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潜踪蹑迹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牧野英雄》一篇，叙述公主岭矿山小矿主石玉璞，为遭仇家陷害，偕大班头张元凯、盟叔秦元豹，风雪下关东，追赃捕盗。元凶虽已落网，而递解回京交案，途中波折丛生，聂济川之党羽，竟于沿途邀劫，原赃得而复失，秋林驿驿馆中又将主犯劫去。幸双义牧场场主白马金枪宋纪，已率一般健儿，跟踪暗护，力侦盗党之阴谋，知下手者为一强有力之纪家营庄主萧麟主动，遂决意以欲擒故纵之法，率健儿暗伏秋林驿馆四周。聂济川炸镣脱逃，宋已先遣得力弟兄埋伏镇外，一个是马师刘茂元，一个是铁腿周兴。他们在事情没发生时，早已暗入秋林驿，埋伏在驿馆和店房的附近，早早地去等待着白马金枪宋纪。在起更时，人已到齐了，完全伏守在秋林驿的四周。果然那小诸葛萧麟竟在秋林驿动手，他们布置得也真够厉害的，时候算计得准，那老儿聂济川他已经得了信。当时的情形，这般恶党们下手是见机而作，因为张元凯等防守太严，他们屡次设法之下，竟没有机会递进东西去。在秋林驿动手时，要看情形，只要得手时，他们是想把四个人全行弄走。可是白马金枪宋纪却不容他们那么下手了，并且内中只有聂济川，他下过二十年的功夫，最后十年间更预备对付铁掌石崐，也曾练了铁掌的内功，所以他能够炸得开铐镣，旁人可不成。那小诸葛萧麟就预备，只要聂济川一脱身，他们这几拨人一齐上，不过定规的动手可要快，无论成败，一盏茶时要做下来，不能惊动了驻防的官兵，能够把聂济川的徒弟们带着锁镣弄走，当时就算一个不留，可是赶到信号一递进去，聂济川竟自要求到外面走动，炸镣脱身。当时的情形很险，驿馆的四周不下二十人，驿镇外，预备着十几匹牲口，可是聂济川一脱身，小诸葛萧麟、小灵狐鲁良一同率领人对付这般官人捕快。那小灵狐鲁良已经叫手下最得力的帮手飞马闯入驿镇中，把聂济川接出去。他们是从驿馆后面扑上来，大班头张元凯、秦元豹、陈起泰，却全是急于追赶聂济川，齐扑到街上去了。
可是小灵狐鲁良率人已从驿馆后面冲过来，一个个全是高来高去的好手。还没到驿馆后房坡，忽然叭叭地来了三支弩箭，小灵狐鲁良险些受伤，跟随他的人竟被打伤两名。可是暗中动手的人，绝不露面，小灵狐鲁良一连往前扑了两次，所带的人竟自倒在民房上两个。可是往后一追赶，暗中动手的人，即行退去。并且从来是邪不侵正，任凭这般恶党们怎样张狂，究竟他们这种行为，一点不假的是盗匪的手段，他也怕过分声张起来，本地面的驻防官兵和商家铺户，同时发动起来。何况张元凯等全是正式的官人。对于暗中动手的人十分怀疑，因为已看见大班头张元凯、秦元豹、陈起泰、张振甲等全扑向驿馆外，那冤家对头石玉璞更因为病后不能动手，没敢出来，这种暗地里动手的，打出来全是很厉害的暗器。此时，最大失计的是小诸葛萧麟，所埋伏在驿馆附近，按着预先分派的，是散布在街道两边的屋顶上，把官差只要诱出来，动手对付，不容他们脱身。可是在驿馆后面一带，只有鲁良所带的人，这一猛往驿馆里扑，身形显露，反被人家暗地包围，在情势十分不利之下，分明是再行扑进驿馆，是没有指望了。并且跟萧麟定的时间，绝不能耽搁，要紧的是，无论下手情形利与不利，自己的人，可得完全退出，不能叫官差们捉到一人，以免泄露了一切。这暗地跟缀上他们，暗器攒攻的，正是白马金枪宋纪、马殃神罗勇等，一般身手轻灵的牧场弟兄。
小灵狐鲁良一看情势不好，只好救着受伤人向下退。那边小诸葛萧麟，已经完全按预定的计划得手之下，向驿镇外退。秦元豹等此时已经警觉匪党的行为，不肯再追赶，他们这般党羽们从驿镇的四周全退出野地外。那聂济川被纪家营的人，接应着很快地蹿出驿镇，一到驿镇外，一片树林前，已经有人在等候，这时，聂济川已经把项下的铁链弄断，马到树林前，萧麟已经跟踪追到。他们在这种地方很谨慎，见面后是一语不发，彼此全是稍微地一点头。那小诸葛萧麟用手一拍聂济川的肩头，暗暗说了声：“咱们先行走下去，反正前两站还得招呼。”说话间萧麟已经飞身上马，驿镇中已经有退下来的人向萧麟报告，大约其余的人不易出来，鲁师傅带的人有受伤的了。可是那萧麟毫不介意，聂济川在才脱网罗之下，依然不减那种狂妄之态，他立刻要发作，要反扑秋林驿，去救自己的徒弟等。小诸葛萧麟在马上一抖缰绳道：“老朋友，这里的事，用不着咱们管，前边还有好几站，很有动手的地方，随我赶一程吧。”说着话，一抖缰绳，头前引路，聂济川只好跟随萧麟的马后，一直地往正南疾驰下来。
在两匹牲口所去的方向，分明是扑奔下一站，并且更说出要到双阳驿集合。可是往前出来只有二里多地，从一片小村庄转过来，马头调转斜奔正东，所走的道路，正是奔黑山县的郊外。这两匹马一改变道路，也不像先前那么疾驰了，蹄声踏踏，往东走下去。可是在这时，从后面疾驰来两条黑影，停身路口，在黑影中彼此相视一笑。内中一个说道：“宋场主真有点神机妙算，这步棋算下上了，不过咱们哥两个两条腿全走运，这算纪家营见了。”说话敢情正是双义牧场马师刘茂元，身旁这个正是铁腿周兴。
周兴道：“刘师傅，虽然知道他们奔纪家营，可是这两个东西全出了名的狡诈，任凭他嘴里说什么，咱们给他个死缀上，离得远了，万一这两个小子再弄什么鬼吹灯的手段，咱们挨饿受冻没人知情，还误了大事，刘师傅你说是不是？”刘茂元道：“对，你说的很是，咱们别弄个劳而无功，追！”两人施展开夜行术的功夫，鹿伏鹤行，这两条腿的比四条腿的不慢，更因为黑沉沉野地中，前面两匹牲口的马蹄声指示了路径。这两人一路疾驰，可也真不容易，好几十里路，整走了半夜的工夫，这一来倒不冷了，全弄个一身汗。走到五更左右，已经到了黑山县的郊外，见前面两匹牲口果然是奔了纪家营，两人这才放了心。好在天没亮，一直地缀到纪家营附近，依着周兴已然把这两个人落脚之处看清，不必再往前去了，因为这一带全是这姓萧的势力之地。天光一亮，我们两人的形迹可疑，这又不是往别处去的大镇甸，这纪家营错非是釆买山货的客人和附近的小贩们，生人走不进去，现在又不是回出货的季节，一露面没法子掩饰。
可是刘茂元此时反倒十分仔细起来，向周兴道：“我看别这么办，还是把这两个小子送到家放心，并且我认为已经缀到这儿，我们好歹地总得留人盯住了他，既知道这两个东西狡诈万分，他们明着说是奔双阳驿，暗地却回纪家营，万一他再挪挪窑儿，宋场主带人扑来，倘若扑空，岂不前功尽弃？还星跟进去，好在黑山一带，隐迹潜形的地方很多，并且我们也吃不了很大的苦，这黑山县也有我们的人卧底，只要信息送到，人立刻到。”铁腿周兴遂依着刘茂元的主张，悄悄地跟进了山弯。
赶到缀进山弯之后，眼前不远，就是纪家营这片山庄。可是牲口一拍过山弯去，里面已经有人迎出来，竟见萧麟和聂济川全行下马，把牲口交给村口出来的人，这两人竟是很快的，从村前一片树林中，把身形隐去。这一来铁腿周兴不禁急得身上出了燥汗，心说：“好险！自己险些误了事，这两个东西，敢情没入纪家营？”遂和刘茂元隐蔽着身形，也从树林中跟缀过来，一边走着，一边伏下身去，听前面脚步之声，辨别他们所去的方向。暗中一路紧自跟缀，前面这两人从一段小道上走过来，一直地扑奔前面一片斜起的山坡。这一带沿着山道旁不断地有一两间木石的房屋，更有许多果木林和大片的松柏林，顺着山道高低起伏。往里直走出有二三里地，已经到了山半腰，在一段较平坦的山坡上，有一片房屋，圈着一大段坚固的木栅墙，见这两人竟向栅门走去，向里面似乎招呼了声什么。刘茂元、周兴见他们奔这里来，当然是他手下党羽，不敢欺得过近了，远远地暗中看他们动静。这时，天可快亮了，跟着木栅门里，灯光晃动，木栅门一阵响，门开后，小诸葛萧麟和聂济川走进里面，里面出来的人连一句话也没说，木栅门跟着关闭。周兴和马师刘茂元看准了这两人，竟落在这么隐秘的山中，这木栅墙内，还是两排房屋，房屋的情形也和山道上看见的不同。这两人彼此一商量，刘茂元要立时跟缀进去，倒是看看这里有什么人？也好报告场主宋纪，有个预备。身形才往前移动，铁腿周兴在这种地方，可不敢逞能了，因为聂济川、萧麟全是非常厉害的人物，自己止于是练就一双快腿，高来高去的功夫，可实不成，在一路跟缀下来，马师刘茂元虽没怎样施展，这周兴别看会得少，见得多，他到今日才看出这马师刘茂元竟有一身好本领，所以绝不勉强跟随。
可是刘茂元身形才往树林外一迈步时，突然听得相隔不远一棵大树顶子唰地一响，有人用沉着的声音呵斥声：“别动！”刘茂元伸手拉刀，往树干后一撤，这时，从那边树顶子上轻飘飘落下一人。铁腿周兴也在大惊之下把刀掣下来，两人预备往前猛扑。可是这两人尚不敢发话，因为距离匪巢太近，现在只看见一个人从树上下来，并且此人也没有高声喊。马师刘茂元猱身往前冲，可是树上下来这人，反倒往一棵树干后一退，低声招呼道：“双义牧场的朋友们，不要动手。”刘茂元此时一听话声清楚，嗓音分明是一个女人，心中一动，赶忙把身形停住。铁腿周兴也从树后转过来，低声招呼道：“可是龙江女侠么？”对面跟着答应：“不要高声。”刘茂元赶紧把刀交到左手。这位龙江女侠黑龙姑从树后转过来，向两人低声招呼道：“往里边走这两人跟随着黑龙姑穿着树林，走到六七丈外，在一所山壁下停住身形。
这位龙江女侠，一身疾装劲服到了近前，刘茂元、周兴赶紧行礼，刘茂元说道：“女侠竟也跟缀下来，定已看见聂济川落在这里，我二人本领太差，正想着再探听探听里面的情形，报告我们场主，好动手捉拿逃犯，女侠若肯拔刀相助，何不在此时动手？免得再被他逃出手去。”黑龙姑道：“你们二位来得很好，宋场主此番对付这般强敌，计划得十分得法，不过我此时尚不能现身动他，这聂济川老儿实不可轻视，倘若我现身之后，依然不能把他捕获，他可实在是惧我三分，那一来他远走天涯，再想捉他可就不容易了。老贼虽然矿山被擒，他那种狂妄之气，依然未减，你们还是照预定的计划赶紧报告宋场主，安排得力的人，下手拾他，尤其这个纪家营萧麟，也是极扎手的人物，这两个人合在一处，全是狡猾异常，并且我手底下也有几个助手，现在也全分散在路上，现在只有暗中监视住他，此处名叫锦鸡坪，是这黑山一个严密的所在，这一带全是这萧麟的私产，外人没有进来的。你们赶紧去报告宋场主，挑选得力的人，趁着这一天的工夫，足可以把人集合好了，你们谁回去全是一样，反正这里得留人守着他，我在附近一带，若是能找到我手下的人，也必要派他们入山，协同监视，我并非畏惧这两个恶魔的势力，只为我本身也有不得已之情，转告宋场主，叫他也要多多原谅，现在聂济川老儿和这萧麟，全是匪首一类的人物，尤其是这次事，这聂济川已经甘心堕落下去，更有他手下这般亡命徒的门下们，也全是日趋下流，以现在所发现的事情，还不是明证么？他们什么犯法的事全敢做了，你们弟兄对于我，谅也深知，我红石坞渔港已经发展到五百多名渔户，是不能挪移的。这关东一带乌合之众，他们固然是不敢对我红石坞起什么恶念，但是这种狡猾宵小之辈，叫人难防，我不能为红石坞一般善良的渔户们贻无穷的后患，所以我行踪隐秘异常，不到万分不得已时，我绝不愿意叫他们知道，我对这件事，和他们做硬对头。现在离着天亮已经快了，你们谁出山，赶紧走，我有另一条道路，你们两人进来得很侥幸，这就因为他们有些过分地自负手段高，所有的行动，全用的声东击西、虚实莫测之法，所以容易被你们二人跟缀进来，现在他们的人全退下来，再出去可不大容易了。”
刘茂元赶紧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就叫我这周二弟翻回去，给我们场主送信，他这时大约从秋林驿也退下来，宋场主落脚在离这里不远的陶家集，我身上带有现成的干粮，索性守在这里。”黑龙姑道：“刘师傅，倘若在周师傅走后，聂济川跟萧麟再向别处移挪，刘师傅应该怎样？”刘茂元道：“他走到哪里，我要跟缀到哪里。”说到这儿，刘茂元微微一顿，知道黑龙姑问自己的意思了，跟着说道：“倘若我离开此处，场主的人暗中入山集合，那么只往附近有树木的地方细查，凡是我经过之处，必在树上不明显的地方留下刀痕，树木相隔过远，山石上面也留下新砍的痕迹，无论他走出多远去，也能找到我的踪迹，这样办，侠女以为如何？”黑龙姑点点头道：“刘师傅，你这办法很好，就这样吧！最好你检一个浓密的树帽子上隐身，这锦鸡坪完全在监视中，就不怕有意外了，就这样吧，我们走。”铁腿周兴立刻随着这位龙江女侠黑龙姑从后面一带乱石堆翻上去，道路可是十分难走。铁腿周兴紧随着这位女侠的后边，黑龙姑不住地招呼着，一直地连翻过两座山头，东方已经破晓，竟到了黑山北峰的一个小山口，这里可离开纪家营的山口有二里多远。黑龙姑向周兴道：“我们就此地分手了，你赶紧奔陶家集，记住了这条路径，宋场主的人，从白天就可以入山，不过锦鸡坪一带，可要留些神，他那里，在白天出入的人很多。”铁腿周兴答应着，自己出了小山口，回头再看时，这位龙江侠女黑龙姑已失踪迹。
周兴知道她行踪隐秘，此番得她相助，谅聂济川老儿难逃岀手去了。自己赶奔陶家集，相隔着五六里地，到太阳出来，已经到了这个小镇甸。回到店中，果然白马金枪宋纪仍然退回这里，周兴报告了夜间跟缀的经过，以及现在聂济川确实地落在黑山锦鸡坪。宋纪听了周兴的报告，仍然是眉头紧皱，眼前这件事，实不敢抱乐观，因为秋林驿动手的情形，已然看出来敌党果然厉害，尤其是这个萧麟，手下党羽很多，此时更不能和大班头张元凯等合成一路，并且在自己撤出秋林驿时，已经留下一名弟兄，扮成了乡民模样，等天天亮后到驿馆送信，催促大班头张元凯千万赶紧地起身往下站赶，并且沿途只要有官府有驻军的地方，务必地要拿出顺天府的公事来交涉，请求当地的官家派人护送，人越多越好，无论如何，把未脱逃的犯人要保护住了，护进榆关。这里的事，千万做出已成惊弓之鸟，绝不敢再追缉逃犯，千万地照办，自己已经这么办了。现在是别无助手，只有凭自己牧场这一般人，跟这般恶魔们一块了。白马金枪宋纪叫铁腿周兴赶紧去歇息，自己入山时尚要带着他，趁着早半天的工夫，派出人去，把上下两站的人全要撤下来，连黑山县卧底的人也叫他们全数赶回陶家集，这般人至迟要在中午后集合齐了。虽说有隐蔽的道路可以走进山去，但是为的避免风声泄露，一定要耽搁极大的时间，虽说是马师刘茂元十分精明强干，究竟只留下他一人。到了午时左右，附近的人全撤下来，白马金枪宋纪终归是不放心。
可是小灵狐鲁良率人已从驿馆后面冲过来，一个个全是高来高去的好手。还没到驿馆后房坡，忽然叭叭地来了三支弩箭，小灵狐鲁良险些受伤，跟随他的人竟被打伤两名。可是暗中动手的人，绝不露面，小灵狐鲁良一连往前扑了两次，所带的人竟自倒在民房上两个。可是往后一追赶，暗中动手的人，即行退去。并且从来是邪不侵正，任凭这般恶党们怎样张狂，究竟他们这种行为，一点不假的是盗匪的手段，他也怕过分声张起来，本地面的驻防官兵和商家铺户，同时发动起来。何况张元凯等全是正式的官人。对于暗中动手的人十分怀疑，因为已看见大班头张元凯、秦元豹、陈起泰、张振甲等全扑向驿馆外，那冤家对头石玉璞更因为病后不能动手，没敢出来，这种暗地里动手的，打出来全是很厉害的暗器。此时，最大失计的是小诸葛萧麟，所埋伏在驿馆附近，按着预先分派的，是散布在街道两边的屋顶上，把官差只要诱出来，动手对付，不容他们脱身。可是在驿馆后面一带，只有鲁良所带的人，这一猛往驿馆里扑，身形显露，反被人家暗地包围，在情势十分不利之下，分明是再行扑进驿馆，是没有指望了。并且跟萧麟定的时间，绝不能耽搁，要紧的是，无论下手情形利与不利，自己的人，可得完全退出，不能叫官差们捉到一人，以免泄露了一切。这暗地跟缀上他们，暗器攒攻的，正是白马金枪宋纪、马殃神罗勇等，一般身手轻灵的牧场弟兄。
小灵狐鲁良一看情势不好，只好救着受伤人向下退。那边小诸葛萧麟，已经完全按预定的计划得手之下，向驿镇外退。秦元豹等此时已经警觉匪党的行为，不肯再追赶，他们这般党羽们从驿镇的四周全退出野地外。那聂济川被纪家营的人，接应着很快地蹿出驿镇，一到驿镇外，一片树林前，已经有人在等候，这时，聂济川已经把项下的铁链弄断，马到树林前，萧麟已经跟踪追到。他们在这种地方很谨慎，见面后是一语不发，彼此全是稍微地一点头。那小诸葛萧麟用手一拍聂济川的肩头，暗暗说了声：“咱们先行走下去，反正前两站还得招呼。”说话间萧麟已经飞身上马，驿镇中已经有退下来的人向萧麟报告，大约其余的人不易出来，鲁师傅带的人有受伤的了。可是那萧麟毫不介意，聂济川在才脱网罗之下，依然不减那种狂妄之态，他立刻要发作，要反扑秋林驿，去救自己的徒弟等。小诸葛萧麟在马上一抖缰绳道：“老朋友，这里的事，用不着咱们管，前边还有好几站，很有动手的地方，随我赶一程吧。”说着话，一抖缰绳，头前引路，聂济川只好跟随萧麟的马后，一直地往正南疾驰下来。
在两匹牲口所去的方向，分明是扑奔下一站，并且更说出要到双阳驿集合。可是往前出来只有二里多地，从一片小村庄转过来，马头调转斜奔正东，所走的道路，正是奔黑山县的郊外。这两匹马一改变道路，也不像先前那么疾驰了，蹄声踏踏，往东走下去。可是在这时，从后面疾驰来两条黑影，停身路口，在黑影中彼此相视一笑。内中一个说道：“宋场主真有点神机妙算，这步棋算下上了，不过咱们哥两个两条腿全走运，这算纪家营见了。”说话敢情正是双义牧场马师刘茂元，身旁这个正是铁腿周兴。
周兴道：“刘师傅，虽然知道他们奔纪家营，可是这两个东西全出了名的狡诈，任凭他嘴里说什么，咱们给他个死缀上，离得远了，万一这两个小子再弄什么鬼吹灯的手段，咱们挨饿受冻没人知情，还误了大事，刘师傅你说是不是？”刘茂元道：“对，你说的很是，咱们别弄个劳而无功，追！”两人施展开夜行术的功夫，鹿伏鹤行，这两条腿的比四条腿的不慢，更因为黑沉沉野地中，前面两匹牲口的马蹄声指示了路径。这两人一路疾驰，可也真不容易，好几十里路，整走了半夜的工夫，这一来倒不冷了，全弄个一身汗。走到五更左右，已经到了黑山县的郊外，见前面两匹牲口果然是奔了纪家营，两人这才放了心。好在天没亮，一直地缀到纪家营附近，依着周兴已然把这两个人落脚之处看清，不必再往前去了，因为这一带全是这姓萧的势力之地。天光一亮，我们两人的形迹可疑，这又不是往别处去的大镇甸，这纪家营错非是釆买山货的客人和附近的小贩们，生人走不进去，现在又不是回出货的季节，一露面没法子掩饰。
可是刘茂元此时反倒十分仔细起来，向周兴道：“我看别这么办，还是把这两个小子送到家放心，并且我认为已经缀到这儿，我们好歹地总得留人盯住了他，既知道这两个东西狡诈万分，他们明着说是奔双阳驿，暗地却回纪家营，万一他再挪挪窑儿，宋场主带人扑来，倘若扑空，岂不前功尽弃？还星跟进去，好在黑山一带，隐迹潜形的地方很多，并且我们也吃不了很大的苦，这黑山县也有我们的人卧底，只要信息送到，人立刻到。”铁腿周兴遂依着刘茂元的主张，悄悄地跟进了山弯。
赶到缀进山弯之后，眼前不远，就是纪家营这片山庄。可是牲口一拍过山弯去，里面已经有人迎出来，竟见萧麟和聂济川全行下马，把牲口交给村口出来的人，这两人竟是很快的，从村前一片树林中，把身形隐去。这一来铁腿周兴不禁急得身上出了燥汗，心说：“好险！自己险些误了事，这两个东西，敢情没入纪家营？”遂和刘茂元隐蔽着身形，也从树林中跟缀过来，一边走着，一边伏下身去，听前面脚步之声，辨别他们所去的方向。暗中一路紧自跟缀，前面这两人从一段小道上走过来，一直地扑奔前面一片斜起的山坡。这一带沿着山道旁不断地有一两间木石的房屋，更有许多果木林和大片的松柏林，顺着山道高低起伏。往里直走出有二三里地，已经到了山半腰，在一段较平坦的山坡上，有一片房屋，圈着一大段坚固的木栅墙，见这两人竟向栅门走去，向里面似乎招呼了声什么。刘茂元、周兴见他们奔这里来，当然是他手下党羽，不敢欺得过近了，远远地暗中看他们动静。这时，天可快亮了，跟着木栅门里，灯光晃动，木栅门一阵响，门开后，小诸葛萧麟和聂济川走进里面，里面出来的人连一句话也没说，木栅门跟着关闭。周兴和马师刘茂元看准了这两人，竟落在这么隐秘的山中，这木栅墙内，还是两排房屋，房屋的情形也和山道上看见的不同。这两人彼此一商量，刘茂元要立时跟缀进去，倒是看看这里有什么人？也好报告场主宋纪，有个预备。身形才往前移动，铁腿周兴在这种地方，可不敢逞能了，因为聂济川、萧麟全是非常厉害的人物，自己止于是练就一双快腿，高来高去的功夫，可实不成，在一路跟缀下来，马师刘茂元虽没怎样施展，这周兴别看会得少，见得多，他到今日才看出这马师刘茂元竟有一身好本领，所以绝不勉强跟随。
可是刘茂元身形才往树林外一迈步时，突然听得相隔不远一棵大树顶子唰地一响，有人用沉着的声音呵斥声：“别动！”刘茂元伸手拉刀，往树干后一撤，这时，从那边树顶子上轻飘飘落下一人。铁腿周兴也在大惊之下把刀掣下来，两人预备往前猛扑。可是这两人尚不敢发话，因为距离匪巢太近，现在只看见一个人从树上下来，并且此人也没有高声喊。马师刘茂元猱身往前冲，可是树上下来这人，反倒往一棵树干后一退，低声招呼道：“双义牧场的朋友们，不要动手。”刘茂元此时一听话声清楚，嗓音分明是一个女人，心中一动，赶忙把身形停住。铁腿周兴也从树后转过来，低声招呼道：“可是龙江女侠么？”对面跟着答应：“不要高声。”刘茂元赶紧把刀交到左手。这位龙江女侠黑龙姑从树后转过来，向两人低声招呼道：“往里边走这两人跟随着黑龙姑穿着树林，走到六七丈外，在一所山壁下停住身形。
这位龙江女侠，一身疾装劲服到了近前，刘茂元、周兴赶紧行礼，刘茂元说道：“女侠竟也跟缀下来，定已看见聂济川落在这里，我二人本领太差，正想着再探听探听里面的情形，报告我们场主，好动手捉拿逃犯，女侠若肯拔刀相助，何不在此时动手？免得再被他逃出手去。”黑龙姑道：“你们二位来得很好，宋场主此番对付这般强敌，计划得十分得法，不过我此时尚不能现身动他，这聂济川老儿实不可轻视，倘若我现身之后，依然不能把他捕获，他可实在是惧我三分，那一来他远走天涯，再想捉他可就不容易了。老贼虽然矿山被擒，他那种狂妄之气，依然未减，你们还是照预定的计划赶紧报告宋场主，安排得力的人，下手拾他，尤其这个纪家营萧麟，也是极扎手的人物，这两个人合在一处，全是狡猾异常，并且我手底下也有几个助手，现在也全分散在路上，现在只有暗中监视住他，此处名叫锦鸡坪，是这黑山一个严密的所在，这一带全是这萧麟的私产，外人没有进来的。你们赶紧去报告宋场主，挑选得力的人，趁着这一天的工夫，足可以把人集合好了，你们谁回去全是一样，反正这里得留人守着他，我在附近一带，若是能找到我手下的人，也必要派他们入山，协同监视，我并非畏惧这两个恶魔的势力，只为我本身也有不得已之情，转告宋场主，叫他也要多多原谅，现在聂济川老儿和这萧麟，全是匪首一类的人物，尤其是这次事，这聂济川已经甘心堕落下去，更有他手下这般亡命徒的门下们，也全是日趋下流，以现在所发现的事情，还不是明证么？他们什么犯法的事全敢做了，你们弟兄对于我，谅也深知，我红石坞渔港已经发展到五百多名渔户，是不能挪移的。这关东一带乌合之众，他们固然是不敢对我红石坞起什么恶念，但是这种狡猾宵小之辈，叫人难防，我不能为红石坞一般善良的渔户们贻无穷的后患，所以我行踪隐秘异常，不到万分不得已时，我绝不愿意叫他们知道，我对这件事，和他们做硬对头。现在离着天亮已经快了，你们谁出山，赶紧走，我有另一条道路，你们两人进来得很侥幸，这就因为他们有些过分地自负手段高，所有的行动，全用的声东击西、虚实莫测之法，所以容易被你们二人跟缀进来，现在他们的人全退下来，再出去可不大容易了。”
刘茂元赶紧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就叫我这周二弟翻回去，给我们场主送信，他这时大约从秋林驿也退下来，宋场主落脚在离这里不远的陶家集，我身上带有现成的干粮，索性守在这里。”黑龙姑道：“刘师傅，倘若在周师傅走后，聂济川跟萧麟再向别处移挪，刘师傅应该怎样？”刘茂元道：“他走到哪里，我要跟缀到哪里。”说到这儿，刘茂元微微一顿，知道黑龙姑问自己的意思了，跟着说道：“倘若我离开此处，场主的人暗中入山集合，那么只往附近有树木的地方细查，凡是我经过之处，必在树上不明显的地方留下刀痕，树木相隔过远，山石上面也留下新砍的痕迹，无论他走出多远去，也能找到我的踪迹，这样办，侠女以为如何？”黑龙姑点点头道：“刘师傅，你这办法很好，就这样吧！最好你检一个浓密的树帽子上隐身，这锦鸡坪完全在监视中，就不怕有意外了，就这样吧，我们走。”铁腿周兴立刻随着这位龙江女侠黑龙姑从后面一带乱石堆翻上去，道路可是十分难走。铁腿周兴紧随着这位女侠的后边，黑龙姑不住地招呼着，一直地连翻过两座山头，东方已经破晓，竟到了黑山北峰的一个小山口，这里可离开纪家营的山口有二里多远。黑龙姑向周兴道：“我们就此地分手了，你赶紧奔陶家集，记住了这条路径，宋场主的人，从白天就可以入山，不过锦鸡坪一带，可要留些神，他那里，在白天出入的人很多。”铁腿周兴答应着，自己出了小山口，回头再看时，这位龙江侠女黑龙姑已失踪迹。
周兴知道她行踪隐秘，此番得她相助，谅聂济川老儿难逃岀手去了。自己赶奔陶家集，相隔着五六里地，到太阳出来，已经到了这个小镇甸。回到店中，果然白马金枪宋纪仍然退回这里，周兴报告了夜间跟缀的经过，以及现在聂济川确实地落在黑山锦鸡坪。宋纪听了周兴的报告，仍然是眉头紧皱，眼前这件事，实不敢抱乐观，因为秋林驿动手的情形，已然看出来敌党果然厉害，尤其是这个萧麟，手下党羽很多，此时更不能和大班头张元凯等合成一路，并且在自己撤出秋林驿时，已经留下一名弟兄，扮成了乡民模样，等天天亮后到驿馆送信，催促大班头张元凯千万赶紧地起身往下站赶，并且沿途只要有官府有驻军的地方，务必地要拿出顺天府的公事来交涉，请求当地的官家派人护送，人越多越好，无论如何，把未脱逃的犯人要保护住了，护进榆关。这里的事，千万做出已成惊弓之鸟，绝不敢再追缉逃犯，千万地照办，自己已经这么办了。现在是别无助手，只有凭自己牧场这一般人，跟这般恶魔们一块了。白马金枪宋纪叫铁腿周兴赶紧去歇息，自己入山时尚要带着他，趁着早半天的工夫，派出人去，把上下两站的人全要撤下来，连黑山县卧底的人也叫他们全数赶回陶家集，这般人至迟要在中午后集合齐了。虽说有隐蔽的道路可以走进山去，但是为的避免风声泄露，一定要耽搁极大的时间，虽说是马师刘茂元十分精明强干，究竟只留下他一人。到了午时左右，附近的人全撤下来，白马金枪宋纪终归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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