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引出恶魔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当下众人都回去了，只剩下杨慧一人陪他，过了半个时辰，陆鹿龄回来了，杨慧才回房休息，叶家盛道：“你们休息吧，最好只封住老夫之麻穴，万一有人来，老夫也可以呼喊。你们放心，老夫不会跑，说真的，你们此时放了我，我还害怕那厮会杀人灭口哩！”
陆鹿龄及杨开心两人依然盘膝运功调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但胡郎生仍然没有动静，远处已传来三更之梆子声，杨开心心头烦躁起来：“那厮会否因不在城内而听不到消息，又见咱们没有行动，把杨智杀了？”
陆鹿龄笑道：“他叫咱们放叶家盛，若他在城外，又如何知道？”
“他根本不管咱们放不放人，那厮丧心病狂，先杀了人再说，你说有没有可能？”
“不管有没有可能，担心都没有用处，你说是否？”
叶家盛忽然开腔：“那厮会在城内，不过你们不要问我他躲在何处，免得弄巧成拙，杀了杨智，那罪名老夫担当不起！”
杨开心诚恳地问道：“老叶，在下问你一句话，万一那厮毫无亲情，更不念父子之情，完全不理会咱们，你还会不会告诉咱们？须知假如他一直易容，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
叶家盛脸色一变，沉吟道：“果真如此，老夫便带你们去找他！”
杨开心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他的事解决之后，你也不必再当乞丐了，当个草药郎中，也可糊口。”
叶家盛眨眨眼睛，问道：“你怎知老夫是为了他俩兄弟才当乞丐的？”
“想当然耳！你有一技之长，何须当乞丐？既然当了乞丐，必定有原因，对啦，你头顶上的伤疤是怎样得来的，我要听真话！”
“当时老夫喜欢城内一家大户的丫头，不料主人也看上她，不答应这项婚事，最后找人打了咱们一顿，老夫为免那女的受苦，是以悄然离开。”
陆鹿龄接腔问道：“原来你不是被胡春赶走的！那个女的呢？”
“后来嫁给别人了，听说她主人看出蹊跷，便作主将她嫁出去，她郁郁寡欢，三十岁便死了。”
“后来你怎又会回来？”
“后来是我行医到南阳，无意中遇到胡儒郎少爷，承他信任，把情况相告，并要我暗中留意胡郎生。他偷偷让我看了胡树华几眼，那时他在睡觉，完全不知道！他俩兄弟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杨开心道：“事情已发展到如此地步！你应无顾无忌，可否告诉咱们，为何孪生兄弟会拆散？是胡儒郎养不起两个儿子么？”
“天下间恐怕没有这等狠心之父母，哪怕养不起也得尽力而为，岂有一出生便不要的呢？”
叶家盛伤感地道：“实是因为胡家一直有位仇家，姓葛的，叫葛双雄，当时他找上门去，刚好胡夫人产下树英，他斗不过胡儒郎，便把孩子抱走了，少爷是郎中，自脉象中早已知道爱妻腹中有两个胎儿，树英被抱走，因夫人还在产第二胎，是故只追了一会儿，心悬爱妻安危，只好回家，少夫人果然又产下一子，便是树华！可惜流血过多，又耽搁了不少工夫，医治无效，就这样死了！”
杨开心道：“原来如此，咱还在奇怪，为何他是著名的郎中，却连爱妻产子也照顾不起！”
陆鹿龄道：“如此说来，那厮反而是老大了！”
“不错！此事对少爷打击极大，是故他一直没有告诉儿子，还有这么一个兄弟，直至临死前才告以实情，并交代他好好照顾兄长，稍赎其失职之责！”
陆鹿龄再问：“葛双雄此名十分陌生，他跟胡家是如何结仇的？”
“胡葛两家是世仇，已纠缠了数代，分不出谁是谁非，而两家的子孙，武学天赋都不高，一代不如一代，传至今，只懂得些三脚猫的功夫，两位未闻其名，毫不奇怪！”
“你又是怎样找到胡树英的？”
“老夫离开南阳之后，每到一处，必然暗中留意当地之孩子，有一次到了田家庵行医，在街头上见到一位青年被人围攻，打得鼻青脸肿的，老夫一看其人之相貌便知找到了人，于是便出手解围……”
说至此，他喘了一口气，方续道：“老夫没出手时，只知那孩子行为不正，调戏了人家的妹妹，方被人饱以老拳，不过我受胡家恩惠不浅，又受少爷所托，不管如何也得救他一命！”
杨开心道：“那厮会相信你的话么？”
“相信！因为葛双雄临死之前，良心发现，把实情告诉他，而在此之前，他故意宠坏他，他要什么给什么，他不爱读书，便不给他读书，他喜欢跟外面那些小混混来往，也从不打骂之。直至葛双雄临死之前告之实情，胡树英才恍然大悟。葛家的人将他赶出门去，可怜他由天堂跌落地狱，怎样过活？无非是偷、骗、抢！
“如此混了几年，胡树英已不可救药了，又不能吃苦，是以到处流浪，到哪里便混到哪里，不过他人却极之聪明。我告诉他要带他去南阳找他亲生父亲，他一口答应，可惜未进南阳城时，便在郊外看到胡少爷的坟墓以及胡树华！”
杨开心问道：“胡树华得知实情之后，便来此授他武艺？”
“胡树华当时问他要如何帮助他，胡树英说这些年来，吃尽苦头，因此要求进华山学艺，但胡树华念这位哥哥桀骜不驯，去华山会出事，影响自己掌门弟子的地位，是故不许，只允给他钱。不料胡树英亦不允，最后胡树华方答应哥哥，暗中教他武功，但不许他恃强凌弱，胡树英也一口答应。
“后来，胡树华给了咱俩几十两银子，要老夫带他到老家等他，起初说等他孝期届满，但胡树英不允，并威胁乃弟，上华山找人理论，最后胡树华只好答应他，尾随我俩，三日后到商丘相会。
“老夫为了掩人耳目，是故扮成乞丐住在老家，而他则住在城外。三日之后，胡树华果然来了，教些基本武功，一个月后才离开。不久之后又来，每次均停留二三十天，直至孝期届满，方改为一两年来一次。
“那胡树英练武十分勤快，如饥似渴地学着、练着，至如今，他的武功已不在胡树华之下……”
叶家盛话未说毕，已听屋顶上有人喝道：“不许跑！你们快来！”杨开心反应极快，震开窗棂，一跃而出，循声追去。
杨开心抬头一望，只见屋顶上有几条人影在跳跃，耳畔又闻傅玄德叫道：“杨壮士，有人飞刀留柬，那厮正往你斜前方小巷奔去，身穿墨绿色的袍子！”
杨开心拚尽全力，几个起落，已射出大街，略一辨认方向，便又窜入斜对面的小巷，但见一道人影向左一闪即逝。
沈孔明叫道：“杨壮士，那厮进了一栋平房！”原来他也看到了，居高临下看得格外清楚，杨开心奔至尽头，但见那房子的门关着，他把宝刀抽了出来，飞起一脚，将门踢开！
木门应声而倒，风声急响，杨开心挥舞着宝刀，“当当”两声，磕飞了两柄飞刀。他艺高胆大，大踏步而进。与此同时，窗棂碎裂，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不要放走那厮！”
杨开心大呼道：“胡树英，你有种的便出来跟我决一死战！”话音刚落，人声吵杂，看来傅三阳、陆鹿龄、刘英玲他们都赶来了！他对后面道：“亮火折子！”
火光一起，只见小厅里无人，厢房房门紧闭。傅三阳高声道：“胡树英，你快出来吧，四周已被咱们包围住了！”
左首那厢房之门忽被人拉开，一条汉子推着一个人走出来。前面那人正是杨智，后面那人满脸于思，一副猛张飞的模样。
杨开心冷笑一声：“咱们早已知道你之身份，还易什么容。”
那汉子边举袖拭去脸上之易容药，边道：“你们把人带来了没有？”
杨开心反问：“你要咱们带什么人来？一命换一命，你总不能叫咱们以二换一吧？”
这时候，岑维义、傅三阳、陆鹿龄等人全已到了天井。
那厮抹掉易容药，现出本来之面目，果然看似胡树华，难怪清音当时会认错了人。“哈哈！你们今夜想倚多为胜？老子拚了命可也不怕！”
杨开心道：“不管你是请将还是激将，杨某都可老实地告诉你，今夜只我一人斗你！我误会令弟是暴徒，使他清誉玷污，唯有由我出手解决。胡树英，你还不放人？做人要做得光棍一点！”
“放人？哪有这般容易的？你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跟你一般心思，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老子放人！”
“你要如何说清楚？”
“我儿子在何处，你小子先让我看一眼！”
陆鹿龄抱着他的孽种，踏前两步道：“你看清楚，这便是你的孽种！”
胡树英双眼神光立即柔和起来，深深地看了儿子几眼，抬头问道：“那小尼姑呢？他母亲！”
陆鹿龄道：“咱们将她押在一个地方，你若光棍，咱们也不会为难她！”
胡树英把杨智向前一推，道：“请你把孩子交给她抚养，老子虽然对不起她，但内心很感激她，死后必保佑她母子平安！”言毕将剑抽了出来，厉声道：“只是他们还没答应老子，是否袖手旁观！若老子杀了杨开心，你们会否让路！”
群豪面面相观，过了半晌，傅三阳方道：“好，咱们依诺袖手旁观，任你离开商丘城！”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子且信你们一次！老子命不值钱，你们若不怕死的，尽管出手拦阻！”
岑维义双眼喷火，低声道：“杨开心，今日一战端视你的能耐！你若让他走出此门，日后也不必再在江湖混了！”
“且慢，我还有话问他！”杨开心道：“你强奸清音，乃因品质不好，此可理解，但你与令弟无仇，且他有恩于你，为何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还要嫁祸于他？”
“嫁祸于树华那小子？嘿嘿，老子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是想混上华山，看看他教我之梅花剑法是否留了一手。老子憋了好久，正好那小尼姑长得可爱，便让她也享受一下人生之快乐，哈哈……想不到她还有能耐，替我留了条根，真是不赖！早知老子便该带她回来！”
“难道你不知道冒名混上华山，一旦被人发现对乃弟会有多大之影响？”
“哼，说得好听他是老子小弟，但他自幼得天独厚，老子则受尽白眼，吃尽苦头，他为我牺牲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傅玄德骂道：“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为你没了命，才算牺牲一点？”
胡树英冷冷地道：“谁叫他傻？谁叫他自杀？像他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没有多大好处！”
这几句话，激起了众愤，群豪都忍不住，七嘴八舌地怒骂起来，胡树英不为所动地道：“你们鬼嚎什么？大不了老子赔他一条命就是！还有什么废话要问？”
杨开心也觉得没有必要再问他，是以怒道：“没有了，出手吧！请诸位好友让开一点，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他话刚说毕，胡树英长剑已如毒蛇出洞般刺出！杨开心叫了一声好，提刀一架，再顺着剑脊劈下去！不料那厮反应极快，手腕一圈，使了招“梅花三弄”，竟把杨开心的单刀震了开去。
两人一来一往，均是以快斗快，打得十分凶险激烈，那胡树英悍不畏死，杨开心则憋了一腔怒火，加上为了挽回声誉，亦全力施为，不顾危险，是以比之在武当山与胡树华那一战，还精采、激烈几分！
杨慧紧张得掌心直冒冷汗，五指捏得紧紧的，群豪亦看得目不转睛，只有陆鹿龄手掌落在腰际，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眨眼间已斗了百来招，杨开心心中暗暗惊奇：“这厮怎地好像比胡树华还厉害？”
原来胡树英学得比较快，他既学过葛家的家传剑法，又跟葛家的护院学过其他武功，是故其剑法难免掺入其他路数，招式便比胡树华的诡异多变，并不全按梅花剑法来使，杨开心苦思破“梅花剑法”的招式，使来都有点药不对症之感！
忽然胡树英身子暴长，长剑急刺杨开心之左肩，这正是“梅花剑法”绝招之一，“横枝绽蕾”，杨开心不假思索，单刀一圈，向长剑卷去！按他所知，梅花三弄是有去无回，全力施为之势，但这一招却不同，他居然能展新猷，但见长剑一沉，竟在极短之时间内，化为“落英点点”。
杨开心一刀落空，暗叫不妙，忙不迭向后一跳闪避，可惜已慢了半步，左腿上连中两剑，鲜血立即染红了裤管。
杨慧更是紧张得失声惊呼，忙摸出几枝铜钱在手。“少爷小心一点，你一定能打赢他！”
陆鹿龄急劝道：“别开腔影响他！”
好个杨开心，果然是位老江湖，遇过不少风浪及生死，受伤之后更加镇定，出手也更冷静，每暗留后劲，以防不测。
两人又再斗了四十招，猛听杨开心轻喝一声，也在胡树英左臂上划了一刀！
那厮冷笑道：“可惜老子不是胡树华，手臂尚在我身上！”这句话说得不带半点情感，教人听后心底发毛。
小厅里突然响起一阵急如炒豆之刀剑碰撞声，一连十七招之后，两人各自后退一步，只见衣衫破裂处，不下五六道，可见战情如何激烈，双方仍然没分胜负！
杨开心之武功造诣，群豪就算未曾目睹，也有个耳闻，但对于胡树英之能耐都大感意外，心中均暗问：若自己下场，是否有把握取胜？
心念未了，两人又再近身搏斗，只见胡树英右手长剑使了一招“百蕾齐绽”，左掌却迅速无比地印向杨开心之胸膛。
杨开心左掌斜飞，迎向长剑，右手单刀疾如星火地向下一挥：“卡察”一声，胡树英的左掌已掉落地上，手腕伤口处，鲜血狂喷！杨开心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戒备之色丝毫未减，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胡树英眉头皱也不皱一下，低声问道：“你怎知那一剑是虚招？”
杨开心冷冷地道：“是令弟亡魂显灵告诉杨某的！”
胡树英脸色一变，倏地翻腕猛地大喝一声，长剑一出即回，切向自己之脖子！“当”地又一声响，长剑落地！原来杨开心单刀将其长剑磕飞！
胡树英脸色已十分苍白，仍硬撑着。
“你知我想自杀？”
“这也是令弟亡魂告诉在下！”
胡树英怪叫一声，举起手掌便向自己之天灵盖拍下去！杨开心出刀之快，果然名不虚传，手臂暴长，胡树英手腕便被刀背所阻，差一寸才达头顶！他怒极反笑，“难道老子连死之自由也没有？”
“因为在下尚未跟有关人等交代清楚！说不定在下必须亲手杀你才能够交代！”
“且慢！”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走进一个少妇来，可不正是范怀峨？
胡树英神色一呆，低声问道：“你，你是谁？”
杨开心冷笑道：“她便是当年被你糟蹋的女尼，今日已还俗，叫范怀峨。”
范怀峨道：“杨壮士，苦命人向你求个人情如何？”
杨开心讶然问道：“你要保住其性命？”
“不错！苦命人不想孩子没有爹！而且我自信有办法不让他再作恶！”
傅三阳道：“此人心术不正，而且桀骜不驯，你有何把握担保他不再作恶？”
“苦命人自然有办法！”范怀峨忽然转头对着胡树英道：“你还要不要孩子？”
胡树英再一怔，呆呆地问道：“你难道肯原谅我？”
“刚才我说的话，相信你已听清楚，不过你日后不能再作恶！有妻有子，你也该满足了！武林也好、江湖也好，尽是些仇杀、争夺的生涯，还有什么值得栈恋？你已断了一掌，今生已不能称雄武林，还不醒悟？”
胡树英道：“若你真的能原谅我，跟我过日子，老子便听你的，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居，只是其他人未必肯放过我！”
“贱妾自然会代你央求他们，若不想跟你过，贱妾又何须还俗？”范怀峨慢慢走过去，低声道：“你流血太多了，快止血吧，我替你包扎！”
胡树英这才举指封住伤口穴道，范怀峨先在伤口上洒下止血散，再用布条包扎起来，边道：“希望诸位大侠壮士，放愚夫妇一条生路！”她说得诚恳无比，目光充满了期待。
胡树英虽然铁石心肠，胸腹之间亦不禁升起一股暖流。说时迟，那时快，忽觉后腰麻穴一痛，登时不能动弹，胡树英叫道：“你们到底讲不讲信用？”
范怀峨立即转到其身后，边说边向群豪打眼色。“诸位放过他吧！”
杨开心道：“就这样放过他，咱们不放心！”
傅三阳冷冷地接道：“不错，如此华山派弟子如何能服？”
他话刚说毕，范怀峨轻轻一转身，又一指戳在胡树英的晕穴上，杨开心见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捣鬼，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乃问道：“范姑娘，你要亲手杀死他？”
“不，苦命人真的要留下他一条性命！”范怀峨抽出剑来，轻轻切掉他的右手小指，再洒药包扎。“他少了一只手指，握刀难稳，将来他若再作恶，恐怕诸位都不必担心无人能制得住他了！”说着她清泪已淌了下来。
傅三阳道：“此事只怕还得征求刘英玲夫人意见，咱们可作不得主！”
刘英玲自门外闪入，道：“算啦，未亡人认为这未尝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拙夫为他而自杀，便是希望保住他的命，今日若杀了他，拙夫岂非白死？”
杨智道：“这可不公平，他不用死，咱们少爷却要给你们华山派一个交代，这交代两字对我家少爷来说，便是他的一条命！”
刘英玲叹一声：“未亡人如今已全不怪他了，还要他的命作甚？此间事了，未亡人便上华山向同门说清楚，杨壮士不必担心，其实你之作风，很值得敬佩！”
杨智、杨慧及陆鹿龄这才嘘了一口气，不料杨开心竟然道：“夫人虽不再怪我，但在下的确鲁莽，否则胡掌门也不会死在武当山上，不管如何，在下也得给你一个交代……”
刘英玲急道：“杨壮士若自残身体，未亡人便陪你！”说着取出一把匕首来，杨开心那把刀停在半空，再也斩不下去。
陆鹿龄忙劝解他，刘英玲又道：“最好的办法是多杀些奸恶的小人，拙夫在天之灵，必得安慰！”傅三阳等人亦劝解他。
杨开心道：“那在下便随夫人上华山，若掌门不能谅解，在下随时给他们一个交代！”
“唉！此事这般复杂，连我都被蒙在鼓内，何况是你？”
范怀峨道：“不错，若要交代，第一个要交代的便是苦命人，一切均由我而起！”
符辅富道：“此话有错，应说一切均由胡树英而起才对！”
傅玄德道：“胡树英为人十分可怕，在下老替你担心，他虽少了一根指头，但武功还在你之上……”
只见大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你们都把老夫给忘记了！”却是赵峻岭。“老夫会在她身边，顺便监督胡树英，如此诸位便可放心了。”
范怀峨道：“干爹，你这又何必？人生苦短，你大可以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必受累。”
“孩子，你怎还叫我干爹？老夫不是你干爹，是你亲生爹爹！”
此言一出，群豪齐愕，范怀峨更是激动：“你……你怎会是我亲爹？我这玉坠上明明刻着一个姓：范，难道你真正的姓是姓范？”
“那是你娘亲的姓！也是我造的孽！老夫是崆峒道家弟子，本就不能过俗人生活，偏偏会看上你娘——范榕，她是南海水月庵了愿神尼之弟子，一道一佛，怎能结合……”
他话未说毕，范怀峨已抢着问道：“我娘与你相爱？”
“当然，你以为为父是什么人？当时我俩决定还俗成亲，但深知双方师长十分固执，必不允许，便私订终生，过着夫妻般之生活，未几，你娘便梦熊有兆了，于是我悄悄回师门，向师父央求让老夫还俗，因家师不允，老夫只好和盘托出，不料家师更怒，断然逐我出门墙……”
范怀峨泪流满脸，“爹……那娘为何不是跟你在一起？”
“为父下山之后，便到水月庵找她，不料她亦被逐出师门，斯时，为父像发疯般到处找她，跑了半年，毫无头绪，最后想起为父与你娘是在黄河畔邂逅，在黄河畔定情的，便赶回黄河，可是为父足足等了两年仍无消息，于是再度南下找她！”
范怀峨道：“至今尚未有娘之消息？”
赵峻岭叹了一口气，续道：“你娘有一对玉坠，是家传之宝，由于没有兄弟姐妹，是故她父母临终之前留给她，她给了我一件作为定情信物……”说着自怀内取出一块玉坠来，给范怀峨看。“孩子，你仔细看看，是否一样？”
范怀峨默默接了过去，赵峻岭稍停一下又道：“为父每隔一年必南下找寻令母，那天路过树林，见你临产，因痛苦用力挣扎，致使玉坠甩出衣领外，因此知道你必与我有关，是故一直照顾你……”
杨开心开腔道：“难怪！咱们都奇怪，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人，无缘无故一直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
“后来老夫旁敲侧击，又知此玉坠自小便在你身上。便料你是老夫女儿，再证之日后你所讲述之身世，更加明了，你是你娘范榕与为父之亲生女儿，可惜二十多年来，为父尚未见到你母！”
陆鹿龄叹息道：“真是世事沧桑，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此事是老夫之错，故老夫至今不但没再娶，且没沾过第二个女人！”
杨开心道：“男女相悦，怎可说你犯错？”
“若当年老夫不是怕师长反对，而采取‘先斩后奏’之办法，使范榕怀孕，便不致于弄得她下落不明，亦不会令小女吃尽苦头！更料不到，她遭到如此不幸，老夫唯有尽力照顾她母子，以稍尽父职！”
范怀峨忽然抬头道：“爹，请恕女儿再问一句，你真的至今没找到娘？你真的已尽了一切能力找她？”
赵峻岭不假思索地道：“这种话哪能假？为父三下水月庵，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均未获芳踪，我怕她将你送入峨嵋后，不是觅地清修，便是自己寻短见了！”
陆鹿龄道：“也许她也到处找你，只是大家碰不上而已！”
“但愿如此！老夫亦希望日后能见到她，但这只能看彼此有没有缘份了！”
傅玄德道：“难怪你有黄河大侠之称，原来是为了找范姑娘，常在黄河附近走动！”
“老夫之事已交代完毕，我且去雇辆马车，天一亮便接爱女及小婿离开。”赵峻岭言毕便出门了。
刘英玲自范怀峨手中接过侄儿，在他脸上亲了几口。“干娘日后恐怕见不到你了！”
范怀峨道：“咱们找到好地方后，便着人送信到华山通知你，欢迎夫人有空常来看犬子！”
刘英玲道：“此间事已了，未亡人得回华山交代，后会有期，雪儿咱们走吧！”
杨开心及陆鹿龄齐声道：“在下也去！”
刘英玲看了爱徒一眼，颔首道：“也好！”
杨开心回首对杨智及杨慧道：“你俩先去襄阳，带杨勇他们回家，我办了事便回去！”他向群豪拱拱手，便随刘英玲出门去了。
天际已现出鱼肚白，群豪亦纷纷离开，一场复杂之恩怨竟得圆满结果。
（全文完，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怅望祁连一校于2025.6.9）
陆鹿龄及杨开心两人依然盘膝运功调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但胡郎生仍然没有动静，远处已传来三更之梆子声，杨开心心头烦躁起来：“那厮会否因不在城内而听不到消息，又见咱们没有行动，把杨智杀了？”
陆鹿龄笑道：“他叫咱们放叶家盛，若他在城外，又如何知道？”
“他根本不管咱们放不放人，那厮丧心病狂，先杀了人再说，你说有没有可能？”
“不管有没有可能，担心都没有用处，你说是否？”
叶家盛忽然开腔：“那厮会在城内，不过你们不要问我他躲在何处，免得弄巧成拙，杀了杨智，那罪名老夫担当不起！”
杨开心诚恳地问道：“老叶，在下问你一句话，万一那厮毫无亲情，更不念父子之情，完全不理会咱们，你还会不会告诉咱们？须知假如他一直易容，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
叶家盛脸色一变，沉吟道：“果真如此，老夫便带你们去找他！”
杨开心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他的事解决之后，你也不必再当乞丐了，当个草药郎中，也可糊口。”
叶家盛眨眨眼睛，问道：“你怎知老夫是为了他俩兄弟才当乞丐的？”
“想当然耳！你有一技之长，何须当乞丐？既然当了乞丐，必定有原因，对啦，你头顶上的伤疤是怎样得来的，我要听真话！”
“当时老夫喜欢城内一家大户的丫头，不料主人也看上她，不答应这项婚事，最后找人打了咱们一顿，老夫为免那女的受苦，是以悄然离开。”
陆鹿龄接腔问道：“原来你不是被胡春赶走的！那个女的呢？”
“后来嫁给别人了，听说她主人看出蹊跷，便作主将她嫁出去，她郁郁寡欢，三十岁便死了。”
“后来你怎又会回来？”
“后来是我行医到南阳，无意中遇到胡儒郎少爷，承他信任，把情况相告，并要我暗中留意胡郎生。他偷偷让我看了胡树华几眼，那时他在睡觉，完全不知道！他俩兄弟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杨开心道：“事情已发展到如此地步！你应无顾无忌，可否告诉咱们，为何孪生兄弟会拆散？是胡儒郎养不起两个儿子么？”
“天下间恐怕没有这等狠心之父母，哪怕养不起也得尽力而为，岂有一出生便不要的呢？”
叶家盛伤感地道：“实是因为胡家一直有位仇家，姓葛的，叫葛双雄，当时他找上门去，刚好胡夫人产下树英，他斗不过胡儒郎，便把孩子抱走了，少爷是郎中，自脉象中早已知道爱妻腹中有两个胎儿，树英被抱走，因夫人还在产第二胎，是故只追了一会儿，心悬爱妻安危，只好回家，少夫人果然又产下一子，便是树华！可惜流血过多，又耽搁了不少工夫，医治无效，就这样死了！”
杨开心道：“原来如此，咱还在奇怪，为何他是著名的郎中，却连爱妻产子也照顾不起！”
陆鹿龄道：“如此说来，那厮反而是老大了！”
“不错！此事对少爷打击极大，是故他一直没有告诉儿子，还有这么一个兄弟，直至临死前才告以实情，并交代他好好照顾兄长，稍赎其失职之责！”
陆鹿龄再问：“葛双雄此名十分陌生，他跟胡家是如何结仇的？”
“胡葛两家是世仇，已纠缠了数代，分不出谁是谁非，而两家的子孙，武学天赋都不高，一代不如一代，传至今，只懂得些三脚猫的功夫，两位未闻其名，毫不奇怪！”
“你又是怎样找到胡树英的？”
“老夫离开南阳之后，每到一处，必然暗中留意当地之孩子，有一次到了田家庵行医，在街头上见到一位青年被人围攻，打得鼻青脸肿的，老夫一看其人之相貌便知找到了人，于是便出手解围……”
说至此，他喘了一口气，方续道：“老夫没出手时，只知那孩子行为不正，调戏了人家的妹妹，方被人饱以老拳，不过我受胡家恩惠不浅，又受少爷所托，不管如何也得救他一命！”
杨开心道：“那厮会相信你的话么？”
“相信！因为葛双雄临死之前，良心发现，把实情告诉他，而在此之前，他故意宠坏他，他要什么给什么，他不爱读书，便不给他读书，他喜欢跟外面那些小混混来往，也从不打骂之。直至葛双雄临死之前告之实情，胡树英才恍然大悟。葛家的人将他赶出门去，可怜他由天堂跌落地狱，怎样过活？无非是偷、骗、抢！
“如此混了几年，胡树英已不可救药了，又不能吃苦，是以到处流浪，到哪里便混到哪里，不过他人却极之聪明。我告诉他要带他去南阳找他亲生父亲，他一口答应，可惜未进南阳城时，便在郊外看到胡少爷的坟墓以及胡树华！”
杨开心问道：“胡树华得知实情之后，便来此授他武艺？”
“胡树华当时问他要如何帮助他，胡树英说这些年来，吃尽苦头，因此要求进华山学艺，但胡树华念这位哥哥桀骜不驯，去华山会出事，影响自己掌门弟子的地位，是故不许，只允给他钱。不料胡树英亦不允，最后胡树华方答应哥哥，暗中教他武功，但不许他恃强凌弱，胡树英也一口答应。
“后来，胡树华给了咱俩几十两银子，要老夫带他到老家等他，起初说等他孝期届满，但胡树英不允，并威胁乃弟，上华山找人理论，最后胡树华只好答应他，尾随我俩，三日后到商丘相会。
“老夫为了掩人耳目，是故扮成乞丐住在老家，而他则住在城外。三日之后，胡树华果然来了，教些基本武功，一个月后才离开。不久之后又来，每次均停留二三十天，直至孝期届满，方改为一两年来一次。
“那胡树英练武十分勤快，如饥似渴地学着、练着，至如今，他的武功已不在胡树华之下……”
叶家盛话未说毕，已听屋顶上有人喝道：“不许跑！你们快来！”杨开心反应极快，震开窗棂，一跃而出，循声追去。
杨开心抬头一望，只见屋顶上有几条人影在跳跃，耳畔又闻傅玄德叫道：“杨壮士，有人飞刀留柬，那厮正往你斜前方小巷奔去，身穿墨绿色的袍子！”
杨开心拚尽全力，几个起落，已射出大街，略一辨认方向，便又窜入斜对面的小巷，但见一道人影向左一闪即逝。
沈孔明叫道：“杨壮士，那厮进了一栋平房！”原来他也看到了，居高临下看得格外清楚，杨开心奔至尽头，但见那房子的门关着，他把宝刀抽了出来，飞起一脚，将门踢开！
木门应声而倒，风声急响，杨开心挥舞着宝刀，“当当”两声，磕飞了两柄飞刀。他艺高胆大，大踏步而进。与此同时，窗棂碎裂，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不要放走那厮！”
杨开心大呼道：“胡树英，你有种的便出来跟我决一死战！”话音刚落，人声吵杂，看来傅三阳、陆鹿龄、刘英玲他们都赶来了！他对后面道：“亮火折子！”
火光一起，只见小厅里无人，厢房房门紧闭。傅三阳高声道：“胡树英，你快出来吧，四周已被咱们包围住了！”
左首那厢房之门忽被人拉开，一条汉子推着一个人走出来。前面那人正是杨智，后面那人满脸于思，一副猛张飞的模样。
杨开心冷笑一声：“咱们早已知道你之身份，还易什么容。”
那汉子边举袖拭去脸上之易容药，边道：“你们把人带来了没有？”
杨开心反问：“你要咱们带什么人来？一命换一命，你总不能叫咱们以二换一吧？”
这时候，岑维义、傅三阳、陆鹿龄等人全已到了天井。
那厮抹掉易容药，现出本来之面目，果然看似胡树华，难怪清音当时会认错了人。“哈哈！你们今夜想倚多为胜？老子拚了命可也不怕！”
杨开心道：“不管你是请将还是激将，杨某都可老实地告诉你，今夜只我一人斗你！我误会令弟是暴徒，使他清誉玷污，唯有由我出手解决。胡树英，你还不放人？做人要做得光棍一点！”
“放人？哪有这般容易的？你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跟你一般心思，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老子放人！”
“你要如何说清楚？”
“我儿子在何处，你小子先让我看一眼！”
陆鹿龄抱着他的孽种，踏前两步道：“你看清楚，这便是你的孽种！”
胡树英双眼神光立即柔和起来，深深地看了儿子几眼，抬头问道：“那小尼姑呢？他母亲！”
陆鹿龄道：“咱们将她押在一个地方，你若光棍，咱们也不会为难她！”
胡树英把杨智向前一推，道：“请你把孩子交给她抚养，老子虽然对不起她，但内心很感激她，死后必保佑她母子平安！”言毕将剑抽了出来，厉声道：“只是他们还没答应老子，是否袖手旁观！若老子杀了杨开心，你们会否让路！”
群豪面面相观，过了半晌，傅三阳方道：“好，咱们依诺袖手旁观，任你离开商丘城！”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子且信你们一次！老子命不值钱，你们若不怕死的，尽管出手拦阻！”
岑维义双眼喷火，低声道：“杨开心，今日一战端视你的能耐！你若让他走出此门，日后也不必再在江湖混了！”
“且慢，我还有话问他！”杨开心道：“你强奸清音，乃因品质不好，此可理解，但你与令弟无仇，且他有恩于你，为何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还要嫁祸于他？”
“嫁祸于树华那小子？嘿嘿，老子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是想混上华山，看看他教我之梅花剑法是否留了一手。老子憋了好久，正好那小尼姑长得可爱，便让她也享受一下人生之快乐，哈哈……想不到她还有能耐，替我留了条根，真是不赖！早知老子便该带她回来！”
“难道你不知道冒名混上华山，一旦被人发现对乃弟会有多大之影响？”
“哼，说得好听他是老子小弟，但他自幼得天独厚，老子则受尽白眼，吃尽苦头，他为我牺牲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傅玄德骂道：“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为你没了命，才算牺牲一点？”
胡树英冷冷地道：“谁叫他傻？谁叫他自杀？像他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没有多大好处！”
这几句话，激起了众愤，群豪都忍不住，七嘴八舌地怒骂起来，胡树英不为所动地道：“你们鬼嚎什么？大不了老子赔他一条命就是！还有什么废话要问？”
杨开心也觉得没有必要再问他，是以怒道：“没有了，出手吧！请诸位好友让开一点，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他话刚说毕，胡树英长剑已如毒蛇出洞般刺出！杨开心叫了一声好，提刀一架，再顺着剑脊劈下去！不料那厮反应极快，手腕一圈，使了招“梅花三弄”，竟把杨开心的单刀震了开去。
两人一来一往，均是以快斗快，打得十分凶险激烈，那胡树英悍不畏死，杨开心则憋了一腔怒火，加上为了挽回声誉，亦全力施为，不顾危险，是以比之在武当山与胡树华那一战，还精采、激烈几分！
杨慧紧张得掌心直冒冷汗，五指捏得紧紧的，群豪亦看得目不转睛，只有陆鹿龄手掌落在腰际，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眨眼间已斗了百来招，杨开心心中暗暗惊奇：“这厮怎地好像比胡树华还厉害？”
原来胡树英学得比较快，他既学过葛家的家传剑法，又跟葛家的护院学过其他武功，是故其剑法难免掺入其他路数，招式便比胡树华的诡异多变，并不全按梅花剑法来使，杨开心苦思破“梅花剑法”的招式，使来都有点药不对症之感！
忽然胡树英身子暴长，长剑急刺杨开心之左肩，这正是“梅花剑法”绝招之一，“横枝绽蕾”，杨开心不假思索，单刀一圈，向长剑卷去！按他所知，梅花三弄是有去无回，全力施为之势，但这一招却不同，他居然能展新猷，但见长剑一沉，竟在极短之时间内，化为“落英点点”。
杨开心一刀落空，暗叫不妙，忙不迭向后一跳闪避，可惜已慢了半步，左腿上连中两剑，鲜血立即染红了裤管。
杨慧更是紧张得失声惊呼，忙摸出几枝铜钱在手。“少爷小心一点，你一定能打赢他！”
陆鹿龄急劝道：“别开腔影响他！”
好个杨开心，果然是位老江湖，遇过不少风浪及生死，受伤之后更加镇定，出手也更冷静，每暗留后劲，以防不测。
两人又再斗了四十招，猛听杨开心轻喝一声，也在胡树英左臂上划了一刀！
那厮冷笑道：“可惜老子不是胡树华，手臂尚在我身上！”这句话说得不带半点情感，教人听后心底发毛。
小厅里突然响起一阵急如炒豆之刀剑碰撞声，一连十七招之后，两人各自后退一步，只见衣衫破裂处，不下五六道，可见战情如何激烈，双方仍然没分胜负！
杨开心之武功造诣，群豪就算未曾目睹，也有个耳闻，但对于胡树英之能耐都大感意外，心中均暗问：若自己下场，是否有把握取胜？
心念未了，两人又再近身搏斗，只见胡树英右手长剑使了一招“百蕾齐绽”，左掌却迅速无比地印向杨开心之胸膛。
杨开心左掌斜飞，迎向长剑，右手单刀疾如星火地向下一挥：“卡察”一声，胡树英的左掌已掉落地上，手腕伤口处，鲜血狂喷！杨开心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戒备之色丝毫未减，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胡树英眉头皱也不皱一下，低声问道：“你怎知那一剑是虚招？”
杨开心冷冷地道：“是令弟亡魂显灵告诉杨某的！”
胡树英脸色一变，倏地翻腕猛地大喝一声，长剑一出即回，切向自己之脖子！“当”地又一声响，长剑落地！原来杨开心单刀将其长剑磕飞！
胡树英脸色已十分苍白，仍硬撑着。
“你知我想自杀？”
“这也是令弟亡魂告诉在下！”
胡树英怪叫一声，举起手掌便向自己之天灵盖拍下去！杨开心出刀之快，果然名不虚传，手臂暴长，胡树英手腕便被刀背所阻，差一寸才达头顶！他怒极反笑，“难道老子连死之自由也没有？”
“因为在下尚未跟有关人等交代清楚！说不定在下必须亲手杀你才能够交代！”
“且慢！”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走进一个少妇来，可不正是范怀峨？
胡树英神色一呆，低声问道：“你，你是谁？”
杨开心冷笑道：“她便是当年被你糟蹋的女尼，今日已还俗，叫范怀峨。”
范怀峨道：“杨壮士，苦命人向你求个人情如何？”
杨开心讶然问道：“你要保住其性命？”
“不错！苦命人不想孩子没有爹！而且我自信有办法不让他再作恶！”
傅三阳道：“此人心术不正，而且桀骜不驯，你有何把握担保他不再作恶？”
“苦命人自然有办法！”范怀峨忽然转头对着胡树英道：“你还要不要孩子？”
胡树英再一怔，呆呆地问道：“你难道肯原谅我？”
“刚才我说的话，相信你已听清楚，不过你日后不能再作恶！有妻有子，你也该满足了！武林也好、江湖也好，尽是些仇杀、争夺的生涯，还有什么值得栈恋？你已断了一掌，今生已不能称雄武林，还不醒悟？”
胡树英道：“若你真的能原谅我，跟我过日子，老子便听你的，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居，只是其他人未必肯放过我！”
“贱妾自然会代你央求他们，若不想跟你过，贱妾又何须还俗？”范怀峨慢慢走过去，低声道：“你流血太多了，快止血吧，我替你包扎！”
胡树英这才举指封住伤口穴道，范怀峨先在伤口上洒下止血散，再用布条包扎起来，边道：“希望诸位大侠壮士，放愚夫妇一条生路！”她说得诚恳无比，目光充满了期待。
胡树英虽然铁石心肠，胸腹之间亦不禁升起一股暖流。说时迟，那时快，忽觉后腰麻穴一痛，登时不能动弹，胡树英叫道：“你们到底讲不讲信用？”
范怀峨立即转到其身后，边说边向群豪打眼色。“诸位放过他吧！”
杨开心道：“就这样放过他，咱们不放心！”
傅三阳冷冷地接道：“不错，如此华山派弟子如何能服？”
他话刚说毕，范怀峨轻轻一转身，又一指戳在胡树英的晕穴上，杨开心见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捣鬼，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乃问道：“范姑娘，你要亲手杀死他？”
“不，苦命人真的要留下他一条性命！”范怀峨抽出剑来，轻轻切掉他的右手小指，再洒药包扎。“他少了一只手指，握刀难稳，将来他若再作恶，恐怕诸位都不必担心无人能制得住他了！”说着她清泪已淌了下来。
傅三阳道：“此事只怕还得征求刘英玲夫人意见，咱们可作不得主！”
刘英玲自门外闪入，道：“算啦，未亡人认为这未尝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拙夫为他而自杀，便是希望保住他的命，今日若杀了他，拙夫岂非白死？”
杨智道：“这可不公平，他不用死，咱们少爷却要给你们华山派一个交代，这交代两字对我家少爷来说，便是他的一条命！”
刘英玲叹一声：“未亡人如今已全不怪他了，还要他的命作甚？此间事了，未亡人便上华山向同门说清楚，杨壮士不必担心，其实你之作风，很值得敬佩！”
杨智、杨慧及陆鹿龄这才嘘了一口气，不料杨开心竟然道：“夫人虽不再怪我，但在下的确鲁莽，否则胡掌门也不会死在武当山上，不管如何，在下也得给你一个交代……”
刘英玲急道：“杨壮士若自残身体，未亡人便陪你！”说着取出一把匕首来，杨开心那把刀停在半空，再也斩不下去。
陆鹿龄忙劝解他，刘英玲又道：“最好的办法是多杀些奸恶的小人，拙夫在天之灵，必得安慰！”傅三阳等人亦劝解他。
杨开心道：“那在下便随夫人上华山，若掌门不能谅解，在下随时给他们一个交代！”
“唉！此事这般复杂，连我都被蒙在鼓内，何况是你？”
范怀峨道：“不错，若要交代，第一个要交代的便是苦命人，一切均由我而起！”
符辅富道：“此话有错，应说一切均由胡树英而起才对！”
傅玄德道：“胡树英为人十分可怕，在下老替你担心，他虽少了一根指头，但武功还在你之上……”
只见大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你们都把老夫给忘记了！”却是赵峻岭。“老夫会在她身边，顺便监督胡树英，如此诸位便可放心了。”
范怀峨道：“干爹，你这又何必？人生苦短，你大可以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必受累。”
“孩子，你怎还叫我干爹？老夫不是你干爹，是你亲生爹爹！”
此言一出，群豪齐愕，范怀峨更是激动：“你……你怎会是我亲爹？我这玉坠上明明刻着一个姓：范，难道你真正的姓是姓范？”
“那是你娘亲的姓！也是我造的孽！老夫是崆峒道家弟子，本就不能过俗人生活，偏偏会看上你娘——范榕，她是南海水月庵了愿神尼之弟子，一道一佛，怎能结合……”
他话未说毕，范怀峨已抢着问道：“我娘与你相爱？”
“当然，你以为为父是什么人？当时我俩决定还俗成亲，但深知双方师长十分固执，必不允许，便私订终生，过着夫妻般之生活，未几，你娘便梦熊有兆了，于是我悄悄回师门，向师父央求让老夫还俗，因家师不允，老夫只好和盘托出，不料家师更怒，断然逐我出门墙……”
范怀峨泪流满脸，“爹……那娘为何不是跟你在一起？”
“为父下山之后，便到水月庵找她，不料她亦被逐出师门，斯时，为父像发疯般到处找她，跑了半年，毫无头绪，最后想起为父与你娘是在黄河畔邂逅，在黄河畔定情的，便赶回黄河，可是为父足足等了两年仍无消息，于是再度南下找她！”
范怀峨道：“至今尚未有娘之消息？”
赵峻岭叹了一口气，续道：“你娘有一对玉坠，是家传之宝，由于没有兄弟姐妹，是故她父母临终之前留给她，她给了我一件作为定情信物……”说着自怀内取出一块玉坠来，给范怀峨看。“孩子，你仔细看看，是否一样？”
范怀峨默默接了过去，赵峻岭稍停一下又道：“为父每隔一年必南下找寻令母，那天路过树林，见你临产，因痛苦用力挣扎，致使玉坠甩出衣领外，因此知道你必与我有关，是故一直照顾你……”
杨开心开腔道：“难怪！咱们都奇怪，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人，无缘无故一直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
“后来老夫旁敲侧击，又知此玉坠自小便在你身上。便料你是老夫女儿，再证之日后你所讲述之身世，更加明了，你是你娘范榕与为父之亲生女儿，可惜二十多年来，为父尚未见到你母！”
陆鹿龄叹息道：“真是世事沧桑，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此事是老夫之错，故老夫至今不但没再娶，且没沾过第二个女人！”
杨开心道：“男女相悦，怎可说你犯错？”
“若当年老夫不是怕师长反对，而采取‘先斩后奏’之办法，使范榕怀孕，便不致于弄得她下落不明，亦不会令小女吃尽苦头！更料不到，她遭到如此不幸，老夫唯有尽力照顾她母子，以稍尽父职！”
范怀峨忽然抬头道：“爹，请恕女儿再问一句，你真的至今没找到娘？你真的已尽了一切能力找她？”
赵峻岭不假思索地道：“这种话哪能假？为父三下水月庵，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均未获芳踪，我怕她将你送入峨嵋后，不是觅地清修，便是自己寻短见了！”
陆鹿龄道：“也许她也到处找你，只是大家碰不上而已！”
“但愿如此！老夫亦希望日后能见到她，但这只能看彼此有没有缘份了！”
傅玄德道：“难怪你有黄河大侠之称，原来是为了找范姑娘，常在黄河附近走动！”
“老夫之事已交代完毕，我且去雇辆马车，天一亮便接爱女及小婿离开。”赵峻岭言毕便出门了。
刘英玲自范怀峨手中接过侄儿，在他脸上亲了几口。“干娘日后恐怕见不到你了！”
范怀峨道：“咱们找到好地方后，便着人送信到华山通知你，欢迎夫人有空常来看犬子！”
刘英玲道：“此间事已了，未亡人得回华山交代，后会有期，雪儿咱们走吧！”
杨开心及陆鹿龄齐声道：“在下也去！”
刘英玲看了爱徒一眼，颔首道：“也好！”
杨开心回首对杨智及杨慧道：“你俩先去襄阳，带杨勇他们回家，我办了事便回去！”他向群豪拱拱手，便随刘英玲出门去了。
天际已现出鱼肚白，群豪亦纷纷离开，一场复杂之恩怨竟得圆满结果。
（全文完，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怅望祁连一校于202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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