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厦崩倾
2025-03-24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点击:

  一

  其实在所有的行动中,最先遭受攻击的是第文,这是原本制定计划的人根本没有想到的。
  第文很喜欢捉熊——不是猎熊,而是赤手空拳的捉熊。
  这个季节是笨拙、懒散的熊最勤快的时候,虽然距寒冬还远,它们却已开始为冬眠做准备了。而这时候的熊也是最凶猛的,也是最好玩的。
  第文这次却全然没了兴致,父亲的话始终困扰着他,令他感到不安。
  他了解父亲:父亲是那种不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不说,不经过深思熟虑的事不做的人,没有什么话是嘴上随便说说的,更不用说那种暗示了。
  “二少,你怎么不过来?”与他一同来的南宫世家的南宫秋喊道,他和五毒断魂门的少掌门沈家武已找到了一头肥硕的熊。
  第文笑着挥了挥手,没有过去,而那两人也被那只好斗的熊逼得手忙脚乱,没工夫说话了。
  要想杀死一头熊并不难,即便一个猎户也能做到,可要赤手空拳活捉住它,倒还真不容易。
  这本是第文想出来的玩法,也是他最喜欢的运动,空手制住一头凶猛、残暴的猎物,看着它在自己的力量下慢慢屈服乃至恐惧,从中得到的刺激和满足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另一件事也使他忧虑更甚,他发现了四个尾缀着他的人。
  尽管那四人隐藏得很好,还是被他发现了,而且认出是府里的护卫,毫无疑问是父亲派来保护他的。
  他并没有怪父亲多事,可父亲这样做必是嗅出了什么危险,才会多此一举。
  他对家中的事素来不闻不问,对父亲、哥哥所做的事更是出于本能地回避,好在也没人拿那些事来烦他。
  他并不在意那四人的存在,只是预感到: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而且是很危险,很严重的事。
  越是想不出来,心里越是烦乱,他便心神怔忡地渡过了一个无聊的下午,到得晚间南宫秋和沈家武已捉住了两头熊。
  晚上他们便喝酒,吃着顺手打来的新鲜的野味,他们并不急于回城,在山里,他们搭建了小木屋,晚上便睡在里面,每次捉熊都要持续三四天的。
  “二少,你今天怎么谦让起来了,往常可都是你先发利市的。”沈家武喝着酒问道。
  “二少的心一定是落在天香阁,忘了带出来了。”南宫秋狂笑道。
  两人因剧烈的运动而胃口大开,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吃喝个不停。
  第文笑了笑,没有反驳。这两人是他自小便在一块的玩伴,无论他想出什么新奇的玩法,这两人都是最坚决的响应者。
  “二少,你该不会急着回城到天香阁去吧?”沈家武试探着问。
  “怎么会?”第文笑道:“今天是让你们先高兴一下,明天可就没你们的了。”
  “二少,都说你在天香阁有个红颜知己,我们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南宫秋问道。
  “是啊,人家金屋藏娇,二少却是在天香阁藏娇,真是与众不同。”沈家武又喝了一大碗酒,哈哈笑道。
  “胡说。”第文笑着否认。
  “胡说?我听说可是千真万确的事,要不然我敢胡说?”南宫秋说。
  “听说的事有几件是千真万确的?亲眼目睹的还有假的哪。”第文死活不承认,知道这件事若让他们知道了,江湖上不知要传扬成什么样子了。自己倒不在乎这些,却不能不在乎许飞卿的名声。
  “是啊,要找红颜知己得在江湖上找,那地方那里找得到。那地方认的不是人品,也不是相貌,更不是江湖虚名,而是白花花的银子。”沈家武有些信了。
  “听你这话,一定是在那地方吃过瘪了?是不是忘了带银子,拿你的断魂砂去付夜度资了。”南宫秋笑道。
  “沈兄若带着断魂砂又何必付钱,直接打出断魂砂然后走人就是了。”第文也笑了起来。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沈家武被酒涨红的脸更加红了。
  三个人又胡扯起来,直喝到半夜,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去睡觉。
  第文迷迷糊糊睡了一阵便醒了,他是被一阵极轻微的声响惊醒的。
  “这四个家伙在搞什么鬼?”他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又想到四人伏身在寒风冷露的草丛中,便起身出去,要把四人叫回到屋里来。
  出去后却遍寻不着那四人的影子,第文正诧异间,忽然一滴露水滴到他手背上。
  “夜露越来越重了。”他想着,但旋即变了脸色,因为他嗅到了手背上的血腥气。
  他不假思索,纵身腾起,头上是颗茂密的大树。而在大树的两根粗大的树干上,正横放着一人的尸体,正是他府里的人。
  霎时间他便如顿悟了一般——父亲担心的事发生了。
  “嗖”的一阵急风向头顶袭至,第文身子平向掠出,便如在冰上滑行一般,身子已移到树干的末梢。
  其时刚刚是黎明,天际极处散射着熹微的晨光,然而树林里依然阴暗如墨。
  第文并不知道袭向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他只是反手一掌斩去,便听得“哎唷”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虽即便是一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这还是第文生平第一次出手伤人,他没有去想那人会怎样,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掌是斩在那人柔软的咽喉处,只要他没练成金刚不坏之体,就绝对活不了。
  他站着没动,脚下柔软的枝条也如铁棍一样坚硬,丝毫没因他大力出掌而上下颤动。
  身后又是劲风掠动,第文已判明是来自身后的树上,“这些人原来是躲在树上,就在劲风将及袭上后背的刹那间,他弹身前射,疾如星丸弹射般扑向前面一棵大树。
  后面那人堪堪得手,正自心喜,蓦然扑了个空,胸口处一阵痛,第文适才脚踏的那根树枝已如利剑般将他穿透了。他便如一具纸人般挂在粗大的树干上,上下晃荡着。
  第文扑向的那株树里白光倏闪,正对着他的咽喉。
  他没有闪躲,空手向那白光抓去,借势一荡,双脚踢出,“啊呀”一声,一人已被踢得飞了出去。
  第文落脚树上,又看到了一具尸体——他府里护卫的,他意识到四个人都完了。
  他没有往四处看,而是用耳朵听,很仔细地听,在阴暗漆黑的树林里,耳朵远比眼睛管用的多。
  当他确信危险已消除后,身体才放松下来,他飘身落下,就着稀微的光线看了一眼手中夺来的兵器,却是大惊。
  这是一柄七星长剑,而他是认得这剑的主人的。
  剑的主人是武当掌教抱一真人的师弟抱朴子,也是武当内定的掌教继承人,在武林中早已跻身绝顶高手之列。
  第文还真不敢相信自己能在一招间从他的手里夺剑杀人。
  不过武当和第府的关系一向很好,几个月前,抱一真人还到府拜访,而跟随的人就是抱朴子。
  由于是武当两代掌教拜府,第一人还特地让两个儿子作陪。
  第文也就是那一次看到了这柄七星剑,而这柄剑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
  “为什么?”他迷茫困惑地抬起头,仿佛寻找答案似的四处看着。
  周围一片静谧,他感觉不到任何生物的呼吸。他飞身过去,查看他一脚踢飞的那人,果然是抱朴子,连面都未蒙,显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把他一剑解决。
  “他为什么要对付我?”第文沉思着,却找不到答案,因为他和江湖中人没有任何恩怨,除非抱朴子想替天香阁的女孩子出头,但这也是不可能的。
  他又耸身上跃,查看如一具纸人般晃晃荡荡挂在树枝上的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此人乃是少林寺的罗汉堂堂主智律。他明白这绝对不是江湖寻仇,也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第府的。
  他在树上看到了一点幽暗的灯光,是在南宫秋的木屋里。
  “南宫兄,沈兄,他们会不会已遭人毒手了?”
  一想到这里,他身子已箭一般射了过去,撞开门,却看到了一幅他怎么也意料不到的景象。
  南宫秋和沈家武正坐在桌旁饮酒,低笑,一边还说着什么,显然他们一夜都没有睡觉。
  待见到第文闯进来,他们都惊呆了,然后便像见到鬼似的恐惧得全身发颤,想站又站不起来。
  第文看到他们的表情,心里明白了,他们不仅知道外面的事,而且这次约他捉熊分明是一个圈套,这两人就是引他入彀者。
  他没感到愤怒,也没萌生杀机,而是感到莫大的悲哀。
  他返身冲出,因为他想到了更可怕的事,他到了马厩,马早已卸了鞍了,他不及备鞍,拉出马来,骑着没鞍的马,手提无鞘的剑,拼命地夹紧马腹,在崎岖的山路上,在半明半暗,似乎混沌初开的黎明里狂驰。
  他没有想什么,他已不敢想了,他只盼赶到时一切不过是场虚惊。

  二

  第一人没有再想着把第武找回来,让他步入正轨。
  他忽然间想通了:儿子虽然这么大了,却还是像在大人手把手的扶持下走路的小孩子,尽管走得一步不差,可离了大人的手会怎样?这样的孩子是永远也长不大的。
  他想到自己初闯江湖时,跤跌了无数,犯的错误更是多如牛毛,有许多在现在看来都幼稚可笑。
  然而自己正是从一次次跌跤和错误中汲取了足够的经验,到最后才能利用每一个人的肉点和错误击倒一个个对手,建立起第一堂的无上权威。
  所以他决意今后多让第武自己走一走,哪怕是摔跤,犯错误,趁自己还活着,还有能力帮他纠正错误的时候,就让他多犯些错误,即便是失败也没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他今天兴致特别高,做完了早上例行的那些事后,他便走出了内堂。
  守护在内堂的侍卫们看见他出来,都毕恭毕敬地躬下身去,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神情,仿佛漫长的梅雨季节过后重又看到了太阳。
  坐在他已坐了十多年的那把交椅上,他便感到已交到儿子手中的武林又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第一堂的人均是心惊胆战,惟恐他追问起堂主的下落,待见他脸上平日极少见到的笑意,才慢慢放下心来。
  第一人看到的都是些年青而又陌生的面孔,他退居内府后,便把昔日随他在第一堂办事的人都遣散到江湖上去了,而让第武自己来选自己的属下,所以第一堂的人都是第武的亲信,在府里被称为太子党,而第一人对他们并不熟悉。
  当有人把这几天的申诉案卷抱上来时,第一人看也没看,笑道:“这是你们堂主的事,等他回来做吧,我只是出来看看大家。”
  所有的人都受宠若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先前抱案卷的那人趋前俯身道:“老爷,那些来申诉的人都想见老爷一面,不知老爷肯见他们不?”
  “有什么不肯见的,传他们上来吧,我虽不管这些事,也想听听他们都受了什么冤屈。”
  那人大喜,躬着身子一步步倒退出去。
  “堂主”的称呼是在武林时开始的,第一人要府里的人都称他“老爷”,而外面的人都称他“大侠”。
  帮主、掌门、门主、堂主这些世俗的称谓他是绝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不会把这些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而“老爷”标志着他是一家之主,而“大侠”才是他一生追求的地位。
  尽管“大侠”这名称也渐渐泛滥了,似乎每一个带刀佩剑的人都有资格被称为大侠,但第一人心目中的“大侠”却是神圣的,他也做到了,只有他一人能做到。
  不多时十多人鱼贯而入,当先一人便是泰山派的松灵子,后面紧跟着的便是控告丈夫非礼自己的方青。
  “第大侠,您隐居不出,可叫江湖上的朋友想煞了。”松灵子老远便抱拳施礼,大声说道。
  “道兄,我们老了,快不中用了。”第一人一面站起相迎,一面笑道:“江湖是年青人的了,我们就应该待在家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可惜老道没您这福分哪。”松灵子笑着,“第大侠,看到您健朗如昔,老道可是说不出的高兴,这可是江湖同道的福啊。”
  第一人笑着坐下,这些话他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看到大家眼中所流露出的崇拜和信赖的神色,还是感到很高兴。
  “大家都有什么冤屈,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第大侠,我有冤屈,可就怕您管不了。”
  第一人循声望去,却没看到这人的脸,也不知这人天生是个三寸钉怎的,头被松灵子遮住了。
  “这世上有我们惹不起的人,管不了的事吗?”他向两厢的手下问道。
  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微笑,因为这是毋需回答的。
  “有”,那声音冰冷的道,“那就是你,第阎王。”
  从“有”字一出口,松灵子和方青便蓦然俯下身去,随即一道炫目的刀光从二人身后射出。
  没有人能说清这一刀有多快,因为这就是那把刀。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堂上的人都停止了心跳。
  马上大家都看到:落下的人头是那把刀的,至于第一人怎样出手,用什么割下了那把刀的头,就没有人知道了。
  “关闭府门,不许一人进出,提防刺客。”他一字一句发着命令,脸上笑意消失了,浮上冷酷的杀机。
  他那些手下不知是听错了命令,还是慌乱了,七手八脚把第一堂的门窗都紧紧关死了。
  第一人蓦然站起,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样的陷阱他一生闯过不下千次,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嘭嘭”两声,他在黑暗中把向他偷袭的两人击飞,堂上虽然漆黑,但仅凭呼吸声他便能判明每个人的方位,尽管不清楚有多少手下背叛,他已决定,不让一个人活着出去。
  他从座上飞起,突发几掌,每一掌都击毙一人,然后便用耳朵谛听着每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几声惨厉的叫声过后,堂上又恢复了死寂,而几十人的心跳声却如一面面巨鼓般要把每人的耳膜都震破了。
  “动手,拼了。”
  这是松灵子的声音,第一人听得出他躲在一个角里,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倒是惜命的很,第一人在心里想着,却想不明白他所说的“拼了”是什么意思,这几十人便能和他一拼吗?
  蓦然十几处火光亮起,第一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这十几人都在点身上的一根细短的绳子,他们要做什么第一人是知道的。
  刹那间他明白自己是在劫难逃了,地下的那位同行已经向他招手了。
  他本能向上窜起,意欲撞破屋顶而出,就在他头刚触及屋顶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所有的人连带第一堂都飞到了半空。
  尘埃尚未散尽,四面已响起潮水般的喊杀声。

  三

  第文骑着他那匹远购自西域的汗血宝马赶回来时,已是中午了。
  他一冲进府里,便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不是从马上跳下来的,而是像一摊烂泥般从马上滑下来的,他的眼前便是一具具残尸断骸,处处流淌着还未凝结的鲜血。
  他感到天旋地转,身上的力气都被人抽干了似的,伏在地上呕吐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他才缓过来,然后便疯子似的在府里乱跑着,既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他在一堆残肢断臂中找到了父亲,父亲以他一身精湛的内功保住了自己的躯壳,却没能保住自己的命,他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他紧抱住父亲的尸体,泪水泉涌而出,不停地问道:“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尽情地哭了一通,抱着父亲的尸体走回内堂,他又找到了母亲的尸体,她是服毒自尽的,而且死得很安详,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嫂子和小侄的尸体也找到了,他们是被剑刺死的,可怜的孩子死后依然紧紧握着一个布娃娃。
  看到侄儿尸体的一刹那,他眼中的泪水消失了,软绵绵的身体里也充满了奇异的力量。
  “魔鬼,不管你们是谁,藏在哪里,我一定会把你们找出来。”他紧紧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进肉里,滴下一滴一滴的血。
  “哥哥?哥哥在哪里?”
  他又发了疯似的寻找起来,一直到晚上,搜寻过每一块瓦砾,翻检过每一具尸体,却没找到第武。
  他心里绝望了,不管第武在哪里,他一定也已经遇害了。
  他骑马到寿材店买来最好的棺木,寿材店的人把棺材放到府门口,一闻到里面刺鼻的血腥气,便拔腿往回跑,一面跑还一面呕吐着。

  四

  第武的尸体也找到了,却已被人用乱刀砍得血肉模糊,已辩不清面目了。
  第文还是认出了哥哥,并且发现哥哥是先被毒死的,然后才被乱刀砍成这样。
  院子里的景象便如府里的缩版一样,尸体狼籍,血流处处。
  各派中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丐帮长安分舵,他们相距最近。
  舵主全义率全舵弟子来到第府,帮助掩埋尸体,清理瓦砾,刷洗血迹,除了第一堂被炸得四分五裂外,其他的房屋依然完好,财物也无一遗失。
  丐帮分舵的几百名弟子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这一切做完,心里却也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景象:他们知道了什么才叫做残酷。
  “二少,您还是住到我们分舵去吧。”全义诚心诚意地邀请。
  第文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谢绝了全义的帮助,亲手埋下了亲人的尸体,然后在墓旁搭建了一座木屋,似乎要在父母的墓旁居丧终生。
  全义叹了口气,只能率人把这间简陋的木屋加固一些,再收拾得整洁、舒适些。
  随后各派都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了吊唁信使,对这件惨案却没有任何话说,而每一派的首脑不是远在边陲,便是正在坐关,没有一人亲自来到。
  第文不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这些人怎能像没事人似的来演这一出戏,他分明看得出他们在面对他时的羞愧而又惶恐的表情。
  几天的扰攘过后,便又只剩他一个人来,他仿佛是个一生下来便被抛到无人荒岛上的弃儿。
  第七天上午,墓地上来了一个人——许飞卿。
  “你为什么不去看我?”
  第文看着她那双似含哀怨的眼睛,没有回答,而看到许飞卿,还是让他感到很高兴。这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让他感到高兴的人和事。
  “其实大家都很惦记你,只是不敢来看你。”
  “不敢是因为她们不知应该怎样面对你,也知道不能为你做什么。”
  “我来了,只是因为我要走了。”
  “你要走?”第文一直静静听她说着,“为什么?”
  “其实我在那里,只是等着你去的,而我知道那地方你是再不会去了。”
  第文点了点头,使出很大力气才笑了出来,“你是来向我道别的?”
  “也可以这样说,不过我临行前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第文感到很可笑,一个人落到了这种境地,居然还有人来求他,这人也未免太狠毒了些。
  “好吧,你想要多少钱?其实我原来就想过要给你的,现在也不晚。”他还很有钱,因为第府的财物并未失去,有许多东西只需一件就足够一个人生活一生的了。
  “不是钱,我要的是你。”
  第文面容僵硬了,他谛视许飞卿有顷,苦笑道:“这世上想要我的人怕是太多了,可我没想到你会……”
  “大恩不言谢,”许飞卿淡淡地一笑,“所以不管你为我做什么,我从来没有谢过你,我原以为这一生不会有机会来回报你了。”
  第文没有说话,只是困惑地看着她,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我最想求你的是让你带我走,随便什么地方,隐姓埋名地过一生,哪怕让我跪在你面前,求上三日三夜都行。”
  第文沉默。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正如我也知道无法阻拦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一样,可是你还没有儿子。”
  “我要去做什么和我有没有儿子有什么关系?”第文忍不住问道。
  “有,你要去做的事太危险,如果你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姓第的人了,不单你会死不瞑目,你的父母,你的祖先也会感到痛苦的,所以我来求你,把你给我,让我给你生个儿子。”
  第二少失踪了,就像一个气泡消失在空中一样,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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