形也就是才往舱顶子上一落,伸手竟把这镖接到掌中,一抖腕子,向后艄管船的面门上打去。那管船的一晃头,镖落水中。可是老武师于鹏竟自用“一鹤冲天”式,双臂往起一抖,身形已经腾起,竟自蹿到桅杆的顶子上,单臂掳住桅杆,右掌把上面的滑车子抓住,左臂一用力,把上面的绳索完全给扯断,船篷噗噜的猛落下来。可是后艄上那管船的,竟自往船后一纵身,蹿上舱顶子,他手中已经握着一柄匕首刀,在舱顶上一腾身,也向桅杆上蹿去,正落到于鹏的脚下,探右臂用匕首刀向于鹏的腿上刺去。

  可是盛筱帆这时也飞纵过船头,那名水手抖手中的竹篙,向盛筱帆身上便打。盛筱帆一晃身,竟把他篙杆子抓住,双臂一振力,连水手带竹篙抛下水去。这时正是那后艄管船的蹿上船桅,盛筱帆抖手一亮银钉,向上打去,竟把这管船的右臂打伤。管船的赶忙一斜身,扑溜到江中。于环和盛筱帆看已船篷落下,流势已缓,也就各自转身回扑自船,吩咐管船的努力上驶,任凭贼人跟缀不跟缀,只顾向前猛进。一过口门子,水势也缓了下来,老武师于鹏一想已经踏上险地,处处留心,再不能显身露形,公然现眼。行了一程,便吩咐船家靠岸,给了船钱赏金,打发回去。

  一上江岸,望去距离不远,有一个村落。时已深夜,不如找店歇息,于是一行四人扑奔进村,找了一家客店,问明这里是叫黄河岗,平时客人还是很多,可是这里经过的没有富商巨贾,不过是小贩乡农之类。于鹏跟盛筱帆虽则住不惯这种小店,可是天色已晚,既赶到这儿,只好将就一夜了。店里的伙计,他也看得出来,像于鹏等这种客人,不是住他这种小店的人,只有拣了一间较大的房间,店伙还是十分巴结,进店已经掌上灯来。这店房里一共有十三间客房,倒是全住满了,在天才黑下来,客人出入,一片喧哗的声音,倒显得这个小店生意兴隆。党子仁向盛筱帆道:“师父看这情形,店中绝不会做出什么干净的饮食来,我还是到外面看看去,这小镇甸上全有卖什么的,咱们随便买些用,倒显得方便。”盛筱帆点点头,于环也跟着师兄党子仁一同走出去。

  这里于鹏和盛筱帆喝着茶,商量前途的事。老武师于鹏的心意是想着只要跟到宜山附近,还是把行踪隐秘着,“宜山双鸟虽然在广西省内是绿林道中有名的人物,可是他安窑立舵的所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还不得而知。从一入广西境内,既然他们已然暗中跟缀着我们,这次我们虽然上了船家的当,被他冤枉了,多走许多路。可是这一来倒许出乎贼党们意料,他绝想不到我们全起岸走路,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把行踪隐秘起来,先把宜山双鸟垛子窑的所在摸清了,再动手不迟。”盛筱帆点点头道:“我正和师兄一样打算,这种大海捞针实是我们不利的地方。从明天起身时,把人分散开走,不要显露形迹。”

  刚说到这儿,底下话还没出口,突然门一开,于环从外面闯进来,神色上很带着慌张的情形。老武师于鹏问道:“于环,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是做什么?你党师兄怎么还没回来?”于环道:“爹爹,好厉害的贼人,咱们这次许要失败在他们手内。咱们任凭怎样走,贼子们竟依然能跟缀下来,这可真是怪事。”盛筱帆忙问:“你不要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倒是怎么回事?”

  于环把他们所经历的事情诉说出来,原来于环和党师兄从店中出去,把这条街全走过来。这黄河岗是很偏僻很穷的地方,连一家像样子的饭馆全没有,直到只买了些比较干净的食物。“我们因为地势不大,转着小村外返回来,这小村边更是黑暗,一些灯火全没有。直转到在村口,可是在我们头里正有两人,也向街里边走来。无意中听到这两人说话的情形,分明是为我们而来。内中一人很带着抱怨的口吻说:“我们瓢把子太把人家看轻了,鬼门关连船只全给了人家,真够栽跟头的,还算是跟缀得紧,没叫他们走晚了。瓢把子不知赶得到赶不到,这里是个很好下手的地方。依我说,这时光不必进去,反正就是一家店房,不能落到别处,何必这么忙。”另一个人说道:“别做这种荒唐事,万一在这里来个“金蝉脱壳”我们又怎么去交代?好在和他们“盘儿”很生疏,咱们索性到“火窑”里看看去。”这两人一边说着,转进了这个小镇甸的街道。我们听到这两人一派江湖话,更兼他们所说的情形,分明是跟缀什么人下来。难道宜山双鸟竟有这么厉害的手段,我们避道而行,他竟能紧紧跟缀了来?这也太扎手了。我们蹑足轻步隐身在黑暗中,远远地跟缀着,这两人也好像是怕遇见了熟人,虽则这条街道上没有什么店铺,可是每有灯光之处,赶紧躲开。果然他们直到店门口,停身站住,抬头看了看,两又悄语低声,商量一下,竟自走进店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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