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巧遇妻儿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一连三天，唐郎陪着柳青青母子在大名府内到处游玩闲逛，还为儿子买了许多衣物。他真的做到完全不理世事，连金希凡也没想过。
这三天，也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快乐的时候，尤其是唐白柳起初对唐郎还有点陌生，到后来已一直非要父亲抱他不可。
吃饱晚饭，三人信步走回客栈。此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如鲫，好不热闹。十字街口，有人在耍猴戏，唐白柳吵着要去看，唐郎便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走进人群，柳青青则傍着他。
唐郎自己也聚精会神地看猴戏，跟儿子一样，笑得十分灿烂，半晌方发觉柳青青似有点精神恍惚，忍不住低声问道：“青妹，你身子不舒服？”
柳青青轻轻摇头，忽然轻声问道：“大哥，你明天便要离开？”
唐郎心头一沉，呆了一呆，方道：“回去再说！”他已再无心情看热闹，不理儿子吵闹，拉着妻子返回客栈。
柳青青匆匆替儿子洗了澡，便赶他上床，夫妇俩也洗过澡，吹灯上床。
唐郎一把将她搂住，柳青青昂首道：“大哥，刚才的问题，你尚未答复我！”
她一对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生光，直勾勾地望着唐郎。那眼神包含了期望、惊恐、担忧诸情，说不出的复杂。
唐郎想了好一阵，方道：“明天我还不会刻意去找金希凡，不过却不会再不理世事，总之白天我出去打听消息，晚上必回来睡觉，你别担心！”
“谁能不担心？你白天在外面乱闯，若为我及柳儿惹来了灾难，又如何说？”
唐郎身子一震，涩声问道：“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柳青青亦无法作答，良久方道：“小妹不会令大哥为难，你放心好了！明天咱们便分道扬镳，小妹重去杭州，待你杀了金希凡，再到杭州重聚。”
唐郎问道：“杭州人可不少，人海茫茫，教为夫去何处找你？”
“灵隐寺里的方丈必知道小妹住在何处。”
唐郎沉吟道：“你可否将日期稍缓，再过两天才走？为夫相信仍可瞒过他们。”
柳青青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中，低声道：“我相信你！不过你可得多替我着想……说不定这次重逢，我体内又怀了你的孩子！”
唐郎心情激动，火热的嘴唇如雨点般，落在她的面颊上。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者十八九，对唐郎来说也是如此。他本以为只需担心金希凡，不料，儿子却冷病了。柳青青轻责丈夫，“都是你不好，累孩子病了。”
唐郎道：“我也不希望孩子生病，怎好责怪起我来？”
“若不是你要我过来与你同床，柳儿怎会不盖被而着了凉？”
唐郎忙道：“好，那我去找大夫。”
“不必找大夫了，这里有个方子，你拿去药店买药，再叫小二炼就行！”
唐郎取了药方便出客栈，找了家大药铺去抓药。在等候时，忽见几个人自店外走过，唐郎眼利，认出其中几个是金希凡带来的人，回头对店小二道：“小二，你抓好了药，先放着，在下回头来拿。”
他悄悄跟在那些人后面，见他们转入一条小巷，乃远远跟之，不久转到另一条大街，只见他们走进一座大宅，定睛一望，大门外挂着灯笼，写明是冷府，不由忖道：“这不是冷逢春的家么？”
冷逢春的家即是令旗帮总舵，莫非金希凡这段日子一直住在那里？
唐郎越想越觉得有理，因为上次与范铁汉交换了人质，便在半路上遇到金廷，不久金希凡也赶到了，说不定令旗帮早已偷偷跟金廷勾结。
金希凡之愿望乃铲除近年来专杀汉奸之黄蜂杀手，范铁汉若与他们勾搭上，自然要卖力。
如此一想，许多存在心中之疑团便迎刃而解。唐郎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当他返回客栈，柳青青见他闷闷不乐，乃问道：“你又想去杀金希凡？有消息了否？”
唐郎乃将适才所见及自己之猜想告诉妻子。柳青青沉吟道：“有道理，不过如此一来，你要杀他便更加困难了。”
“是的！”唐郎在房内踱步。“是以为夫方在考虑如何下手。”
“小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你必须立即通知如来佛，嗯，你那两个师弟师妹呢？”
“陆师妹的住址为夫知道，但十二弟便不清楚了，咱们本来约定一个月后方在此会合的。”唐郎皱眉道：“问题是为夫不知如何跟如来佛联络。”
柳青青长长一叹：“你变了，你以前做事不是如此的，你为何不问清楚？”
“当时他说会与我联络的，为夫以为他不出面，也会派人来，结果只来了一个陆漫漫。”
柳青青语气十分坚决。“那你最好先不要动手！”
唐郎点点头，道：“明早，为夫先去通知陆三十，叫她先搬回大名府再说。”
未几，小二把药送进来，柳青青喂儿子吃药。
唐郎又道：“中午时你母子在房内吃饭，为夫出去走走！”
柳青青再三叮咛，方让唐郎离开。
唐郎到街上走了一匝，奇怪三天前的那些官兵，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居然一个也不见，是金希凡认为他唐郎已经逃之夭夭了，还是他自己已离开了大名府？
他跑到令旗帮总舵附近，暗中观察。那里一切如常，未见有丝毫动静，连门外的守卫亦不见增加，弄得唐郎也拿不定主意。
唐郎心底泛起一丝恐惧，最令人担心的是掌握不到敌方的一点动态，看看天色向晚，只好返客栈。
次日一早，唐郎便出城西行，守城门的卫兵，只看了他几眼便放行。唐郎在午前便赶到魏镇，再去永春客栈找陆漫漫，她仍住在那里。他伸手在门上敲了黄蜂杀手之暗号。
房门霍地打开，陆漫漫惊喜地唤道：“十一哥！”
唐郎见她十分憔悴，忍不住问道：“你生病了？”边闪身进房。
陆漫漫粉脸微红，轻轻摇头。
唐郎心想她整天没事干，不可能精神糜顿，因此又关怀地问道：“三十妹，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那你为何精神不足？昨夜没睡？”
陆漫漫双颊再度泛上红晕，顾左右而言他。“十一哥，你坐吧！”
唐郎这才知道陆漫漫对自己十分痴心，这几天必定是茶饭不思，心中十分为难，回心一想，觉得此事可大可小，实不能再拖延，是以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料陆漫漫又开口了，“十一哥，几天不见，你好像胖了点，精神也好多了。”
唐郎打蛇随棍上。“不错，因为我找到失散之妻儿，心情自然不同。”
陆漫漫脸色惨白，惊诧地问道：“你不是说尊夫人及令郎已被仇家杀死了么？怎地又跑出一个来？”
“不！原来她俩并没有死。”唐郎乃将情况扼要地说了一遍。
陆漫漫又道：“既然如此，她为何不随你来？”
“犬子生病了，拙荆跟他仍住在大名府元城客栈内！”唐郎见她不说话，顿了一顿，又道：“愚兄是次来找你，乃有一件重要的事与你商量。”
陆漫漫急问：“不知是何事？”
唐郎又将金希凡可能在元城令旗帮内之情况说了一遍。
陆漫漫脱口道：“难怪金兵会知道咱们之行动，原来令旗帮已跟金廷狼狈为奸！”
“三十妹，你可以联络到如来佛么？因为此事非同小可，非通知他不可。”
“小妹知道联络方法。”陆漫漫问道：“十一哥，你准备混进令旗帮内刺杀金希凡？”
“尚未作最后决定，若在元城动手，既要对付金廷大内高手，又要应付令旗帮，单靠咱们两人，实在力有不逮。”
“十二哥呢？”
唐郎沉吟道：“愚兄认为不必通知他！”
陆漫漫想了一下，点头道：“小妹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要我通知如来佛甚么事？要他出面跟你谈？”
唐郎道：“最好如此！最低限度，也得让他知道金希凡之消息。而且若他不现身，也得来个指示，咱们才好办事，此事需尽快办好。”
陆漫漫道：“如此待小妹去联络，不过他若要出现，你要他去何处找你？”
“愚兄住在金风客栈，请他到那里与我联络，若临时搬走，我会留下暗号。”
唐郎返回元城，天色经已向晚。他匆匆走向客栈，目光无意中一及，发现斜对面有个汉子，面目死气沉沉，一望即知乃卜十二戴上人皮面具。
唐郎在看他，他也在看唐郎，随即穿过街道而来，低声吟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唐郎心头一动，回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十二。”
“十一。”唐郎问道：“你怎会在此？不是说要出城躲避一下么？”
卜十二道：“小弟是进城打探消息的。十一哥，城内可有甚么动静？”
唐郎心头一动，道：“愚兄也是如此，刚刚进城，你可曾打听到甚么消息。”
卜十二摇摇头。“小弟亦不甚了了，啊，此处人多，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谈，十一哥住在何处？”
“打算在城内住一宿便离开，你又住在何处？”
卜十二道：“小弟是昨日进城的，稍后便走。十一哥，今后咱们如何联络？”
唐郎心念一转，道：“十二弟，吃了饭再走吧，愚兄请你喝酒去！”
两人走进一家饭馆一点了五六个菜，还要了一瓶酒。
卜十二斟了酒，举杯道：“十一哥，小弟祝你马到功成。”
唐郎顿住，“为何不庆祝你自己脱离杀手生涯，恢复自由？”
卜十二苦笑道：“哪有这般容易的，只能寄望你了，嗯，如来佛交下来之任务，谁都不能违背。”
“既然为兄能完成任务，你不就可以完成任务？”
卜十二干笑道：“哈哈，但愿如此！”
唐郎压低声音：“十二弟，你这张人皮面具，范铁汉可曾见过？莫忘记，人家的总舵可就在此。”
卜十二道：“放心，他未见过，十一哥，如来佛那边可有消息吗？”
“为兄正想要你跟他联络，就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卜十二一口答应：“好，稍后小弟便设法与他联络！但上次小弟曾与他联络过，却未见回音，十一哥，难道你不知如何与他联络？”
唐郎道：“十二弟，你说错了，我早已脱离黄蜂杀手集团，他无权命令我做任何事，是我自己请缨要杀金希凡的！其实连请缨也说错了，小兄再度出山，为的便是报杀妻之仇！”
卜十二一脸愕然地问：“杀死两位大嫂的，不是骆常奔吗？他不是已死在你剑下？”
“动手的是骆常奔，下命令的却是金希凡！”
卜十二面露微笑：“既然如此，你又何须与他联络？”
“小兄自有道理！”唐郎故意问道：“你可知道陆师妹躲在哪里？”
“不知道，小弟也想找她！”
当下两人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至一顿饭吃毕，唐郎方道：“你要出城须尽早，否则城门快关了！”
卜十二长身走了两步，回头问道：“十一哥，小弟若找到头儿，又如何跟你联络？”
“你在附近找寻暗号吧！小兄有空便会溜进城来！”唐郎边说边招小二会账，卜十二不再逗留，下楼而去。
唐郎离开饭馆，已失去卜十二之踪影，心中暗道：“走得好快！”他暗中留意一下周围，未见有碍眼的人，便抬步走向金风客栈。
他走了十来步，对面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小店里走出一位中年妇人，手提竹篮，悄悄地尾随唐郎之后。
唐郎绝无留意这位望之毫不起眼的中年妇人，虽经左顾右盼，仍认为无人跟梢而直入金风客栈。
那妇人十分乖巧，一路前行，直至另一条小胡同方拐了进去。
胡同内有位大汉站在一扇木门外，妇人一上前，他问道：“可有消息？”
“他走进金风客栈，未查房号。”
“长得什么模样？”妇人乃将唐郎之外表身材描绘一番，那汉子塞了一块碎银给她：“不可泄漏，否则小心你家人的安全！”言毕他便走了。
唐郎进了房，劈头便问：“十八妹，孩子病情好了没有？”
柳青青道：“好多了，你一路平安吧？”
唐郎道：“为夫干了这许多年杀手，若连这点本领也没有，你会看得上我么？”
柳青青抿嘴一笑。唐郎很想在她脸上香一口，却因儿子瞪着一对大眼睛，未敢造次，改口道：“你们母子吃过饭否？”
“吃过了，你呢？”柳青青见他表示用过，又问：“找到人否？”
“两个都找到了，为夫都请他们通知如来佛，今日城内平静吧？”
“我母子连门口也没走出去过，怎知道！嗯，你一身风尘，快唤小二送水洗澡，否则休想上我的床！”
唐郎一笑出门，探头一望，不见人影，信步踏出走廊，目光一及，见门外有人影一闪，心头刚一跳，又闻上面传来一个轻微的踏瓦声！
他如一头受惊之兔子般，心头暴缩，立即弹跳回房，急道：“十八妹，外面情况不妙，快抱柳儿到别处去！”柳青青反应极快，似已有准备，先把兵器佩上，再戴上一张人皮面具，然后抱了儿子出房，边道：“柳儿乖，有坏人要杀你爹娘，不可作声。”
唐郎提着剑尾随其后，柳青青回头道：“你跟着出来，不是要害死我母子？”
“就怕你一个人冲不出重围！”
柳青青指指斜对面，低声道：“那房是空着的，我带柳儿到那边避一避，你另找地方躲起来，非万不得已，不可暴露！”
唐郎连声称善，跃上走廊之横梁上，柳青青轻轻拍开一扇窗子，抱着儿子跃进去。
俄顷，只见几位大汉昂然走进来，其中几位在华佗庙已露过相。当先那人神态有点紧张，手中紧握着钢刀，呼道：“唐十一郎，你已被包围，速速投降，尚可留你儿子一条小命，否则教你全家死绝！”
唐郎暗中咬牙骂道：“傻瓜才会信你，你们想将我一家杀尽，未免太过狠毒了！”
六七个大汉自他脚下一穿而过，唐郎隐忍不发，忽然头顶上又传来一个轻微之踏瓦声，他一颗心立即提起，把真气运至双臂。
一个大汉一至门外，倏地飞起一腿，将门踢开，房内空空如也，那汉子道：“不在店内！”
另一人道：“咱们来得快，且四处都已布下了线眼，他除非插翅而飞、借土而遁，否则应还在店内，分头找一找！”
唐郎一听此言，便知道今夜少不免一场厮杀了，忽然，一名大汉无意中抬头，高呼道：“横梁上似乎有人……”
唐郎反应敏锐，未待他说毕，双脚用力一蹬，双掌向上一托，但闻“哗啦啦”一阵乱响，砖瓦碎裂，屋顶已被他击穿，他人亦自洞中射了上去！
夜风习习，扑面而来，唐郎人在空中，已将软剑际于手中，振腕一劈，“刷”地一声响，软剑过处，已将那名守在屋顶上、呆如木鸡的大汉杀伤！
这一剑虽未能取其性命，但伤势严重，那汉子已完全无能为力，伴着一道惨叫声，仰天跌倒，再一道砖瓦之碎裂声响，紧接着，已滚下地去了！
唐郎一剑得手，目光一扫，只见附近屋顶也有人，他迅速作出决定，振衣跃向另一栋房子，再一跳，已踏上围墙墙头！
下面有人呼道：“点子要逃跑，快发暗号，通知外面的弟兄！”
唐郎决意将他们引开，因为他认为自己行踪泄漏必是在进城时，让他们认出来的，而对方未必知道柳青青母子。
是以他立即跃上另一栋平房，故意踏瓦而行，要引开对方，好让柳青青母子有机会逃脱！
果然四周都有人呼叫：“点子向西跑了！”唐郎不徐不疾地跑着，一对眼睛四周扫射，粗略一算，追来的竟有十来个人，而且人人轻功不错，他心头吃了一惊，一时之间又拿不定主意！
此刻他若发力狂奔，尚有机会逃脱，但万一柳青青母子不慎泄漏行踪，那又如何？他亏欠她母子已经太多，再不能让她母子在自己身边被杀！
主意一定，他倏地转身向来路奔回去，喝道：“金廷走狗，老子跟你们拚了。”
一名大汉首先奔至，唐郎未失冷静，左手一扬，道：“先吃老子一镖！”那汉子吃了一惊，身子向左一偏，唐郎早料到他会如此，蜂腰斜伸，软剑过处，剑刃恰好落在对方上臂骨及小臂骨中间，“噗”地一声，一条小臂抓着钢刀，跌落屋瓦上！
唐郎知他已无力为恶，脚尖一转，自他身旁急掠而去，目光一及，只见一道纤细的人影由客栈内冲起，向左飞去。
那女子怀中似乎抱着一个人，唐郎起初尚以为是柳青青，定睛一望，却觉得她比妻子稍为矮瘦，正在诧异间，又闻客栈内有人呼道：“唐郎的女人带着孩子跑了！”
唐郎立即跃下小巷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拍开一扇窗子，跃了进去！但闻一阵惊呼声响，唐郎目光一及，只见房内坐着两个老头，正在品茶闲聊，乍见一个陌生人跃了进来，难免失色。
唐郎道：“快取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否则杀了你俩！”
其中一个老头只道自己听错，颤声问道：“你……壮士只要一套衣服？”
唐郎急得有如热锅上之蚂蚁，喝道：“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别张声！”
那老头手脚倒也利落，很快便自床底下拉出一套衣服来，唐郎又着他们到厅内去，迅速地换了衣服，又戴上一张人皮面具，最后把软剑缠在腰上，再缚上腰带，跳了出去。
唐郎出了小巷，装出颤巍巍地走至客栈后头，贴耳在墙上听了一下，里面乱糟糟的，却未闻出个结果来，唐郎见四周无人，遂冒险逾墙而进。
他一落地，便见到住客们在回廊上交头接耳，乃绕路走至西廊，却见斜对面一扇窗子上，露出一张又陌生又熟悉的人头来，估计是柳青青乔装的，乃走过去。
“十八妹？”
那人点点头：“十一？”
唐郎把人皮面具掀了一掀，重新戴上，低声道：“有人将对方引开，快把柳儿交给我，先溜开再说！”
柳青青道：“外间无人么？孩子仍由我带着，你先出去，若无危险才通知我！”唐郎点点头，仍然翻墙出去。
小巷内只有几个闲人经过，唐郎决定冒险，乃向上呼道：“野草闲花无限数！”那是告诉柳青青，外面非常“荒凉”，没有人在。
过了一忽，即见柳青青背着儿子，越墙而来，她一落地便道：“快跑，店内有人见我出来！”她率先穿进一条小巷。
唐郎连忙随后保护，两人急急而走。柳青青头也不回地问道：“大哥，你可有可靠的朋友住在附近？”
“没有，何不去找黄大叔？”
“那里离此太远，只怕路上不安全！”
唐郎道：“他们应该尚未发现你！”说着话已至巷口，唐郎忙又道：“把柳儿放在地上，慢慢走出去。”
柳青青忽问道：“适才是谁引开对方的？”
“不知道，只看到背影！”
“你去看看，若人家有危险，需想办法抢救！”
唐郎迟疑地道：“但为夫又怎放心让你母子独自上路！”
柳青青道：“他们已知道咱们是三个人，如果少了一个，反而更加安全！”
唐郎觉得有理，出了小巷，独自转向左走去，头也不回地道：“稍后为夫会去黄大叔那里找你！”
这三天，也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快乐的时候，尤其是唐白柳起初对唐郎还有点陌生，到后来已一直非要父亲抱他不可。
吃饱晚饭，三人信步走回客栈。此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如鲫，好不热闹。十字街口，有人在耍猴戏，唐白柳吵着要去看，唐郎便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走进人群，柳青青则傍着他。
唐郎自己也聚精会神地看猴戏，跟儿子一样，笑得十分灿烂，半晌方发觉柳青青似有点精神恍惚，忍不住低声问道：“青妹，你身子不舒服？”
柳青青轻轻摇头，忽然轻声问道：“大哥，你明天便要离开？”
唐郎心头一沉，呆了一呆，方道：“回去再说！”他已再无心情看热闹，不理儿子吵闹，拉着妻子返回客栈。
柳青青匆匆替儿子洗了澡，便赶他上床，夫妇俩也洗过澡，吹灯上床。
唐郎一把将她搂住，柳青青昂首道：“大哥，刚才的问题，你尚未答复我！”
她一对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生光，直勾勾地望着唐郎。那眼神包含了期望、惊恐、担忧诸情，说不出的复杂。
唐郎想了好一阵，方道：“明天我还不会刻意去找金希凡，不过却不会再不理世事，总之白天我出去打听消息，晚上必回来睡觉，你别担心！”
“谁能不担心？你白天在外面乱闯，若为我及柳儿惹来了灾难，又如何说？”
唐郎身子一震，涩声问道：“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柳青青亦无法作答，良久方道：“小妹不会令大哥为难，你放心好了！明天咱们便分道扬镳，小妹重去杭州，待你杀了金希凡，再到杭州重聚。”
唐郎问道：“杭州人可不少，人海茫茫，教为夫去何处找你？”
“灵隐寺里的方丈必知道小妹住在何处。”
唐郎沉吟道：“你可否将日期稍缓，再过两天才走？为夫相信仍可瞒过他们。”
柳青青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中，低声道：“我相信你！不过你可得多替我着想……说不定这次重逢，我体内又怀了你的孩子！”
唐郎心情激动，火热的嘴唇如雨点般，落在她的面颊上。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者十八九，对唐郎来说也是如此。他本以为只需担心金希凡，不料，儿子却冷病了。柳青青轻责丈夫，“都是你不好，累孩子病了。”
唐郎道：“我也不希望孩子生病，怎好责怪起我来？”
“若不是你要我过来与你同床，柳儿怎会不盖被而着了凉？”
唐郎忙道：“好，那我去找大夫。”
“不必找大夫了，这里有个方子，你拿去药店买药，再叫小二炼就行！”
唐郎取了药方便出客栈，找了家大药铺去抓药。在等候时，忽见几个人自店外走过，唐郎眼利，认出其中几个是金希凡带来的人，回头对店小二道：“小二，你抓好了药，先放着，在下回头来拿。”
他悄悄跟在那些人后面，见他们转入一条小巷，乃远远跟之，不久转到另一条大街，只见他们走进一座大宅，定睛一望，大门外挂着灯笼，写明是冷府，不由忖道：“这不是冷逢春的家么？”
冷逢春的家即是令旗帮总舵，莫非金希凡这段日子一直住在那里？
唐郎越想越觉得有理，因为上次与范铁汉交换了人质，便在半路上遇到金廷，不久金希凡也赶到了，说不定令旗帮早已偷偷跟金廷勾结。
金希凡之愿望乃铲除近年来专杀汉奸之黄蜂杀手，范铁汉若与他们勾搭上，自然要卖力。
如此一想，许多存在心中之疑团便迎刃而解。唐郎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当他返回客栈，柳青青见他闷闷不乐，乃问道：“你又想去杀金希凡？有消息了否？”
唐郎乃将适才所见及自己之猜想告诉妻子。柳青青沉吟道：“有道理，不过如此一来，你要杀他便更加困难了。”
“是的！”唐郎在房内踱步。“是以为夫方在考虑如何下手。”
“小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你必须立即通知如来佛，嗯，你那两个师弟师妹呢？”
“陆师妹的住址为夫知道，但十二弟便不清楚了，咱们本来约定一个月后方在此会合的。”唐郎皱眉道：“问题是为夫不知如何跟如来佛联络。”
柳青青长长一叹：“你变了，你以前做事不是如此的，你为何不问清楚？”
“当时他说会与我联络的，为夫以为他不出面，也会派人来，结果只来了一个陆漫漫。”
柳青青语气十分坚决。“那你最好先不要动手！”
唐郎点点头，道：“明早，为夫先去通知陆三十，叫她先搬回大名府再说。”
未几，小二把药送进来，柳青青喂儿子吃药。
唐郎又道：“中午时你母子在房内吃饭，为夫出去走走！”
柳青青再三叮咛，方让唐郎离开。
唐郎到街上走了一匝，奇怪三天前的那些官兵，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居然一个也不见，是金希凡认为他唐郎已经逃之夭夭了，还是他自己已离开了大名府？
他跑到令旗帮总舵附近，暗中观察。那里一切如常，未见有丝毫动静，连门外的守卫亦不见增加，弄得唐郎也拿不定主意。
唐郎心底泛起一丝恐惧，最令人担心的是掌握不到敌方的一点动态，看看天色向晚，只好返客栈。
次日一早，唐郎便出城西行，守城门的卫兵，只看了他几眼便放行。唐郎在午前便赶到魏镇，再去永春客栈找陆漫漫，她仍住在那里。他伸手在门上敲了黄蜂杀手之暗号。
房门霍地打开，陆漫漫惊喜地唤道：“十一哥！”
唐郎见她十分憔悴，忍不住问道：“你生病了？”边闪身进房。
陆漫漫粉脸微红，轻轻摇头。
唐郎心想她整天没事干，不可能精神糜顿，因此又关怀地问道：“三十妹，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那你为何精神不足？昨夜没睡？”
陆漫漫双颊再度泛上红晕，顾左右而言他。“十一哥，你坐吧！”
唐郎这才知道陆漫漫对自己十分痴心，这几天必定是茶饭不思，心中十分为难，回心一想，觉得此事可大可小，实不能再拖延，是以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料陆漫漫又开口了，“十一哥，几天不见，你好像胖了点，精神也好多了。”
唐郎打蛇随棍上。“不错，因为我找到失散之妻儿，心情自然不同。”
陆漫漫脸色惨白，惊诧地问道：“你不是说尊夫人及令郎已被仇家杀死了么？怎地又跑出一个来？”
“不！原来她俩并没有死。”唐郎乃将情况扼要地说了一遍。
陆漫漫又道：“既然如此，她为何不随你来？”
“犬子生病了，拙荆跟他仍住在大名府元城客栈内！”唐郎见她不说话，顿了一顿，又道：“愚兄是次来找你，乃有一件重要的事与你商量。”
陆漫漫急问：“不知是何事？”
唐郎又将金希凡可能在元城令旗帮内之情况说了一遍。
陆漫漫脱口道：“难怪金兵会知道咱们之行动，原来令旗帮已跟金廷狼狈为奸！”
“三十妹，你可以联络到如来佛么？因为此事非同小可，非通知他不可。”
“小妹知道联络方法。”陆漫漫问道：“十一哥，你准备混进令旗帮内刺杀金希凡？”
“尚未作最后决定，若在元城动手，既要对付金廷大内高手，又要应付令旗帮，单靠咱们两人，实在力有不逮。”
“十二哥呢？”
唐郎沉吟道：“愚兄认为不必通知他！”
陆漫漫想了一下，点头道：“小妹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要我通知如来佛甚么事？要他出面跟你谈？”
唐郎道：“最好如此！最低限度，也得让他知道金希凡之消息。而且若他不现身，也得来个指示，咱们才好办事，此事需尽快办好。”
陆漫漫道：“如此待小妹去联络，不过他若要出现，你要他去何处找你？”
“愚兄住在金风客栈，请他到那里与我联络，若临时搬走，我会留下暗号。”
唐郎返回元城，天色经已向晚。他匆匆走向客栈，目光无意中一及，发现斜对面有个汉子，面目死气沉沉，一望即知乃卜十二戴上人皮面具。
唐郎在看他，他也在看唐郎，随即穿过街道而来，低声吟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唐郎心头一动，回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十二。”
“十一。”唐郎问道：“你怎会在此？不是说要出城躲避一下么？”
卜十二道：“小弟是进城打探消息的。十一哥，城内可有甚么动静？”
唐郎心头一动，道：“愚兄也是如此，刚刚进城，你可曾打听到甚么消息。”
卜十二摇摇头。“小弟亦不甚了了，啊，此处人多，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谈，十一哥住在何处？”
“打算在城内住一宿便离开，你又住在何处？”
卜十二道：“小弟是昨日进城的，稍后便走。十一哥，今后咱们如何联络？”
唐郎心念一转，道：“十二弟，吃了饭再走吧，愚兄请你喝酒去！”
两人走进一家饭馆一点了五六个菜，还要了一瓶酒。
卜十二斟了酒，举杯道：“十一哥，小弟祝你马到功成。”
唐郎顿住，“为何不庆祝你自己脱离杀手生涯，恢复自由？”
卜十二苦笑道：“哪有这般容易的，只能寄望你了，嗯，如来佛交下来之任务，谁都不能违背。”
“既然为兄能完成任务，你不就可以完成任务？”
卜十二干笑道：“哈哈，但愿如此！”
唐郎压低声音：“十二弟，你这张人皮面具，范铁汉可曾见过？莫忘记，人家的总舵可就在此。”
卜十二道：“放心，他未见过，十一哥，如来佛那边可有消息吗？”
“为兄正想要你跟他联络，就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卜十二一口答应：“好，稍后小弟便设法与他联络！但上次小弟曾与他联络过，却未见回音，十一哥，难道你不知如何与他联络？”
唐郎道：“十二弟，你说错了，我早已脱离黄蜂杀手集团，他无权命令我做任何事，是我自己请缨要杀金希凡的！其实连请缨也说错了，小兄再度出山，为的便是报杀妻之仇！”
卜十二一脸愕然地问：“杀死两位大嫂的，不是骆常奔吗？他不是已死在你剑下？”
“动手的是骆常奔，下命令的却是金希凡！”
卜十二面露微笑：“既然如此，你又何须与他联络？”
“小兄自有道理！”唐郎故意问道：“你可知道陆师妹躲在哪里？”
“不知道，小弟也想找她！”
当下两人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至一顿饭吃毕，唐郎方道：“你要出城须尽早，否则城门快关了！”
卜十二长身走了两步，回头问道：“十一哥，小弟若找到头儿，又如何跟你联络？”
“你在附近找寻暗号吧！小兄有空便会溜进城来！”唐郎边说边招小二会账，卜十二不再逗留，下楼而去。
唐郎离开饭馆，已失去卜十二之踪影，心中暗道：“走得好快！”他暗中留意一下周围，未见有碍眼的人，便抬步走向金风客栈。
他走了十来步，对面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小店里走出一位中年妇人，手提竹篮，悄悄地尾随唐郎之后。
唐郎绝无留意这位望之毫不起眼的中年妇人，虽经左顾右盼，仍认为无人跟梢而直入金风客栈。
那妇人十分乖巧，一路前行，直至另一条小胡同方拐了进去。
胡同内有位大汉站在一扇木门外，妇人一上前，他问道：“可有消息？”
“他走进金风客栈，未查房号。”
“长得什么模样？”妇人乃将唐郎之外表身材描绘一番，那汉子塞了一块碎银给她：“不可泄漏，否则小心你家人的安全！”言毕他便走了。
× × ×
唐郎进了房，劈头便问：“十八妹，孩子病情好了没有？”
柳青青道：“好多了，你一路平安吧？”
唐郎道：“为夫干了这许多年杀手，若连这点本领也没有，你会看得上我么？”
柳青青抿嘴一笑。唐郎很想在她脸上香一口，却因儿子瞪着一对大眼睛，未敢造次，改口道：“你们母子吃过饭否？”
“吃过了，你呢？”柳青青见他表示用过，又问：“找到人否？”
“两个都找到了，为夫都请他们通知如来佛，今日城内平静吧？”
“我母子连门口也没走出去过，怎知道！嗯，你一身风尘，快唤小二送水洗澡，否则休想上我的床！”
唐郎一笑出门，探头一望，不见人影，信步踏出走廊，目光一及，见门外有人影一闪，心头刚一跳，又闻上面传来一个轻微的踏瓦声！
他如一头受惊之兔子般，心头暴缩，立即弹跳回房，急道：“十八妹，外面情况不妙，快抱柳儿到别处去！”柳青青反应极快，似已有准备，先把兵器佩上，再戴上一张人皮面具，然后抱了儿子出房，边道：“柳儿乖，有坏人要杀你爹娘，不可作声。”
唐郎提着剑尾随其后，柳青青回头道：“你跟着出来，不是要害死我母子？”
“就怕你一个人冲不出重围！”
柳青青指指斜对面，低声道：“那房是空着的，我带柳儿到那边避一避，你另找地方躲起来，非万不得已，不可暴露！”
唐郎连声称善，跃上走廊之横梁上，柳青青轻轻拍开一扇窗子，抱着儿子跃进去。
俄顷，只见几位大汉昂然走进来，其中几位在华佗庙已露过相。当先那人神态有点紧张，手中紧握着钢刀，呼道：“唐十一郎，你已被包围，速速投降，尚可留你儿子一条小命，否则教你全家死绝！”
唐郎暗中咬牙骂道：“傻瓜才会信你，你们想将我一家杀尽，未免太过狠毒了！”
六七个大汉自他脚下一穿而过，唐郎隐忍不发，忽然头顶上又传来一个轻微之踏瓦声，他一颗心立即提起，把真气运至双臂。
一个大汉一至门外，倏地飞起一腿，将门踢开，房内空空如也，那汉子道：“不在店内！”
另一人道：“咱们来得快，且四处都已布下了线眼，他除非插翅而飞、借土而遁，否则应还在店内，分头找一找！”
唐郎一听此言，便知道今夜少不免一场厮杀了，忽然，一名大汉无意中抬头，高呼道：“横梁上似乎有人……”
唐郎反应敏锐，未待他说毕，双脚用力一蹬，双掌向上一托，但闻“哗啦啦”一阵乱响，砖瓦碎裂，屋顶已被他击穿，他人亦自洞中射了上去！
夜风习习，扑面而来，唐郎人在空中，已将软剑际于手中，振腕一劈，“刷”地一声响，软剑过处，已将那名守在屋顶上、呆如木鸡的大汉杀伤！
这一剑虽未能取其性命，但伤势严重，那汉子已完全无能为力，伴着一道惨叫声，仰天跌倒，再一道砖瓦之碎裂声响，紧接着，已滚下地去了！
唐郎一剑得手，目光一扫，只见附近屋顶也有人，他迅速作出决定，振衣跃向另一栋房子，再一跳，已踏上围墙墙头！
下面有人呼道：“点子要逃跑，快发暗号，通知外面的弟兄！”
唐郎决意将他们引开，因为他认为自己行踪泄漏必是在进城时，让他们认出来的，而对方未必知道柳青青母子。
是以他立即跃上另一栋平房，故意踏瓦而行，要引开对方，好让柳青青母子有机会逃脱！
果然四周都有人呼叫：“点子向西跑了！”唐郎不徐不疾地跑着，一对眼睛四周扫射，粗略一算，追来的竟有十来个人，而且人人轻功不错，他心头吃了一惊，一时之间又拿不定主意！
此刻他若发力狂奔，尚有机会逃脱，但万一柳青青母子不慎泄漏行踪，那又如何？他亏欠她母子已经太多，再不能让她母子在自己身边被杀！
主意一定，他倏地转身向来路奔回去，喝道：“金廷走狗，老子跟你们拚了。”
一名大汉首先奔至，唐郎未失冷静，左手一扬，道：“先吃老子一镖！”那汉子吃了一惊，身子向左一偏，唐郎早料到他会如此，蜂腰斜伸，软剑过处，剑刃恰好落在对方上臂骨及小臂骨中间，“噗”地一声，一条小臂抓着钢刀，跌落屋瓦上！
唐郎知他已无力为恶，脚尖一转，自他身旁急掠而去，目光一及，只见一道纤细的人影由客栈内冲起，向左飞去。
那女子怀中似乎抱着一个人，唐郎起初尚以为是柳青青，定睛一望，却觉得她比妻子稍为矮瘦，正在诧异间，又闻客栈内有人呼道：“唐郎的女人带着孩子跑了！”
唐郎立即跃下小巷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拍开一扇窗子，跃了进去！但闻一阵惊呼声响，唐郎目光一及，只见房内坐着两个老头，正在品茶闲聊，乍见一个陌生人跃了进来，难免失色。
唐郎道：“快取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否则杀了你俩！”
其中一个老头只道自己听错，颤声问道：“你……壮士只要一套衣服？”
唐郎急得有如热锅上之蚂蚁，喝道：“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别张声！”
那老头手脚倒也利落，很快便自床底下拉出一套衣服来，唐郎又着他们到厅内去，迅速地换了衣服，又戴上一张人皮面具，最后把软剑缠在腰上，再缚上腰带，跳了出去。
唐郎出了小巷，装出颤巍巍地走至客栈后头，贴耳在墙上听了一下，里面乱糟糟的，却未闻出个结果来，唐郎见四周无人，遂冒险逾墙而进。
他一落地，便见到住客们在回廊上交头接耳，乃绕路走至西廊，却见斜对面一扇窗子上，露出一张又陌生又熟悉的人头来，估计是柳青青乔装的，乃走过去。
“十八妹？”
那人点点头：“十一？”
唐郎把人皮面具掀了一掀，重新戴上，低声道：“有人将对方引开，快把柳儿交给我，先溜开再说！”
柳青青道：“外间无人么？孩子仍由我带着，你先出去，若无危险才通知我！”唐郎点点头，仍然翻墙出去。
小巷内只有几个闲人经过，唐郎决定冒险，乃向上呼道：“野草闲花无限数！”那是告诉柳青青，外面非常“荒凉”，没有人在。
过了一忽，即见柳青青背着儿子，越墙而来，她一落地便道：“快跑，店内有人见我出来！”她率先穿进一条小巷。
唐郎连忙随后保护，两人急急而走。柳青青头也不回地问道：“大哥，你可有可靠的朋友住在附近？”
“没有，何不去找黄大叔？”
“那里离此太远，只怕路上不安全！”
唐郎道：“他们应该尚未发现你！”说着话已至巷口，唐郎忙又道：“把柳儿放在地上，慢慢走出去。”
柳青青忽问道：“适才是谁引开对方的？”
“不知道，只看到背影！”
“你去看看，若人家有危险，需想办法抢救！”
唐郎迟疑地道：“但为夫又怎放心让你母子独自上路！”
柳青青道：“他们已知道咱们是三个人，如果少了一个，反而更加安全！”
唐郎觉得有理，出了小巷，独自转向左走去，头也不回地道：“稍后为夫会去黄大叔那里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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