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挂羊头卖人肉　下聘的有阴谋

2023-03-15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烈日当头晒，风从东边来，老树遮烈阳，树下人自在，就这么四句话，任谁也能体会出那种意境。
　　武小郎就是那个树下纳凉的人。
　　树下纳凉有什么自在可言？
　　别人也许不怎样，但武小郎就不一样。
　　树下放了一张小方桌，竹皮躺椅放桌边，有一壶不热也不凉的青竹叶茶，还加了冰糖，武小郎眯着一双眼睛把大嘴巴凑着茶碗喝。
　　这还不说。
　　武小郎的一只脚还搁在那个女人的大腿上。
　　那个女人斜目看远方，她还把个大蒲扇慢悠悠的掮着，凉了她自己，可也凉了武小郎。
　　那个女人当然是张水柔。
　　武小郎是不会把臭脚丫子搁在别的女人大腿上。
　　当然啦，张水柔也不会叫不相干的男人把一只脚搁在她的大腿上，如果真有人这么干，八成他不想活了。
　　这儿名叫十字坡，前八里后七里，十五里内就这么一家客栈，左十七右十八，三十五里有一半是荒山道，十字坡就是这个原因得名的。
　　就在这时候，张水柔突然推开武小郎搁在她身上的那只脚，身子猛一起。
　　“当家的，你昕。”
　　“来了马车呀。”
　　“是由南边过来的。”
　　“来的人还真不少。”
　　这武小郎已与张水柔成了“无名有实”的夫妻了，武小郎者武大郎义子，由武松养大，而张水柔则是张青与孙二娘的独生女，这二人立刻站起来抬头看过去。
　　果然从山道那面飞驰一彪人马，大马车后掀起尘土飞扬，看过去宛如平地腾起一条滚滚黄龙。
　　“姑娘，你看这是干的？”
　　武小郎叫张水柔姑娘，这已成习惯了，就好像张水柔呼叫武小郎相公一样。
　　二人这般称呼，多少减少一些二人的野性。
　　“相公，我不知道。”
　　“那你快回屋里去，准备着迎接这批不速之客。”
　　“相公，他们不是不速之客，是过客。”
　　“过客就过客吧，叫他们快准备。”
　　“准备呀，肉包子一共有两锅热呼呼的还有免费糊涂汤，酒嘛……”
　　张水柔吃吃笑了。
　　她还是往屋内走去，尚未到屋门口便大声的呼叫。
　　“来了，来了，客人来了。”
　　两个伙计倚在桌边养精神，天热二人袒着胸，上衣衫也未扣起来。
　　有个伙计走过来。
　　“几个客人呀，老板娘。”
　　“一大堆，有车有马。”
　　两个伙计拍手笑，好像是财神爷上门了。
　　张水柔端正了衣衫，拉张凳子坐在门后面，她是笑意昂然，就好像谁说的那句话：“三月天扇子，满面春风。”
　　果然没多久，十字坡下来了车马队，只不过大车只一辆，八个大汉骑大马。
　　连同大车上两个汉子，十个人全都穿着浅蓝色短衫裤，骑马大汉带有刀，刀子挂在马鞍旁。
　　车马停在店门外，八个大汉下了马，不约而同的把马拴在大树下，八个人取了毛巾直抹汗。
　　有个汉子还大声叫。
　　“他娘的，真热。”
　　武小郎走过去。
　　“爷们一路辛苦了。”
　　“废话，快热死了，当然辛苦。”
　　“各位那里来呀，打算去那里。”
   “干什么呀，爷们到此打个尖，你调查户口呀。”
　　武小郎连碰两个软钉子，笑了。
　　武小郎才不会为几句话生气，他不但笑，而且还弯弯腰，伸伸手。
　　“各位，本店有肉包，绿豆稀饭现成的，天气热，爷们大概不会吃洒吧。”
　　有个大汉道：“每人半斤二锅头。”
　　武小郎一听．笑了。
　　这十个大汉拥进屋子里，占据了屋内三张方桌子。
　　两个伙计忙招呼，先把肉包子送上桌，每人一碗绿豆稀饭之外，又送上每人半斤二锅头。
　　几个汉予抓起包子吃起来，有个汉子用鼻子闻了又闻，道：“你们这是什么肉？”
　　屋子里张水柔走到二门后，立刻提了一张羊皮走进来，她还用手拍着硬梆梆的羊皮，笑道：“爷们，这是羊肉呀，羊肉免不了有腥羶味的呀。”
　　武小郎站在门边吃吃笑，仿佛十分欢迎这批客人上门照颐他的生意。
　　门外面，大树下的大车传来马蹄声，武小郎一看之下他冷笑了。
　　武小郎为什么会冷笑？
　　武小郎不说谁也不知道。
　　屋子里，有几个汉子吃了酒又喝稀饭，其中一人向武小郎招手，道：“过来，过来。”
　　武小郎笑呵呵的走过去。
　　“爷，你吩咐。”
　　“你这是稀饭呀。”
　　“绿豆小米稀饭呀，天热喝了挺消火的。”
　　“一碗几个绿豆，娘的，稀里叭啦的小米也能数清楚，这是稀饭呀。”
　　“爷，你可曾昕过人们说的那句话了吗？”
　　“什么狗屁倒灶话。”
　　“物以稀为贵呀。”
　　“哈，”有几个人听了笑起来。
　　那汉子一瞪眼，叫道：“这句话你用到这儿了。”
　　武小郎拍着两手，道：“爷，你们还不清楚吧，喝我的稀饭不用钱，只算你们的包子与酒钱。”
　　那汉子吃的一笑，道；
　　“鄢行，咱们每人喝你三大碗稀饭。”
　　“喝十碗也行，咱们只要在锅里加水就行了。”
　　“他娘的。”
　　张水柔手持酒壶为客人们斟上酒，她媚笑着。
　　“爷们这么热天，要赶去那儿呀。”
　　有个汉子冲着张水柔露齿笑。
　　“娘们，你若去沧州，大车我载你。”
　　张水柔对武小郎道：“相公，人家是去临清的。”
　　那汉子却对武小郎一瞪眼，而临清就在十字坡西南没多远。
　　也许这批人真的在赶办大事情，没多久便一拥出了门，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五两重，算是付了帐。
　　于是，八匹马押着一辆大车咕哩隆咚冲上了大道，走的叫人以为他们是在逃。
　　武小郎看着这批人去远了，他站在树下开了口。
　　“兄弟，来了就下来吧，窝在树上千什么。”
　　“哗啦啦”一声响，从浓密的树上跃下一个矮而壮硕的汉子，这人双足沾地便哈哈笑了。
　　这个人的手上还提了一个锦缎包袱，很是得意。
　　“武哥，哈。”
　　“时家兄弟呀，原来是你呀，快跟我到屋里去，咱们屋皇好说话。”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时九子是也。
　　时九子他爹便是有名的“鼓上蚤”时迁。
　　二人走进屋子里，迎面张水柔笑道：“时家兄弟呀，大热的天，你这是去那儿呀？”
　　时九子把手上的锦缎包袱提起来。
　　“嫂子，你瞧这个。”
　　“这是什么呀。”
　　“十二斤重纯金首饰大全套，哈。”
　　武小郎道：“好兄弟，原来你在暗中跟踪那辆大车许久了，直到今天才下手。”
　　张水柔已命伙计快把吃的送上桌。
　　时九子道：“武哥呀，坐下来，你听小弟我慢慢说，说出来叫人不快活。”
　　武小郎却叫时九子先喝上两碗下了冰糖的绿豆汤，再吃一盘真正羊肉包子还是灌汤的。
　　张水柔知道时家兄弟跑路饿的慌，用凉水冲了一碗凉面浇蒜汁送上桌。
　　“吃吧，兄弟，吃完了你慢慢地说。”
　　武小郎却手按锦缎包袱在发呆。
　　时九子先是吃个饱，拍拍肚皮笑了。
　　笑着，他忽然把锦缎包袱打开来，只见是一个红木盒子还上了锁。”
　　那锁也是金黄色，时九子用力扭，卡的一声把金锁扭开了，他拍着红木箱子，道：“武哥，嫂子，就这一套首饰玩了不知多少人家的大姑娘。”
　　说着，他把小箱打开，哎呀，金光四射，霞光万道，照的人也眼花了。
　　只见那手镯项链各两对，耳环金坠还镶玉，珍珠坠子半斤重，压箱的金元宝有四个，戒指一共有八只，福禄寿喜全有了。
　　张水柔看的口中发出喷喷声。
　　武小郎看的伸舌头，仲舌头吧，他还用舌头舐双唇，一双眼睛也张大了。
　　两个伙计也过来看，看的直瞪眼。
　　时九子却吃吃笑了。
　　“兄弟，你说说，我听听，这么多首饰干什么的，怎么害了许多大姑娘。”
　　时九子拍拍身边椅子。
　　“嫂子，你也坐下来，兄弟我一说，你二位就会知道这些首饰害人精。”
　　张水柔双目仍然盯着一盒首饰看，屁股一扭坐下了。
　　时九子先是咬咬牙，这才猛吸一口气，英雄本色先露出来，口中搓搓牙。
　　“上个月，我奉山寨李大哥之命去忻州城办事，大街上我遇到刚才的那彪人马。”
　　“他们是淮的人马。”
　　“忻州城中有个方大户，忻州城他们的势力也最大，官家也怕他方家七八分。”
　　武小郎冷冷道。
　　“官家不是怕，必是他们双方有勾结。”
　　张水柔猛点头。
　　“对，必是有勾结，要不官家会怕谁呀。”
　　时九子顿了一下，又道：“二位兄嫂是知道的，忻州与临清隔道山，临清姑娘柔又美，忻州男人最凶悍，那姓方的黑臼两道他吃定了，忻州城开了一家妓馆，专门应付忻州有银子的人上门。”
　　他咬咬牙，又道：“开了妓馆需女人，方家的妓馆中全是最美的女人。”
　　张水柔道：“兄弟呀，你发现什么了？”
　　“我在忻州找一位叫宋顺儿的兄弟呀。”
　　“宋顺儿是谁？”
　　“横山得了消息，宋二叔宋清有个儿子流落在忻州城卖艺，兼卖英雄大力丸药，日子过得苦，李大哥派我去找这宋顺儿。”
　　张水柔道：“那是当年粱山宋当家的侄子？”
　　“不错。”
　　“那是应该找他的。”
　　武小郎道：“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很悲惨。”
　　“怎么说？”
　　时九子叹口气，道：“当年梁山众家叔伯们何等的英雄，想着咱们后一代却又如是的悲哀，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张水柔就沉声：“少泄气，兄弟，你说说，宋家兄弟怎么了？”
　　时九子道：“忻州城北赶庙会，宋家兄妹二人赶场子，他兄妹刀枪剑戟摆起来，兄妹=人舞了一趟单刀破花枪，却也惹来姓方的一伙人找到了小客栈，姓方的表现很诚意，方大爷一心要娶宋大妹子为妻室，表现出最大的诚意便是亲自送这么一箱金首饰，凤冠霞披也送到小旅店，咱们宋家兄弟一见姓方的一表人才，家大业大，城内有住宅，山中有庄院，便劝他大妹子答应了这门亲事。”
　　武小郎叹口气：“上当了。”
　　“是的，上了大当了。”
　　张水柔急问：“这会上什么当？”
　　武小郎摇着头。
　　“姑娘呀·你怎么不想一想，姓方的家大业大，他什么样的姑娘也早有了，他怎么会娶个来路不明跑码头卖解女子为妻室的。”
　　张水柔听的瞪眼。
　　时九子又道：“当天就结婚，结婚就入洞房，新婚日子不久长，只过了二十天。”
　　武小郎道：“真正的目的是玩人家宋大妹子。”
　　“不错，这一天宋家兄弟在吃酒，忽然来了七八个恶汉，双方见面不多言，动手打起来。”
　　他咬着牙，又道：“宋家兄弟会拳术，可也难以打过七个会武的。”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正是这样，宋家兄弟被打得至今还躺在小客栈，你要问姓方的打手为什么，唉，武哥呀，听了你会气死的。”
　　“说，我忍着不生气。”
　　“打手中有人骂宋家兄弟，说他大妹子是破了的烂瓜，欺骗了他们的少东家。”
　　武小郎一掌拍在桌子上。
　　“放他妈的屁，睡了人家姑娘二十天才说什么姑娘是烂西瓜呀。”
　　“不但收回一盒首饰，还把姑娘送进他们开的妓馆里，武哥，宋家妹子不见天日了也。”
　　张水柔听了直冷笑。
　　武小郎气的翻白眼，两个伙计也火了。    。
　　时九子啪的一声合上这首饰盒。
　　“我就是先要弄走这盒首饰才一路跟了来。”
　　“难道他们又想用这首饰骗人家大姑娘？”
　　“不错，这一回听说是去临清县清风镇找一家姓吕的大姑娘，那是一双孪生姐妹花。”
　　“姓吕姑娘必然长得美。”
　　“清风镇上大美人，吕玉风的家境苦呀。”
　　张水柔道：“找个机会我去忻州城，咱们会一会这姓方的狗东西。”
　　武小郎道：“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去。”
　　时九子道：“武哥，要去就等小弟回山寨，先向李大哥报个告。”
　　武小郎道：“这事我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