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山庄易名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他上岸走了一会，只见码头上人来人往，搬运的、卖鱼、卖肉、卖菜的小贩，沿路摆摊，甚是热闹，却不见有扎眼的人。丁毅走了一匝，见船老大的老婆上船，便尾随着上船，船又起锚前进。
俄顷，船尾便冒起炊烟及菜香，这船娘烧菜果然有一手。入黑之后，因河上船多，不方便行驶，船便靠在岸边歇息。
船老大把人全召来，宣布了丁毅要请大家一齐吃饭，众船夫均十分高兴，丁毅给每个船夫又派了几吊钱，然后分宾主入座，饭菜摆满了一桌。
丁毅首先举杯邀请，众人均陪他喝了一杯酒，然后举箸，丁毅引导船老大他们谈些太湖上之风景，附近大人物之趣事。那些船夫两杯酒下肚，便渐渐不再拘束，口沫横飞，倾尽腹中所知，是以一顿饭下来，丁毅已了解了不少。
看看已经差不多，丁毅便长身道：“撤席，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丁毅“一家”又在甲板上饮茶闲聊，春夜寒意仍重，坐了一会儿，相偕进舱歇息，丁毅和柳露莲既是“夫妇”，自然同舱。
柳露莲一进舱便将蜡烛吹熄，低声道：“你是君子，应当守礼。”丁毅一笑解衣，同进被窝。两人初次这般接近，都有点拘束，反而睡不着觉，尤其是丁毅，得知柳露莲同意嫁给自己，心情兴奋，内心对老天爷感激不尽，这时候田鹭飞被人杀死，否则这段婚姻是否能成，还十分渺茫呢！鼻端嗅到柳露莲阵阵袭人之体香，更是心痒难搔，不由自主地辗转起来。
柳露莲低声问道：“你睡不着觉，是否因为我在身旁？”
“我正在谢神。”
“谢什么神？”
“多谢老天爷赐我这段好姻缘。”
柳露莲又羞又喜，伸出春葱似的食指，在他额角上轻轻一戳。“你胡思乱想，难怪睡不着觉。”
“非也非也，我若对此毫无感觉，又岂是你之所愿？”
“哼，你就会哄我，谁知你心里怎样想，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丁毅见她说得疼人，忍不住勾臂围住其粉颈，让她枕在自己臂上，道：“我若骗你的，教我死在太湖……”话未说毕，柳露莲已伸掌封住其嘴巴，丁毅乘机在她掌上亲了几口。
“你不君子。”
“此正是君子之为也，岂不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乎？”丁毅另一手握住其手臂，道：“露莲，你说咱们日后应把家置在何处？”
“那是三年后的事，你急什么？”话刚说毕，柳露莲随即道：“小妹喜欢江南景色，不过扬州过于繁华，苏州失之小气，杭州娇媚过甚……嗯，不如就在太湖畔找个地方结庐如何？”
“你喜爱何处，何处便是咱们的家，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柳露莲心头甜蜜，忍不住把头挪过去，枕在其胸膛上，幽幽地道：“你若能终生如此待我，小妹就嫁你十辈子又何妨，只怕你日后嫌我色衰。”
丁毅笑道：“待你色衰，我亦已老迈，也怕你嫌我昏庸无能。”
柳露莲失笑。“今天小妹才发现你其实很风趣，睡觉吧，说不定到太湖有连场恶斗等着你呢！”
“此情此景，睡觉不煞风景？应该秉烛夜谈，喁喁细语直至通宵达旦。”
“来日方长，你急什么？对你来说最迫切的事并非喁喁细语，而是替小妹报仇，否则你还不知要等多少年啦。”
丁毅把手搁在她腰上，笑嘻嘻问道：“你要我等多少年？”
“报不了仇，便得等十年，你等得了么？”
“等不了也要等，但我会用尽办法替你报仇，对我来说一日如隔三秋，哪堪长等久待？”丁毅轻轻将她搂紧，柳露莲伏在他怀，温顺如猫。
忽然柳露莲抬起头来，道：“大哥，我要你答应一件事，这件事你一定要遵从。”
丁毅微微一怔，道：“你说，我完全答应，就算要我把命赔出去，我也不会吝啬。”
“胡说！”柳露莲道：“我虽然希望你能早日替我报仇，了却我之心愿，但你一定要爱惜性命，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可因小失大。”
“打斗本来就是件危险的事，何况生死相搏？而且对方武功一定极之高强，我必须尽力而为，方有成功之机。”
柳露莲伤感地道：“我已失去了一个丈夫，不能再失去你，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知小妹会如何伤心！”
丁毅心头激动，忍不住低头把滚热的嘴唇印在朱唇上，柳露莲轻轻将他推开。“你还没答应小妹。”
丁毅这才正容地道：“露莲，我怎肯轻视自己之性命，我还没过好日子呢，我答应你不做冒险的事，尽量斗智而不斗力，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嗯，有你这句话，小妹今夜才睡得着。”柳露莲言毕靠一靠紧他，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船行甚速，一路平安无事，周氏上岸买菜，丁毅也必跟着上去，注意岸上的人，始终不见有扎眼的人，不过他始终怀着一块心头大石。
至第三天上午，船便依期驶进太湖，极目望去，湖波浩瀚，不着边际，教人心胸为之一宽。船老大将船驶至鼋头渚，道：“客官但请上岸游玩，船便靠在这里，午饭时再回船未迟。”
丁毅遂带着“家小”上岸，渚就是水中之小陆地，也就是小岛，鼋头渚之名乃因岛上有一块巨型之石头，极似鼋。岛上花木掩映，水榭凉亭，点缀其间，果是人间胜景。五人在岛上漫步，因也有其他游客，不敢说正事。
走了一阵，果然见到一座建筑讲究的大屋，门窗都上了锁，饶明珠低声道：“不知这是否卢锡基说的那栋房子？”
丁毅看了几眼，道：“咱们再到别处找找，看是否还有其他房舍。”
其中一位家丁曾来太湖把卢锡基找回去，低声道：“便是这栋房子。”
丁毅轻轻点头，五人继续在岛上漫步，那岛太小，房舍不多，规模最大的算是刚才那一栋，由于靠午，游人纷纷上船，丁毅五人依原路走回去，待走到那里，便要他们在房舍四周把风，低声道：“你们守在这里，待我进去看。”
柳露莲道：“门窗均上锁，分明无人居住，何必再进去？”
“非也，我相信卢锡基不会看错，当日那几位杀田大侠的凶手为何要进此屋？分明里面有蹊跷。”
那位家丁又道：“当日据卢掌门说，他也曾进去过，但毫无发现。”
丁毅颔首上前，自怀内掏出一根铁线来，伸进锁孔，拨弄几下，只听“得”地一点响，门锁已打开，他轻轻将门推开，闪身进去，待要把门关上，饶明珠也闪了进来。“大哥，多一个人总能看得仔细一点。”
“也好，你得小心了。”
“大哥，小女子有一件事问你，那晚你为何特别高兴，设宴请船夫？你一定有特别原困。”
“是的，因为那天露莲答应将来嫁给我，我从未有过那么高兴，是以破费让大家陪我喝几杯。”
丁毅见她脸色一变，随即把脸别开，仍问道：“你不替我高兴？”
饶明珠干咳两声，道：“恭喜大哥，找到佳偶。”
“她救过我，使我知道人间有温情，使我天良发现，改邪归正，她给我的实在太多了，我一定会爱她一辈子。”
“她救你的命，你救我的命，截然相反，难怪……”
“饶姑娘，你将来也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
饶明珠道：“他们在外面等候，咱们还是赶快搜查吧！”
丁毅直至此刻方有机会打量一下这栋大屋，大厅不太大，但方正，柱梁讲究，厅之两端有耳房，两条暗廊伸了进去，看来卧室还不少。他先走进左首那条走廊，将房门推开，便闻到一股霉味，料是久不通风之故。
房内的床已塌了，杂物凌乱，丁毅用脚把东西扫开，却无发现，乃进入第二间房，那是间套房，书架上还放着几本书，一书架上之毛笔已无毛，此间看来却比较整齐，他便用心搜索。
适才在外面丁毅已留意到，此屋之地底石头不少，因此特别留意地板，可是查过全屋地板，均无可疑之处，他不由坐在椅上，目光落在那张巨大之楠木书桌上。
那张书桌比一般的大了许多，桌脚且是三面密封，看来庞大又坚固，仍甚完整，与其他家具已经出现损残之情况相比，甚是瞩目，是故他先把抽屉拉开，里面空空如也，正想关回去，心头一动，用力一扯，只觉十分沉重，心头大喜，再连拉几下。
忽然地底下发出一阵隐隐约约的轧轧声，紧接着坐椅也晃动了起来。
丁毅反应快速一跃而起，道：“饶姑娘，在此处，快来！”
地板沉下一个四尺见方的洞口，下面黑黝黝的，丁毅晃亮了火折子，正好饶明珠走了进来。“你守在上面，我下去看看。”
“大哥你小心。”
丁毅应了一声，蹲下身向内细看，只见下面有一道竹梯，当下拾级而下。地洞深约两丈，前面是条地道，向下倾斜。丁毅走得很慢，火光掩映下，地道竟有不少尸骨，他心头一沉：“一个大官，怎会在此杀人？”
地道长逾十多丈，终于走至尽头，却无其他发现。丁毅不心息，拿了一块小石头，在凹凹凸凸的石壁上用力敲打。
过了一阵，他便发现，有一块大石能移动，当下奋力把那块大石抱了下来，一股风立即吹了过来，原来外面竟已到了湖边，他探身到外面看了一阵，发现岸边有条木桩，长约尺半，看样子是用来拴小船的。
丁毅怀着一腹疑云，把石壁恢复了原状，往来路走去，这次他细心留意地道两侧之尸体。田鹭飞遇害至今，不足一月，尸体应未化掉，但地道内之人骨，皮肉都化掉，证明这些人骨没有一副是田鹭飞的。
丁毅返回书房，饶明珠问道：“可有发现？”他摇摇头，再用力拉动抽屉，地板又恢复了原状。两人联袂出去，丁毅重新把锁扣上。
柳露莲三人都围上来，问道：“大哥，可有什么发现？”
丁毅遂把情况吿知他们，“大家回船吧，免行人思疑。”
五人上船时，船老大正要上岸找他们。“客官，饭菜都已烧好了。”
“好，摆上来吧，今日你夫妇跟我们一齐吃！”丁毅洗了手便大剌剌地往主人位上坐下。吃饭时，丁毅问道：“老吴，你有否听人说过，岸上那栋大屋是一位大官建的？”
“是的，小的听人说过，不过已荒废了十多年，他死了之后，听说他后代只来过一次，收拾那官儿存在屋内的书籍。”
“那是个什么官？叫什么名字？”
“小的便不懂这个了，反正官不小，又不是武将，好像是姓……姓黄。”
丁毅再问：“这十多年，难道没有人来这里住过？应该有吧？这么好的大院，里面又没有人，我就不信无人暗中霸占。”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游人可能偷偷潜进去，住个三两天的……啊，听说那大官的后人交代过府尹，替他们照料这院子，附近的人都知道，是以不会胡乱进去的。”
丁毅不由沉思起来，那条地道是谁建造的？若是那大官造的，当时是为了万一遇到强盗，可以逃生，那么地道里的人骨，又是谁弃置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吃饱饭之后，便下令船老大开船。船在太湖中不断在风景名胜处逗留，至晚上方靠岸歇息。
次日一早，船又开动，却向对岸驶去。丁毅问道：“咱们去何处？”
“去西洞庭山，那是太湖最大的岛屿，晚上船就停泊在那里过夜。”
那船驶了半天才抵达，船老大把船泊好才吃午饭，饭后，丁毅“一家五口”又上岸游览。岛上有座小山，就叫西洞庭山，山上景色秀丽，太湖胜景全在脚下，因此饶明珠提议先上山看看。
丁毅也不反对，反正没有目标，便先上山。因已是初春时节，游人还不少，都是来踏青的。未几便上到山顶，山头有座亭子，亭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饶明珠道：“少爷，咱们进亭看景色。”
“不必，要看景色，何须进亭，就在亭外看。”
家人遂站在亭外，居高临下，太湖在斜阳之下，湖光粼粼，闪着金光，耀人眼帘，众人都看痴了。
亭内那男的道：“明妹，咱们走吧！”
那女的答道：“好，大哥，你也知道小妹喜欢清静。”
男的道：“明妹，愚兄自然知道，咱们先回家，异日再来。”言毕扶着女的长身出亭。
饶明珠不服气地道：“这地方人人来得，好像在怪咱们败他雅兴，哼，他们走了最好，少爷，咱们进亭。”
那男的转过头来，怒目瞪了饶明珠一眼，饶明珠还待发作，丁毅忙抱拳道：“小价无礼，兄台雅量，幸勿见怪！丫头，还不向人赔罪？”
那女的拂袖道：“不敢当，大哥咱们走！”两人扭头便走，饶明珠要扶柳露莲进亭，不料她伫立如此，拉也拉不动。
“少奶奶，您怎么啦？”
柳露莲猛然一醒，走到丁毅身旁，丁毅见她脸色失常，神态激动，忙道：“不必跟这种纨袴子弟怄气。”
“不是，咱们悄悄跟着他俩。”柳露莲低声道：“刚才那男的好像……好像是鹭飞。”
丁毅吃了一惊。“你没有错吧？什么叫好像，他已死去一个月，你别胡思乱想。”
“不是我胡思乱想，他戴着人皮面具，但他的声音，他的眼神却瞒不过我。”
“真的？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柳露莲心乱如麻，喃喃地道：“小妹一时也想不通，但他的身材，声音和眼神真的和鹭飞一模一样，咱们快追上去看看。”
丁毅猛吸一口气，他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来，只好道：“咱们快快下山去，不要露出马脚。”当下五人联袂下去，远远见到那一男一女上了一艘华丽的小船，丁毅放下心头大石，道：“有了目标，咱们便不怕他飞掉。”
上了船之后，那艘华丽小船已向东驶出八九丈远，丁毅忙令船老大远远跟着那艘船，船老大讨好地道：“刚才那对夫妇是您的朋友？”
丁毅沉下脸来，“不必多问，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船老大那句话听在柳露莲耳中，却似是一枝箭，忙问：“船家，你认识他俩？他俩是夫妇？”
船老大摇摇头。“小的怎认识这等有钱人，只是看他俩那副亲热相，估计他们是夫妇。”柳露莲嘘了一口气，挥挥手着他们开船。
丁毅拉着柳露莲进舱，饶明珠不知趣也闪了进去，关上舱门，低声问道：“姐姐，你刚才说什么？小妹听不清楚。”丁毅乃将柳露莲之感觉吿知她。
饶明珠想了一下，问道：“田大侠功夫如何？”
柳露莲道：“他水性比我还好。”
“而你当时根本没有见到他被杀，是故他不一定已死，你说是不是？”
丁毅道：“胡说，他当时中了毒，昏迷不醒，再好的水性，也会被溺毙。”
柳露莲道：“我见江水中突然涌出一股血水，而那个江匪又向我袭击，证明死的是鹭飞。”
饶明珠道：“小妹相信咱们去西洞庭山上遇到的男人，便是田鹭飞，因为我也是女人，我相信女人之感觉，尤其对自己之亲人，那种感觉更加准确。”
丁毅只道田鹭飞已死，这段良缘已成，不料他又复活，后果堪忧，是故心神早乱，心情亦极是烦燥，是以急道：“你有屁便快放。”
“卢锡基说，他看见两个江匪托着一个人上船，如果田鹭飞已经死了，而他又是他们要下手的对象，杀了人便完成任务了，为何还要托他上船？”饶明珠不徐不疾地分析着。“即使他们首领有严令，他俩也可割掉其首级去交差。”
丁毅猛吸一口气，定下神来，稍作分析，也觉有理，便示意她继续分析下去。饶明珠得意地道：“还有一点，卢锡基跟他们到了太湖鼋头渚，又不见他们托着田大侠的尸体上岸，而是说，船上的人进入了那栋大官逗留的大屋，证明没有人死！”
柳露莲道：“他昏迷不醒，落水这么久，还能不死？”
饶明珠叹了一口气，“你还不清楚？说不定他根本没有昏迷，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柳露莲又问：“他设圈套作用何在？”
饶明珠道：“姐姐，小妹说出来，您千万不要见怪。”
丁毅道：“你有任何看法都可以说出来，如今只是推测而已，不一定是事实。”
柳露莲也示意她说，饶明珠方道：“酒根本没问题，有问题的可能是酒杯，万一你若喝了，药性发作，他也陪着‘发作’，然后你先让人杀死，他再复活，目的是骗你骗到你死前最后一刻。
“可是结果是姐姐没有喝，喝的倒是他，而且他昏迷了，这又如何解释？
“这可能是他的第二套办法：他先诈昏迷，又知你不会眼看着他被人杀死，一定会抱他跳江，然后他们的人会把你杀死，依然是骗你骗到最后一刻。”
柳露莲问道：“他骗我的目的何在？”
“哈，姐姐，你真要小妹说出来？假如在凉亭里面那个男人的确是田鹭飞，他的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么？”饶明珠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他已另结新欢！”
柳露莲花容失色，眼泪如雨地道：“我有哪件事对不起他？我还有什么不能让他满意的？而且……他若要纳妾，也大可以跟我商量，若是好女子的话，我亦不会反对。”
饶明珠叹了一口气，道：“男女间的感情很难说，你说丁毅有黄花闺女喜欢他，他不爱偏爱寡妇，这在外人眼中合理么？有可能么？”
柳露莲娇躯一震，丁毅把她拉进怀内，瞪了饶明珠一眼：“你别越说越过份。”
柳露莲反而道：“大哥，你别怪她，她说得有道理，何况她是在说道理，又非存心气我，你若喜欢她，我宁愿退出让给她。”
丁毅笑道：“其他东西都可以让，唯独情爱让不得，你别胡思乱想了，田鹭飞没有死不要紧，我还会等你。”他笑得实在充满了苦涩，两个女人都看得出来。
饶明珠道：“大哥你放心，若田鹭飞还没死，她回去便会立即改嫁给你，不用你等三年，姐姐，难怪大哥会这般爱你，我胸襟就不如你。”
丁毅不悦地道：“你又在胡说！”
“小妹不是胡说，我不愿夺人所好，也不会甘心当个小的，是以咱们三人只能以姐妹相称，啊，不，过几天我便改口唤大嫂，祝你俩白首到老，百年合好。”
柳露莲收泪，轻轻推开丁毅，道：“多谢妹妹，今日亏你替我分析，相信离事实不会太远，不管田鹭飞用意如何，他这样欺骗我，我一定跟他分开，而你永远是我和大哥的好妹妹，希望你日后找到个如意郎君。”
话音刚落，有人在敲门，丁毅拉开，却是刘家的家丁。“少爷，前面那艘船已停在东洞庭湖山，船家在问……”
“咱们也驶去那里！”丁毅连忙跑到船头去，果见那一男一女的船已在靠岸，隔岸望去，那男的扶着女的走过搭板上岸。直至那一男一女的身影隐在树木之后，丁毅方把目光收回来，又陷于沉思中。适才饶明珠之分析，实在合情合理。
问题是万一田鹭飞厌旧喜新，这种家事外人怎么管？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内闪过：要杀柳露莲的杀手，可能是田鹭飞雇的？但假如田鹭飞杀柳露莲，应该不会反对自己跟柳露莲交往，为何还要付重金雇人杀自己？
刹那间，他又觉得事情恐怕不是饶明珠所说的那么简单。
船泊岸了，丁毅跳上岸，指着泊在另外一座码头的那一艘华丽小船，问码头上的人，道：“请问这艘船是哪家的？造得真华丽。”
码头上一位卖菜的小贩道：“那当然啦，这船跟那码头都是‘银杏山庄’万庄主的，刚才他女儿才跟女婿乘船回来。”
“哦，那男的是女的夫婿！”饶明珠听见忙插腔问道：“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咱们这种下人怎配知道人家的大名？万庄主看得上的女婿，当然是人品又好，又有名气的人啦！”
丁毅拱拱手便带着“家人”上岸，他吿诉船家，今夜住在岸上。五人走了一阵，便远远见到一栋大院，倚山而建，面对着太湖，五人寻路走过去。那座庄院种了许多银杏树，甚是幽静，门匾上四个金漆大字：银杏山庄，端庄严正，尽得颜体精髓。
丁毅看了几眼，道：“此处是私宅，咱们到别处去吧。”他扭头便走，又着饶明珠带一名家丁去常州。
饶明珠低声问道：“大哥，这种家事你还想请刘家瑞、张火明他们来插一脚？”
丁毅反问：“是谁雇你杀我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是聪明人，仔细想想便知道，咱们先去找一家客栈住下，你便火速赶去常州，请他们带人来。”
饶明珠细想一下，果觉有理，当下到山后小镇上去，找了一家客栈歇下。
俄顷，船尾便冒起炊烟及菜香，这船娘烧菜果然有一手。入黑之后，因河上船多，不方便行驶，船便靠在岸边歇息。
船老大把人全召来，宣布了丁毅要请大家一齐吃饭，众船夫均十分高兴，丁毅给每个船夫又派了几吊钱，然后分宾主入座，饭菜摆满了一桌。
丁毅首先举杯邀请，众人均陪他喝了一杯酒，然后举箸，丁毅引导船老大他们谈些太湖上之风景，附近大人物之趣事。那些船夫两杯酒下肚，便渐渐不再拘束，口沫横飞，倾尽腹中所知，是以一顿饭下来，丁毅已了解了不少。
看看已经差不多，丁毅便长身道：“撤席，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丁毅“一家”又在甲板上饮茶闲聊，春夜寒意仍重，坐了一会儿，相偕进舱歇息，丁毅和柳露莲既是“夫妇”，自然同舱。
柳露莲一进舱便将蜡烛吹熄，低声道：“你是君子，应当守礼。”丁毅一笑解衣，同进被窝。两人初次这般接近，都有点拘束，反而睡不着觉，尤其是丁毅，得知柳露莲同意嫁给自己，心情兴奋，内心对老天爷感激不尽，这时候田鹭飞被人杀死，否则这段婚姻是否能成，还十分渺茫呢！鼻端嗅到柳露莲阵阵袭人之体香，更是心痒难搔，不由自主地辗转起来。
柳露莲低声问道：“你睡不着觉，是否因为我在身旁？”
“我正在谢神。”
“谢什么神？”
“多谢老天爷赐我这段好姻缘。”
柳露莲又羞又喜，伸出春葱似的食指，在他额角上轻轻一戳。“你胡思乱想，难怪睡不着觉。”
“非也非也，我若对此毫无感觉，又岂是你之所愿？”
“哼，你就会哄我，谁知你心里怎样想，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丁毅见她说得疼人，忍不住勾臂围住其粉颈，让她枕在自己臂上，道：“我若骗你的，教我死在太湖……”话未说毕，柳露莲已伸掌封住其嘴巴，丁毅乘机在她掌上亲了几口。
“你不君子。”
“此正是君子之为也，岂不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乎？”丁毅另一手握住其手臂，道：“露莲，你说咱们日后应把家置在何处？”
“那是三年后的事，你急什么？”话刚说毕，柳露莲随即道：“小妹喜欢江南景色，不过扬州过于繁华，苏州失之小气，杭州娇媚过甚……嗯，不如就在太湖畔找个地方结庐如何？”
“你喜爱何处，何处便是咱们的家，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柳露莲心头甜蜜，忍不住把头挪过去，枕在其胸膛上，幽幽地道：“你若能终生如此待我，小妹就嫁你十辈子又何妨，只怕你日后嫌我色衰。”
丁毅笑道：“待你色衰，我亦已老迈，也怕你嫌我昏庸无能。”
柳露莲失笑。“今天小妹才发现你其实很风趣，睡觉吧，说不定到太湖有连场恶斗等着你呢！”
“此情此景，睡觉不煞风景？应该秉烛夜谈，喁喁细语直至通宵达旦。”
“来日方长，你急什么？对你来说最迫切的事并非喁喁细语，而是替小妹报仇，否则你还不知要等多少年啦。”
丁毅把手搁在她腰上，笑嘻嘻问道：“你要我等多少年？”
“报不了仇，便得等十年，你等得了么？”
“等不了也要等，但我会用尽办法替你报仇，对我来说一日如隔三秋，哪堪长等久待？”丁毅轻轻将她搂紧，柳露莲伏在他怀，温顺如猫。
忽然柳露莲抬起头来，道：“大哥，我要你答应一件事，这件事你一定要遵从。”
丁毅微微一怔，道：“你说，我完全答应，就算要我把命赔出去，我也不会吝啬。”
“胡说！”柳露莲道：“我虽然希望你能早日替我报仇，了却我之心愿，但你一定要爱惜性命，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可因小失大。”
“打斗本来就是件危险的事，何况生死相搏？而且对方武功一定极之高强，我必须尽力而为，方有成功之机。”
柳露莲伤感地道：“我已失去了一个丈夫，不能再失去你，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知小妹会如何伤心！”
丁毅心头激动，忍不住低头把滚热的嘴唇印在朱唇上，柳露莲轻轻将他推开。“你还没答应小妹。”
丁毅这才正容地道：“露莲，我怎肯轻视自己之性命，我还没过好日子呢，我答应你不做冒险的事，尽量斗智而不斗力，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嗯，有你这句话，小妹今夜才睡得着。”柳露莲言毕靠一靠紧他，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船行甚速，一路平安无事，周氏上岸买菜，丁毅也必跟着上去，注意岸上的人，始终不见有扎眼的人，不过他始终怀着一块心头大石。
至第三天上午，船便依期驶进太湖，极目望去，湖波浩瀚，不着边际，教人心胸为之一宽。船老大将船驶至鼋头渚，道：“客官但请上岸游玩，船便靠在这里，午饭时再回船未迟。”
丁毅遂带着“家小”上岸，渚就是水中之小陆地，也就是小岛，鼋头渚之名乃因岛上有一块巨型之石头，极似鼋。岛上花木掩映，水榭凉亭，点缀其间，果是人间胜景。五人在岛上漫步，因也有其他游客，不敢说正事。
走了一阵，果然见到一座建筑讲究的大屋，门窗都上了锁，饶明珠低声道：“不知这是否卢锡基说的那栋房子？”
丁毅看了几眼，道：“咱们再到别处找找，看是否还有其他房舍。”
其中一位家丁曾来太湖把卢锡基找回去，低声道：“便是这栋房子。”
丁毅轻轻点头，五人继续在岛上漫步，那岛太小，房舍不多，规模最大的算是刚才那一栋，由于靠午，游人纷纷上船，丁毅五人依原路走回去，待走到那里，便要他们在房舍四周把风，低声道：“你们守在这里，待我进去看。”
柳露莲道：“门窗均上锁，分明无人居住，何必再进去？”
“非也，我相信卢锡基不会看错，当日那几位杀田大侠的凶手为何要进此屋？分明里面有蹊跷。”
那位家丁又道：“当日据卢掌门说，他也曾进去过，但毫无发现。”
丁毅颔首上前，自怀内掏出一根铁线来，伸进锁孔，拨弄几下，只听“得”地一点响，门锁已打开，他轻轻将门推开，闪身进去，待要把门关上，饶明珠也闪了进来。“大哥，多一个人总能看得仔细一点。”
“也好，你得小心了。”
“大哥，小女子有一件事问你，那晚你为何特别高兴，设宴请船夫？你一定有特别原困。”
“是的，因为那天露莲答应将来嫁给我，我从未有过那么高兴，是以破费让大家陪我喝几杯。”
丁毅见她脸色一变，随即把脸别开，仍问道：“你不替我高兴？”
饶明珠干咳两声，道：“恭喜大哥，找到佳偶。”
“她救过我，使我知道人间有温情，使我天良发现，改邪归正，她给我的实在太多了，我一定会爱她一辈子。”
“她救你的命，你救我的命，截然相反，难怪……”
“饶姑娘，你将来也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
饶明珠道：“他们在外面等候，咱们还是赶快搜查吧！”
丁毅直至此刻方有机会打量一下这栋大屋，大厅不太大，但方正，柱梁讲究，厅之两端有耳房，两条暗廊伸了进去，看来卧室还不少。他先走进左首那条走廊，将房门推开，便闻到一股霉味，料是久不通风之故。
房内的床已塌了，杂物凌乱，丁毅用脚把东西扫开，却无发现，乃进入第二间房，那是间套房，书架上还放着几本书，一书架上之毛笔已无毛，此间看来却比较整齐，他便用心搜索。
适才在外面丁毅已留意到，此屋之地底石头不少，因此特别留意地板，可是查过全屋地板，均无可疑之处，他不由坐在椅上，目光落在那张巨大之楠木书桌上。
那张书桌比一般的大了许多，桌脚且是三面密封，看来庞大又坚固，仍甚完整，与其他家具已经出现损残之情况相比，甚是瞩目，是故他先把抽屉拉开，里面空空如也，正想关回去，心头一动，用力一扯，只觉十分沉重，心头大喜，再连拉几下。
忽然地底下发出一阵隐隐约约的轧轧声，紧接着坐椅也晃动了起来。
丁毅反应快速一跃而起，道：“饶姑娘，在此处，快来！”
地板沉下一个四尺见方的洞口，下面黑黝黝的，丁毅晃亮了火折子，正好饶明珠走了进来。“你守在上面，我下去看看。”
“大哥你小心。”
丁毅应了一声，蹲下身向内细看，只见下面有一道竹梯，当下拾级而下。地洞深约两丈，前面是条地道，向下倾斜。丁毅走得很慢，火光掩映下，地道竟有不少尸骨，他心头一沉：“一个大官，怎会在此杀人？”
地道长逾十多丈，终于走至尽头，却无其他发现。丁毅不心息，拿了一块小石头，在凹凹凸凸的石壁上用力敲打。
过了一阵，他便发现，有一块大石能移动，当下奋力把那块大石抱了下来，一股风立即吹了过来，原来外面竟已到了湖边，他探身到外面看了一阵，发现岸边有条木桩，长约尺半，看样子是用来拴小船的。
丁毅怀着一腹疑云，把石壁恢复了原状，往来路走去，这次他细心留意地道两侧之尸体。田鹭飞遇害至今，不足一月，尸体应未化掉，但地道内之人骨，皮肉都化掉，证明这些人骨没有一副是田鹭飞的。
丁毅返回书房，饶明珠问道：“可有发现？”他摇摇头，再用力拉动抽屉，地板又恢复了原状。两人联袂出去，丁毅重新把锁扣上。
柳露莲三人都围上来，问道：“大哥，可有什么发现？”
丁毅遂把情况吿知他们，“大家回船吧，免行人思疑。”
五人上船时，船老大正要上岸找他们。“客官，饭菜都已烧好了。”
“好，摆上来吧，今日你夫妇跟我们一齐吃！”丁毅洗了手便大剌剌地往主人位上坐下。吃饭时，丁毅问道：“老吴，你有否听人说过，岸上那栋大屋是一位大官建的？”
“是的，小的听人说过，不过已荒废了十多年，他死了之后，听说他后代只来过一次，收拾那官儿存在屋内的书籍。”
“那是个什么官？叫什么名字？”
“小的便不懂这个了，反正官不小，又不是武将，好像是姓……姓黄。”
丁毅再问：“这十多年，难道没有人来这里住过？应该有吧？这么好的大院，里面又没有人，我就不信无人暗中霸占。”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游人可能偷偷潜进去，住个三两天的……啊，听说那大官的后人交代过府尹，替他们照料这院子，附近的人都知道，是以不会胡乱进去的。”
丁毅不由沉思起来，那条地道是谁建造的？若是那大官造的，当时是为了万一遇到强盗，可以逃生，那么地道里的人骨，又是谁弃置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吃饱饭之后，便下令船老大开船。船在太湖中不断在风景名胜处逗留，至晚上方靠岸歇息。
次日一早，船又开动，却向对岸驶去。丁毅问道：“咱们去何处？”
“去西洞庭山，那是太湖最大的岛屿，晚上船就停泊在那里过夜。”
那船驶了半天才抵达，船老大把船泊好才吃午饭，饭后，丁毅“一家五口”又上岸游览。岛上有座小山，就叫西洞庭山，山上景色秀丽，太湖胜景全在脚下，因此饶明珠提议先上山看看。
丁毅也不反对，反正没有目标，便先上山。因已是初春时节，游人还不少，都是来踏青的。未几便上到山顶，山头有座亭子，亭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饶明珠道：“少爷，咱们进亭看景色。”
“不必，要看景色，何须进亭，就在亭外看。”
家人遂站在亭外，居高临下，太湖在斜阳之下，湖光粼粼，闪着金光，耀人眼帘，众人都看痴了。
亭内那男的道：“明妹，咱们走吧！”
那女的答道：“好，大哥，你也知道小妹喜欢清静。”
男的道：“明妹，愚兄自然知道，咱们先回家，异日再来。”言毕扶着女的长身出亭。
饶明珠不服气地道：“这地方人人来得，好像在怪咱们败他雅兴，哼，他们走了最好，少爷，咱们进亭。”
那男的转过头来，怒目瞪了饶明珠一眼，饶明珠还待发作，丁毅忙抱拳道：“小价无礼，兄台雅量，幸勿见怪！丫头，还不向人赔罪？”
那女的拂袖道：“不敢当，大哥咱们走！”两人扭头便走，饶明珠要扶柳露莲进亭，不料她伫立如此，拉也拉不动。
“少奶奶，您怎么啦？”
柳露莲猛然一醒，走到丁毅身旁，丁毅见她脸色失常，神态激动，忙道：“不必跟这种纨袴子弟怄气。”
“不是，咱们悄悄跟着他俩。”柳露莲低声道：“刚才那男的好像……好像是鹭飞。”
丁毅吃了一惊。“你没有错吧？什么叫好像，他已死去一个月，你别胡思乱想。”
“不是我胡思乱想，他戴着人皮面具，但他的声音，他的眼神却瞒不过我。”
“真的？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柳露莲心乱如麻，喃喃地道：“小妹一时也想不通，但他的身材，声音和眼神真的和鹭飞一模一样，咱们快追上去看看。”
丁毅猛吸一口气，他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来，只好道：“咱们快快下山去，不要露出马脚。”当下五人联袂下去，远远见到那一男一女上了一艘华丽的小船，丁毅放下心头大石，道：“有了目标，咱们便不怕他飞掉。”
上了船之后，那艘华丽小船已向东驶出八九丈远，丁毅忙令船老大远远跟着那艘船，船老大讨好地道：“刚才那对夫妇是您的朋友？”
丁毅沉下脸来，“不必多问，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船老大那句话听在柳露莲耳中，却似是一枝箭，忙问：“船家，你认识他俩？他俩是夫妇？”
船老大摇摇头。“小的怎认识这等有钱人，只是看他俩那副亲热相，估计他们是夫妇。”柳露莲嘘了一口气，挥挥手着他们开船。
丁毅拉着柳露莲进舱，饶明珠不知趣也闪了进去，关上舱门，低声问道：“姐姐，你刚才说什么？小妹听不清楚。”丁毅乃将柳露莲之感觉吿知她。
饶明珠想了一下，问道：“田大侠功夫如何？”
柳露莲道：“他水性比我还好。”
“而你当时根本没有见到他被杀，是故他不一定已死，你说是不是？”
丁毅道：“胡说，他当时中了毒，昏迷不醒，再好的水性，也会被溺毙。”
柳露莲道：“我见江水中突然涌出一股血水，而那个江匪又向我袭击，证明死的是鹭飞。”
饶明珠道：“小妹相信咱们去西洞庭山上遇到的男人，便是田鹭飞，因为我也是女人，我相信女人之感觉，尤其对自己之亲人，那种感觉更加准确。”
丁毅只道田鹭飞已死，这段良缘已成，不料他又复活，后果堪忧，是故心神早乱，心情亦极是烦燥，是以急道：“你有屁便快放。”
“卢锡基说，他看见两个江匪托着一个人上船，如果田鹭飞已经死了，而他又是他们要下手的对象，杀了人便完成任务了，为何还要托他上船？”饶明珠不徐不疾地分析着。“即使他们首领有严令，他俩也可割掉其首级去交差。”
丁毅猛吸一口气，定下神来，稍作分析，也觉有理，便示意她继续分析下去。饶明珠得意地道：“还有一点，卢锡基跟他们到了太湖鼋头渚，又不见他们托着田大侠的尸体上岸，而是说，船上的人进入了那栋大官逗留的大屋，证明没有人死！”
柳露莲道：“他昏迷不醒，落水这么久，还能不死？”
饶明珠叹了一口气，“你还不清楚？说不定他根本没有昏迷，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柳露莲又问：“他设圈套作用何在？”
饶明珠道：“姐姐，小妹说出来，您千万不要见怪。”
丁毅道：“你有任何看法都可以说出来，如今只是推测而已，不一定是事实。”
柳露莲也示意她说，饶明珠方道：“酒根本没问题，有问题的可能是酒杯，万一你若喝了，药性发作，他也陪着‘发作’，然后你先让人杀死，他再复活，目的是骗你骗到你死前最后一刻。
“可是结果是姐姐没有喝，喝的倒是他，而且他昏迷了，这又如何解释？
“这可能是他的第二套办法：他先诈昏迷，又知你不会眼看着他被人杀死，一定会抱他跳江，然后他们的人会把你杀死，依然是骗你骗到最后一刻。”
柳露莲问道：“他骗我的目的何在？”
“哈，姐姐，你真要小妹说出来？假如在凉亭里面那个男人的确是田鹭飞，他的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么？”饶明珠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他已另结新欢！”
柳露莲花容失色，眼泪如雨地道：“我有哪件事对不起他？我还有什么不能让他满意的？而且……他若要纳妾，也大可以跟我商量，若是好女子的话，我亦不会反对。”
饶明珠叹了一口气，道：“男女间的感情很难说，你说丁毅有黄花闺女喜欢他，他不爱偏爱寡妇，这在外人眼中合理么？有可能么？”
柳露莲娇躯一震，丁毅把她拉进怀内，瞪了饶明珠一眼：“你别越说越过份。”
柳露莲反而道：“大哥，你别怪她，她说得有道理，何况她是在说道理，又非存心气我，你若喜欢她，我宁愿退出让给她。”
丁毅笑道：“其他东西都可以让，唯独情爱让不得，你别胡思乱想了，田鹭飞没有死不要紧，我还会等你。”他笑得实在充满了苦涩，两个女人都看得出来。
饶明珠道：“大哥你放心，若田鹭飞还没死，她回去便会立即改嫁给你，不用你等三年，姐姐，难怪大哥会这般爱你，我胸襟就不如你。”
丁毅不悦地道：“你又在胡说！”
“小妹不是胡说，我不愿夺人所好，也不会甘心当个小的，是以咱们三人只能以姐妹相称，啊，不，过几天我便改口唤大嫂，祝你俩白首到老，百年合好。”
柳露莲收泪，轻轻推开丁毅，道：“多谢妹妹，今日亏你替我分析，相信离事实不会太远，不管田鹭飞用意如何，他这样欺骗我，我一定跟他分开，而你永远是我和大哥的好妹妹，希望你日后找到个如意郎君。”
话音刚落，有人在敲门，丁毅拉开，却是刘家的家丁。“少爷，前面那艘船已停在东洞庭湖山，船家在问……”
“咱们也驶去那里！”丁毅连忙跑到船头去，果见那一男一女的船已在靠岸，隔岸望去，那男的扶着女的走过搭板上岸。直至那一男一女的身影隐在树木之后，丁毅方把目光收回来，又陷于沉思中。适才饶明珠之分析，实在合情合理。
问题是万一田鹭飞厌旧喜新，这种家事外人怎么管？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内闪过：要杀柳露莲的杀手，可能是田鹭飞雇的？但假如田鹭飞杀柳露莲，应该不会反对自己跟柳露莲交往，为何还要付重金雇人杀自己？
刹那间，他又觉得事情恐怕不是饶明珠所说的那么简单。
船泊岸了，丁毅跳上岸，指着泊在另外一座码头的那一艘华丽小船，问码头上的人，道：“请问这艘船是哪家的？造得真华丽。”
码头上一位卖菜的小贩道：“那当然啦，这船跟那码头都是‘银杏山庄’万庄主的，刚才他女儿才跟女婿乘船回来。”
“哦，那男的是女的夫婿！”饶明珠听见忙插腔问道：“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咱们这种下人怎配知道人家的大名？万庄主看得上的女婿，当然是人品又好，又有名气的人啦！”
丁毅拱拱手便带着“家人”上岸，他吿诉船家，今夜住在岸上。五人走了一阵，便远远见到一栋大院，倚山而建，面对着太湖，五人寻路走过去。那座庄院种了许多银杏树，甚是幽静，门匾上四个金漆大字：银杏山庄，端庄严正，尽得颜体精髓。
丁毅看了几眼，道：“此处是私宅，咱们到别处去吧。”他扭头便走，又着饶明珠带一名家丁去常州。
饶明珠低声问道：“大哥，这种家事你还想请刘家瑞、张火明他们来插一脚？”
丁毅反问：“是谁雇你杀我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是聪明人，仔细想想便知道，咱们先去找一家客栈住下，你便火速赶去常州，请他们带人来。”
饶明珠细想一下，果觉有理，当下到山后小镇上去，找了一家客栈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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