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血债清还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他现在连出入府衙全时时地改变着装束,连府衙的前门全不肯走,来的时候,必要在天黑以后,身旁还有人保护他。他是一个久于办案的人物,对于掩蔽行藏,做得十分老练。

  在蔡牵那边,老凤一已经一口应承,必要替蔡牵把这件事做下来,并且也叫蔡牵看看自己的手段,所以把这件事完全托付给金老五,叫他一手完成,无论如何,要把这管庄收拾来,还要活口。金老五领命之后,声色不动,乔装改扮,潜入延平府,他单有自己几个得力弟兄,随时跟在他身边,他手下的人早入了延平府,全改扮成小贩,在府街附近匿迹潜踪,暗是调查管庄的下落。一连几天的工夫,竟得不到管庄的落脚之处。金老五已经三次入府衙,管庄就是来,哪能恰好遇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这时,金老五却探听出一点风声,从捕快一言半语中泄露出来,延平府已经预备要清查海口这种事是谁的主张,可依然不知道。但是日期一天比一天紧,永和村那里金老五也派去了人,因为当初管庄到永和村去住是萧贵的勾引。此人当初颇有嫌疑,但是蔡牵终因为他是永和村的老住户,管庄虽是他勾引去的,个人不是穷凶极恶、杀人放火的强盗,随便杀人,所以对于萧贵放过,绝没找他。金老五此时搜索不到管庄的下落,实不得已时,也要从这个萧贵身上下手,只好从他口中追究管庄落脚的所在。

  这天,萧贵入城,已经被人缀上,但是他入城去的是白天,入城后他所落脚之处,又是他一个亲戚家中,金老五纵然有人跟缀他,可是抓不到一点证据。这天,直到了太阳落下去,竟见到这个萧贵入了府衙。金老五所派的人是无法进去,可是这个人进去之后,始终就没出来。直等到天黑之后,金老五得到了信息,再入府衙,到处找遍了,找不到这个萧贵的踪迹,捕快大班等口头上更没有提到管庄身上。金老五在万分情急之下,把自己所带的人全行布置在府衙屋面,悄悄地打发一个拿着一封信,到府衙上投递。这个送信的人在府衙的门头上一说是找捕快管庄,他们是早已全安排好,门头上人是一口回绝:“管庄已经不干这份差事,他不到衙门来了,是不是还在延平府也没有人知道。”送信的人却向门头上人说道:“我们这封信,并不用面见本人,不过信是很重要,就是他本人不在,请你不论交给哪位全成,可是得跟他有些交情,能够替他办些事的人。叫我送信的人更嘱咐到我们,不叫问管老爷的下落,可是这封信必须有人设法地叫他知道了,关系他个人的生死,我们送这封信很危险,话不敢多说,我们是尽朋友的力量把事情做到了。至于你们怎么办,我们不管了,这件事你看着办吧!”这个人把这封信抛给门头上看门的人,转身退出府衙。门头上的人可不敢不把这封信拿进去了,这个管庄还确实是没有这里。

  他把这封信送到大班上,交给这个新升的捕头乔秀,把送信人所说的话照样地学说了一番。大班上几人全十分惊异,更知道现在管庄有好几个冤家对头在惦记他。门头上人更告诉捕头们:“这送信人十分惊惶害怕,他似乎怕人看见他,把信交给我,赶紧顺着府衙旁小巷溜去。他并且说明绝不问管老爷的住处,那情形还不愿意叫我说。”乔秀叫门头上人出去,大班人中好几个人全在这里,乔秀是管庄很近的人,这次升了府衙的捕头。这种差事,别人想全想不到手,这是很有势力的一份事,所以他对于管庄也特别关心,向大家一商量道:“来人送信的情形,分明对我们管头是一份好意。有人不利他,这件事,我们应该如何办,这封信给他送去,不给他送去呢?”有的就说,“来人的来路不明,可得提防着点其中有诈。”有的就说:“万一是很重要的事,关系管头本身的安危,咱们给耽误了事,对不起朋友,他本身出点差错,大家不是不知道,谁也脱不了清静!”捕头乔秀想了想,遂说道:“那么我们把这封信看看,这固然有点对不起管庄,但是也是为他,我们知道是什么事,也好酌量情形办理!”

  这乔秀遂把信拆开,他一看这封信,是大惊,里面的大意是:“现在管庄的仇家已经探听出管庄隐匿之所,他们已经预备在今夜下手。动手的是仇家用二十亩地买来的人物,手底下很厉害,我是他好朋友,得到这种信息,不能不关照他。你们赶紧知会管庄,叫他移挪地方,现在我送这封信,冒着十分的险。我已经下手探查他们窝藏之处,只要今夜管庄落不到他们手中,顶天亮后,定可把这几个恶人抓起来。”底下写着:“知名不具。”这一来,乔秀是十分惊心,心说:“这么严密的信是谁办的?怎么连个名字也不敢写?”有的就猜测,“这定是县衙门的朋友,恐怕这封信落到对头手中,所以不敢具名,还是给他送信好。”乔秀把这封信折了折,放入囊中,向大家说道:“别听这个,这不定是怎么回事,也许成心和他开玩笑,他们有多少脑袋敢办这种事?这不过诚心给人添恶心,我看大家该着什么干什么,有什么事明天见。我今天肚腹还不大好,我现在出去走动走动,回头咱们该着上班的还是上班,该着睡觉的睡觉,明天还有要紧事呢!”捕头乔秀说罢,走出屋来。

  他倒是奔了后院的厕所,从厕所这里悄悄地跃上墙头,从屋面上一路蹿房越脊,竟自扑奔府衙的西大墙,从墙头上翻出来,隐入黑沉沉的小巷。他从小巷中一路穿行,一直地扑奔平安街三星巷。这个捕头乔秀,这种举动十分严密,他是一点声色没动,大班中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出来。这里他已经来过多次,路也熟,竟到了那秋山个外家门口,轻轻地把门环敲了三下,里面有人已在问着:“谁叫门?”这个乔秀说:“老管,你开门,我是府衙的乔捕头。”这时,门头唰啦地微响一下,上面已在有人喝问:“你是谁?”乔秀一抬头道:“你连我的声音听不出来么?快开门,有要紧事。”门头上正是管庄。他这些天来,日子过得也够他受的了,也是提心吊胆,何尝不怕遭到人的暗算?这里更是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有人叫门,他是越发惊心,所以他十分戒备着亲自察看。这里看门的是个老头子,把门开了,乔秀走进里面,管庄一把拉住道:“二弟,你这时干什么来?衙门里有事么,还有什么人?”乔秀道:“就是我自己,咱们屋里去说好么?”管庄答了声“好”,可是他一纵身又蹿上过道的顶子,向四下张望了一下。这一来,乔秀是十分不高兴,心中暗想:“难道我还会给你带进人来不成?你这也太不够朋友了!”可是这时,管庄四下察看,黑沉沉的屋面,虽则东方月亮已经上来,可也看不出多远去,一条三星巷内,家家是关门闭户。管庄跳下来,拉着乔秀走进前面三间倒座。

  这里,屋中尚有一人,就是那永和村的萧贵,管庄因为他连续入城,恐怕他泄露风声,所以当天晚间把他留在这,款待他一下。等天亮时打发人把他送出城去,绕着道走,不致露了形迹。因为这时天色很早,两人在灯下一同喝着酒,桌上摆着许多菜。乔秀也认识萧贵,管庄又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八仙桌的横头,向乔秀道:“来,你也一同喝两杯,有什么事,这不是外人,只管说!”乔秀道:“我刚吃过饭,别客气。这里有封信给你看看!”说着话,把这封信掏出来递给管庄。

  管庄接过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立刻面目变色,抓住乔秀的胳膊说道:“乔二弟,咱们是好朋友,并且我管庄是尽力提拔你,叫你当了捕头,混这份红差事,你怎么恩将仇报?你是很精明的人,怎么做这种糊涂事?你上了当!”这个乔秀一听,从椅子上站起来,也瞪着眼说道:“你这叫什么话?我对你是一片血心,我出府衙时,全没敢明着走,从厕所里蹿出来的,提防着行踪泄露,难道你认为我勾了人来么?”

  管庄道:“二弟,你别怪罪我,但盼是我多疑,带着家伙没有?”乔秀道:“家伙现成。”一抬腿,从腿篷上拔下一把手叉子来。管庄把这封信团了一下,塞在腰中,也伸手从腿篷上把手叉子拔下来。乔秀道:“二哥,你想干什么,和我拼命么?”管庄道:“废话,我住在这里十分严密,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这个亲戚,不是我亲自领来,他也到不了这儿。这封信分明是投石问路,我认定了延平府没有人给我写这封信,大约是上了人家的当。”管庄说到这,向萧贵道:“你随便吃喝,没有什么。”跟着向乔秀道:“二弟,咱们搜一下子,事情实在可疑。”乔秀此时也有些后悔,但是事已做错,无法挽回,万一是管庄心眼子多,疑心大,自己总算对得起他。两人各提着手叉子走出前面的倒座。

  这院里也是黑沉沉的,前面这所小院,就是这三间倒座,迎着倒座的门,是四扇屏门,后面是一道院落,一所很精致的三合房。正房里就住着知府那秋山的外家翠姐,管庄是住在东厢房内,两厢房是两个粗使老妈子住着,这里还有两个伙计,是管庄手下亲信的弟兄,这两人现在在门房中,跟老头子一块儿吃着饭。此时,内宅里这个翠姐,正因为有事要和管庄商量,到了他住的东厢房看了看,管庄没在屋中。这时,老妈子们正在收拾屋子,这屏门子,现在虚掩着,翠姐听到前面屋中有人讲话,她遂没出屏门,在里面招呼:“二哥。”管庄此时正带着乔秀走出来,因为两人说着话,翠姐头一声招呼没听见,赶到翠姐再招呼了一声,突觉得背后有一股风扑到。突然有人在她脑袋后低声说:“你也有哥哥?”这个翠姐啊的一声怪叫,可是叫出声已被人抓住,扑通一声,把她摔出去,这一下摔得她鬼号,在地上乱滚。

  管庄一听后面他妹妹喊叫的声音,他往前一纵身,一抬腿,当地把屏门踹开,身形已纵进来,口中喝问:“妹妹,什么事?”乔秀也提着手叉子跟着闯进来,这院中不过是略辨形状,因为月亮还没上来,管庄就往墙角这里跑,够奔翠姐倒地的地方。突然,从西边房山,嗖地蹿出一条黑影,往下一落,口中喝喊着:“姓管的,你的末日到了,认栽吧!”管庄一斜身,见在院当中站着一个人,一身蓝布短衫裤,高卷裤脚,下面是草鞋,背后背着一个大草帽。管庄喝声:“来得好!”身形往前扑,捕头乔秀是正进了屏门,因为这是内宅,他没敢随便往里闯。此时,从房山这边蹿出人去,这一发话,这个乔秀可红了眼,真被管庄猜对了,果然自己把管庄的仇家引了来。他一声不响,脚下用力一点地,嗖地蹿过来,这一手叉子向来人的背上猛戳。可是他从背后蹿过来,这股子劲风扑到,现身的人正是红旗金老五,突然把身形向右一闪,乔秀这把手叉子扎空,金老五一转身之下,一掌向他右臂上劈去,管庄这时也扑到,手叉子照着金老五的右肋上猛扎过来。此时那乔秀一手叉子扎空之下,身躯往下一沉,躲金老五这一掌,金老五正是拧着身子,右肋完全露了空。管庄这一手叉子递过来,已经扎到了金老五的衣服,金老五竟自嘿的一声,猛然肩头向后一甩,左掌蹿出去,一掌正切在管庄的腕子上,当啷啷,手叉子被打落。金老五身形再斜过来,一个“懒龙伸腰”,双臂一抖,砰地一下,竟打在了管庄的胸口和肚腹上,身形倒跌出去。

  金老五这招递出去,双掌已经打上,可是那捕头乔秀在身形一矮,右臂一沉之下,他猛然一个“鹞子翻身”,往起一蹿,一拧身,这一手叉子竟向金老五左肩头后剁来。这乔秀力量也是用足了,手底下是丝毫不留情,一下子就要把来人置之死地。他只顾这一来,自己反吃了大亏。金老五“懒龙伸腰”,把管庄打出去,乔秀手叉子剁下来。金老五趁势一个“黄龙转身”,轻轻一翻,乔秀已然扑了空,式子非常疾,力量用得猛,身躯向前一晃,再想收势换招,金老五一个“白鹤亮翅”,双掌一分,左掌整个地击在乔秀的背上,他自己的身形就收不住势,再加上金老五这一掌,这一下,脸朝下摔出去,一声惨号,整个地脸撞在厢房的台阶子上。这一下子,连鼻子全给他摔平了,已经晕死地上。

  此时,屏门外也是一阵稀里哗啦地乱响,连续着发出哎呀之声。金老五纵身蹿过去,把管庄抓起,他此时摔得够重的,已经不能再逃。金老五喝问:“前面怎么样?收拾下来了么?”屏门外立刻有人答声:“这两个狗腿子腿全折了,还有一个老小子,五爷怎么样?”金老五道:“没用的人不必动他,把他捆上!”这时,金老五向房头上招呼道:“你们下来!”立刻从东西厢房的后坡,现出两人来,咚咚地全跳落在院中。金老五向这两名弟兄道:“把这小子收拾一下,可千万别叫他咽了气。”此时,那管庄已经缓过气来,在两名弟兄一抓他时,他竟自猛然往起一蹿,口中更高喊:“救命啊!”被一名弟兄猛力一把,把他脖项抓住,立刻把他衣服撕下一片来,把嘴给他堵上,倒翦二臂捆好。

  金老五在一转身之间,猛然见前面倒座门口似有一条黑影一晃,顺着窗台底下向前蹿去。金老五脚下一点地,腾身而起,飞纵出来,果然是一人,他矮着身子,向过道那边跑。金老五赶上去,一脚把这小子就踹出了声,扑哧一下,摔在地上,不住地哎哟着求饶命。金老五一俯身把他抓起,这时,门房的两名弟兄已然出来,金老五提着这个人往过道这边有灯光的地方看了一下,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说实话,饶你的狗命。”这人道:“好汉爷,我是好人,我叫萧贵,我是永和村的乡民。”金老五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这叫飞蛾投火,自来送死,我探查明白正要找你,你这个万恶东西,你是永和村土生土长的乡民,不护庇本村的人,反倒出卖他们。姓管的是你祖宗,你这么孝顺他?这是你的报应临头,去你的吧!”金老五一抖手,砰地一下,把这个萧贵摔了个脑浆迸裂。探身往门房里看了看,两个壮汉不住地哎哟着,双手被绑,抛在地上,一个老头子吓得浑身战抖,缩在墙角那里。金老五撤身回来,向弟兄们道:“我们该走了,背着管庄,这是那赃官的外家,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钱来弄外家,喂这群狗腿子们,苦害商民百姓,搜搜他上房。”此时,那个翠姐,被摔得已经不能动转,倒在院内。金老五带着是四个人,叫一个人看着管庄,把上房内搜翻了一遍,金银细软之物全给他带出来。立刻指示弟兄们道:“扑奔东关左边的一条马道,那里有咱们人接应。你们头里出去,我给知府那秋山送个信,叫他知道知道。”立刻,金老五把上房放起火来,弟兄们已经从大门出去。金老五仍然把大门关闭好,在前面门房这几个人绝不会烧死,容得四邻发觉,惊动官面,自己早已出城。

  延平府的道路完全踏好,一路穿越着黑暗的小巷,绕奔东关,延平府夜间虽然防守得很严,但是他们哪挡得住这般人?顺利地到了东关,马道那里早有人在等候着,铁抓长索预备妥当,全是缒城而下,顺利离开延平府。

  这里,沿途上全埋伏下人,金老五赶紧吩咐,头里用四个人的快艇,带着他的红旗如飞赶回黑水澳先行报信。这里驾着一条快船,也是紧往回赶,虽则不下三十里的途程,水面上毫无阻隔,竟自安然赶到黑水澳。金老五这件事办得叫那老凤一非常感激,如果他再耽搁一个时辰,水澳船帮开山立舵的事就无法顺利交代下来。此时,金老五已经到厢房里去更换衣服歇息,老凤一亲自指挥弟兄在这水坞前向着西南那边设立了香案,已经写好了两个牌位,全粘在木板上,并排在香案上,一切布置好了,老凤一这才招呼蔡牵出来,蔡牵在烛光下看到妻室封氏、妹妹莲姑的灵位,想到数月前一家团聚,现在已成永别,只为管庄这一个万恶的捕快,害得个人家破人亡。此时,连鲍子威等一般人全随过来,老凤一悄悄地吩咐弟兄把管庄押过来,叫他在离着香案两丈外站立,两个人架着他。

  蔡牵亲自上了香,面向着两个灵位祝告道:“我蔡牵自身无能,不能保护贤良的妻室和妹妹,叫你们全身遭惨死,我虽则侥幸逃得这条活命,叫我终身抱恨。现在,总算是好朋友们看着这件事不平,从虎口中把我救出来,虽则是一生一死,但是我这活着的也一样没有立足之地,这些事全是管庄这万恶淫徒赐给我们的,叫我们一个个得到这样结果。现在万恶的淫徒已经终归落到蔡牵手内,我要给你们报仇雪恨。”说到这,跪在香案前叩了四个头,站了起来,此时蔡牵是热泪直流,转身来,就向弟兄们招呼着,叫把管庄抓过来。鲍子威摆摆手道:“且慢,我们虽则和封氏弟妹和莲姑娘没见过,但是她们的事,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一个生长乡间,小家妇女,过着穷苦生活,却能够不受威胁、不被利诱,和这恶魔以死相抗。尤其是莲姑娘,死得更加惨烈,像弟妹和莲姑娘这样好妇女,太叫人可敬了,我们也该行个礼,以表我们敬仰之情。”蔡牵忙躬身答道:“那可不敢,你是老前辈,他们年岁很小。”

  鲍子威道:“这不论年岁,论行为,活八十岁吃人饭不做人事,只有人咒骂,没有人敬服他。”说着话,鲍子威恭恭敬敬叩拜起来。蔡牵赶忙一旁陪着,老凤一、胡灿、金老五等一般人全是以极诚敬的礼,在灵位前叩拜。尤其是王阿七、姜小四两人,是一边磕着头,一边哭着。所有站在水坞前的船帮分队各舵的舵主,全是不约而同地一齐过来行礼。所有大队的弟兄,不能挨个地过来叩头,却是远远地向着灵位这里,以船帮中大礼俯身一拜。这里虽则这么简单设祭,可是显得肃穆异常。这时,蔡牵也向所有弟兄们深深一拜,向他们致谢,然后,这般人全分立两旁,老凤一向那边一点手,两名弟兄把管庄推过来。姜小四、王阿七却赶过去,向这两名弟兄道:“你们多辛苦,叫我们来吧!”此时,所有水坞前寂静异常,一点人声没有,只有姜小四、王阿七架着管庄,脚底下踏着石头子,沙沙地作响。

  到了近前,这个管庄只低着头,眼皮也不撩,面色灰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蔡牵一伸手把腿篷上的手叉子拔下来。这时,姜小四、王阿七已经停住脚步,离着灵桌前还有数尺,蔡牵喝声:“姓管的,你抬起头来,你也看看,你装死有什么用?还不给我跪下?”这时,管庄一抬头,他却依然冷笑一声,向蔡牵道:“你是什么东西,跟你管老爷耀武扬威?管老爷落在你手中,这条命交给你是完了。姓蔡的,你也不过是早死晚死,就凭你一个庄稼头,你也敢造反?把管老爷放了,你越狱脱逃、杀官造反的罪名,全给你一笔勾销。你敢谋害我,谅你这么个小小地方,还禁得住大兵兜剿?你也一样地挨剐。你放明白些,姓管的落在你手中,算不得什么,我只是一条命,你们这群亡命徒们,一个也休想活下去。”这个姜小四照定他腿肚子上噗地一脚踹下去,口中在呵斥着:“你个万恶东西,到这时你还装蒜,小子,到了你遭报的日子了!”

  蔡牵咬牙切齿,慢吞吞一步一步走到他近前,一俯身,把管庄胸前衣服抓住,又把他提起来,右手的手叉子尖子已经扎到他胸口上,蔡牵把眼一瞪,厉声呵斥道:“你这杂种,到这时还摆老爷的架子!管庄,你要痛快讲,姓蔡的跟你有仇有恨么?我是安分守己的船户,冒着风浪,在江面上谋生,安分守法,你这万恶的东西,来到永和村,对我的妻、妹竟起恶念,瞎了你的狗眼,姓蔡的家中全是铁弹之人物,哪把你这种下流东西放在眼中?你竟敢屡次下毒手,要把我蔡牵置于死地,好遂你的恶念。管庄你说,你仗着什么势力,何敢这么做?你要亲口给我讲。”蔡牵是口中说着话,手中暗暗用力,刀尖子已经扎进管庄的肉内,疼得这个管庄浑身战抖,血已经把衣服湿透。

  到此时,这小子不敢横了,却向蔡牵道:“蔡牵,姓管的一时糊涂,但是我并没有亲手杀人,你被捕入狱,也是仇家咬了你一口,你凭什么全加在我身上?姓蔡的,杀人可要偿命,你可知道管庄不是一个平常捕快,我死在你手中,也有人来不饶你,你何不大仁大义饶我这条命?我不止于不做你的仇人,你们在海口一带这么干下去,我敢保,延平府绝不过问。”蔡牵呸地一口,啐了管庄一脸,厉声呵斥道:“你还用势力来威胁我?这里是姓蔡的天下,延平府那个赃官,早晚我也要他的狗命。你的所行所为,岂止害了我姓蔡的一家人?延平府商民百姓死在你手中有多少人?倾家荡产的有多少人?你这万恶滔天的东西,还想活下去?我要你这条狗命吧!”这个蔡牵在话声中,手底下一用力,这把手叉子已经扎进去,跟着往下腕子一沉。这个管庄在一声惨号下,肚腹开了膛。蔡牵往旁一闪身,这把手叉往外一绞,管庄的五脏全被挑出来。蔡牵往供桌上一甩,两个纸牌位全甩了许多鲜血。蔡牵把这把手叉子往地上一掷,扑倒地上,放声大哭。

  此时,姜小四、王阿七竟自把管庄的脑袋砍下来,放到灵桌上,老凤一等赶忙地把蔡牵架进屋去。这里把灵位焚化,管庄的尸体抛入海口,蔡牵报仇雪恨之后,水澳帮也树立起来,竟自攻陷延平府,凡是延平府大小的衙门绝不扰乱。他这水澳帮,竟在福建省沿海一带啸聚了十余年,和清廷对抗。

  (本篇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未来”、“怅望祁连”收集、整理、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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