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午夜青灯 小侠献身手
2025-04-1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时别人全不敢言,只有倩娥姑娘说道:“父亲,你这时赶奔西川访寻双煞,女儿看还是令师兄跟你去好,父亲虽然是没把这两个小辈放在心中,女儿看总是谨慎一些才是。”

  钟鸣霄也在一旁说道:“师父,还是教弟子跟随去吧。我虽然办不了什么事,但是也总比师父一个人好得多,弟子情愿随去,我也想到江湖上去看看。”

  方纪武摇了摇头,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西川双煞现在究竟安了什么心,以及他们现在有何力量,我尚不知详情。我做事历来谨慎,不敢稍存骄狂之念,这次只要我伸手动他们,就要把这两个小辈在我手中了结了。我绝不为自己留后患。你们在家中,只要不叫我担心一切就是了。

  “巴山剑客对我们的关照,我们不能因为他这徒弟卢奇,就把这位顾大侠一番好意抛去,我们对于他,总要存着感激之心,对于他所告诉我们事,我们要重视才好。我离开清凉顶后,你们要好好提防着,不要被人乘虚而入,我们这一家人,全是多少身上有些功夫,这山庄被人动了一草一木,我们还有何面目在这里住下去,你们几个人不许再存轻敌之心。”说到这,方纪武目注着方英,道:“方英,你要好好听师兄指教你一切,你要明白,我们姓方的,在武林中过去总称得起是成名的人物,我在江湖上三十年来,能保全得妻子、儿女、徒弟和门下人,全能来到这清凉顶,这我可不是自己骄傲的话,一个江湖道的朋友,能够落到我这一步上,也就很难得了。我虽是洗手江湖,闭门封剑,也一样改不了一般好武人的习性。好名胜于好利,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在我们武林中,拿这两句话,看成金科玉律,依然还不愿意把我已往的这一点名堂扔掉,所以我绝不能在这清凉顶上,等人家找上门来。方英,你也该体察老父这点心意,把平日那些顽皮性情收敛一下。西川双煞,当年也是我掌底游魂,我倒可以说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内,不过士别三日,就应该刮目相看,何况十几年的功夫,个人的遇合,是不能预料的,那么万一我方纪武不是他们对手,咱们父子就算从此永诀了,难道你现在对这种大祸临头全不懂么?但你可不要害怕,有你师兄和你两个姐姐,于、石两位师傅,即或他们大胆前来,我认为足可周旋一切。我就是不放心你这孩子,我不在家中,你就是寸地王,在这种时光,你再和平时那样胡闹,方英,你我就不是父子,是冤家了,你可要记着,从明日起,得要好好地安分,帮助师兄和姐姐保护家宅,不准你和倩娥随便吵闹。你敢不听我的嘱咐,我方纪武宁愿绝了后,也不要你这逆子。我从西川回不来,就算全管不了啦!倘若我回来,知道你有一点不守家规的地方,我砸折你的腿,当猫狗养活你一辈子,听见了没有?”

  方英紧跑了两步,往方纪武面前一跪,竟哭着说道:“爹爹,你这全是什么话?我也十五岁了,我能那么不懂事?现在仇家想报复,叫爹爹你这么大的年岁,又得重入江湖,我愿意跟你去,我不敢说,我好歹也有七八年的功夫了,难道真是废人么?我平日和他们胡闹,我自己承认,那是存心跟他们开玩笑,现在大祸临头,我焉能不知好歹。爹爹,你只管放心,我绝不要你惦念着我,只要倩娥姐姐不和我胡闹,我绝不敢有一点不守规矩,师哥和大姐以及于、石两位师傅,谁说什么我全听,我只盼爹爹早早回来,我若是在这种时候,还那么不听说,我恐怕母亲也不能容我了。爹爹你放心,我要给你争气,也叫外人看看,方纪武的儿子绝不会给爹爹丢人现眼。”

  方纪武说了声:“好!咱们爷儿两个,就凭这一句话,起来吧!”方英起来,擦着眼泪,退到一旁。

  方武师又向大女儿青娥、二女儿倩娥,徒弟钟鸣霄和于成业、石子璋,各自嘱咐了一番,自己回转内宅,把家中的事和夫人胜氏交派了一番。

  这位夫人,也是颇具好身手,她是江苏武进县有名的武师胜春台的女儿,有一身轻功提纵法,更擅打几种暗器,手法非常之妙,为人沉默寡言,从外貌看好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可是她实是一个有至性的女流,嫁了方纪武,相夫教子,很有贤妇的风范,不知她底细的,绝看不出她有一身惊人的本领,方纪武闯荡江湖时,他这位夫人,轻易不管他的闲事,除非方纪武遇到非常棘手的事,她才肯帮他的忙。这些年来,她对于自己的儿女,倒是注了意,青娥、倩娥、方英的武功,多半由她传授。只是这位夫人,也有她的习性,这三个儿女,以方英最淘气,倩娥可也是够难缠的,她对于这三个儿女,是特别的爱,把自己一身轻功绝技,差不多全传给了儿女,倩娥的一掌铁连子暗器,也就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绝技,这两年方纪武在清凉顶安居下来,儿女们也大了,胜氏夫人也好静,轻易连家事也不管,躲在后面静室中,好像修行悟道一样。

  胜氏夫人轻易不和丈夫方纪武见面,自己却在锻炼着家传的拳功和内家上乘的功夫,近年来颇有进境。丈夫方纪武退隐清凉顶,这位夫人颇有心计,她并不认为从此离脱江湖,再没有一点是非,所以表面上看着是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事也不问,其实她对于丈夫的事,一举一动都在关心,这次清凉顶游猎遇雨,雨中人投笺示警,“拿云赶月”卢奇借宿相戏,以及说出是巴山剑客所遣,这位胜氏夫人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已知道这清静的山庄,将变作是非之地,正为丈夫担心,恐怕此后再难过安闲岁月。这时,老武师方纪武从外面进来,若在平时,胜氏夫人早已睡下,今夜准知道丈夫有事进来,并且胜氏夫人虽然知道子女、徒弟还能够保护家宅,可是终有些不放心,也在暗中戒备着,万一有劲敌前来,也好替他们应付。

  此时丈夫进来,胜氏夫人赶紧迎接,方纪武落座后,夫人就问:“我听倩儿说,巴山剑客打发他的徒弟“拿云赶月”卢奇前来给我们送信,说是当年西川道上两个无名小卒,竟自记恨前仇,要找我们报复。难道这两个魔,还能把我们怎样?只是来人颇有些轻狂,听说顾哀黎就是你们清凉顶所遇那雨中人,他对我们不露本色,弄着狡猾手段,把字笺塞在猎犬的项间。这种故意取笑的手段,出自巴山剑客身上,倒还可以说得下去,因为他的威名本领,道义性格,有这样举动,旁人也不敢斥责他。身列剑侠之流,形骸放浪,也说得起,只是那卢奇,不过是巴山派门下弟子,借着师父的威名,江湖道中对他客气一些,那不过是看师敬徒,他来到清凉顶,竟敢处处学着顾哀黎的举动,处处用着轻狂狡猾的手段,耍弄诙谐的举动,也未免过于轻视我们了。我早知道他有这种情形,就不肯放他好好地走,宁愿向巴山剑客赔罪,也得先教训教训他。你这封刀闭门的武师,倒是真有涵养,这么对你这一家人,你全能忍耐,我倒真佩服你呢。”

  方纪武满怀抑郁,一进门就给夫人问得好生难过,冷笑一声道:“我这儿女养得不错,本领不怎么样,搬弄是非倒是很好的功夫,定是倩儿这丫头在你面前胡说吧。”胜氏夫人道:“这里没有是非可以搬弄,你不要以为我什么事都不管,我是哪一件事也没有放过。案打实情,那卢奇是不是这种行为?”

  老武师道:“我真是处在两难,卢奇这孩子轻狂傲慢,我何尝不恨他,可是他师父绝不纵容他这样,我看在巴山剑客的面上,怎好和他一般见识,我预备见着顾大侠时,定要请他约束这个门人,若这么任情胡为,巴山派将来难免一场大祸。夫人,现在这些事可不谈,这西川双煞死灰复燃,居然在西川一带大肆猖狂,并且这两人绝不是当年的李玄通和邱宁了。他们两人这些年来不知投入什么人门下,各学了一身本领。他们既敢扬言要到清凉顶来找我,我想他们一半是不忘旧仇,一半是借着我这个人,为他们在西川道上重树“万儿”。我虽是封刀闭门,洗手江湖,但是,要是他们真找上门来,我方纪武二十余年的威名,就是全得送给他们么?有债得还,索性成人之美,不用他们费时,我干脆再下清凉顶,重入江湖,把这笔账做个了断,岂不好么?顾哀黎和我道义之交,他关心着老友,此事是千真万确,所以我不敢稍微耽搁自取其辱,我要立时起身,赶奔西川,莫看这两个鼠辈敢这么张狂,他们的形迹还是隐秘着,还没敢在西川道上明立垛子窑。我此去还得查访他们的踪迹,把帘儿揭开,和他们算账,不过,我去是一定去,这清凉顶小小山庄,如果是正人君子,任他是天大的人物,我们也敢接待。这种鼠窃狗偷之流,倒叫人防不胜防。孩子们我已嘱咐过,于、石两人他们定肯尽心。只是还得夫人你监视他们。万一那西川双煞来得过疾,或是巴山剑客的信息已晚,这山庄被他们动去一草一木,你我全把脸面丧尽了。夫人你可不要过分的轻视,我没有别的惦念,只是不放心方英这孩子,你要好好管束他,还是在功夫上加紧。”

  这位胜氏夫人的父亲胜春台,是南派太极门有名的人物,凡是大江南北练太极门的多出在他的门下,不过得着胜春台的绝传只有三四人而已,胜氏夫人姑娘时候闺名淑仪,她父亲把一身本领,全授给这女儿,太极拳、奇门剑,在江湖上已经难得像她这样造诣的。她虽是一介女流,但天生来的健康身轻,对于轻功暗器,更有独得之秘,擅渡飞索,走竹桩,窜高纵矮,有轻灵巧快之妙,打十二枝亮银钉,一囊铁莲子,手法非常的妙,在她自己家门中,已经胜过一般门徒。

  方纪武是八卦派北派所传,但是他和这太极门的功夫,正如手足一样,息息相连,源流不能分为两枝,所以方纪武和胜春台以武功所进,结上这门子亲,把胜淑仪娶过门来,帮助着丈夫做了一番事业。

  不过,胜淑仪虽有这身本领,总是时时收敛着锋芒,不肯过于炫露。她为人十分精细,十分慎重,对于儿女身上有几分偏爱,这也是人之常情,尤其是近年来,随着丈夫退隐清凉顶,和江湖隔绝之后,除了自己锻炼功夫,就是教授儿女本领。此时听到方纪武要走,自己本是对巴山剑客的门徒卢奇十分不满,又听得丈夫对于方英许多不放心,遂冷笑说道:“依我看,一来西川双煞又重遇名师,更练了一身本领,也不见得就是什么了不得的对手,方英更叫你这么不放心,重入江湖,你是多此一举,卢奇既是奉师命前来送信,他对我们先存着一番侮弄之心,那么他说的话,不能据为信献,何况你封刀封门,祖师前更有誓言,难道为了一件捕风捉影的事,也就肯背自己的心愿,重踏是非场么,张网捕鱼,以逸待劳,何乐不为,何况你还能守着你这劣子,还能好好地教训他,岂不三全其美。”

  方纪武一听夫人这番话,心说这可好,我没和你商量成,你倒抬出这番话来,这种掩护犊子的心情,再也掩不住了。方英这孩子,敢那么胡闹,完全是被你这溺爱不明的母亲宠的。

  听得夫人这种含着负气的话,老武师十分不满,但是老夫妻的感情极好,自己不便和她口角,遂正色道:“夫人,我们夫妇全到了这般年岁,难道“夫妇情儿女债”这六个字还看不透彻么?我们不便在这些小事上分斤两,我去意已决,这山庄只好交与你吧。我对于方英,正为爱之深,才期望得难免有过分之处,你要好好地照顾他们,我能重返清凉顶,要你还我一片好好山庄,一家亲丁骨肉呢!”说着他怅然站起来。

  莫看胜氏夫人口中那么说,可是她心中对于方纪武的事,何尝不是关心甚切,却也随着站起来问道:“你做什么去?”

  老武师道:“此番重入江湖,我对祖师的誓愿只好背弃了,但是我得带着那把我那多年没用的八卦紫金刀,教它在江湖路上试试十年前的锋利。”

  夫人也不禁慨然长叹道:“看起来,造化弄人,有的时候凭你心志多么固定,打算得多么周到,可是事情的变幻无常,有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我们来到清凉顶下,本打算从此脱离江湖道,不入是非场,封刀闭户,课徒教子,吃一碗安闲的粗茶饭,过着山居简朴的生活。我们不求名,不求利,无恩无怨,不惹事,不生非,这总行了吧?可是,上天不能容我们这样;这不是非人力所能为么?”

  老武师答道:“一切事我倒想得开,放得下,来个逆来顺受,听天由命,任凭上天怎样安排,我们却是问心无愧,只有遇上什么算什么了,夫人你想是不是?”

  夫人点点头,和武师一同向外走,夫人说道:“你等着我去拿灯光来。”夫人回到屋中,另点了一支蜡烛,自己拿着,随着丈夫从住房往前面转过来,单有一段小院落,是他们习武练功夫的所在。这里有两间净室,供着祖师的神位。夫妇二人一同来到净室中,胜淑仪把蜡台放在石案上。这里虽则没有人常进来,但是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迎面这座神案,布置得朴素庄严,在这案上的祖师牌位前,有一个小小的木架子,上面架着一把刀,刀子用黄袱子裹着。胜氏夫人已经把祖师前的两支蜡点着,又顺手拿起一炷香来,随着烛焰上把香燃着,这才递与了方纪武。

  方纪武把这束焰火腾腾的香,高高地往上一举,插在炉内,在神案前恭恭敬敬行过礼,自己向上祷告道:“弟子方纪武,身入武林,得本派的传授,学就武功拳术,一柄八卦紫金刀,在江湖上行道十余年,本着门规,不敢稍背江湖道义,自知半生来,虽然是为江湖上主持正义,但是也觉到杀孽太重,有伤天和,这才一心归隐,封刀闭门,已在祖师前明过誓愿。这口八卦刀,弟了终身不用,也就是求祖师护佑,把以往江湖的恩怨,一笔勾销。只是现在变生意外,西川双煞竟不容弟子在清凉顶终了余生,实不是弟子的本愿,弟子自知背弃誓愿,定遭天谴,只是现在不入江湖,人不容我,除非是弟子一家人引颈待戮,现在只好求祖师慈悲为怀,加惠弟子,能教弟子把这场事解决之后,弟子决不在江湖上留恋,立时把这柄八卦紫金刀仍还在祖师前,是非得矣,只求祖师鉴察弟子的心地。”说到这,方武师向上叩头,站了起来,就要请神位前这口刀。

  夫人胜淑仪拦着道:“你先等一等,我虽和你不是同一门派,但是练武的总是同一源流,我也有一些心愿得在祖师前交代。”

  方纪武答了声:“好。”便站在一旁。

  夫人胜淑仪在祖师的神案前敬谨叩拜毕,抬起头来眼望着祖师的神位祝告道:“武林后学,女弟子方胜淑仪,敬谨祝告于祖师前,弟子幼承家学,得先父胜春台的传授,学就一身武功,于归方纪武,也曾在江湖行道数年,一本门规,不敢稍有失检,我们不敢忘却义侠二字,所作所为,没有亏天灭理之事。虽是这样,我们终恐稍一失足,既辜负师恩传授武功之意,更难以保全首领,这才随丈夫决意隐居清凉顶下,令丈夫封刀闭户,不再管江湖上一切事,按武林门规,江湖习惯,弟子们此种行为,任凭有多少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不能不容我们苟且偷生。如今西川双煞,以江湖恶人,竟敢妄逞凶人,生心谋我,弟子等既无恒产,又无积蓄,在清凉顶不过是度着清苦生活,若教我们逃亡匿迹,势有未能,在迫不得已之下,只有教丈夫方纪武,背弃誓言,重入江湖,与西川双煞,一决雌雄,弟子胜淑仪也只好随丈夫卷入漩涡,现弟孚在祖师前表明心意,我们决不想多结仇怨,再造杀孽,只要人能容我,弟子等甘受一切凌辱,以了我们未了心愿,决不作争名夺利之心,逞强好胜之意。若是对手不容我等,苟且求活,那也只好力与周旋,总然落个同归于尽,也就无可如何了。弟子求祖师慈悲护佑,能教我们重在清凉顶下度这种未了之年,弟子等定要闭门思过,永感神庥。”

  胜淑仪祝告完毕,立时站起。这时门一开,竟从外面闯进四个人来,正是青娥、倩娥、方英、钟鸣霄。他们这师兄弟妹四人一进屋,由倩娥说道:“我们来得这么鲁莽,老人家可不要责备。这完全是我和钟师哥的主意。女儿巡察后面的宅院,看见爹娘奔祖师堂这里来,知道是老人家要请那柄八卦紫金刀,我一家的生死,全关系在今晚了。我们姐弟和师兄,也要稍尽心意,在祖师前替父亲祝福,求祖师的慈悲。”

  钟鸣霄又向胜氏夫人招呼了一声:“师娘,弟子十分失礼,请师娘多多见谅。”

  胜氏夫人看到徒弟子女这样关心方纪武的事,哪还会怪罪他们,心里倒十分感动,她向钟鸣霄点点头道:“这是你们的孝心,我哪好怪罪你们。连青儿、倩儿以及方英,虽是我的子女,和你这师兄是一样的,全是师门授艺,本门中有这种事,休戚相关,祸福与共,你们在祖师前虔诚叩拜一番,正该如此。”

  这时钟鸣霄头一个在神案前行过礼,站起来,退在一旁。这方英跟着叩完头,青娥、倩娥也跟着挨次行过礼。

  青娥、倩娥叩头之后,却不起来,向上祝告道:“弟子等求祖师的护佑,我父亲重仗金刀,下清凉顶,我们做子女的,不能替父亲担当这场事,实是不孝之罪,只有求祖师保佑,教我父亲能够和仇家化解前缘,免除旧怨,弟子方青娥、方倩娥一生不忘祖师的大德。”说罢又叩头才站起来。

  那方英等姐姐站起之后,他也跪着,向上祝告道:“弟子方英,以年岁过小,武功没有练成,以致老父被仇家所迫,又得重入江湖,求祖师保佑,能教我老父早早回来,我们一家人能够团聚,弟子方英,永感祖师的慈悲。”说罢,方英叩头站起。

  钟鸣霄也跟着跪向着祖师的神位,说道:“弟子钟鸣霄蒙师父恩待,教养兼施,亲同骨肉,应该粉身碎骨,答师门的厚恩,现在祸起不测,恩师已是封刀闭门之人,竟自背弃誓言,重入汪湖,弟子只求祖师慈悲,所有恩师背誓之罪,弟子情愿以己身替代,更愿恩师早返清凉顶,在祖师前,重行封刀谢罪,师父本身有什么灾戾,弟子情愿以一身替代,虽死无怨。”

  老武师方纪武伸手把蒙着黄袱子的刀袱子挑去,把那把刀取下来,在神案前,从皮鞘中,把这口刀撤出来,刀背上金光灿烂,刀身上,闪烁青光,这把刀的刀锋犀利,令人看着胆寒。

  方纪武右手提着刀柄,左手往刀背上一轧,向上一躬身道:“弟子重试八卦紫金刀,再入江湖,事非得已,求祖师保佑,能教弟子重返清凉顶,我能够把我一身武功,传与了我这情同父子的弟子钟鸣霄,那就是弟子之福了。”

  说到这儿,方纪武复返身来,向钟鸣霄道:“你对师门能够有这样的心肠,还不枉我一番心血,总算你们有知恩感德之心,教我十分高兴,但求祖师盼我早早回来,咱们是依然团聚。”

  方纪武又吩咐钟鸣霄和女儿,把这祖师神堂的烟火蜡烛熄灭,一同走出来。这时已经东方将要发晓。

  老武师向钟鸣霄他们说道:“你们到前面客屋等我,我取了应用的东西,这就要起身走了。”这师兄弟和青娥、倩娥姐妹两个,赶紧奔往前面客屋。

  方纪武跟胜氏夫人回转卧房,胜氏夫人给打点了一个包裹,以及银两和这柄八卦刀,全放在一处。胜氏夫人遂向方纪武说道:“此去西川,虽然是不甚远,但是也得有五六日的途程,教他们给你备一头牲口,好么?”

  方纪武摇了摇头,道:“不要给我那种累赘物了,我此去西川,行迹还不要显露。我先要暗中访查西川双煞的情形究竟如何!有了牲口,反倒多添许多麻烦,还不如自己走着方便。”

  胜氏夫人道:“现在我也没什么和你可说,只是你一人前去,教我好难释怀,那么你假若是万一有用人之时,你又该如何?一个人总不能那么大意了,何况西川双煞,已是十几年没会面的人,他们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步,不得而知,此去总要留个神才好。”

  方纪武道:“你们顾虑的倒不差,不过我已经是洗手江湖的人,非不得已,我不愿意再和他人多牵缠,夫人你既然是顾虑着我人单势孤,那么我到了不得已时,或者到盘龙峡、红柳庄,访那白眉叟郓继唐老义士。和这位老前辈相隔十余年未见,可不知他是否还在人间。不过他和我方纪武是两代世交,就是他老人家不在,他的后人也一样能够给我帮忙。红柳庄是世代相传的武功,郓老义士所传的人,也绝不会弱了,不过不到不得已时,我还是不想去。”

  胜氏夫人点头道:“你可别那么固执,还是预备一下好。倘若你不愿意到红柳庄去,你还可以到巴山陵三连港、齐家鸣,访蜀小二支。他们老弟兄隐居在那里多年,大爷余沙掌鲁夷平,是我的义父。二爷金掌齐玉峰,也看待我如亲生子女,你到万分危急时,只要投到那里,他们自能以全力来援助你。这地方,全是情同至亲骨肉,只管去找他们。并且即或你自身力足应付,倘若事情牵缠住,一时不能回来,也可以在那里留下信息,自有人飞报清凉顶,我们省得担心。”

  老武师方纪武点点头,自提起包裹和八卦紫金刀,从屋中走出来。这时天空已作鱼肚白色,夫人胜淑仪直送到屏门口,说了声:“一切多要谨慎,我愿你早早回来。”

  方纪武答应了一声,走出屏门,直奔客屋。徒弟子女全在这里。于成业、石子璋也在客屋里伺候着,全随着送到庄门。

  这位老武师在清凉顶隐迹十年,今天,在晨光曦微中,重行踏入江湖,又拾起十年前江湖上的手段,这一下西川,访寻双煞,再回清凉顶,已经是九死一生,几乎和家人成了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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