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双童水斗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水蝎子周七，一听这少年说话十分蛮横。周七这些年来，仗着老龙王韩大业的宠信，他越发地作威作福惯了，平时只有人敬奉他，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周七不禁双眉一蹙，厉声说道：“混账的小东西！你敢在周七爷面前撒野么？”说到这，向这小船的后艄吆喝道：“喂！那个老儿，小的不懂事，你活了这么大岁数，在水面上难道不知道琅琊岛的规矩么？我们大队船帮出航，就不许外来的船随便地撞入。这两个小东西竟是擅往船帮里乱撞，你是哪儿来的？”后面这个老渔夫，怔柯柯抬起头来，他竟是说道：“你这人说的话，我全不懂。海面行船，各走各的，你跟我们乱喊些什么？”这个老渔人说着话，向前艄的两个少年招呼道：“小孙儿，咱们走咱们的，少搭理这个。你们看不出来么？人家是大船帮，有势力，惹不起。”
周七一听这老者口中竟也不肯认错，他立刻动了怒，本来这里一喊嚷，立刻有几只渔船凑过来，水蝎子周七竟是大声招呼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种们，成心扰乱我们，你们动手先把他船砸翻了！”这个水蝎子周七，在船帮中，谁不怕他？他的话一出口，立刻两只中型渔船往前一欺，两三条竹篙，竟向小船头上砸去。这种一丈多长的竹篙砸在上面，小船准得立时翻身。可是竹篙往下一落，小船上这两个少年，各自把手中的木桨猛往水中一拨，这只小船立刻嗖地退出四五尺去，三条竹篙全砸在水中，水花激起数尺高来。水蝎子周七正站在船头，被水花溅了他一身一脸。他一边用手抹着脸上的水，越发暴怒，立刻高声喊道：“无用的东西，你们只会吃饭了，谁把这老少三人放走，我要他的命！”他这一发威，附近的几条船全往上聚拢来，内中竟有水蝎子周七的亲信弟兄，手执鱼叉，高声喝喊道：“小船上的老少三人，你们自己估量着，好好地向周七爷面前磕头赔礼，周七爷定能饶了你们。如敢不听吩咐，那可是自己找死了。”说话间，这三四只船，立刻往上围。这小船上两个少年，却回头向后艄的老者招呼道：“爷爷，他们欺侮咱们，咱们不能吃这个亏，我们看就在这……”那个老渔人猛把舵一推，船头立刻往外闪。老渔人哼了一声道：“周七这小子，和咱们没有那么大的过节儿，犯不上跟他卖命。龙儿、桂儿不许不听话，咱们走吧。”这时琅琊岛的船只已经把小渔船包围，立刻又有三四条钩竿子、竹篙齐往小船上搭。这两个少年口中却骂着：“狐群狗党，敢情真厉害，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竹篙、钩竿子往下落，这两个少年手中的木桨，也没看见他们怎样用力，好像不经意地往竹篙、钩竿子上一碰，这几条竹篙向上飞起。两只木桨更向水中拨动，小船像箭头子一般，竟往前闯去。水蝎子周七在船头上跺着脚招呼道：“弟兄们！你们不赶紧下手堵截着？我看这三个东西道路不对，可不能叫他们逃走一个。”
水蝎子周七喝喊间，这只小渔船已经从他停身的这条船头前蹿过去。那个相貌丑怪的少年，这时一回头，竟骂了声：“周七！你号丧什么，看打！”他话声中猛把木桨往水中一探，往起一操，唰啦一下，竟是带起一条水箭，整整地打在周七的胸前和脸上。周七赶忙往旁一闪，他浑身的衣服可全湿了。水蝎子周七怒骂道：“好小子！你敢用水箭打你七爷，你也不问七爷是干什么的？”水蝎子周七说话间把辫子往脖项上一盘，从船头上一纵身，向小渔船的中舱蹿去。这水蝎子周七，这些年来，他所接近的完全是岛主韩大业所养着的一般走江湖的人物，个个全是武艺精通，周七原本就会些庄稼把式，这些年更有这般人巴结他，整天地操练，也学了一身很好的功夫。更兼他从小生长在海边，水性特别好，所以得了“水蝎子”这个绰号。这个少年这一水箭，把他打得醒悟了。本来琅琊岛这些年来，声势日大，自知树大招风，时时也防备着别的岛上来谋夺他的这份渔业。此时水蝎子周七疑心，这一老两小是别的岛口打发来的，所以他才要亲自动手，把这爷三个捉获，带回琅琊岛审问。他这往小船上一纵身蹿过来，可是这个大嘴的少年，在他身躯一纵时，手底下木桨连翻，叭叭地一连拨动了几下，那个老渔人更用力一推舵，这个小船，船身轻，少年的腕力足，船上的老少使船的手法，更是得心应手，这只小船猛往前一蹿。周七这一下子可好，砰地一下，落入水中。那两个少年竟一同狂笑。可是迎面的船已经撞过来，立时两名精通水性的，也往这小船上蹿，可是船头左一摆右一晃，一个也没容蹿上来，全掉入水中。这只小船，已经在这刹那间蹿过两只大渔船去。不过落水的人，全是会水性，他们往水中一沉，立刻都出来，那水蝎子周七，他索性也不再往船上奔了，水面上探出头来高声招呼：“弟兄们下水圈他们，说什么也不准他们逃出手去。”可是此时小船已经蹿出数丈远，水蝎子周七往水中一沉，已经从水中追过去，他泅水的功夫，可是真快，这一个猛子扎下去，已经追到了小船后面，往水面上一翻，一换气，已经到了小船的后舵旁。这周七安心先把小船给毁了，他往前一踹水，双手已经抓住了小船的舵，在水中一晃身，他想把船舵给毁了。
就在这时，突然觉得双腿的腿腕子被人抓住，周七他用力地抓着船舵不撒手。此时，小船的船头上，只剩了一个少年，那个老渔人却哟了声，他竟是顺手把一个网兜子抓起，猛往船尾后一摔，口中说了声：“冤魂不散，还不去你的吧！”这一网兜的柄儿，正打在周七的手腕子上，疼得他双手向回一缩，自己强闭住气，可是双腿被人抓住，猛往前一送，还算是恩典了他，周七身躯竟从小渔船旁蹿出去，可是左肩头被船尾扫了一下，衣服完全被扯去一大片，肩头也挂伤。这水蝎子周七，这些年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此时在水中一屈腿，把腿筒上的一把手叉子拔下来。这水蝎子周七咬牙忍着伤处的疼痛，因为伤痕虽则不重，可是海水是咸的，肩头破的地方被海水一浸，疼彻肺腑。此时他踩着水，探身水面，见自己所统率的弟兄，已有七八个下水，可是那只小渔船，在那个少年木桨翻飞之下，小渔船已经蹿过数十丈去。水蝎子周七探身水面，厉声呵斥：“那一群吃饭的家伙！连一只小船全截不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下水的弟兄们，把本领拿出来，不许他们可有一个走脱，捉住他们，周七爷有赏。”
他在话声中，在他面前也就丈余远，水花一翻，那个下水的少年，竟从水里冒出来，他踩着水竟能把胸口露出来，这种水性也就很大了，向水蝎子周七喊了声：“你也配？小爷爷要教训你。”这个你刚出口，他猛地一掌向水面一打，喇的一条水箭，应手而起，那水蝎子周七晃身闪避，又没躲开。这一水箭竟打在他左半边脸上，力量还是非常大，觉得左半边脸疼似火烧，水蝎子周七骂了声：“好小杂种！”身躯向前一俯，双臂一分水，双足一踹，竟从水面上猛扑过来，手叉子猛向那少年扎去。那少年分明看他扑过来，也并不躲闪，也不逃走，踩着水露着头看，眼看着水蝎子周七手叉子已经递到，这少年猛然把身形往下一沉，没入水中。水蝎子周七就觉得右肋上被人捣了一下，几乎地闭不住气，赶紧地往起一提气，把头露出水面，右手的手叉子横着一挥。可是身旁的水花一翻，这少年退出丈余远，仍然探身水面，向水蝎子周七招呼：“姓周的，你这种行同禽兽的东西，小爷爷叫你尝尝厉害！”这时候，可有四五个年轻力壮的渔夫，全从水面上踹着水猛扑过来，抓这个少年。可是只要一贴近了他，立刻往水中一沉，躲得无影无踪。这七八个下水的渔夫，水性还是真好，可是仍旧不能奈何他。渔夫们可也是用明攻暗袭，看准了这少年停身的所在，有的从水面上明扑过来，有的一个猛子扎下去，从水内猛往这边撞。那水蝎子周七仗着水性好，他哪肯甘心？一边在消遣追赶这少年，不住地探身招呼，叫他船帮中水性好的，满要抄家伙下来，死活也得把这少年留在这。这时大队船只，凡是附近的全聚拢过来，扑通扑通地，一连又跳下十几个人来。海面上平常没有风时，水浪就不小，再被这一二十人这一翻腾，到处水花翻飞。现在凡是下水的，全是平时得水蝎子周七另眼看待的头目人，他们也想在水蝎子周七面前献功，有的手执手叉子，有的执钩镰刀，有的拿着三棱刺，有的拿着劈水刀，全把各人水中本领施展开，好像十几条大鱼在波涛中，忽隐忽现。就这样，也休想捞着这少年。这个少年说来也真怪，他在水中好像比陆地上还自如，忽进忽退，倏沉倏浮，哪一个渔夫，只要逼迫得紧就算吃了苦子。这个少年手底下还是真个厉害，他也不想要渔夫的命，可是下手的地方，尽奔两肋子气眼。在水面上动手，完全凭闭住一口气，这渔夫被打得两肋一疼，气眼上被他一拳捣中时，不由得就要张嘴，内中有两三个几乎被淹死。水蝎子周七也喝了半口水，被这少年左拧一下，右掐一下，他手中空拿着锋利的手叉子。他在水中那么快，始终追不上，这少年的身形渐渐移动，他把这群下水的渔夫连水蝎子周七，戏弄得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他。
可是那只小船，此时已冲出了大队船帮，跟着响了一声竹笛，声音响得个别，不是琅琊岛的号令。这个少年，猛然往水中一沉，水蝎子周七也正扑过来。周七正是俯身往前蹿，突然地肚腹上被一个很重的东西撞了一下，他的整个身躯竟是从水面上一长，可是气提不住了，咕噜的一口水灌进去。水蝎子周七几乎晕过去，还仗着他在水面上多年，水性好，用力地一提丹田气，一张口，把水喷出来，可是这一下他已经够了劲，不住地探口哎哟。这时旁边赶过来两名渔夫，伸手把他两臂架住。他们对于这种情形看得明白，水蝎子周七再若遭到少年袭击非送命不可。这时跟着一两丈外，水花翻处，有两名手执着利器的渔夫，往水面上一冒，跟着哎哟一声，沉了下去，一连往上一浮，往下一沉。这时其余的渔夫看出自己的人要毁，顾不得追赶，渔夫们赶紧地去救自己人。这时，那少年竟在数丈外往水面上一浮，探着身子，用手指着这边高声招呼道：“周七，今天先给你个甜头儿尝尝，叫你认识认识小爷爷们的手段。你这种横行不法的东西等着吧，早晚跟你有一本账算！我爷爷招呼我了，咱们再见。”跟着水花一沉，这少年沉入水中，这么大的波浪，竟没见他再浮起来。水蝎子周七此时是十分狼狈，他也真不敢在水中再耽搁下去，气力全用尽了，手下亲信弟兄又劝着他正好趁坡下，赶紧上了大船，到舱中去更换衣服。可是水蝎子周七今日吃了这个大亏，肩头上的伤痕非常疼痛，赶紧用甜水洗净，用布先扎裹上，得回岛再敷药。
可是这水蝎子周七是狡诈十分，他吃了这么大亏，哪肯甘心？更看明了那只小船上一老两少的情形，不是无缘无故地在这里偶然地起了是非。那少年的话锋中，更是带出来有些成心找自己而来，并且小船逃走所去的方向，分明是奔了琅琊岛的西南。琅琊岛在这一带，管着沿海三四十里的水面上，平时他们倒也没有强盗的行为，可是时时在保守着琅琊岛的势力，所以沿着琅琊岛一带，全有放哨的小船。这种放哨的小船，可不是鱼鹰子标志，全是平常的船只模样。今日闹事的这只小船，又没向来路上海面上退走，完全向琅琊岛附近逃去。这时，渔船放航，并不是聚在一处，他们这么大队的船只，往往地散开在海面上，占数里远。这里动手出事，直到水蝎子周七亲自下水，船帮中才把信息传出去。亲刀子侯泰才驾船赶来，已在出事后。他上得船来，水蝎子周七招呼道：“侯二爷，你来得正好，事情不能细说，我看不能放松了，这其中恐怕有别的缘故。”水蝎子周七草草地把方才出事的情形，说与亲刀子侯泰。侯泰听了，他觉得水蝎子周七过分疑心，所来的一老两小水性虽好，不过是常在水面上讨生活的人，不足为奇。可是水蝎子周七主张着非要严查一下不可，亲刀子侯泰也不便阻拦。周七立刻把手下亲信的弟兄唤上两名来，嘱咐他们，赶紧派四只小船，分东西两路沿着琅琊岛边上，飞报给各处本岛放哨的船注意着，只要遇到了这只外来的小船，动手可恐怕白吃亏。一面暗中跟缀，一面飞报岛中，无论如何不能叫他们再走脱了。吩咐完了之后，水蝎子周七满怀愤恨，立时传令手下的头目人，传号令收帆。所有鱼鹰子船队，一队一队聚拢来，这八小队船帮排成一大队，这渔船有单桅的，有双桅的，全是风帆满引，返回琅琊岛。亲刀子侯泰，也传令自己所率领的船帮整队回岛。
大队的船只，回到琅琊岛之后，水蝎子周七先回到自己住宅内，找出刀伤药来，把伤痕重行扎裹好，他却亲自去见岛主老龙王韩大业。这时韩大业正在大厅中和几位江湖的朋友在一处谈着话，水蝎子周七进来，报告今日船帮出航捕鱼的事。他跟着说到出事的情形，所发现的一老两小，以及动手吃亏，他倒毫不隐瞒地全说与韩大业。并且自己对于这只小渔船的来路可疑，现在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可是老龙王韩大业听了之后，不由得哈哈一笑，向水蝎子周七道：“周七弟，你怎么越干越胆小了？要据我看没有什么，我这琅琊岛，就凭现在这点力量，有哪个大胆的敢来算计我？周七弟，我们现在不肯去动别人，已经是恩典他们。莫说是在山东境内这几处渔场他们绝不敢在我姓韩的面前弄什么手段，就让是出了山东地界，江苏省的各门子，他也得敬姓韩的三分。真要想来算计我琅琊岛，那是他自己往鬼门关上走。这些小事不用挂在心上，大惊小怪的，反倒叫人笑话我们担不住事了。周七弟，你说是不是？”水蝎子周七对于岛主韩大业倒是一番血心，焉想到把事情告诉他，反倒这么轻描淡写，自己反弄了一鼻子灰，周七是十分懊丧。
这时座上所坐的全是近年老龙王韩大业所养的死党，一个个全是出身江湖路上，也有干过镖行的，也有在海面上做不法事业的，被老龙王韩大业收入琅琊岛，常年的优礼供奉，他一半为是壮自己的声势，一半也和这般人学不少本领。这座上所出名的四个，一个是双刀宋雅堂，此人住家在江南卫辉府，自幼学就一身本领，在江湖上也闯了些年，可是没有一点成就，最后在江苏地面又栽了个小跟头，和老龙王韩大业有一面之识，路过琅琊岛竟被韩大业挽留下。这双刀宋雅堂，也就算在这里暂时住，他一趟地掌刀，在江湖上，也名震一时。一个是登州府的铁胳臂邱登榜。一个是河北大枪刘文茂，他是河北大枪刘的后辈。一个叫白花蛇崔兴，此人出身最不好，是绿林中一个飞贼，偷盗窃取，作恶多年，后来因为各处衙门里的捕快，全在尽力地要访拿他，这白花蛇崔兴遂投到琅琊岛韩大业手下。这白花蛇崔兴精明干练，见机也快，他来到琅琊岛，韩大业对他倒十分倚重。他的功夫本领，虽不怎么样，可是蹿高纵矮，高来高去的本领，另有一种功夫。
此时水蝎子周七，对于老龙王韩大业的话虽不敢分辩，不过脸上的神色，也够难堪的，他转身往外去。这白花蛇崔兴却把周七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周七爷，这件事你别听岛主那么说，你还是留些意为是。听你所说，一个平常的渔夫，哪有那么大本领？我们严加防范一些，于我们有什么亏吃？周七爷这种事，你用不着跟岛主去说。周七爷，你比我们来的年头多，岛主什么事全倚重你，所有船帮上以及护岛的弟兄，没有不听你吩咐的。你只管随机应变，斟酌去办。周七爷，你为的公事，一番血心，难道还有包涵么？”白花蛇崔兴这番话，算是把水蝎子周七一肚子怨气消了一半，不住点头答应着道：“崔老师，你说得极是，我们在琅琊岛全挣得养家肥己，对本岛的事只有卖命地去干，绝不会含糊了。我若不看出有可疑的事来，我也不敢这么随便地说了。我到外面看看，船帮刚入了岛，还有好多事没办呢。”
这时，岛主韩大业又开口说道：“周七弟，你多辛苦吧！”
水蝎子周七出了大厅，这座琅琊岛内，近来已经建筑得十分整齐，除了后面岛主占着一大片住宅，像这般当头目的，每人全有一所很好的房子，全是从一般苦朋友身上压榨来的血汗钱，供他们这般恶党享受。水蝎子周七对于这件事，他算挂了火性，他认为自己在琅琊岛，虽是干着渔业，可是少年时在江湖上也跑了多少省，绝不至于看走了眼，岛主韩大业这么漫不经心，自己一番血心，他反倒丝毫没有知情的意思，我周七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了。他到岛口内略微察看了一下，并且因为亲刀子侯泰这几年来，手中也有了不少的私财，也弄养娇妻美妾的尽情享受，对于公事上，多半地交付他手下去办，他自己有了工夫，尽去找乐。水蝎子周七，此时也不再去找他商量，遂换了一身短衣服，在岛口内叫了两名水手，驾一只没有鱼鹰子标志的船，一直地冲出岛口。告诉水手们，自己要到琅琊岛附近，奔西南的这一带，巡查一下，看看各处放哨的水船。水手们立刻把木桨拨动，沿着岛边，一直地飞驶下来。顺着岛边子一直出来有十几里路，一连地查问了两处本岛的放哨巡船，可是他们异口同声，全说是没看见有这么只渔船从这一带经过。水蝎子周七终是不甘心，一直地把船放下来，直到越过了琅琊岛的边界，始终查不出那只小渔船的踪迹来。
水蝎子周七心想：这可是怪事，那小渔船上的一老两小，水性好或者能够从水中逃走。可是他这只渔船不会飞上天去，弃船逃走，也不会连船也看不见。附近一带非常荒凉，放哨的巡船常年地在这里守着，就是他们在公事上不认真，不肯多管闲事，可是有船只经过，也不会看不见。水蝎子周七坐着这只船，一直地出来有二十里左右，始终没问出一点迹象来。这时天色已晚，太阳已经西沉下去。水蝎子周七觉得身上十分劳累，遂招呼水手回船。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船退回十几里，这一带贴近了一段沙滩，芦苇丛生，船往回走，水手们也有些累了，因为风势不对，也不能扯起帆来，避开有风浪的地方，贴着芦苇边走，这里水虽然不甚深，可是船身小，倒觉得十分省力。这只小船慢慢往前走着，忽然发现苇塘有一片芦苇折断得东倒西歪，似乎被什么压得这样凌乱。临来时其实也路经这里，因为船行得快，更没贴近了边上，所以丝毫没有发现。水蝎子周七赶紧招呼水手把船停住，向他们指点着说道：“你们看，这怕是有船只隐藏在里面吧。”
周七一听这老者口中竟也不肯认错，他立刻动了怒，本来这里一喊嚷，立刻有几只渔船凑过来，水蝎子周七竟是大声招呼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种们，成心扰乱我们，你们动手先把他船砸翻了！”这个水蝎子周七，在船帮中，谁不怕他？他的话一出口，立刻两只中型渔船往前一欺，两三条竹篙，竟向小船头上砸去。这种一丈多长的竹篙砸在上面，小船准得立时翻身。可是竹篙往下一落，小船上这两个少年，各自把手中的木桨猛往水中一拨，这只小船立刻嗖地退出四五尺去，三条竹篙全砸在水中，水花激起数尺高来。水蝎子周七正站在船头，被水花溅了他一身一脸。他一边用手抹着脸上的水，越发暴怒，立刻高声喊道：“无用的东西，你们只会吃饭了，谁把这老少三人放走，我要他的命！”他这一发威，附近的几条船全往上聚拢来，内中竟有水蝎子周七的亲信弟兄，手执鱼叉，高声喝喊道：“小船上的老少三人，你们自己估量着，好好地向周七爷面前磕头赔礼，周七爷定能饶了你们。如敢不听吩咐，那可是自己找死了。”说话间，这三四只船，立刻往上围。这小船上两个少年，却回头向后艄的老者招呼道：“爷爷，他们欺侮咱们，咱们不能吃这个亏，我们看就在这……”那个老渔人猛把舵一推，船头立刻往外闪。老渔人哼了一声道：“周七这小子，和咱们没有那么大的过节儿，犯不上跟他卖命。龙儿、桂儿不许不听话，咱们走吧。”这时琅琊岛的船只已经把小渔船包围，立刻又有三四条钩竿子、竹篙齐往小船上搭。这两个少年口中却骂着：“狐群狗党，敢情真厉害，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竹篙、钩竿子往下落，这两个少年手中的木桨，也没看见他们怎样用力，好像不经意地往竹篙、钩竿子上一碰，这几条竹篙向上飞起。两只木桨更向水中拨动，小船像箭头子一般，竟往前闯去。水蝎子周七在船头上跺着脚招呼道：“弟兄们！你们不赶紧下手堵截着？我看这三个东西道路不对，可不能叫他们逃走一个。”
水蝎子周七喝喊间，这只小渔船已经从他停身的这条船头前蹿过去。那个相貌丑怪的少年，这时一回头，竟骂了声：“周七！你号丧什么，看打！”他话声中猛把木桨往水中一探，往起一操，唰啦一下，竟是带起一条水箭，整整地打在周七的胸前和脸上。周七赶忙往旁一闪，他浑身的衣服可全湿了。水蝎子周七怒骂道：“好小子！你敢用水箭打你七爷，你也不问七爷是干什么的？”水蝎子周七说话间把辫子往脖项上一盘，从船头上一纵身，向小渔船的中舱蹿去。这水蝎子周七，这些年来，他所接近的完全是岛主韩大业所养着的一般走江湖的人物，个个全是武艺精通，周七原本就会些庄稼把式，这些年更有这般人巴结他，整天地操练，也学了一身很好的功夫。更兼他从小生长在海边，水性特别好，所以得了“水蝎子”这个绰号。这个少年这一水箭，把他打得醒悟了。本来琅琊岛这些年来，声势日大，自知树大招风，时时也防备着别的岛上来谋夺他的这份渔业。此时水蝎子周七疑心，这一老两小是别的岛口打发来的，所以他才要亲自动手，把这爷三个捉获，带回琅琊岛审问。他这往小船上一纵身蹿过来，可是这个大嘴的少年，在他身躯一纵时，手底下木桨连翻，叭叭地一连拨动了几下，那个老渔人更用力一推舵，这个小船，船身轻，少年的腕力足，船上的老少使船的手法，更是得心应手，这只小船猛往前一蹿。周七这一下子可好，砰地一下，落入水中。那两个少年竟一同狂笑。可是迎面的船已经撞过来，立时两名精通水性的，也往这小船上蹿，可是船头左一摆右一晃，一个也没容蹿上来，全掉入水中。这只小船，已经在这刹那间蹿过两只大渔船去。不过落水的人，全是会水性，他们往水中一沉，立刻都出来，那水蝎子周七，他索性也不再往船上奔了，水面上探出头来高声招呼：“弟兄们下水圈他们，说什么也不准他们逃出手去。”可是此时小船已经蹿出数丈远，水蝎子周七往水中一沉，已经从水中追过去，他泅水的功夫，可是真快，这一个猛子扎下去，已经追到了小船后面，往水面上一翻，一换气，已经到了小船的后舵旁。这周七安心先把小船给毁了，他往前一踹水，双手已经抓住了小船的舵，在水中一晃身，他想把船舵给毁了。
就在这时，突然觉得双腿的腿腕子被人抓住，周七他用力地抓着船舵不撒手。此时，小船的船头上，只剩了一个少年，那个老渔人却哟了声，他竟是顺手把一个网兜子抓起，猛往船尾后一摔，口中说了声：“冤魂不散，还不去你的吧！”这一网兜的柄儿，正打在周七的手腕子上，疼得他双手向回一缩，自己强闭住气，可是双腿被人抓住，猛往前一送，还算是恩典了他，周七身躯竟从小渔船旁蹿出去，可是左肩头被船尾扫了一下，衣服完全被扯去一大片，肩头也挂伤。这水蝎子周七，这些年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此时在水中一屈腿，把腿筒上的一把手叉子拔下来。这水蝎子周七咬牙忍着伤处的疼痛，因为伤痕虽则不重，可是海水是咸的，肩头破的地方被海水一浸，疼彻肺腑。此时他踩着水，探身水面，见自己所统率的弟兄，已有七八个下水，可是那只小渔船，在那个少年木桨翻飞之下，小渔船已经蹿过数十丈去。水蝎子周七探身水面，厉声呵斥：“那一群吃饭的家伙！连一只小船全截不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下水的弟兄们，把本领拿出来，不许他们可有一个走脱，捉住他们，周七爷有赏。”
他在话声中，在他面前也就丈余远，水花一翻，那个下水的少年，竟从水里冒出来，他踩着水竟能把胸口露出来，这种水性也就很大了，向水蝎子周七喊了声：“你也配？小爷爷要教训你。”这个你刚出口，他猛地一掌向水面一打，喇的一条水箭，应手而起，那水蝎子周七晃身闪避，又没躲开。这一水箭竟打在他左半边脸上，力量还是非常大，觉得左半边脸疼似火烧，水蝎子周七骂了声：“好小杂种！”身躯向前一俯，双臂一分水，双足一踹，竟从水面上猛扑过来，手叉子猛向那少年扎去。那少年分明看他扑过来，也并不躲闪，也不逃走，踩着水露着头看，眼看着水蝎子周七手叉子已经递到，这少年猛然把身形往下一沉，没入水中。水蝎子周七就觉得右肋上被人捣了一下，几乎地闭不住气，赶紧地往起一提气，把头露出水面，右手的手叉子横着一挥。可是身旁的水花一翻，这少年退出丈余远，仍然探身水面，向水蝎子周七招呼：“姓周的，你这种行同禽兽的东西，小爷爷叫你尝尝厉害！”这时候，可有四五个年轻力壮的渔夫，全从水面上踹着水猛扑过来，抓这个少年。可是只要一贴近了他，立刻往水中一沉，躲得无影无踪。这七八个下水的渔夫，水性还是真好，可是仍旧不能奈何他。渔夫们可也是用明攻暗袭，看准了这少年停身的所在，有的从水面上明扑过来，有的一个猛子扎下去，从水内猛往这边撞。那水蝎子周七仗着水性好，他哪肯甘心？一边在消遣追赶这少年，不住地探身招呼，叫他船帮中水性好的，满要抄家伙下来，死活也得把这少年留在这。这时大队船只，凡是附近的全聚拢过来，扑通扑通地，一连又跳下十几个人来。海面上平常没有风时，水浪就不小，再被这一二十人这一翻腾，到处水花翻飞。现在凡是下水的，全是平时得水蝎子周七另眼看待的头目人，他们也想在水蝎子周七面前献功，有的手执手叉子，有的执钩镰刀，有的拿着三棱刺，有的拿着劈水刀，全把各人水中本领施展开，好像十几条大鱼在波涛中，忽隐忽现。就这样，也休想捞着这少年。这个少年说来也真怪，他在水中好像比陆地上还自如，忽进忽退，倏沉倏浮，哪一个渔夫，只要逼迫得紧就算吃了苦子。这个少年手底下还是真个厉害，他也不想要渔夫的命，可是下手的地方，尽奔两肋子气眼。在水面上动手，完全凭闭住一口气，这渔夫被打得两肋一疼，气眼上被他一拳捣中时，不由得就要张嘴，内中有两三个几乎被淹死。水蝎子周七也喝了半口水，被这少年左拧一下，右掐一下，他手中空拿着锋利的手叉子。他在水中那么快，始终追不上，这少年的身形渐渐移动，他把这群下水的渔夫连水蝎子周七，戏弄得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他。
可是那只小船，此时已冲出了大队船帮，跟着响了一声竹笛，声音响得个别，不是琅琊岛的号令。这个少年，猛然往水中一沉，水蝎子周七也正扑过来。周七正是俯身往前蹿，突然地肚腹上被一个很重的东西撞了一下，他的整个身躯竟是从水面上一长，可是气提不住了，咕噜的一口水灌进去。水蝎子周七几乎晕过去，还仗着他在水面上多年，水性好，用力地一提丹田气，一张口，把水喷出来，可是这一下他已经够了劲，不住地探口哎哟。这时旁边赶过来两名渔夫，伸手把他两臂架住。他们对于这种情形看得明白，水蝎子周七再若遭到少年袭击非送命不可。这时跟着一两丈外，水花翻处，有两名手执着利器的渔夫，往水面上一冒，跟着哎哟一声，沉了下去，一连往上一浮，往下一沉。这时其余的渔夫看出自己的人要毁，顾不得追赶，渔夫们赶紧地去救自己人。这时，那少年竟在数丈外往水面上一浮，探着身子，用手指着这边高声招呼道：“周七，今天先给你个甜头儿尝尝，叫你认识认识小爷爷们的手段。你这种横行不法的东西等着吧，早晚跟你有一本账算！我爷爷招呼我了，咱们再见。”跟着水花一沉，这少年沉入水中，这么大的波浪，竟没见他再浮起来。水蝎子周七此时是十分狼狈，他也真不敢在水中再耽搁下去，气力全用尽了，手下亲信弟兄又劝着他正好趁坡下，赶紧上了大船，到舱中去更换衣服。可是水蝎子周七今日吃了这个大亏，肩头上的伤痕非常疼痛，赶紧用甜水洗净，用布先扎裹上，得回岛再敷药。
可是这水蝎子周七是狡诈十分，他吃了这么大亏，哪肯甘心？更看明了那只小船上一老两少的情形，不是无缘无故地在这里偶然地起了是非。那少年的话锋中，更是带出来有些成心找自己而来，并且小船逃走所去的方向，分明是奔了琅琊岛的西南。琅琊岛在这一带，管着沿海三四十里的水面上，平时他们倒也没有强盗的行为，可是时时在保守着琅琊岛的势力，所以沿着琅琊岛一带，全有放哨的小船。这种放哨的小船，可不是鱼鹰子标志，全是平常的船只模样。今日闹事的这只小船，又没向来路上海面上退走，完全向琅琊岛附近逃去。这时，渔船放航，并不是聚在一处，他们这么大队的船只，往往地散开在海面上，占数里远。这里动手出事，直到水蝎子周七亲自下水，船帮中才把信息传出去。亲刀子侯泰才驾船赶来，已在出事后。他上得船来，水蝎子周七招呼道：“侯二爷，你来得正好，事情不能细说，我看不能放松了，这其中恐怕有别的缘故。”水蝎子周七草草地把方才出事的情形，说与亲刀子侯泰。侯泰听了，他觉得水蝎子周七过分疑心，所来的一老两小水性虽好，不过是常在水面上讨生活的人，不足为奇。可是水蝎子周七主张着非要严查一下不可，亲刀子侯泰也不便阻拦。周七立刻把手下亲信的弟兄唤上两名来，嘱咐他们，赶紧派四只小船，分东西两路沿着琅琊岛边上，飞报给各处本岛放哨的船注意着，只要遇到了这只外来的小船，动手可恐怕白吃亏。一面暗中跟缀，一面飞报岛中，无论如何不能叫他们再走脱了。吩咐完了之后，水蝎子周七满怀愤恨，立时传令手下的头目人，传号令收帆。所有鱼鹰子船队，一队一队聚拢来，这八小队船帮排成一大队，这渔船有单桅的，有双桅的，全是风帆满引，返回琅琊岛。亲刀子侯泰，也传令自己所率领的船帮整队回岛。
大队的船只，回到琅琊岛之后，水蝎子周七先回到自己住宅内，找出刀伤药来，把伤痕重行扎裹好，他却亲自去见岛主老龙王韩大业。这时韩大业正在大厅中和几位江湖的朋友在一处谈着话，水蝎子周七进来，报告今日船帮出航捕鱼的事。他跟着说到出事的情形，所发现的一老两小，以及动手吃亏，他倒毫不隐瞒地全说与韩大业。并且自己对于这只小渔船的来路可疑，现在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可是老龙王韩大业听了之后，不由得哈哈一笑，向水蝎子周七道：“周七弟，你怎么越干越胆小了？要据我看没有什么，我这琅琊岛，就凭现在这点力量，有哪个大胆的敢来算计我？周七弟，我们现在不肯去动别人，已经是恩典他们。莫说是在山东境内这几处渔场他们绝不敢在我姓韩的面前弄什么手段，就让是出了山东地界，江苏省的各门子，他也得敬姓韩的三分。真要想来算计我琅琊岛，那是他自己往鬼门关上走。这些小事不用挂在心上，大惊小怪的，反倒叫人笑话我们担不住事了。周七弟，你说是不是？”水蝎子周七对于岛主韩大业倒是一番血心，焉想到把事情告诉他，反倒这么轻描淡写，自己反弄了一鼻子灰，周七是十分懊丧。
这时座上所坐的全是近年老龙王韩大业所养的死党，一个个全是出身江湖路上，也有干过镖行的，也有在海面上做不法事业的，被老龙王韩大业收入琅琊岛，常年的优礼供奉，他一半为是壮自己的声势，一半也和这般人学不少本领。这座上所出名的四个，一个是双刀宋雅堂，此人住家在江南卫辉府，自幼学就一身本领，在江湖上也闯了些年，可是没有一点成就，最后在江苏地面又栽了个小跟头，和老龙王韩大业有一面之识，路过琅琊岛竟被韩大业挽留下。这双刀宋雅堂，也就算在这里暂时住，他一趟地掌刀，在江湖上，也名震一时。一个是登州府的铁胳臂邱登榜。一个是河北大枪刘文茂，他是河北大枪刘的后辈。一个叫白花蛇崔兴，此人出身最不好，是绿林中一个飞贼，偷盗窃取，作恶多年，后来因为各处衙门里的捕快，全在尽力地要访拿他，这白花蛇崔兴遂投到琅琊岛韩大业手下。这白花蛇崔兴精明干练，见机也快，他来到琅琊岛，韩大业对他倒十分倚重。他的功夫本领，虽不怎么样，可是蹿高纵矮，高来高去的本领，另有一种功夫。
此时水蝎子周七，对于老龙王韩大业的话虽不敢分辩，不过脸上的神色，也够难堪的，他转身往外去。这白花蛇崔兴却把周七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周七爷，这件事你别听岛主那么说，你还是留些意为是。听你所说，一个平常的渔夫，哪有那么大本领？我们严加防范一些，于我们有什么亏吃？周七爷这种事，你用不着跟岛主去说。周七爷，你比我们来的年头多，岛主什么事全倚重你，所有船帮上以及护岛的弟兄，没有不听你吩咐的。你只管随机应变，斟酌去办。周七爷，你为的公事，一番血心，难道还有包涵么？”白花蛇崔兴这番话，算是把水蝎子周七一肚子怨气消了一半，不住点头答应着道：“崔老师，你说得极是，我们在琅琊岛全挣得养家肥己，对本岛的事只有卖命地去干，绝不会含糊了。我若不看出有可疑的事来，我也不敢这么随便地说了。我到外面看看，船帮刚入了岛，还有好多事没办呢。”
这时，岛主韩大业又开口说道：“周七弟，你多辛苦吧！”
水蝎子周七出了大厅，这座琅琊岛内，近来已经建筑得十分整齐，除了后面岛主占着一大片住宅，像这般当头目的，每人全有一所很好的房子，全是从一般苦朋友身上压榨来的血汗钱，供他们这般恶党享受。水蝎子周七对于这件事，他算挂了火性，他认为自己在琅琊岛，虽是干着渔业，可是少年时在江湖上也跑了多少省，绝不至于看走了眼，岛主韩大业这么漫不经心，自己一番血心，他反倒丝毫没有知情的意思，我周七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了。他到岛口内略微察看了一下，并且因为亲刀子侯泰这几年来，手中也有了不少的私财，也弄养娇妻美妾的尽情享受，对于公事上，多半地交付他手下去办，他自己有了工夫，尽去找乐。水蝎子周七，此时也不再去找他商量，遂换了一身短衣服，在岛口内叫了两名水手，驾一只没有鱼鹰子标志的船，一直地冲出岛口。告诉水手们，自己要到琅琊岛附近，奔西南的这一带，巡查一下，看看各处放哨的水船。水手们立刻把木桨拨动，沿着岛边，一直地飞驶下来。顺着岛边子一直出来有十几里路，一连地查问了两处本岛的放哨巡船，可是他们异口同声，全说是没看见有这么只渔船从这一带经过。水蝎子周七终是不甘心，一直地把船放下来，直到越过了琅琊岛的边界，始终查不出那只小渔船的踪迹来。
水蝎子周七心想：这可是怪事，那小渔船上的一老两小，水性好或者能够从水中逃走。可是他这只渔船不会飞上天去，弃船逃走，也不会连船也看不见。附近一带非常荒凉，放哨的巡船常年地在这里守着，就是他们在公事上不认真，不肯多管闲事，可是有船只经过，也不会看不见。水蝎子周七坐着这只船，一直地出来有二十里左右，始终没问出一点迹象来。这时天色已晚，太阳已经西沉下去。水蝎子周七觉得身上十分劳累，遂招呼水手回船。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船退回十几里，这一带贴近了一段沙滩，芦苇丛生，船往回走，水手们也有些累了，因为风势不对，也不能扯起帆来，避开有风浪的地方，贴着芦苇边走，这里水虽然不甚深，可是船身小，倒觉得十分省力。这只小船慢慢往前走着，忽然发现苇塘有一片芦苇折断得东倒西歪，似乎被什么压得这样凌乱。临来时其实也路经这里，因为船行得快，更没贴近了边上，所以丝毫没有发现。水蝎子周七赶紧招呼水手把船停住，向他们指点着说道：“你们看，这怕是有船只隐藏在里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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