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请训——应援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木栅门前，只见木栅门敞着，门前和山道这边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行垂柳，绿荫荫地把山庄隐起，如同一座碧城，直走到山庄门口，里面静悄悄地没有人看守门户。柳云程走进门来，到了靠东边两间门房内，把看守门户的老仆何忠招呼出来，叫他前去通报，柳云程跟女儿站在这里等候着。工夫不大，这老仆从里面出来，说是掌门人已然知道柳师傅到了，请你进去，掌门人在东偏院书房中等候。柳云程带着玉环顺着当中的这条甬道往里走出有两箭多地来，向东转过来穿着一片桃林走进一段，竹篱墙山庄的书房就建筑在这里。当年山庄里并没有这种建筑，只因近年来终南派门户已然立住极坚固的根基。尤其是现在的掌门人司徒英奇接掌门户以来，形意派更加昌大起来。各处闻名投奔、原列门墙的弟子，差不多平日总有几个，可是终南派的门规也定得越发严厉。对于收录门徒也越发谨慎，不是随意地投到这里就蒙收录，就是有人推荐来的也必须在这里先住上一月，经过掌门人明中暗中侦查数遍，才可以定收录与否。所以各地里成名武师也全不断地到山庄这里来访问，这位发扬昌大终南形意派的司徒老师，为开派以来声誉最佳的掌门人。因为他的武功造就不止于所就形意派的精微奥义、拳术剑术的精华，他更能凭自己智慧，推广各派拳术的精微奥义，摄精取华，独创手法。在五行连环拳之外，又创出十二行的拳法，这种拳法是内功上乘的功夫，运用起来能够兼各派之长，为终南派开派以来仅有的奇才。

　　在司徒英奇接掌门户之后，二十余年间，把形意派推广到大江南北，以及关东一带，只要有形意派传人，到处设场子授徒，教练武术人才，发扬武术正义。司徒英奇这一代算是终南形意派门户最昌隆的时候。山阴柳云程带着女儿玉环，拜见了掌门人之后，司徒英奇这时年岁可大了，他的嫡传恩师铁箫侠陆熙民，自从形意派突遭巨变，公冶英珠违犯门规，欺天灭理，败坏人伦，铁箫侠跟掌门人裘子谦为了追缉叛徒，两次入嵩山少林寺，险些把终南派门户断送了。少林寺掌教方丈为了这高僧，才有十衲下嵩山，终南雨夜缉叛徒，七度公冶英珠，终于把他在终南派祖师前正了门规。公冶英珠惨遭刑戮之后，掌门人裘子谦跟铁箫侠陆熙民，全在祖师前自行请罪。并且把公冶英珠的尸骨葬埋在山庄练武场前，竖起一幢石碑来，把公冶英珠所有经过的情形，完全记录在碑上。从此终南形意派不得收女弟子，连裘子谦、陆熙民也立时离开终南玉柱峰下。陆熙民在公冶英珠伏诛之后，灰心已极，自己回转南湖闭门思过，奉母家居，教授司徒英奇，绝不再到终南玉柱峰一步，就为的看到那幢碑文，立刻触起前情，徒自伤心。陆熙民在南湖把老母侍奉到百年之后，把陆雪艳也给出嫁。那时因为终南玉柱峰掌门人那里凡是有家有业的弟子，艺成之后，多半回家。

　　山庄那里颇为用人，掌门人裘子谦打发人把司徒英奇唤至终南山。陆熙民在无牵无挂之下，竟自看破红尘，离家出走，到处游山玩景，黄冠鹤服，啸傲烟云。他的武功原本已到了火候，更在莽苍山得遇玄门修真之士，传授了吐纳的真法。陆熙民竟自修炼得容颜不老，可是绝不再回终南一步，并且多少年间已不知他生死存亡。但是后来掌门人裘子谦竟把终南派的衣钵传与司徒英奇，叫他继承门户，也因为他所得独精，他更能够运用自己的智慧，把终南派武功剑术精益求精，代接掌门户。二十余年间，又造就岀来多少杰出的人才，顶到本篇开场时，司徒英奇已经有了年岁，他已是七旬左右的人了。裘子谦是早已去世，可是江湖上传言，唯有他嫡传的恩师铁箫侠陆熙民入玄门之后，已经算是得了道，成了陆地神仙。在司徒英奇六十多岁时，竟有武林中前辈在峨眉山见到了铁箫侠陆熙民，算计他年岁，已在一百余龄，可是他那相貌依然跟他离开南湖出走时不相上下。

　　传言虽是这样，司徒英奇因为没亲眼得见，只有默祷着恩师果然能够修炼成长生不老，倒也是终南派之幸。这时自己的嫡传柳云程到来，如按着门规，严苛地说，连柳玉环全不得进山庄，不过柳云程父女很得掌门人司徒英奇的欢心，柳玉环又是晚两辈的人，所以掌门人司徒英奇准许进见。这时司徒英奇问柳云程到终南山山庄来是为看望自己，还是另有别事。

　　柳云程知道送信的人定是中途有耽搁，尚没赶到，自己算是走在头里了。遂把路遇本门弟子裴智，及子午岭所遇的狂徒，得到的一切信息，全向掌门人说了一番，并且说明自己来意，是向掌门人请示，本人要带着女儿柳玉环赶奔陕西省，会一会少林派铁琵琶顾剑堂，为终南派挽回在甘肃省的劫运。倘若这场事办不好，自己情愿以身殉终南山门户。司徒英奇听出柳云程说过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向柳云程道：“这件事倒叫人有些不解了，我终南自开派以来，本着祖师的门规戒条，发扬自己本门的武功剑术，把自满自骄、轻炫轻露，列为最重的禁条。当年祖师的意思，正为的是不愿起门户之争夺、派别之纠纷，避免着和别的门户激起冲突，做些无谓的相争，就是具有掌武林正宗的少林门户，也没有这么严的戒条约束门下。所以当年公冶英珠那场事，闹得那么重大，尚能得嵩山少林寺掌教方丈的谅解。凡是少林派嫡传门下，绝不会有这种行为，叫我看，铁琵琶顾剑堂以少林门户标榜，竟自这么倒行逆施，凭武功造诣略有过人，想独霸西北一带，不准别人推广门户，为这种具私念怀恶念，见是正大门户弟子所为？所以铁琵琶顾剑堂的出身来历，我认为恐有不实不尽。这件事不要含糊，还是仔细查考一下才是。”柳云程道：“周星五师弟的徒弟裴智，虽是年轻，很是老成持重，言语很是谨慎，我想他若不是得有实据，绝不肯把这件事报告到掌门人这里。他本可以较比弟子早到一日，想是他中途又有耽搁。只要他来时掌门人仔细问他，定知究竟。现在的事情，据说十分紧急，周星五和展凤翔二位师弟，已被迫得不能立足，他们只要被追得一离开甘肃省，我们终南派无形中就算封闭了门户。弟子打算朝见恩师之后，即日启程，赶奔甘肃省。”掌门人司徒英奇点点头说：“你去也很好，我还放心。这些年来，你虽然名成业就，尚明白学无止进，肯下功夫。此人既以铁琵琶标榜，在江湖上这是少林七十二艺上之一种。铁琵琶掌，手法厉害，这种掌力能打十三太保横练，破铁布衫金钟罩。若是这种铁琵琶手练到了火候，就是童子功，一力混元气，也禁不住他一掌。所以周星五、展凤翔绝不是他的敌手了。可是少林十戒，对于约束门人极为严厉，少林寺七十二艺中，有十几种最厉害的手法，不能随便施展，载在十戒中。因为那十几种功夫，只要一出手，就得把人废了，没有深仇大怨，不准妄行施展。铁琵琶顾剑堂他若真是福建莆田河南登封两处少林寺嫡传的弟子，他绝不敢背犯山规，以这种绝技在江湖上擅自运用。不过你不要被我这个话误了你，时时得谨慎提防，对付此人，若用我们本门五行连环掌，绝不能抵御他。这种掌力，假使当真把他做了对手时，可以运用象形掌术化法来对付他，好卸他这种掌力。不过用这种掌术和他铁琵琶的掌力比较深浅，极容易为他所制。你须要避免与他用真力分强弱，以虎形、龙形、猿形、豹形四式的十六手真力来拆卸他这种力量。他只能连运用三掌之后，只要你能保全住了，就可以不至于毁在他这种绝技之下。我们虽不敢自负，但是除了拳之外，只要过兵刃，过暗器，以我本门一字乾坤剑术，足可和他一较短长，可惜你师兄远游峨眉，不在关中。他若在这里，随你赶奔兰州，就是少林嫡传门下，也不足为虑了。”山阴柳云程对于掌门人吩咐的话，一一答应着。司徒英奇更问了问柳玉环的武功造就如何，柳玉环答对自己所学，对于个人跟着父亲所学的形意派掌术，一字不敢提。个人把已经从武当派武师石建兴学了几年卡拳、十段锦和轻功暗器，略有所得。好在掌门人也不往下仔细追问，并且柳云程也向掌门人说明，此番带着女儿柳玉环走江湖访道，也是为女儿了结终身大事。掌门人司徒英奇把此去甘肃省应该仔细注意的事嘱咐完了之后，柳云程不敢耽搁，立时向掌门人告辞。掌门人司徒英奇因为他带着女儿前来，也不留他，遂嘱咐定，到了甘肃之后，若是会着铁琵琶顾剑堂之后，倘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为两门解冤释怨，那算是本门之幸。如若事情到了不可收拾时，千万要打发人飞报回来，那时我或者要亲自到兰州走走。山阴柳云程一一答应着告辞出来，掌门人司徒英奇把他父女二人送到客堂门口，停步站住，又嘱咐柳云程道：“你务必要仔细地细查顾剑堂的岀身来历，他究竟是哪一派少林的门下，这是最要紧的。”柳云程答应着，拜别恩师，离开山庄。

　　这父女二人一路上风尘仆仆，毫不耽搁。这天已经入了甘肃境内，这天才到榆林驿，父女二人投店之后，还未坐稳，忽然店伙拉开风门招呼道：“老爷，你老可是山阴柳老师傅么？有人找你老，怕问错了，所以先呼我请示一声。”柳云程不觉惊异，这一带并没有熟人，遂问店伙道：“什么人找我？他在哪里？”店伙听这情形是对了，遂一回身后说道：“石爷大约许是找对了，你老看是不是？”这时，从店伙身后转过一个少年，一身尘土，带着十分劳累的神色，似乎才走过极远的路，方才停住脚。柳云程猛然间辨别不出来人是谁。柳玉环在身后低声说：“这不是石师哥么？”这少年已经抢步走进屋中，向柳云程面前一跪，招呼道：“柳师伯，你老来得很巧，我方才看出你老进店门，不敢冒认，并且已入甘肃境内，说话也不敢放肆，师伯你老一向可好？”柳云程这时才认出是师弟展凤翔的五弟子石震。柳云程伸手拉着他道：“石震，不要多礼了，我在客途中，我还怪罪你么？你怎么，可是……”

　　说到这，柳云程忙把底下的话顿着，向店伙一摆手道：“脸水先不用打，这里可有顶好的茶叶？给我们泡一壶好茶来，我们渴得很。”店伙忙退出去。

　　柳云程向前凑了一步，低声问石震道：“你这种情形，可是出了事么？”石震忙答道：“师伯，小侄若不是出了事，何至于这样连夜奔驰？我师父受伤很重，命已垂危。周师伯因为裴智送信，今夜还没回来，这才打发我骑牲口连夜赶奔终南，真想不到在这里跟师伯相遇，你老这是往哪里去？”山阴柳云程答道：“我正为的你师父、师伯遭遇到这种暴力的侵袭，我终南派在西北一带昌大门户，遇到这样的阻难，我们焉能坐视不救？我在子午岭遇到了裴智，跟着到终南山朝见了掌门人，请训之后，并没有耽搁，一直地赶了来。想不到这顾剑堂竟这么地赶尽杀绝，遽下毒手，你师父现在可能保得住性命么？”这石震忙答道：“弟子可不敢说了，因为我离开了隐贤庄之时，我师父的情形很是危险，虽然仗着有本门的治伤灵药，暂时保住性命，但是究竟这些天有没有变化，就不得而知了。按当时的情形，我们形意派完全退出甘肃省，可是我周师伯誓死不愿意把终南派的脸面丢尽，自己有三寸气在，绝不肯活着离开甘肃省境，我们一个做晚辈的也无法再劝他老人家了。我离开隐贤庄之后，是否还有是非发生，就不得而知了。”山阴柳云程听到石震这番话，愤怒异常，恨不得肋生双翅，赶到隐贤庄，更问起这次伤展凤翔的是否就是顾剑堂本人。那石震说道：“这次我师父受伤，若果然是顾剑堂亲身去的，就是毁在他手中，将来我们终南派掌门人也可以和他辩理。这次去的却是一个游方的和尚，却打着少林寺的旗号，可是始终没露出铁琵琶顾剑堂的一党。他登门故意寻衅，明着告诉我们甘肃省境内不容旁门别派在那里立足，传徒授艺。这种事很显然，是顾剑堂差人去的，事确实到这种地步，顾剑堂依然可以不承认，因为先前和他定约百日内，由我们形意派的请本门人，和他一决雌雄。只要一过百日，他立刻要发动他少林派的力量，清理甘肃境内旁门异派，勒令全要立时出境。柳师伯你老人家看这种无理的侵凌，再无法忍受下去了。”柳云程听到这种情形，知道两位师弟已经立于极危险的地步，遂嘱咐石震要昼夜兼程而进，飞报终南山掌门人那里，叫掌门人知道现在的情形。甘肃省内只要我们不能立足，终南山也就只好封闭门户。石震答应着，不敢耽搁，立刻起身，赶奔终南山。

　　这位老武师柳云程带着女儿柳玉环，也是昼夜紧赶下来，可是任凭你怎样着急，离着凉州还有十几站路，虽然是练武的有功夫在身，真要是把十几站要一气紧赶到了，四五天昼夜不眠，那也须累得病倒了。柳云程和展凤翔的这个徒弟分手之后，一连紧赶了两天，第三天到了沙泉驿，这里离着兰州还有一百六十里，两站的地方。柳玉环向柳云程说道：“爹爹，无论如何咱们在沙泉驿也得歇息一夜了，事情任凭怎样紧急，也得把精神缓足了，恐怕到了兰州后更不得歇息了。”柳云程也感觉连日疲劳过甚，遂和女儿一直地奔了驿镇，在这里正街的当中宏发店落了店，宏发店是个大店房，伙计给这爷儿两个开了两间里外间的房。柳云程吩咐完店家，叫他给预备父女二人的酒饭，柳云程吃着茶，想到此番入兰州应付两派门户之事。倘若是一个应付不当，败在了少林派手内，终南派在甘肃省的威名，算是完全断送在自己之手了。

　　柳云程想到眼前的事，关系重大，自己要到了应付的时候，只有个人一身所学和四十余年在武林中所得的一点威名，和少林派做孤注一掷，分胜负，判生死，也就在这一场了。

　　这时店家开进饭来，柳玉环招呼着父亲一同用晚饭，在吃饭时，听得隔壁又来了客人，这客人颇嫌房间小。店家不住地和颜悦色请这位客人先将就住着，腾出大房间来，必然叫他去住。可是听到店家对于这客人的招呼，柳云程未免注意，旁边房间中竟是一个出家的和尚，以一个岀家人住到店房中，丝毫不肯将就，还在挑拣户间，这个和尚也太不安分了。赶到饭后一路劳乏，这父女二人全要早早地歇息下，可是隔壁房间中这个和尚竟自打坐念起经来，柳云程被他吵得不能安睡。不过自己是行道江湖的人，轻易不愿意招惹是非，遂坐起来在屋中来回地走着。这和尚十分可恨，他从饭后起更时，打坐念经，用一个小木鱼子不住地敲着，声音虽然不大，无奈柳云程父女所住的这房间和他仅隔着一层板壁，如同在一个屋里一样。柳玉环觉得这个和尚太以讨厌，遂到前面把店家招呼来，向店伙道：“你到隔壁看看，这位大师父请他在这深夜间可以安静一些，住在店中全是行路的人，白天劳碌一整天，住在店中原本是为的歇息，他这么敲着木鱼子念经，吵得旁人全不能安睡，修行何在一时？”说完又觉得不值得和这和尚多啰唆，遂招呼店家算清店账就要起身。在这时竟听得那个和尚一迭连声地招呼伙计，他也要付清店账，立刻起身赶路。柳云程看了看女儿柳玉环，眉头一皱，向柳玉环低声说道：“环儿，我们索性晚走一步，我倒要看看这和尚是怎么个路道。”柳玉环把包裹收拾好，店家已经把这爷儿俩的两匹小驴牵出去，进来招呼柳云程父女起身，柳云程向伙计一挥手，让他先出去。工夫不大，隔壁那个和尚走出屋来，柳云程一推门，也到了院中，一望到这和尚的身形相貌，不由心里一动。这个和尚身子六尺开外，面如铁锅，两道扫帚眉，一双豹子眼，狮子鼻，血盆口，满脸的横肉，形如凶煞一般。穿着件灰布僧袍，青护领，腰系黄丝绦，下面高打护膝，灰僧鞋，背着一个黄色包裹，左肋下挎着一支香袋，里面鼓蓬蓬的不知装些什么东西。手中提着一条方便铲，这柄方便铲比较平常僧人用的铲身长着一尺多，铲头和铲尾全大着一倍，铲头和月牙刃子全磨得锋利雪亮，明显是拿着当兵器用。这个和尚态度也像不是善良之辈，他还没走出跨院的门，柳云程这一出来，这和尚一回来，看到柳云程他竟自回身来，手打问讯向柳云程说道：“这位施主，你就住在隔壁房中么？和贫僧真是有缘，你错非是前生前世修来的福分，遇到了贫僧。这一夜间，贫僧所念的经文，是专能够超度尘世上苦海中的众生，施主你能够听到，这种佛家的禅语，能够为你身上降福，这不是你我有缘么？”柳云程原本就恨透了他，自己绝没想和他答话，哪想到这和尚反倒这么无情无理地说出这种圆滑话来，并且话说得十分刻薄，拿自己比作孤魂怨鬼，遂带怒说道：“和尚，你是个出家修行人，你把人家吵扰得一夜不安，你反倒说我们是孤魂怨鬼。一个出家人就该这么无情无理么？要叫我看来，像你这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指着佛门做护符，依赖着各方施主布施，不好好守着法规，我在下走遍江湖还没见过在清平世界有这样不法僧人！”这和尚听到柳云程的话哈哈一笑道：“贫僧一片善心，你反倒执迷不悟，贫僧不度化你，我度化谁呢？这店房不是你我细谈之地，施主你可愿意随贫僧赴镇外去？”柳云程道：“正合我意。”这凶僧立刻转身向外走去。这跨院的门外已经有两个店伙在那里窃听，一见这凶僧走岀跨院，柳云程和柳玉环随在后面，店家却向柳云程拦着道：“客人，一个出门在外的人，还是省些事吧！”柳云程含笑向店家道：“伙计，多谢你的好意，不用担心，我这么大年岁，难道还像少年无事生非么？这位大师父却是我们自家人，不过多年没见，彼此生疏，我们还要结伴一同去呢！”店家见柳云程这么讲，哪好再拦阻，遂立刻闪开道路，柳云程和女儿柳玉环牵着驴跟随在凶僧后面，走出宏发客店。出了店房，顺着沙泉驿的一条长街，直走出北镇口。那凶僧头也不回，一直地扑奔了镇甸外，望着西北一片酸枣林，这里离开大道很远，地方十分清静，这凶僧走进酸枣林。

　　山阴柳云程父女二人把小驴拴在林边跟踪而入，这时凶僧停步站住。柳云程相隔他还有丈余远，也把脚步停住，这僧手打问讯向柳云程道：“这位施主，还没请教尊姓大名？”柳云程道：“在下山阴柳云程。大和尚定然是隶属少林派，不过我要冒昧地请示一声，大师父是哪座少林寺出家？”和尚哈哈一笑道：“施主，你这话问得十分奇怪，我只知隶属少林派门下，我少林派走到天边也只是一个门户，施主你这么问，我无法答对。”山阴哼了一声道：“大师父，你一个佛门弟子，叫我柳云程看来言不由衷。你不要认为我柳云程可欺，我请示大师父你嵩山少林和福建莆田少林，可有带发修行的僧人么？我看大师父，分明是借着少林寺正大的门户标榜，我柳云程却看得清清楚楚。”这凶僧带怒说道：“柳施主，你敢当面侮辱你佛爷门户不清，你真是罪大恶极，佛爷却容不得你。”柳云程冷笑一声道：“一个佛门弟子，竟在江湖上这么作恶，你实在是有污三宝。我柳云程在终南派门下，以正大的门户行道，江湖沙泉驿和你相会，你竟敢这么向我柳云程挑战？我再问你，铁琵琶顾剑堂是你什么人？”凶僧道：“柳云程，你既知道佛爷找你的来意，你何必这么絮絮叨叨？佛爷在这沙泉驿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你要免去杀身之祸，只请你从哪条路来赶紧从哪条路回去。这甘肃境内没有你们立足之地，来意已经完全告诉明白你，大约不用你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