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蝎峡恶斗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岀来六七丈远,突然听得靠着南边那条狭道口,有人在低声说着话。内中一人在问着:“谷里怎么样?这群傻瓜们,还死守那里,只是萧老二逼迫着我赶紧走,我真想一个不叫他们走脱了?”跟着另一个答道:“老师傅,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不知夭多高、地多厚的东西们,哪能叫他们讨得好去?今夜定然全教训了他们,也叫他尝到纪家营的厉害,并且我们步法走得好,这盘棋摆得叫他们走哪一招,哪一招输,在夜间往死处下手,到天亮挑起大旗来,有一个捉一个,反正那个带着公文捕头,没有在场,他拿不出公事来,就一样拿匪类办他们。”
此时白马金枪宋纪离得越发近了,仔细辨别之下,这眼前正是聂济川和方才万字谷逃出来的那个姓乔的匪徒。这时,忽听派聂济川道:“怎么他几个还不退下来?我们还是先退出蝎子峡,这个地方也不大好。”那个姓乔的匪徒,带着十分轻狂的口风,冷笑一声道:“聂老师,你只管放心,这黑山一带,连一个小山洞全在我肚子里装着,我穿山甲乔秀这两手儿,任凭他多大本领的,他也得往后退,就凭这一带的道路,连我们庄主萧二爷全摸不十分明白,他们死认定了万字谷那条道路是唯一的道路,这个蝎子峡,就从来没有人知道,只有我穿山甲把这座黑山是无孔不入,没有一处我没走到的。聂老师,咱们就先出这蝎子峡,前面等着也一样。”
宋纪一看这聂济川,果然在万字谷脱身逃出来,四路设伏,埋伏下那么些人,竟没把他挡住,此时再叫他走脱了,哪里去拿他?宋纪一压雁翎刀,一声喝喊:“老贼,你往哪里走!”猛往起一纵身,飞纵过来,照着聂济川就是一刀。聂济川和那个自报姓名叫穿山甲乔秀的,各自一纵身,全蹿出丈余远。一刀劈空,宋纪跟着猱身而进,仍然向聂济川扑去。聂济川二次纵身避开,厉声呵斥道:“小辈,你敢在聂老师面前猖狂?你是什么人?”
白马金枪宋纪哪肯报姓名?说声:“我就是丧心病狂、任意作恶的要命鬼,你打官司吧!”嗖嗖地又一纵身扑过来,三次递刀向聂济川扎。聂济川一晃身,刀又扎空,聂济川已经把背后插的一口折铁刀掣下来,跟着刀身一晃,反臂就劈。那个穿山甲乔秀也纵身扑过来,翘尖刀舞动,往上进攻。白马金枪宋纪此时把一身本领尽量施展出来,这口刀是上下翻飞。可是聂济川这身本领,实不是平庸之辈,不止于刀法纯熟,更兼腕力也足,他这口刀施展开,带着一片劲风,嗖嗖乱响。那穿山甲乔秀一口翘尖刀虽没有多高的本领,却是贼滑异常,伺隙进攻。这一来,宋纪工夫一大,就有些应付不灵,被逼迫得渐渐地往后退。那聂济川更是不住地放声狂笑。幸而他因为这一带黑暗,辨不出面貌来,像白马金枪这种成名的人物,并且他和铁掌石崐的关系,聂济川哪会不知道?若在白天,就是不报姓名,他也认出来了。此时,就因为宋纪使用的又不是枪,所以才瞒过去。这是宋纪保住性命的地方,若不然,这个老贼手下的力量和这些年所练的功夫,恐怕宋纪难逃活命。就这样被两人进攻得刀法散乱,可是宋纪也咬了牙,好歹地总算追上了他。这时,宋纪身形往后退避之下,突然间,脚底下被乱草绊了一下。那个穿山甲乔秀趁势一刀向宋纪的左肋上扎来,口中在喊着:“躺下吧!”宋纪猛然一翻身,往外一纵,可是刀尖子已经被他划在了右胯上,衣服已经被划破,幸而还没有受伤。身形蹿岀来,刀已交到左手,探手囊中登了一支镖。
此时,穿山甲乔秀见一刀没把这个敌人扎躺下,他一矮身,就要猱身而进。宋纪猛喝了个“打”字,向他一扬手。穿山甲乔秀赶忙向下一俯身,用刀往上一撩,可是宋纪竟用声东击西,明着是向他招呼,腕子上用足了力,手往下一沉,这支镖从自己的左胯旁打出去,是正奔聂济川的胸前。那聂济川还是真没想再追宋纪,这一镖突然一打到,老贼也是猝不及防之下,往下一俯身,肩头向右一倾,可是已经略慢了一些,这种暗器是脱手就到,这支镖竟是打中他左臂。还仗着他往右斜身,镖尖子打入左臂半寸,被外面皮衣服阻挡住,还是没穿过去。这个老贼倒是真有骨头,竟没喊出声来,他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兵刃已经插到左腋下,一声不响,把左臂上这支镖起下来,一抖手,原镖打回。
白马金枪宋纪一镖发出,明明是打中了,并没落在山道上,自己也因为人单势孤,只有先行退下去,设法把身形隐去,暗中跟缀。镖发出,那个穿山甲乔秀见是诈语,镖并没奔他打,他耸身一纵,猛扑过来。宋纪猛然往起一长身,倒翻着身躯,这口刀盘旋舞动,用足了力量,向穿山甲乔秀劈下来。这乔秀已经吃过宋纪的苦子,知道他的腕力比自己大,赶忙地缩顶藏头,往旁一晃身,嗖地已经纵出去。可是宋纪也是刀砍下去,一拧身,往北窜。聂济川这一镖已经打出来,噗地一下,已经打中了宋纪的右胯。宋纪哎呀一声,身躯往下一沉,脚尖一着地,已经站不稳了。踉跄往前撞,连蹿出四五步去,用雁翎刀往山道上猛一戳,身躯算停住,刀尖子扎着地,左手倒握刀柄,伸手把右胯上的这支镖起下来。那聂济川一个饿虎扑食又扑过来,口中在喊着:“老爷子不想要你命,你是找死,我打发你吧!”身形猛扑,宋纪在伤痕疼痛之下,见他来势太疾,一甩腕子又把这支镖打出去。可是宋纪在负伤之下,手底下没有准了,竟被聂济川用刀往上一撩,把镖磕出去。此时,宋纪仍然是负伤猛往前蹿,聂济川哈哈一笑道:“你聂老师告诉你了,要你的命,你还往哪逃?”一纵身已经扑到宋纪的背后,递刀猛向宋纪的后背上戳来。宋纪此时再想翻身,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聂济川刀往前一递,身躯向前一耸,在右边壁立的山坡前的一排山树下,突然有人暴喊声:“打!”这一来,若不是聂济川身形躲得疾,这颗脑袋就得被扎飞了,一个尺许大的斜碴子石块,整个地向他右手半边脸上扎下来。这聂济川还仗着左脚落地,右脚又往前探了一步,好探身扎宋纪,他若是左脚在头里,这条老命也就算交待了。他猛力地往左一晃身,往下一扑,把扎出去的刀硬带回来,这个石块整擦着他耳朵边子打过去。吧啦一声爆响,碎石纷飞。聂济川被这一下子也吓得惊魂千里,身躯一拧,右脚撤回来,用力一踹,身形仍然是低着往前蹿出去。可是身形才往下落,背后又是一股子劲风扑下来,聂济川赶忙一个黄龙转身,向左猛力一翻,刀随人转,可是耳中听得吧啦啦一声响,一条杆棒扎在了山道上,碎石又是激起了一大片。这两次就把聂济川吓得丧胆亡魂,他把掌中刀一领,嗖嗖地一连两个纵身,先退出去。
这时,那穿山甲乔秀正也随后追过来,突见有人接应了先前那个,聂济川是险遭不测。可是他看得明白,现身的只是一人,先前那个,分明已经败退,不能动手。他可不知道聂济川左臂受伤,竟是喊了声:“聂老师,不把这小子收拾了,也是麻烦,招呼吧。”他在喊声中是猱身而进,身形扑过来,一刀扎去。此人喝声:“来得好!”在右一晃身,身形一转,这条杆棒已经抡起,搂头盖顶,反向穿山甲乔秀扎下来。乔秀往左一上步,一个“跨虎登山”式,右脚往起一提,杆棒扎空,他的刀反递出来,喝声:“撒手!”翘尖刀的刀尖子向这人的腕子上便剪。这来人一棒扎空,翘尖刀反递过来,乔秀口中更说着便宜话,这人口中答了声:“就这么!”可是手底下快,腕子向左一用力,一个黄龙转身,脚底下脚尖只绕了半步,身形已翻过来。这条杆棒正是从上往下横扎在翘尖刀上,当啷啷刀落在山道上。乔秀自己的刀出了手,一抹头,往外一纵身,这人喊声:“小子,你还走?”这条杆棒往外一抖,一个“飞蛇追鸟”式,正随着他身形递出来,棒头噗地一下,点在乔秀的脊骨上。这乔秀“吭”了一声,向前摔去。不过这种伤可不甚重,把他摔岀五六步去,刀出了手,手被擦伤,可是这小子依然是耸身跃起,往前蹿去。这个崔宝庆似乎很关心白马金枪宋纪,竟没肯追赶他。回身招呼:“宋场主,怎么样?”此时宋纪已经看见聂济川窜进夹沟山道,忙地向这崔宝庆说道:“我好恨,现在我胯上中了一镖,崔师傅,你不必管我,我要赶奔万字谷,召集我手下弟兄,崔老师你先跟缀下去,老贼可要逃脱了。”
崔宝庆左手倒提着杆棒,伸手把宋纪的胳膊抓住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虽然逃出手去,也只好暂时放手,我们先退出去为是,我们计划大约全部失败,反中了敌人之计,万字谷已受包围,铁英他们正护着一般弟兄们,要撤出万字谷。”白马金枪宋纪一听这种话,真是火上浇油,立刻把崔宝庆的手甩脱,厉声说道:“我伸手管上这件事,就没打算落整尸身,这点伤痕,我还挺得住,说什么我也不能叫老贼走脱了。崔师傅,万字谷的事我管不了,现在只有对不起弟兄们了。”说话间,白马金枪宋纪安心非要跟缀下去不可。
这种地方,也真见出宋纪的勇气来,自己明是敌不过聂济川,但是把死生已置之度外,定要跟踪蹑迹,不叫他走脱,胯上的伤痕还在流着血,简直把疼痛忘了,往前一纵身,已经蹿出去。这个崔宝庆刚说了声:“你去不得。”靠西边一片陡壁悬崖上面,突然有人暴喝声:“你还想往哪走?”哗啦地一片石头从上面打下来。宋纪此时还是真险,因为正贴着山壁下,身形往右一纵,奋力地窜开,被飞起的小石子砸在了左臂上。宋纪正在愤火中烧之下,又遭袭击,一回身,用掌中雁翎刀护住身,抬头喝骂:“什么东西?敢在上面暗算好朋友。”这时,上面跟着唰唰地,又连着打下四五块斗大的石头,有的顺着山坡往下滚,有的飞掷起。宋纪赶紧地纵身闪避,石头扎在山头上,砰砰地连响之下,冒起一片烟雾。
那个崔宝庆一声不响,竟是一耸身,往悬崖峭壁上猛扑去。可是上面随着这片石子已经有人扑下来,连从上面翻下四个壮汉。那崔宝庆也被上面居高临下猛扑之势逼得退下山道。上面这四名壮汉,一扑下来,更是各打着呼哨,吱吱地响着,摆动兵刃,向上猛扑来的势子是真猛。此时,白马金枪宋纪、崔宝庆,也只得把掌中的兵刃舞动,力斗这四个匪徒。所下来这四个人,武功本领全很厉害。此时,宋纪手底下可差多了,胯上受伤,任凭他怎样强自挣扎,这种带着伤动手,比平时差得多了。内中一个使一口鬼头刀的,尤其是身高力大,宋纪手底下招数略慢,雁翎刀被他的鬼头刀磕上,虎口几乎被震伤。并且全是两个打一个,尤其是人单势孤,宋纪只得奋身往外一纵蹿出去。这两个匪徒丝毫不肯放松,高喊着:“小子,你还想往哪里逃?这到了你老家了。”一个压鬼头刀,一个是一条七节鞭,从身后猛扑过来。
宋纪自知此时,定然要落在匪党手中,往外蹿出去,一斜身,抖手就是一镖,向那使鬼头刀的打去。这一镖打得还是十分劲疾,使鬼头刀的往下缩顶藏头一躲,镖子竟把他左耳边子扫上。宋纪二次腾身,可是那使七节鞭的,已经猛扑上来。此时,那崔宝庆一条杆棒力战二匪。这两个匪徒全使的是短兵刃,崔宝庆杆棒十分得力。胜负不分之下,见白马金枪宋纪已然败下去。这个崔宝庆,一个“狂风扫落叶”式,这条杆棒一个盘旋扫打,这两个匪徒全是腾身纵跃,往外一蹿。这崔宝庆竟自一个“潜龙升天”式,腾身而起,往北猛扑过来,身形是真快,起落如飞。
那个身量高大使鬼头刀的,险被镖伤,身形略一停顿之下,二次奋力再猛扑时,这崔宝庆身形恰好赶到,掌中杆棒已经抖出去。这种软中硬的兵器,是最厉害不过,还算这条杆棒是横卷过去的,抖在価双腿上,这个壮汉哎呀一声,身躯向一旁倒去,大约腿骨已被打伤。崔宝庆身形丝毫不停留,嗖嗖地纵身飞扑过去。那个使七节鞭的,已经追上了宋纪,七节鞭抡起,正向宋纪背后扎去。宋纪此时逃出六七丈来,略慢了慢,虎口上的疼痛已减,背后这条七节鞭到,宋纪把雁翎刀已经换到右手,一个“鹞子翻身”,刀身斜往上翻,“烘云托月”式,哗楞一声,七节鞭和雁翎刀卷在一处,可是崔宝庆此时恰好扑到,杆棒已经抖起,喊声:“猴崽子,你接家伙吧!”崔宝庆此时手底下也是丝毫不肯留情,杆棒扎下来,带着一股子劲风。这个使七节鞭的,赶忙向右一斜身,掌中的七节鞭更猛往回下一带。可是他这一来,白马金枪宋纪也正是向右一撤身,用力一带刀柄,左腿抬起,“横身扁脚踹”,砰地一下,正把这个匪徒踹出去,七节鞭已经岀了手。后面的两人也飞扑过来,此时见同党又一个受伤倒地,一个赶紧向前扑救,一个抡折铁刀向崔宝庆猛扑。
这崔宝庆此时真是形如生龙活虎一般,杆棒扎空之下,见匪徒已被踹出去,他口中招呼声:“好伙计,头里山道上等我,我收拾这群猴崽子们。”话声中,杆棒往起一提,向自己右肩头一带“唰”地抡起来,左脚向后一撤,身形一翻,这条杆棒卷过去,正向来人的腰上打去。这个使折铁刀的,身形猛往地上一扑,才算把杆棒躲过。可是这个崔宝庆一棒打空,脚下向后一滑,身躯跟着是盘旋一转,这条杆棒二次“老树盘根”式,卷着地面又扫过来。这个匪徒,往起一耸,一个“旱地拔葱”,蹿起六七尺高来,往后退去。崔宝庆这条杆棒,是“三环套月”式,这种招数,只要得了手,一连三式,任凭你多好的功夫,也得败在他杆棒下。叭啦啦一声爆响之下,杆棒擦着地面向左扫过来,可是跟着腕子上一用力,这条杆棒又盘旋一周,左臂从自己头顶上圈过来,借着腕力往外一抖,杆棒是直线式,使用出大枪的招数“乌龙穿塔”,这杆棒竟是追着这个纵起的匪徒戳去。还仗着这个匪徒功夫不弱,他在身形悬空之下,掌中刀竟是往上一撩,算是把棒头荡了一下,身城往地上一落,可是踉跄倒退,倒窜出三四步去,身躯才停住。此人手底下可也够厉害的,自知对手的敌人过行猛勇,杆棒实在厉害,他竟是在倒退着,身躯略一停之下,左手一抖,“唰”地两粒飞蝗石打出来。这个崔宝庆一斜身,把飞蝗石避开,崔宝庆哈哈一笑道:“相好的,便宜你这条狗命,老子不陪了。”一翻身纵跃如飞,直扑白马金枪宋纪退下来的这段极狭的盘旋山道。那匪党们被他这条杆棒镇住,竟不敢再追赶他。
宋纪虽则此时退上这条山道,但是脚底下慢得多了,崔宝庆脚底下快,已然追上,他却一手抓住了宋纪的左臂,低声招呼:“朋友,你听我的话,咱们先退出这段险地,有什么事再商量,胜败算得了什么?你我这口气不断,就不认栽!”宋纪此时任什么话不能答了,满面愤恨,真是痛不欲生,果然转上这条小山道时,耳中听得远远地竟是呐喊杀声,这片声音因为相隔不远,似乎就在万字谷内一带。宋纪此时想到眼前这场惨败,“牧场弟兄还不知生死如何,是否能逃出来?完了,自己算栽在这儿!”可是这崔宝庆,引领着宋纪,越过了这段蜿蜒崎岖的小道,扑奔万字谷,仍然得奔方才那段石坡下。可是这个崔宝庆他是紧抓住宋纪不放,硬拉着宋纪斜扑东北,反走向一片高岭这边,和万字谷那边,完全是相反的道路。
宋纪见附近一带黑沉沉没有人迹,带着怨恨的声音说道:“崔师傅,你这是要把我领到哪里?好朋友,可别这么办,我带来的,全是共生死同患难的弟兄,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抛下他们不管这个崔宝庆停身站住,向宋纪道:“宋场主,诚如你的话,咱们今夜才会在一处,论交情是不够,但是我还不至于陷朋友于不义,你怎的这么轻视我崔宝庆!”说话间,这个崔宝庆把手握在唇边,吱地响起一声呼哨。这种呼哨声音打出来,也是个别的一种响声。稍停了停,靠岭头那边竟是发了回声。崔宝庆向宋纪道:“宋场主,你可以放心,大约咱们的人可以退下来了,你就随我来吧!”白马金枪宋纪今夜这场事,到此时真叫无可如何了,按情形看,“简直地是受人摆弄,完全被人指挥调度起来,自己身上还带了伤,并且这个姓崔的还是一句话不吃,自己方才说走了嘴,他是立刻反口质问,绝不客气,我此时也无法再向他迫问,索性看自己手下弟兄受了多大损失,自己也得找个地方扎裹一下伤痕。”打定了主意,绝不把这点伤放在心上,依然要跟踪蹑迹,追赶那聂济川。
此时白马金枪宋纪离得越发近了,仔细辨别之下,这眼前正是聂济川和方才万字谷逃出来的那个姓乔的匪徒。这时,忽听派聂济川道:“怎么他几个还不退下来?我们还是先退出蝎子峡,这个地方也不大好。”那个姓乔的匪徒,带着十分轻狂的口风,冷笑一声道:“聂老师,你只管放心,这黑山一带,连一个小山洞全在我肚子里装着,我穿山甲乔秀这两手儿,任凭他多大本领的,他也得往后退,就凭这一带的道路,连我们庄主萧二爷全摸不十分明白,他们死认定了万字谷那条道路是唯一的道路,这个蝎子峡,就从来没有人知道,只有我穿山甲把这座黑山是无孔不入,没有一处我没走到的。聂老师,咱们就先出这蝎子峡,前面等着也一样。”
宋纪一看这聂济川,果然在万字谷脱身逃出来,四路设伏,埋伏下那么些人,竟没把他挡住,此时再叫他走脱了,哪里去拿他?宋纪一压雁翎刀,一声喝喊:“老贼,你往哪里走!”猛往起一纵身,飞纵过来,照着聂济川就是一刀。聂济川和那个自报姓名叫穿山甲乔秀的,各自一纵身,全蹿出丈余远。一刀劈空,宋纪跟着猱身而进,仍然向聂济川扑去。聂济川二次纵身避开,厉声呵斥道:“小辈,你敢在聂老师面前猖狂?你是什么人?”
白马金枪宋纪哪肯报姓名?说声:“我就是丧心病狂、任意作恶的要命鬼,你打官司吧!”嗖嗖地又一纵身扑过来,三次递刀向聂济川扎。聂济川一晃身,刀又扎空,聂济川已经把背后插的一口折铁刀掣下来,跟着刀身一晃,反臂就劈。那个穿山甲乔秀也纵身扑过来,翘尖刀舞动,往上进攻。白马金枪宋纪此时把一身本领尽量施展出来,这口刀是上下翻飞。可是聂济川这身本领,实不是平庸之辈,不止于刀法纯熟,更兼腕力也足,他这口刀施展开,带着一片劲风,嗖嗖乱响。那穿山甲乔秀一口翘尖刀虽没有多高的本领,却是贼滑异常,伺隙进攻。这一来,宋纪工夫一大,就有些应付不灵,被逼迫得渐渐地往后退。那聂济川更是不住地放声狂笑。幸而他因为这一带黑暗,辨不出面貌来,像白马金枪这种成名的人物,并且他和铁掌石崐的关系,聂济川哪会不知道?若在白天,就是不报姓名,他也认出来了。此时,就因为宋纪使用的又不是枪,所以才瞒过去。这是宋纪保住性命的地方,若不然,这个老贼手下的力量和这些年所练的功夫,恐怕宋纪难逃活命。就这样被两人进攻得刀法散乱,可是宋纪也咬了牙,好歹地总算追上了他。这时,宋纪身形往后退避之下,突然间,脚底下被乱草绊了一下。那个穿山甲乔秀趁势一刀向宋纪的左肋上扎来,口中在喊着:“躺下吧!”宋纪猛然一翻身,往外一纵,可是刀尖子已经被他划在了右胯上,衣服已经被划破,幸而还没有受伤。身形蹿岀来,刀已交到左手,探手囊中登了一支镖。
此时,穿山甲乔秀见一刀没把这个敌人扎躺下,他一矮身,就要猱身而进。宋纪猛喝了个“打”字,向他一扬手。穿山甲乔秀赶忙向下一俯身,用刀往上一撩,可是宋纪竟用声东击西,明着是向他招呼,腕子上用足了力,手往下一沉,这支镖从自己的左胯旁打出去,是正奔聂济川的胸前。那聂济川还是真没想再追宋纪,这一镖突然一打到,老贼也是猝不及防之下,往下一俯身,肩头向右一倾,可是已经略慢了一些,这种暗器是脱手就到,这支镖竟是打中他左臂。还仗着他往右斜身,镖尖子打入左臂半寸,被外面皮衣服阻挡住,还是没穿过去。这个老贼倒是真有骨头,竟没喊出声来,他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兵刃已经插到左腋下,一声不响,把左臂上这支镖起下来,一抖手,原镖打回。
白马金枪宋纪一镖发出,明明是打中了,并没落在山道上,自己也因为人单势孤,只有先行退下去,设法把身形隐去,暗中跟缀。镖发出,那个穿山甲乔秀见是诈语,镖并没奔他打,他耸身一纵,猛扑过来。宋纪猛然往起一长身,倒翻着身躯,这口刀盘旋舞动,用足了力量,向穿山甲乔秀劈下来。这乔秀已经吃过宋纪的苦子,知道他的腕力比自己大,赶忙地缩顶藏头,往旁一晃身,嗖地已经纵出去。可是宋纪也是刀砍下去,一拧身,往北窜。聂济川这一镖已经打出来,噗地一下,已经打中了宋纪的右胯。宋纪哎呀一声,身躯往下一沉,脚尖一着地,已经站不稳了。踉跄往前撞,连蹿出四五步去,用雁翎刀往山道上猛一戳,身躯算停住,刀尖子扎着地,左手倒握刀柄,伸手把右胯上的这支镖起下来。那聂济川一个饿虎扑食又扑过来,口中在喊着:“老爷子不想要你命,你是找死,我打发你吧!”身形猛扑,宋纪在伤痕疼痛之下,见他来势太疾,一甩腕子又把这支镖打出去。可是宋纪在负伤之下,手底下没有准了,竟被聂济川用刀往上一撩,把镖磕出去。此时,宋纪仍然是负伤猛往前蹿,聂济川哈哈一笑道:“你聂老师告诉你了,要你的命,你还往哪逃?”一纵身已经扑到宋纪的背后,递刀猛向宋纪的后背上戳来。宋纪此时再想翻身,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聂济川刀往前一递,身躯向前一耸,在右边壁立的山坡前的一排山树下,突然有人暴喊声:“打!”这一来,若不是聂济川身形躲得疾,这颗脑袋就得被扎飞了,一个尺许大的斜碴子石块,整个地向他右手半边脸上扎下来。这聂济川还仗着左脚落地,右脚又往前探了一步,好探身扎宋纪,他若是左脚在头里,这条老命也就算交待了。他猛力地往左一晃身,往下一扑,把扎出去的刀硬带回来,这个石块整擦着他耳朵边子打过去。吧啦一声爆响,碎石纷飞。聂济川被这一下子也吓得惊魂千里,身躯一拧,右脚撤回来,用力一踹,身形仍然是低着往前蹿出去。可是身形才往下落,背后又是一股子劲风扑下来,聂济川赶忙一个黄龙转身,向左猛力一翻,刀随人转,可是耳中听得吧啦啦一声响,一条杆棒扎在了山道上,碎石又是激起了一大片。这两次就把聂济川吓得丧胆亡魂,他把掌中刀一领,嗖嗖地一连两个纵身,先退出去。
这时,那穿山甲乔秀正也随后追过来,突见有人接应了先前那个,聂济川是险遭不测。可是他看得明白,现身的只是一人,先前那个,分明已经败退,不能动手。他可不知道聂济川左臂受伤,竟是喊了声:“聂老师,不把这小子收拾了,也是麻烦,招呼吧。”他在喊声中是猱身而进,身形扑过来,一刀扎去。此人喝声:“来得好!”在右一晃身,身形一转,这条杆棒已经抡起,搂头盖顶,反向穿山甲乔秀扎下来。乔秀往左一上步,一个“跨虎登山”式,右脚往起一提,杆棒扎空,他的刀反递出来,喝声:“撒手!”翘尖刀的刀尖子向这人的腕子上便剪。这来人一棒扎空,翘尖刀反递过来,乔秀口中更说着便宜话,这人口中答了声:“就这么!”可是手底下快,腕子向左一用力,一个黄龙转身,脚底下脚尖只绕了半步,身形已翻过来。这条杆棒正是从上往下横扎在翘尖刀上,当啷啷刀落在山道上。乔秀自己的刀出了手,一抹头,往外一纵身,这人喊声:“小子,你还走?”这条杆棒往外一抖,一个“飞蛇追鸟”式,正随着他身形递出来,棒头噗地一下,点在乔秀的脊骨上。这乔秀“吭”了一声,向前摔去。不过这种伤可不甚重,把他摔岀五六步去,刀出了手,手被擦伤,可是这小子依然是耸身跃起,往前蹿去。这个崔宝庆似乎很关心白马金枪宋纪,竟没肯追赶他。回身招呼:“宋场主,怎么样?”此时宋纪已经看见聂济川窜进夹沟山道,忙地向这崔宝庆说道:“我好恨,现在我胯上中了一镖,崔师傅,你不必管我,我要赶奔万字谷,召集我手下弟兄,崔老师你先跟缀下去,老贼可要逃脱了。”
崔宝庆左手倒提着杆棒,伸手把宋纪的胳膊抓住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虽然逃出手去,也只好暂时放手,我们先退出去为是,我们计划大约全部失败,反中了敌人之计,万字谷已受包围,铁英他们正护着一般弟兄们,要撤出万字谷。”白马金枪宋纪一听这种话,真是火上浇油,立刻把崔宝庆的手甩脱,厉声说道:“我伸手管上这件事,就没打算落整尸身,这点伤痕,我还挺得住,说什么我也不能叫老贼走脱了。崔师傅,万字谷的事我管不了,现在只有对不起弟兄们了。”说话间,白马金枪宋纪安心非要跟缀下去不可。
这种地方,也真见出宋纪的勇气来,自己明是敌不过聂济川,但是把死生已置之度外,定要跟踪蹑迹,不叫他走脱,胯上的伤痕还在流着血,简直把疼痛忘了,往前一纵身,已经蹿出去。这个崔宝庆刚说了声:“你去不得。”靠西边一片陡壁悬崖上面,突然有人暴喝声:“你还想往哪走?”哗啦地一片石头从上面打下来。宋纪此时还是真险,因为正贴着山壁下,身形往右一纵,奋力地窜开,被飞起的小石子砸在了左臂上。宋纪正在愤火中烧之下,又遭袭击,一回身,用掌中雁翎刀护住身,抬头喝骂:“什么东西?敢在上面暗算好朋友。”这时,上面跟着唰唰地,又连着打下四五块斗大的石头,有的顺着山坡往下滚,有的飞掷起。宋纪赶紧地纵身闪避,石头扎在山头上,砰砰地连响之下,冒起一片烟雾。
那个崔宝庆一声不响,竟是一耸身,往悬崖峭壁上猛扑去。可是上面随着这片石子已经有人扑下来,连从上面翻下四个壮汉。那崔宝庆也被上面居高临下猛扑之势逼得退下山道。上面这四名壮汉,一扑下来,更是各打着呼哨,吱吱地响着,摆动兵刃,向上猛扑来的势子是真猛。此时,白马金枪宋纪、崔宝庆,也只得把掌中的兵刃舞动,力斗这四个匪徒。所下来这四个人,武功本领全很厉害。此时,宋纪手底下可差多了,胯上受伤,任凭他怎样强自挣扎,这种带着伤动手,比平时差得多了。内中一个使一口鬼头刀的,尤其是身高力大,宋纪手底下招数略慢,雁翎刀被他的鬼头刀磕上,虎口几乎被震伤。并且全是两个打一个,尤其是人单势孤,宋纪只得奋身往外一纵蹿出去。这两个匪徒丝毫不肯放松,高喊着:“小子,你还想往哪里逃?这到了你老家了。”一个压鬼头刀,一个是一条七节鞭,从身后猛扑过来。
宋纪自知此时,定然要落在匪党手中,往外蹿出去,一斜身,抖手就是一镖,向那使鬼头刀的打去。这一镖打得还是十分劲疾,使鬼头刀的往下缩顶藏头一躲,镖子竟把他左耳边子扫上。宋纪二次腾身,可是那使七节鞭的,已经猛扑上来。此时,那崔宝庆一条杆棒力战二匪。这两个匪徒全使的是短兵刃,崔宝庆杆棒十分得力。胜负不分之下,见白马金枪宋纪已然败下去。这个崔宝庆,一个“狂风扫落叶”式,这条杆棒一个盘旋扫打,这两个匪徒全是腾身纵跃,往外一蹿。这崔宝庆竟自一个“潜龙升天”式,腾身而起,往北猛扑过来,身形是真快,起落如飞。
那个身量高大使鬼头刀的,险被镖伤,身形略一停顿之下,二次奋力再猛扑时,这崔宝庆身形恰好赶到,掌中杆棒已经抖出去。这种软中硬的兵器,是最厉害不过,还算这条杆棒是横卷过去的,抖在価双腿上,这个壮汉哎呀一声,身躯向一旁倒去,大约腿骨已被打伤。崔宝庆身形丝毫不停留,嗖嗖地纵身飞扑过去。那个使七节鞭的,已经追上了宋纪,七节鞭抡起,正向宋纪背后扎去。宋纪此时逃出六七丈来,略慢了慢,虎口上的疼痛已减,背后这条七节鞭到,宋纪把雁翎刀已经换到右手,一个“鹞子翻身”,刀身斜往上翻,“烘云托月”式,哗楞一声,七节鞭和雁翎刀卷在一处,可是崔宝庆此时恰好扑到,杆棒已经抖起,喊声:“猴崽子,你接家伙吧!”崔宝庆此时手底下也是丝毫不肯留情,杆棒扎下来,带着一股子劲风。这个使七节鞭的,赶忙向右一斜身,掌中的七节鞭更猛往回下一带。可是他这一来,白马金枪宋纪也正是向右一撤身,用力一带刀柄,左腿抬起,“横身扁脚踹”,砰地一下,正把这个匪徒踹出去,七节鞭已经岀了手。后面的两人也飞扑过来,此时见同党又一个受伤倒地,一个赶紧向前扑救,一个抡折铁刀向崔宝庆猛扑。
这崔宝庆此时真是形如生龙活虎一般,杆棒扎空之下,见匪徒已被踹出去,他口中招呼声:“好伙计,头里山道上等我,我收拾这群猴崽子们。”话声中,杆棒往起一提,向自己右肩头一带“唰”地抡起来,左脚向后一撤,身形一翻,这条杆棒卷过去,正向来人的腰上打去。这个使折铁刀的,身形猛往地上一扑,才算把杆棒躲过。可是这个崔宝庆一棒打空,脚下向后一滑,身躯跟着是盘旋一转,这条杆棒二次“老树盘根”式,卷着地面又扫过来。这个匪徒,往起一耸,一个“旱地拔葱”,蹿起六七尺高来,往后退去。崔宝庆这条杆棒,是“三环套月”式,这种招数,只要得了手,一连三式,任凭你多好的功夫,也得败在他杆棒下。叭啦啦一声爆响之下,杆棒擦着地面向左扫过来,可是跟着腕子上一用力,这条杆棒又盘旋一周,左臂从自己头顶上圈过来,借着腕力往外一抖,杆棒是直线式,使用出大枪的招数“乌龙穿塔”,这杆棒竟是追着这个纵起的匪徒戳去。还仗着这个匪徒功夫不弱,他在身形悬空之下,掌中刀竟是往上一撩,算是把棒头荡了一下,身城往地上一落,可是踉跄倒退,倒窜出三四步去,身躯才停住。此人手底下可也够厉害的,自知对手的敌人过行猛勇,杆棒实在厉害,他竟是在倒退着,身躯略一停之下,左手一抖,“唰”地两粒飞蝗石打出来。这个崔宝庆一斜身,把飞蝗石避开,崔宝庆哈哈一笑道:“相好的,便宜你这条狗命,老子不陪了。”一翻身纵跃如飞,直扑白马金枪宋纪退下来的这段极狭的盘旋山道。那匪党们被他这条杆棒镇住,竟不敢再追赶他。
宋纪虽则此时退上这条山道,但是脚底下慢得多了,崔宝庆脚底下快,已然追上,他却一手抓住了宋纪的左臂,低声招呼:“朋友,你听我的话,咱们先退出这段险地,有什么事再商量,胜败算得了什么?你我这口气不断,就不认栽!”宋纪此时任什么话不能答了,满面愤恨,真是痛不欲生,果然转上这条小山道时,耳中听得远远地竟是呐喊杀声,这片声音因为相隔不远,似乎就在万字谷内一带。宋纪此时想到眼前这场惨败,“牧场弟兄还不知生死如何,是否能逃出来?完了,自己算栽在这儿!”可是这崔宝庆,引领着宋纪,越过了这段蜿蜒崎岖的小道,扑奔万字谷,仍然得奔方才那段石坡下。可是这个崔宝庆他是紧抓住宋纪不放,硬拉着宋纪斜扑东北,反走向一片高岭这边,和万字谷那边,完全是相反的道路。
宋纪见附近一带黑沉沉没有人迹,带着怨恨的声音说道:“崔师傅,你这是要把我领到哪里?好朋友,可别这么办,我带来的,全是共生死同患难的弟兄,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抛下他们不管这个崔宝庆停身站住,向宋纪道:“宋场主,诚如你的话,咱们今夜才会在一处,论交情是不够,但是我还不至于陷朋友于不义,你怎的这么轻视我崔宝庆!”说话间,这个崔宝庆把手握在唇边,吱地响起一声呼哨。这种呼哨声音打出来,也是个别的一种响声。稍停了停,靠岭头那边竟是发了回声。崔宝庆向宋纪道:“宋场主,你可以放心,大约咱们的人可以退下来了,你就随我来吧!”白马金枪宋纪今夜这场事,到此时真叫无可如何了,按情形看,“简直地是受人摆弄,完全被人指挥调度起来,自己身上还带了伤,并且这个姓崔的还是一句话不吃,自己方才说走了嘴,他是立刻反口质问,绝不客气,我此时也无法再向他迫问,索性看自己手下弟兄受了多大损失,自己也得找个地方扎裹一下伤痕。”打定了主意,绝不把这点伤放在心上,依然要跟踪蹑迹,追赶那聂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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