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冤家路窄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萧麟厉声呵斥道：“萧二爷落在你们手中，没有什么说的，一刀两断，弄个干净不好么？”左边这个哼了一声道：“萧麟，杀你不过一举手之劳，可是我们弟兄，从来是不做赶尽杀绝的事，不打死老虎，现在放着你条命，你的坟早已刨好了，死活要完全在你自己，你敢再生恶念，你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萧麟，老师傅们没有工夫陪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该着你有命，你就活下去，这全是你自己安排，把你自己断送，你怨谁？”立刻向身旁的人喝声：“我们走了。”
萧麟此时他是已经知道落在人家手中，他索性强梁到底，反倒厉声喝问道：“你们既不肯杀我，可提防着是后患，是好朋友把‘万儿’报出来，咱们后会有期。”走得略慢的一个一声冷笑道：“萧麟，不要脸的东西！你现在应该清醒一些，把你那妄念收起来吧，用不着你再存报复之心，你只要敢恶念不消，老师傅们自会前来取你这条狗命，姓萧的，但盼今生今世，咱们不再相见，我们再来时，也就是你最后之时，凉凉快快地歇会儿吧。”这两人疾走如飞，反扑回去。
这个萧麟聪明狡诈，完全是用在邪途上，断送了自身，当时一个极怒间，他还没觉出来，他摔伤已经很重了。直到了第二天早晨，才被他接应残余的匪党救回去，但是他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这么受伤之下在山道上再冻半夜，赶到把他救回纪家营再治伤，竟自成了痛诸葛，按下他不提。
且说那老贼聂济川，从东山小道绕出去奔蝎子峡的途中竟遭阻截，可还仗着那穿山甲乔秀、丧门神纪荣和萧麟手下的头目花茂庭，接应了一下。至于从万字谷奉萧麟命令再赶来的人，可被阻挡住。这聂济川他左臂已经被白马金枪宋纪的镖打伤了，他们两人是互相受伤，聂济川二次扑回来，被接应的人挡回去。他此时一来因为臂上已经有了伤痕，并且所来接应敌人的，竟是极厉害的武林能手，一条杆棒，三个弟兄完全败在他手内，自己那种骄狂轻敌之心，未免减去了一半，并且因为耽搁的时候很久，眼看着自己落了单，“看情形，今夜的事未必怎么样了这聂济川含糊定了主意，“只有暂时先脱身逃走，自己只要逃开，谅还能对付这一般敌手。”所以他在崔宝庆等动手之间，往山道边上一贴，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如飞地逃下来。岀来一二十丈远，已经进了这条形如蝎子尾巴的山道，回头张望了一下，幸而还没有敌人追赶下来。这聂济川抬头辨别了天上的星斗，看情形差不多是五更左右，自己想着还是赶紧出了黑山，找一个小镇甸，先歇息一下，臂上的伤虽则不重，但是一条胳膊已经失去了灵活，也得赶紧把伤痕收拾一下。
这条狭山道还是极长，聂济川他一边走着，紧自留神。这条道形势十分险恶，道路太狭，好像一座整山从当中裂开，走到里面，倒还显着没有碍手脚之处，宽的地方，也有四五尺，最狭的也可以容得两人并肩而行。两边山壁长出些乱草来，和很厚的绿苔，全冻结上。自己想：“这种地方，若是强敌堵住迎面的道路，除了死，一个休想过去，里边不容施展，不能动手。”这聂济川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江湖道，他是越往里走越担心，脚下可越发地加快。他听得穿山甲乔秀告诉他，这蝎子峡出口处足有一里多地，就是在白天，也是阴森森的。出了蝎子峡，往南出去没有多远，就是南山坡。这蝎子峡可不通着山口，往山外翻，有本领的人还用不了什么手脚，平常人可就不易上来，就是到了蝎子峡入口处，也绝不敢往里走，连南山口那一带的打柴的，多少年来，就没敢往里面探查过。所以，穿山甲乔秀他是放心大胆叫聂济川从这里出山。聂济川练就的一双夜眼，压着刀，仔细地辨别着这峡内的形势，防备着被怪石扫伤。往前走出有半里多地，前面略微地展开些，脚下所走的道，似乎往上高起。
聂济川心说，自己在关外多年，几处的大山老林全到过，真还没见过这种天生来奇形的地方。此处真是名副其实，一点不差，这个山峡完全地形如一个大蝎子。因为别的地方，有的名叫什么卧虎山、狮子岭、牛角峰，种种的名目，可是全得远远地看着，或是极高的地方往下看，更因为早知道这种名字了，打量着形势，跟所叫的名字很有些像，可是只要走到近处，一点也辨别不出来。唯独这蝎子峡，从万字谷后转过来，那种形势是。点不差，整个地一个大蝎子形。并且再往前走，道路竟往高处翻起，这完全像蝎子钩向上卷着。聂济川往上猛扑，自己是想着赶紧出了这段险地，不过这种地方，若不是穿山甲乔秀，告诉自己只管放大胆，里面是任什么没有，可是外人不深知此处形势的，实不敢贸然往这地方闯，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眼前的这段路，黑暗略减，渐现些微光，可不是天亮，因为里面太黑，外面星斗之光也显得亮了。这聂济川脚底下是极轻极快，眼看着已到出口处，他似乎看到那个路口外有黑影晃了一下，不过绝没看真切。但是，聂济川此时绝不认定自己是疑心生暗鬼，他竟自赶紧地往峡内边上一贴，脚下越发地轻起来，脚尖点地，往这峡口试探着凑过来，要看明了外面形势，再行现身。他往前才出来四五步，眼中看到离开峡口不远，可依然是一段山道，地势也不宽，和峡内差不多，只不过没这蝎子峡两边的形势，高拔天空而已。并且两边是一带倾斜的山坡，越往上越宽，大约有十几丈高，忽高忽矮地一直向南绵延下去。就在对面不远几株小树后，唰啦地石块响了一下。这聂济川把掌中刀也掣得隐在背后，恐怕刀身上的光被发觉了。仔细辨别之下，果然不差，在那几株小树后，竟有一人潜伏，可是纹丝不动，除了方才石块略响一下，再也听不到声息了。
这聂济川赶紧地轻着脚步往后退，反退回数尺来，自己不由咬牙切齿，心说：“我聂济川就这么落在他们手中么？好厉害，居然竟这么快地赶到这里埋伏，看起来今夜的事，越发弄得惨了，自以为人力、地利、智谋足可以把来人置之死地，哪想到，自己反处处走向绝路，完全出不了人家掌握中，这样看起来，再想退回去全不成了。既能在出口处阻截，来路上哪会没有人？虽然知道既然在这里埋伏人，绝不会是一个人，可是自己只发现一人，时机是稍纵即逝，还是赶紧地想脱身之策才好。”这聂济川立刻把外面的一件短皮衣脱下来，把这件衣服一卷，用两支袖管一击，正卷成一个三尺多高的衣服卷儿，右手提着这件衣服，左手倒提着刀，蹑足轻步，到了蝎子峡口边。
往山壁旁边一贴，打量好了形势，突然放声狂笑道：“老子终有脱身之处，小辈们白算计了。”话声中突然用力把这个衣服卷儿往小树近前用力抛去。这片小树是斜靠东边，他跟着赶紧地身形往东边峡口一上步，一拧身，“唰”地蹿出去。这种动作非常快，他这身形一扑出去，果然小树后一个人，靠西边山石旁隐伏着一个，竟是猛往一处扑去，两下里是双刀齐下，照着衣裳卷剁去。聂济川此时已经蹿到西边山壁下，跟着二次腾身而起，向南扑。因为这一带仓促间也无法辨别形势，只有眼看到的地方，哪里能着脚？哪里就是逃走之处。他这么一猛扑出去，蹿上对面这段山坡，可是那两个人被他诈出蝎子峡，两口刀扑空之下，立刻喝声：“猴崽子，你哪走！”这两人身后猛扑过来。但是，聂济川逃走心切，脚底下用足力，已经蹿出两三丈去。可是这段道往山外翻，没有正式的道路，也是形如一道山沟，可比较着宽，身形一蹿上来，这聂济川在俯身之际，嗖嗖地就是两块石头，打了出去。这个老儿，手底下可是厉害，石块打出去，劲疾异常，后面追上的这两人，几乎为他石块所伤。二次腾身而起，往前一扑，耳中听得暗器风声响，往旁闪避时，嗖嗖地一连三支甩手箭，奔面门、奔胸口的全被他闪避开，可是奔小腹的这一支，“哧”地竟穿在右腿根旁。这聂济川在这种情势下，他居然口中喊了声：“好暗器，你还差得远呢！”这种喊声，正是表示箭全打空，并没伤着他，口中却跟着喊了个“打”字。就在这时，他把腿根旁的箭拔下来，甩在山道上。在他“打”字出口，他已经趁这时往甩手箭来路细查之下，已看到左边山壁上，丈许高处，黑影一晃。这分明又是被他虚喊“打”字，上面的人也在躲避。这聂济川此时竟已登岀一支镖来，腕力用足了，一抖手，向壁上打去。可是上面的人正是往下扑击他，身形先往高处蹿起，无意中把这支镖躲开，叭地一下，打在山石上，击得火星四溅，碎石纷飞。聂济川人已随着这一镖发出，往前蹿出去。
这聂济川是著了名的脚底下快，他当年匪号就是“千里追风”，身形轻，脚底下快。上面的人扑下来，他已经蹿出五六丈去，稍一得手，他就拾那现成的石块往身后打。这还是他身上带着两处伤，从山壁上下来这人，紧往这边追，可是并不发声，也不喝喊，这老儿手底下又是很快，并且逃的情形，也是狡诈异常，忽东忽西，倏起倏伏，有时口中喊着打，石块并没发出；可是就许一点声息不带，猝然用石块往身后打。此时，他一路狂奔，竟蹿岀十几丈来，后面的人竟是连发起三声呼哨，眼前离着山边已近，并且这段矮沟出口，也就在眼前不远，只剩五六丈，就蹿出去。可是前面将到出口的地方，比先前所过来的路狭得多了，只有五六尺宽。不过聂济川此时并不放在心上，只要蹿出这段两边有阻挡的地方，自己足可以逃得开。可是此时，忽然从头顶上竟自叭叭地一连打下三四片尺许大的石头。在高处更有人发话喝喊：“老贼，你不站住，叫你连骨头也全落不了整的了。”聂济川此时是绝不答声，忍着腿上的伤痛，猛往前纵，想蹿出道口去。
离着道口已近，忽然从这段道口外转进黑乎乎一件东西，足有六七尺高，宽大里整整地把这条道阻断，往里涌进来，扫得两边山壁和小树嗖嗖地乱响。骤然间，聂济川看不清是什么，吓得伸疑却步，可是跟着竟有人发话道：“喂，前面有人么？老乡你多借光，退回去，让我过去。”聂济川此时才看清，竟是一个乡下人，大概年岁很大，看见他白花花的胡须，这人身体本就高，他一个人背着一大垛枯树枝，大约有五六捆，合在一处，横驮在他的背上，树枝全有五六尺长，这么狭的道，哪会不被他全堵上？聂济川骂声：“该死的东西，你怎么横行起来？还不闪开，我要你的老命。”
这个乡下人竟是毫不停留，口中在说着：“你这个老乡不讲理，你空身人不让路，等什么？”他走得还很快。聂济川此时是急于逃命，哪有这种工夫和他口角？也无暇想想这个背柴的老人太不近情理，因为现在两边山壁上大约已有人扑上去，后面还有追赶的人。聂济川往下一矮身，脚下用力一点，往这个背柴老人柴捆上面蹿去，因为聂济川的轻身术还足可以从上面蹿过去，不过，因为飞身纵跃太以危险，极容易被上面石块打伤，但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这么办了。赶到他身形往起一蹿，那个背柴的老者怪叫了声：“哎呀僵尸！”唰啦一声，这个背柴的老头子连着那么大垛的木柴树枝，竟也随着他蹿起来。这个聂济川，他没想蹿起多高来，只要越过柴垛去，落在他身后，就可以蹿出道口。可是这一下子太损了，聂济川整个的身躯，撞在这一垛柴捆上，身形是收不住势，倒翻下来。这个背柴的老头子身形也落下去，却退出三四尺去。聂济川身形一晃，上面叭叭地就是两个石块打下来。聂济川蓦然醒悟，一个乡下人，哪会有这么大力气？并且能蹿起五尺多高来？闪避这两块巨石之下，怒喊声：“好小子，敢情你是一党？”喊声中身躯往下一矮，一压刀，猱身而进，连刀带人，往前猛扑，刀头向这老者的胸前戳去。
这个老者身形微微地向后一缩，口中在喊声：“老儿，接着吧。”他身躯一撤，背上这个大柴捆倏地一下正向聂济川的头顶上砸下来。聂济川身形倒纵，反蹿回来，可是落了满身的树叶枝子、泥土，幸而此时后面追赶的人，竟是踪迹不见。聂济川厉声呵斥：“你这老家伙，是不要命了？我非宰你不可。”二次腾身，往这边蹿过来。他仍然是想从这柴捆上边越过去，这柴捆已经抛在山道上，四五尺高哪会挡得住他？可是身形往起一纵，还是刀在前，人在后。哪知才到柴捆附近，两脚悬空，背柴的老人竟从柴堆后跃起来，迎个正着。聂济川就觉得自己的刀往旁一拢头，胸前被撞了一下，身躯不往下落，倒腾出来，竟被震出五六尺外。才往下一落，踉跄倒退，又出来三四步，才把身形停住。聂济川到此时他可明白，此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劲敌，好厉害的掌力。赶到他身形停住，那个背柴的老人，大约是又退下去，仍隐在柴垛后面。两边高处石块的攻击倒停了，可是有人在大声地招呼着：“老贼，你还不认命打官司，等什么！”这聂济川咬牙切齿，厉声呵斥道：“姓聂的也是江湖道上铁铮铮的汉子，老鬼，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阻挡我去路，你聂老师至死也得领教领教。”柴堆后面哈哈一笑道：“聂济川，你所作所为，简直是个魔鬼，老爷子好好地告诉你，把那口破刀片子扔下，到案打官司，你还许逃得活命，你只要敢耀武扬威，我叫你去尝尝眼前的苦是什么味儿。”聂济川厉声说道：“一派狂言大话，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不服这个。”聂济川话声中二次猛扑过来，这次他知道往柴堆上蹿过去必被阻挡，他往柴堆前一落，脚下用力一点，二次腾身，斜纵起来，向左边山壁的大斜坡猛蹿了去。只要脚登着山壁一踹，身形立刻可以越过柴堆。可是他身躯才蹿过来，脚下还没用上力，耳中听得哈哈一声大笑。聂济川知道又被阻拦。就这样，他还趁势用力向外一拧，身躯想退回来，可是刀摔出去，右腕子上如同被刀割了一样，疼得他实在矜持不住，一甩手刀出手，就觉得右肋上被摔了一下，叭的一声，身躯整摔在柴堆上。这上面虽则把手面和颊上扎伤了些，但是绝不是要命的伤痕。聂济川在这种情形下，哗啦地往北一滚，身躯翻上柴堆，往起一个“旱地拔葱”，斜往西往柴堆的南边蹿过来。身躯才往山道上一落，面前人影一晃，一声轻笑，胸口下已被这人双掌兜上，自己的身体好像婴儿似的，竟被倒掷岀来，哗啦一下，又跌在柴捆上。
这次聂济川被摔得怒火万丈，他身躯挣扎着往起一挺。但是这次他却不逃了，身躯一翻，已然面对着南边，坐在那儿，微喘了一阵。伸手先把腿根子旁的伤痕按了一下，眼中已经望到那个乡下老，却离开丈余远，丁字步一站，右手捻着颌下的白须。此时东方可已经破晓，不过这一带的地方，因为被两边夹峙的山头遮蔽着，天边不大亮，也只不过依稀能辨出眼前的形势罢了。这聂济川猛然一抬头，两眼一瞪。那个老头子却哼了一声道：“聂济川，你只要动，我把你这老鬼活摔死。”
聂济川道：“老儿，你不用耀武扬威，姓聂的刀放在脖子上，全不皱一皱眉头，难道就怕你这两手么？官司我认头打了，我聂济川，只要这条老命，能够活下去，谅还不至于就到了菜市口，老儿，你这么赶尽杀绝，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叫我姓聂的死也落个明白鬼，你既然具这般身手，绝不是无名之辈，姓聂的认头打官司，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威胁我做什么？便宜了你，姓聂的身上，是两处伤痕了，若不然，还不定怎么样！”说着话，他已经慢吞吞下了柴捆。
这时，那老者冷笑一声道：“聂济川，你不认头也不成，遇上我老头子，这是你恶贯满盈之时，聂济川，你认命吧，生为奸猾巨盗，死做糊涂鬼，不是很公平么？”聂济川脸上带着狞笑，哼了一声道：“就是这点本事，连个姓名全不敢告诉姓聂的，这场官司打了也不大甘心，老儿，你还不动手，等什么？”说着话，他做出不含糊的情形，双手往后一背，脚底下反带出不得力的情形。这时，他已经凑到这老者近前，那个情形是杀剁捆绑，任凭你来办。
萧麟此时他是已经知道落在人家手中，他索性强梁到底，反倒厉声喝问道：“你们既不肯杀我，可提防着是后患，是好朋友把‘万儿’报出来，咱们后会有期。”走得略慢的一个一声冷笑道：“萧麟，不要脸的东西！你现在应该清醒一些，把你那妄念收起来吧，用不着你再存报复之心，你只要敢恶念不消，老师傅们自会前来取你这条狗命，姓萧的，但盼今生今世，咱们不再相见，我们再来时，也就是你最后之时，凉凉快快地歇会儿吧。”这两人疾走如飞，反扑回去。
这个萧麟聪明狡诈，完全是用在邪途上，断送了自身，当时一个极怒间，他还没觉出来，他摔伤已经很重了。直到了第二天早晨，才被他接应残余的匪党救回去，但是他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这么受伤之下在山道上再冻半夜，赶到把他救回纪家营再治伤，竟自成了痛诸葛，按下他不提。
且说那老贼聂济川，从东山小道绕出去奔蝎子峡的途中竟遭阻截，可还仗着那穿山甲乔秀、丧门神纪荣和萧麟手下的头目花茂庭，接应了一下。至于从万字谷奉萧麟命令再赶来的人，可被阻挡住。这聂济川他左臂已经被白马金枪宋纪的镖打伤了，他们两人是互相受伤，聂济川二次扑回来，被接应的人挡回去。他此时一来因为臂上已经有了伤痕，并且所来接应敌人的，竟是极厉害的武林能手，一条杆棒，三个弟兄完全败在他手内，自己那种骄狂轻敌之心，未免减去了一半，并且因为耽搁的时候很久，眼看着自己落了单，“看情形，今夜的事未必怎么样了这聂济川含糊定了主意，“只有暂时先脱身逃走，自己只要逃开，谅还能对付这一般敌手。”所以他在崔宝庆等动手之间，往山道边上一贴，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如飞地逃下来。岀来一二十丈远，已经进了这条形如蝎子尾巴的山道，回头张望了一下，幸而还没有敌人追赶下来。这聂济川抬头辨别了天上的星斗，看情形差不多是五更左右，自己想着还是赶紧出了黑山，找一个小镇甸，先歇息一下，臂上的伤虽则不重，但是一条胳膊已经失去了灵活，也得赶紧把伤痕收拾一下。
这条狭山道还是极长，聂济川他一边走着，紧自留神。这条道形势十分险恶，道路太狭，好像一座整山从当中裂开，走到里面，倒还显着没有碍手脚之处，宽的地方，也有四五尺，最狭的也可以容得两人并肩而行。两边山壁长出些乱草来，和很厚的绿苔，全冻结上。自己想：“这种地方，若是强敌堵住迎面的道路，除了死，一个休想过去，里边不容施展，不能动手。”这聂济川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江湖道，他是越往里走越担心，脚下可越发地加快。他听得穿山甲乔秀告诉他，这蝎子峡出口处足有一里多地，就是在白天，也是阴森森的。出了蝎子峡，往南出去没有多远，就是南山坡。这蝎子峡可不通着山口，往山外翻，有本领的人还用不了什么手脚，平常人可就不易上来，就是到了蝎子峡入口处，也绝不敢往里走，连南山口那一带的打柴的，多少年来，就没敢往里面探查过。所以，穿山甲乔秀他是放心大胆叫聂济川从这里出山。聂济川练就的一双夜眼，压着刀，仔细地辨别着这峡内的形势，防备着被怪石扫伤。往前走出有半里多地，前面略微地展开些，脚下所走的道，似乎往上高起。
聂济川心说，自己在关外多年，几处的大山老林全到过，真还没见过这种天生来奇形的地方。此处真是名副其实，一点不差，这个山峡完全地形如一个大蝎子。因为别的地方，有的名叫什么卧虎山、狮子岭、牛角峰，种种的名目，可是全得远远地看着，或是极高的地方往下看，更因为早知道这种名字了，打量着形势，跟所叫的名字很有些像，可是只要走到近处，一点也辨别不出来。唯独这蝎子峡，从万字谷后转过来，那种形势是。点不差，整个地一个大蝎子形。并且再往前走，道路竟往高处翻起，这完全像蝎子钩向上卷着。聂济川往上猛扑，自己是想着赶紧出了这段险地，不过这种地方，若不是穿山甲乔秀，告诉自己只管放大胆，里面是任什么没有，可是外人不深知此处形势的，实不敢贸然往这地方闯，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眼前的这段路，黑暗略减，渐现些微光，可不是天亮，因为里面太黑，外面星斗之光也显得亮了。这聂济川脚底下是极轻极快，眼看着已到出口处，他似乎看到那个路口外有黑影晃了一下，不过绝没看真切。但是，聂济川此时绝不认定自己是疑心生暗鬼，他竟自赶紧地往峡内边上一贴，脚下越发地轻起来，脚尖点地，往这峡口试探着凑过来，要看明了外面形势，再行现身。他往前才出来四五步，眼中看到离开峡口不远，可依然是一段山道，地势也不宽，和峡内差不多，只不过没这蝎子峡两边的形势，高拔天空而已。并且两边是一带倾斜的山坡，越往上越宽，大约有十几丈高，忽高忽矮地一直向南绵延下去。就在对面不远几株小树后，唰啦地石块响了一下。这聂济川把掌中刀也掣得隐在背后，恐怕刀身上的光被发觉了。仔细辨别之下，果然不差，在那几株小树后，竟有一人潜伏，可是纹丝不动，除了方才石块略响一下，再也听不到声息了。
这聂济川赶紧地轻着脚步往后退，反退回数尺来，自己不由咬牙切齿，心说：“我聂济川就这么落在他们手中么？好厉害，居然竟这么快地赶到这里埋伏，看起来今夜的事，越发弄得惨了，自以为人力、地利、智谋足可以把来人置之死地，哪想到，自己反处处走向绝路，完全出不了人家掌握中，这样看起来，再想退回去全不成了。既能在出口处阻截，来路上哪会没有人？虽然知道既然在这里埋伏人，绝不会是一个人，可是自己只发现一人，时机是稍纵即逝，还是赶紧地想脱身之策才好。”这聂济川立刻把外面的一件短皮衣脱下来，把这件衣服一卷，用两支袖管一击，正卷成一个三尺多高的衣服卷儿，右手提着这件衣服，左手倒提着刀，蹑足轻步，到了蝎子峡口边。
往山壁旁边一贴，打量好了形势，突然放声狂笑道：“老子终有脱身之处，小辈们白算计了。”话声中突然用力把这个衣服卷儿往小树近前用力抛去。这片小树是斜靠东边，他跟着赶紧地身形往东边峡口一上步，一拧身，“唰”地蹿出去。这种动作非常快，他这身形一扑出去，果然小树后一个人，靠西边山石旁隐伏着一个，竟是猛往一处扑去，两下里是双刀齐下，照着衣裳卷剁去。聂济川此时已经蹿到西边山壁下，跟着二次腾身而起，向南扑。因为这一带仓促间也无法辨别形势，只有眼看到的地方，哪里能着脚？哪里就是逃走之处。他这么一猛扑出去，蹿上对面这段山坡，可是那两个人被他诈出蝎子峡，两口刀扑空之下，立刻喝声：“猴崽子，你哪走！”这两人身后猛扑过来。但是，聂济川逃走心切，脚底下用足力，已经蹿出两三丈去。可是这段道往山外翻，没有正式的道路，也是形如一道山沟，可比较着宽，身形一蹿上来，这聂济川在俯身之际，嗖嗖地就是两块石头，打了出去。这个老儿，手底下可是厉害，石块打出去，劲疾异常，后面追上的这两人，几乎为他石块所伤。二次腾身而起，往前一扑，耳中听得暗器风声响，往旁闪避时，嗖嗖地一连三支甩手箭，奔面门、奔胸口的全被他闪避开，可是奔小腹的这一支，“哧”地竟穿在右腿根旁。这聂济川在这种情势下，他居然口中喊了声：“好暗器，你还差得远呢！”这种喊声，正是表示箭全打空，并没伤着他，口中却跟着喊了个“打”字。就在这时，他把腿根旁的箭拔下来，甩在山道上。在他“打”字出口，他已经趁这时往甩手箭来路细查之下，已看到左边山壁上，丈许高处，黑影一晃。这分明又是被他虚喊“打”字，上面的人也在躲避。这聂济川此时竟已登岀一支镖来，腕力用足了，一抖手，向壁上打去。可是上面的人正是往下扑击他，身形先往高处蹿起，无意中把这支镖躲开，叭地一下，打在山石上，击得火星四溅，碎石纷飞。聂济川人已随着这一镖发出，往前蹿出去。
这聂济川是著了名的脚底下快，他当年匪号就是“千里追风”，身形轻，脚底下快。上面的人扑下来，他已经蹿出五六丈去，稍一得手，他就拾那现成的石块往身后打。这还是他身上带着两处伤，从山壁上下来这人，紧往这边追，可是并不发声，也不喝喊，这老儿手底下又是很快，并且逃的情形，也是狡诈异常，忽东忽西，倏起倏伏，有时口中喊着打，石块并没发出；可是就许一点声息不带，猝然用石块往身后打。此时，他一路狂奔，竟蹿岀十几丈来，后面的人竟是连发起三声呼哨，眼前离着山边已近，并且这段矮沟出口，也就在眼前不远，只剩五六丈，就蹿出去。可是前面将到出口的地方，比先前所过来的路狭得多了，只有五六尺宽。不过聂济川此时并不放在心上，只要蹿出这段两边有阻挡的地方，自己足可以逃得开。可是此时，忽然从头顶上竟自叭叭地一连打下三四片尺许大的石头。在高处更有人发话喝喊：“老贼，你不站住，叫你连骨头也全落不了整的了。”聂济川此时是绝不答声，忍着腿上的伤痛，猛往前纵，想蹿出道口去。
离着道口已近，忽然从这段道口外转进黑乎乎一件东西，足有六七尺高，宽大里整整地把这条道阻断，往里涌进来，扫得两边山壁和小树嗖嗖地乱响。骤然间，聂济川看不清是什么，吓得伸疑却步，可是跟着竟有人发话道：“喂，前面有人么？老乡你多借光，退回去，让我过去。”聂济川此时才看清，竟是一个乡下人，大概年岁很大，看见他白花花的胡须，这人身体本就高，他一个人背着一大垛枯树枝，大约有五六捆，合在一处，横驮在他的背上，树枝全有五六尺长，这么狭的道，哪会不被他全堵上？聂济川骂声：“该死的东西，你怎么横行起来？还不闪开，我要你的老命。”
这个乡下人竟是毫不停留，口中在说着：“你这个老乡不讲理，你空身人不让路，等什么？”他走得还很快。聂济川此时是急于逃命，哪有这种工夫和他口角？也无暇想想这个背柴的老人太不近情理，因为现在两边山壁上大约已有人扑上去，后面还有追赶的人。聂济川往下一矮身，脚下用力一点，往这个背柴老人柴捆上面蹿去，因为聂济川的轻身术还足可以从上面蹿过去，不过，因为飞身纵跃太以危险，极容易被上面石块打伤，但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这么办了。赶到他身形往起一蹿，那个背柴的老者怪叫了声：“哎呀僵尸！”唰啦一声，这个背柴的老头子连着那么大垛的木柴树枝，竟也随着他蹿起来。这个聂济川，他没想蹿起多高来，只要越过柴垛去，落在他身后，就可以蹿出道口。可是这一下子太损了，聂济川整个的身躯，撞在这一垛柴捆上，身形是收不住势，倒翻下来。这个背柴的老头子身形也落下去，却退出三四尺去。聂济川身形一晃，上面叭叭地就是两个石块打下来。聂济川蓦然醒悟，一个乡下人，哪会有这么大力气？并且能蹿起五尺多高来？闪避这两块巨石之下，怒喊声：“好小子，敢情你是一党？”喊声中身躯往下一矮，一压刀，猱身而进，连刀带人，往前猛扑，刀头向这老者的胸前戳去。
这个老者身形微微地向后一缩，口中在喊声：“老儿，接着吧。”他身躯一撤，背上这个大柴捆倏地一下正向聂济川的头顶上砸下来。聂济川身形倒纵，反蹿回来，可是落了满身的树叶枝子、泥土，幸而此时后面追赶的人，竟是踪迹不见。聂济川厉声呵斥：“你这老家伙，是不要命了？我非宰你不可。”二次腾身，往这边蹿过来。他仍然是想从这柴捆上边越过去，这柴捆已经抛在山道上，四五尺高哪会挡得住他？可是身形往起一纵，还是刀在前，人在后。哪知才到柴捆附近，两脚悬空，背柴的老人竟从柴堆后跃起来，迎个正着。聂济川就觉得自己的刀往旁一拢头，胸前被撞了一下，身躯不往下落，倒腾出来，竟被震出五六尺外。才往下一落，踉跄倒退，又出来三四步，才把身形停住。聂济川到此时他可明白，此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劲敌，好厉害的掌力。赶到他身形停住，那个背柴的老人，大约是又退下去，仍隐在柴垛后面。两边高处石块的攻击倒停了，可是有人在大声地招呼着：“老贼，你还不认命打官司，等什么！”这聂济川咬牙切齿，厉声呵斥道：“姓聂的也是江湖道上铁铮铮的汉子，老鬼，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阻挡我去路，你聂老师至死也得领教领教。”柴堆后面哈哈一笑道：“聂济川，你所作所为，简直是个魔鬼，老爷子好好地告诉你，把那口破刀片子扔下，到案打官司，你还许逃得活命，你只要敢耀武扬威，我叫你去尝尝眼前的苦是什么味儿。”聂济川厉声说道：“一派狂言大话，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不服这个。”聂济川话声中二次猛扑过来，这次他知道往柴堆上蹿过去必被阻挡，他往柴堆前一落，脚下用力一点，二次腾身，斜纵起来，向左边山壁的大斜坡猛蹿了去。只要脚登着山壁一踹，身形立刻可以越过柴堆。可是他身躯才蹿过来，脚下还没用上力，耳中听得哈哈一声大笑。聂济川知道又被阻拦。就这样，他还趁势用力向外一拧，身躯想退回来，可是刀摔出去，右腕子上如同被刀割了一样，疼得他实在矜持不住，一甩手刀出手，就觉得右肋上被摔了一下，叭的一声，身躯整摔在柴堆上。这上面虽则把手面和颊上扎伤了些，但是绝不是要命的伤痕。聂济川在这种情形下，哗啦地往北一滚，身躯翻上柴堆，往起一个“旱地拔葱”，斜往西往柴堆的南边蹿过来。身躯才往山道上一落，面前人影一晃，一声轻笑，胸口下已被这人双掌兜上，自己的身体好像婴儿似的，竟被倒掷岀来，哗啦一下，又跌在柴捆上。
这次聂济川被摔得怒火万丈，他身躯挣扎着往起一挺。但是这次他却不逃了，身躯一翻，已然面对着南边，坐在那儿，微喘了一阵。伸手先把腿根子旁的伤痕按了一下，眼中已经望到那个乡下老，却离开丈余远，丁字步一站，右手捻着颌下的白须。此时东方可已经破晓，不过这一带的地方，因为被两边夹峙的山头遮蔽着，天边不大亮，也只不过依稀能辨出眼前的形势罢了。这聂济川猛然一抬头，两眼一瞪。那个老头子却哼了一声道：“聂济川，你只要动，我把你这老鬼活摔死。”
聂济川道：“老儿，你不用耀武扬威，姓聂的刀放在脖子上，全不皱一皱眉头，难道就怕你这两手么？官司我认头打了，我聂济川，只要这条老命，能够活下去，谅还不至于就到了菜市口，老儿，你这么赶尽杀绝，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叫我姓聂的死也落个明白鬼，你既然具这般身手，绝不是无名之辈，姓聂的认头打官司，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威胁我做什么？便宜了你，姓聂的身上，是两处伤痕了，若不然，还不定怎么样！”说着话，他已经慢吞吞下了柴捆。
这时，那老者冷笑一声道：“聂济川，你不认头也不成，遇上我老头子，这是你恶贯满盈之时，聂济川，你认命吧，生为奸猾巨盗，死做糊涂鬼，不是很公平么？”聂济川脸上带着狞笑，哼了一声道：“就是这点本事，连个姓名全不敢告诉姓聂的，这场官司打了也不大甘心，老儿，你还不动手，等什么？”说着话，他做出不含糊的情形，双手往后一背，脚底下反带出不得力的情形。这时，他已经凑到这老者近前，那个情形是杀剁捆绑，任凭你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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