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为民除害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合肥城自然比巢县繁盛多了,街上店铺栉次鳞比,游人如过江之鲫。萧逸飞风尘仆仆,策马于午饭前抵达崇玄客栈赁了一间上房。
  店小二卖乖地道:“客官,本店饭馆做的小菜,远近驰名,你可要尝尝?”
  萧逸飞摇摇头,道:“在下约了朋友在外午饭。”他换了一件衣服便到外面去了。只见街上官兵往来巡梭,一派紧张之景象,与适才大不一样,心中忖道:“莫非黎泽仁到了?哼,这厮派头可不小。”
  心念一动,见附近便有一座大酒楼,乃进店上楼,刚好靠窗座头还空着,他坐下点了几个小菜,还唤了一壶酒,装作轻松之态,不慌不忙,时而纵目楼上诸食客,时而居高临下,注视街上之动静。
  楼上食客并不多,并非已过午饭时候,而是此楼菜色绝佳,装饰华丽,收费亦极之昂贵,出入者非富则贵。饭馆酒栈是探听消息最好之地方,但楼上食客,似乎无一个是武林中人。
  街上行人,在官兵指挥下,亦尽量靠边走,把中间的路空了出来。
  俄顷,酒菜送上来,稍试几箸,味道极佳,萧逸飞在路上均吃干粮,一吃到此等佳肴,胃口大佳,便专心吃喝起来。
  过了一阵,街上传来一阵吆喝声,萧逸飞转头望下,只见地方官员亲自出迎,旋即见到几乘小轿缓缓而至,小轿后面有一中年汉子,骑着一匹高大之白马,随后而至。那汉子顾盼自豪,甚是得意,然而不失警戒,一对利眼在人丛中扫射,偶尔抬头,恰好与萧逸飞之目光相触,两人均若无其事。
  萧逸飞心中暗道:“此厮必是黎泽仁无疑。”他从对方之眼神中作出判断。刚才自己却不忘将眼神隐去,就象是一位普通之食客。
  轿、马以及地方官员在官兵及衙差之开道下,慢慢远去,街上一切又恢复常态。酒楼上之食客纷纷议论起来,大都有个疑问:这些是什么人?为何有此排场?
  萧逸飞听不到什么消息,遂会账下楼,信步在街上闲逛。街上之行人不减,官兵已不见。他向着衙门方向走去,远远便见到衙门外面有官兵守卫,一片森严。
  萧逸飞不敢再走过去,踅入小巷,绕了半圈,又回到大街闲逛,过了半个时辰,只见街上人潮又再翻腾,官兵与那几乘小轿及中年骑客走向驿馆。
  萧逸飞知道他们住在驿馆,便是达到目的,乖乖返回客栈,静候“梅嘉瘦”来跟他这位“谢肥水”接头。等待是最无奈及无聊的事,萧逸飞倚在床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阵敲门声将他吵醒,萧逸飞一骨碌跳下床,将门打开,只道是“梅嘉瘦”来接头,不料竟又是店小二。“客官要在本店吃晚饭么?小的先替你留个好菜!”
  萧逸飞没好气地挥挥手,忽然问道:“如今是什么时候?”
  “刚届掌灯时分。”店小二忽然压低声音道:“谢客官,你还是留在本店吃饭,如要出去明天再走未迟。”
  萧逸飞讶然问道:“甚么原因?”
  店小二的答案十分奇怪:“因为小的姓梅。”
  萧逸飞心头一跳,脱口问道:“小兄弟,你的名字是甚么?”
  “贱名难以入耳……嗯,到时候再告诉客官。”店小二不亢不卑地问:“客官你喜欢吃什么菜?”
  萧逸飞觉得他的行为有点古怪,也不敢多言,只淡淡地道:“那就把饭开在房内,菜色由你安排。”店小二去后,他重新上床寻思。
  难道这店小二便是“梅嘉瘦”?他能提供什么资料给自己?他一直在客栈里,又能知道多少秘密?
  咦,也许他只是一个传声筒,为何不肯告知名字?是不是有人指使他口样做?
  他一向独来独往,罕得与人合作,只觉得干这种事,越少人参予越安全,是故决定小心为上。
  过了半炷香工夫,姓梅的店小二把饭菜送进来,两个小菜一碗汤,一碗米饭一笼饺子:“客官请慢用!”
  他放下饭菜,提起木盘欲走,却让萧逸飞叫住:“且慢,就这两个菜,便留我在客栈用膳?这等家常小菜,也敢自称远近驰名?嘿嘿,若由我亲自下厨,烧出来的菜,更可扬名天下了。”
  店小二有点尴尬,低声道:“小的有苦衷,不得不如此,请多多包涵!”
  萧逸飞揪住不放,故意问道:“你有什么苦衷?”
  店小二一挺胸,提高声音,道:“客官怎地这样?既然是苦衷,又怎可随便告诉人?吃了饭,小的自来收拾,最好不要出去。”
  “在下出不出去,与你何关?”
  “那就随客官的便。”店小二走了,顺手带上房门,可是当萧逸飞吃饭之后,进来收拾残羹的,却不是那个姓梅的小二。
  萧逸飞问他:“刚才那位呢?为何不是由他来收拾?”
  这小二年纪较大,温和地道:“掌柜吩咐他去办点事,其实谁收拾都一样,客官是嫌小的不够勤快?”
  萧大哥心中暗怒:“你奶奶的熊,你们是合伙来耍弄老子?”当下挥手赶小二走,飞起一腿,将门踢上,然后躺在床上。
  若“梅嘉瘦”能够进一步提供有关黎泽仁之消息,此人若非是地方官员,便是在驿馆内办事,他怎会是位客栈的店小二?
  若店小二不是“梅嘉瘦”,只是一位传话人,则秘密很可能外泄,他左思右想,再三考虑,倏地决定亲自出马,当下立即换了夜行衣,悄悄推开窗子溜了出去。
  此时,街上行人已不多,萧逸飞专拣人少之小街小巷前进,由于绕路而行,好一阵方抵驿馆附近,他悄没声息地跃上斜对面一栋较高的民宅。
  驿馆似一头怪兽,静静地伏在黑暗中,两盏大灯笼就像一对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驿馆门外不见有把守。俄顷,方见四位官兵,荷枪巡梭而至,戒备如此松弛,大出意料。
  萧逸飞不敢造次,仍静伏着监视,如此一来,果然有所发现,但见驿馆屋顶暗中有人埋伏,附近屋顶亦似乎有人匿伏。
  黎泽仁果然与一般官员不同,一般人必然安排了大量官兵在外面巡逻,以起阻吓之效,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说明他不怕刺客,反而希望刺客上门,以便击杀之。
  要想混进驿馆,又不惊动屋顶上的人,真是难比登天,看来混进馆内刺杀已绝无可能,要杀黎泽仁唯一之地方便是在街上或路上,如此又有几分成功机会?
  萧逸飞心头暗暗打鼓,深觉此役乃自出道以来,最危险的一宗生意。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突见驿馆侧门有个人影闪了出来,那人在小巷中行动十分闪缩诡秘。一忽儿,方见他快步窜了出来,低头疾去,在自己所匿之处脚下走过。
  萧逸飞心头一动,在屋后悄悄滑落地上,远远跟在其后,那人不时回首观望,萧逸飞十分小心,不让其发现。走了一时,萧逸飞又有两个发现:他是向崇玄客栈走去,本身练过武,因为步履轻快。
  有此发现之后,萧逸飞心头又是一跳,当机立断,另抄小路,先对方赶回崇玄客栈,他仍由窗子钻进去,迅速把夜行衣脱下,塞进被窝,再将头发弄乱,然后爬上床去假寐。
  过了两三盏茶工夫,屋门被人轻轻敲响,萧逸飞故意让对方敲了三遍,方用含糊的声音嘟哝:“三更半夜敲什么门!”边说边下床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姓梅的店小二,背后尚有一位汉子,低着头躲在背后,“客官,这位大爷要找您。”
  “好,请进。”萧逸飞自其衣服认出那厮正是由驿馆侧门闪出来的人,当下让他进房,依稀认出果然没错,他伸手去摸火石,准备点灯。
  “不要点灯,你是谢肥水?”
  “不错,请阁下将大名赐告!”萧逸飞心头一跳。
  “在下梅嘉瘦。”
  果然是他在期待的人,萧逸飞抑住兴奋的心情,问道:“不知梅先生有何赐教?”
  “在下之身份你该已知道,阁下的身份在下是知道的。”梅嘉瘦等对方有了反应,然后续道:“黎泽仁后天下午便走,下一站是去芜湖城。”
  “阁下认为该在何处下手较适合?”
  “当然是在本城下手,到了芜湖城情势如何,咱们难了解。”
  “听阁下此言,看来其人在此城,一切行动都在阁下掌握中矣,请告知在下应在何时下手,何处下手,有何保证?”
  梅嘉瘦道:“在下希望阁下在明早下手,潜进驿馆下手,黎泽仁住在哪一间店,在下此处有一张地形图,待在下走后,阁下可慢慢看之。”
  萧逸飞伸手接过其递过来之地形图,问道:“难道驿馆外面无人巡逻守卫?在下一进去已为人所知,如何下手?况黎泽仁可不是省油灯。”
  “馆外守卫之人员在卯辰之交时交接,这中间他们必然会松懈,阁下便可潜入。”
  “万一他们责任心重,并无松懈之情,在下不是送羊入虎口?”
  梅嘉瘦笑道:“官兵之情况,在下比你清楚多了,经过一夜之紧张,到了天亮,又届交接,谁人会不松懈?”
  “好,在下且信你,试问在下如何进去方不会被人发现?”
  “驿馆左侧有一道边门,旁边有一个窗子,这窗子里面的横闩已拉掉,阁下轻轻推开便可进入,总之,只要阁下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潜进小巷,便已成功了一半。”
  “此言恐怕有点夸大,黎泽仁睡到那时候还未下床?他的房门是开着的?”
  梅嘉瘦再度笑笑道:“此人有个怪癖,他就算有女人同床,睡觉时也把房门打开,而且他一般都要睡至日上三竿才下床。”
  “今夜他有女人同床否?”
  “有!此人几乎每夜都要女人陪寝,今夜特别送了两个又浪又骚的女人给他,尽消耗他之体力,是故你明早一进去便直入其卧室下手。”
  萧逸飞沉吟道:“能否将其兵刃拿开?”
  “不可能,此人一向是剑不离身,同床的女人不慎碰到他的剑,都要受其指斥,重者斩首。”
  “他为何要打开门睡觉?”
  “他认为开了门反而安全一点,可以看到外面之情况。”
  “除此之外,阁下等还能协助在下什么事?”
  梅嘉瘦想了一下,道:“只能尽量将武功较好的人支开。”
  “今夜你也会在驿馆内?”
  梅嘉瘦声音略高:“阁下不可犯了行规,在下的事,你不可问,也不必知道,难道无人告诉你?在下在虎口里不能不小心一点,今天如此做,只是凭着一份天良、一份仗义,言尽于此,阁下若信得过我的,明晨便下手,否则便算在下白走一趟,再会。”
  梅嘉瘦走后,萧逸飞陷于沉思。
  梅嘉瘦的话,值不值得信任?此人有点鬼祟,是不是因为他就在黎泽仁身边,而有所顾忌?纵使此人有可疑之处,但皇甫雪与各人却绝对值得信任。
  萧逸飞闭眼沉思,他把梅嘉瘦所说的话,从头至尾回忆了一次,看看是否有破绽。接着把灯点亮,把驿馆之地形方向默默记住,最后方上床盘膝运功调息。
  奇怪,凭他多年冒险之经验,在大战之前,从未试过像今夜如此不安宁者。今夜只觉得心惊肉跳,无法进入忘我境界。
  是黎泽仁的大名吓坏了他?还是梅嘉瘦不值得信任?明早临时情况有变化?

×      ×      ×

  萧逸飞依时出发,他不穿夜行衣,也不穿劲服,只穿一件普通之布衣,悄悄由窗口溜出去,一路上小心翼翼向驿馆进发。
  路上不见有任何扎眼的人,情况亦十分正常,萧逸飞稍稍放心,终于到了驿馆对面,巡逻的官兵大概到屋后去了,屋顶上不见有人匿伏。
  萧逸飞心头一动,忖道:“莫非梅嘉瘦将他们支开?”不管如何,此实乃千载难得之良机,萧逸飞立即跃落地上,两个起落,窜进小巷。
  驿馆果然有道边门,边门之旁亦果然有个窗子,萧逸飞转头一望,两头没有人经过,遂轻轻将窗子一推,果然没有上闩,萧逸飞立即跃了进去,随后标前一步,匿在一根柱子后面。
  此处在偏厅,驿馆装璜并不太华丽,但布幔、屏风乃应有设施,此处亦不例外,布幔后无人,萧逸飞逐步前进。他已把驿馆之方向及地形记熟。
  穿过一条走廊,听到前头稍有人声,但后堂卧室却静得落针可闻,萧逸飞心头忐忑,步步为营,终于来至黎泽仁所睡之卧室外。
  只见床上有三个人,中间是个男的,两旁都是女人,衣衫不整,睡得十分狼狈,萧逸飞疑云顿起:“黎泽仁大名鼎鼎,他的睡相会如此?虽说昨夜风流,但凭其功力,几夜不睡也不致于像‘死猪’一般!”
  一股寒气自其足踵升起:万一这是个陷阱,今日他萧逸飞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想退出,走廊上忽然传来步履声,萧逸飞已退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闪进卧室。床上之人尚无动静,萧逸飞闪到屏风后面,探首窥望,他不相信黎泽仁真的会睡得那么死,是故不敢贸然出手!
  步履声到了房外,“伊呀”一声,竟是将房门关上。萧逸飞如一头受伤的豹子般飞起,落在梁上,与此同时,一阵兵刃破空之声自远而至,他毫不思索,双脚微微用力,一个后翻,又跃落地上,双脚一沾地,他立即换了个方向,随即向房门射去。
  他反应迅速,临危不乱,可惜已落在人家计算中,房门拉不动,已被人在外面锁上了,萧逸飞急怒攻心,稍退半步,正欲将门踢开,背后风声又起,他不敢造次,连忙一个移形换位,再一个风车大转身,长剑出鞘一卷。
  “当”地一声响,长剑格开另一把剑,他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那是昨天在酒楼上他居高临下,看到的那位骑白马的中年汉子,道:“你是谁?”
  那厮大笑,道:“听人说萧逸飞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智勇双全,今日一见真教黎某失望。”
  萧逸飞趁对方说话分神,长剑已攻出三招,黎泽仁见招破招,也还以三剑。
  黎泽仁果然名不虚传,意态轻松之至,就像猎人在看一头在陷阱中挣扎的野兽。
  萧逸飞左臂一抡,似要出掌,不料袖管中飞出的却是两枝弩矢。
  弩矢速度之快,加上双方距离又近,萧逸飞信心百倍,即使不能取其性命,最低限度,自己也可赢得时间逃逸!
  不料黎泽仁之能耐,犹在其想象之上,只见他身子像狸猫般向斜后方飘退,长剑挥起,护住头面,既将那两枝弩矢拨落于地,又防备萧逸飞再发第二批。
  萧逸飞待对方飘退,他亦同时退开,身子不转,左腿向后猛地一蹴。“啪”一声响,房门已被其踢飞,他再一个转身,举步欲逃。
  可是当他目光一及,不但双脚如千斤重铅般,一颗心亦如坠下悬崖,只见卧室外面有七八个大汉,分成两排,前排跪下,后排站立,八张硬弓,八枝长箭正对着自己胸膛!
  背后又响起黎泽仁之笑声:“萧逸飞,你已是煮熟的鸭子!不如乖乖弃剑投降,随我上京投案吧,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萧逸飞惊魂未定,脑海里一片空白,乃施拖延战术,道:“你我无仇,你为何要设计捉我?”
  “你我无仇,此话不错,不过你不识相,九千岁想跟你见个面,黎某适逢其会,自然要抓你了,哈哈,想不到岳秦岭这般客气,居然将此功劳双手送给黎某!”黎泽仁仰头大笑。
  萧逸飞见状,再度向他扑去,如今他唯一之出路,便是先缠住黎泽仁,让神箭手投鼠忌器,不敢施冷箭,然后再想办法击倒黎泽仁,或想办法逃逸。
  黎泽仁出手同样极快,不亚于以快剑著称之萧逸飞,是故萧逸飞展尽平生本领,居然占不了半分便宜。
  “姓萧的,你可不能怪我,我要抓你,你要杀我,各有所需,只是你太过愚蠢,自己送上门来,黎某只好生受了。”黎泽仁一顿又道:“咦,你还真有几下子嘛,唔,如今你还有一条生路。”
  萧逸飞打蛇随棍上:“什么生路?”
  “当黎某之手下,听令于我,効命于九千岁,则不但可保住性命,更可保你荣华富贵,强似你当个杀手!”
  萧逸飞笑而问道:“萧某这个杀手跟阁下有何分别?还不都是杀手!”
  黎泽仁沉声道:“这当然有分别,你是单枪匹马,某有后台,可调动千军万马,你的行为是犯法,随时会被官府逮捕。”
  萧逸飞截口问道:“难道阁下之行为便不是犯法?九千岁能保你多久之荣华富贵?古往今来,从未有太监能当皇上的,即使能让他破例坐上龙椅,亦肯定坐不长久。”
  “如今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他权势开始衰弱,咱们再远走高飞,腰缠万贯,还愁下半辈子?”
  “原来阁下另有打算!”
  “不错,是故黎某要找些知己心腹,而且这些人还得智勇双全,可以保住日后过好日子!”
  “你要在下当你的手下心腹,你信得过在下?若在下心存异志,日夕跟着你,阁下不是更加危险?何苦搬起石头砸自己之脚!”
  黎泽仁冷哼一声:“黎某若没有十足之把握,又怎敢做这种傻事?”
  “你有什么办法?”
  “黎某有一种独门之闭穴手法,施在人身上,每十天便得发作一次。发作时,血液倒流,痛苦之至,非由黎某为他消除痛苦不可,如此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但这些手下,会变成你之心腹么?假如有机会反抗,阁下之下场将更加凄惨。”
  黎泽仁怒道:“再惨也好过你现在,你到底考虑清楚了否?”
  “考虑清楚了,便是听你的话!”萧逸飞待对方慢了一慢,便霍地跃上横梁,准备破顶而出,道:“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立足未稳,只见另一条横梁上几枝长箭挟风射至,他只好挥剑挡格,根本挺直不起腰来,说时迟,那时快,背后又有箭射来,迫得他重新跃落地,至此方知卧室内到处有埋伏。
  黎泽仁冷冷地道:“萧逸飞,你如今已是四面楚歌,不做我手下便得死!”
  萧逸飞猛吸几口气,沉声道:“萧某习惯独来独往,轻松潇洒,岂可受人控制!”
  “不识抬举!”黎泽仁恶狠狠地道:“你既然要找死,黎某乐得成全你!”
  萧逸飞一摆手中长剑,道:“你们想杀萧某,可得付出代价。”他话未说毕,人已抱剑向黎泽仁射去,人未至,长剑已至,剑尖嗤嗤作响,直指黎泽仁之喉头。
  “米粒之珠也放光芒!”黎泽仁夷然不惧,举剑相迎。他话说得轻松,心中却半点也不敢大意,否则他便不是“铁荆棘”黎泽仁了。
  两人以快斗快,双剑碰撞,密得像炒豆一般,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萧逸飞出剑比对方稍稍快半分,但黎泽仁胜在功夫底子深厚,经验丰富,武艺齐全。他的左掌及一对脚,不时配合长剑之攻势,六七十招之后,已占了上风。
  虽然黎泽仁稳占上风,相信再过百招,必能取胜,但他不敢有半分松懈,既然不能受自己控制,便是危险之对手,对这种人,黎泽仁只有一个信条:杀无赦!
  萧逸飞功力不如对方,长时间恶斗,体力逐渐不支,出手也逐渐慢了,看看黎泽仁已经胜券在握,他手上更添两分力量。
  激斗中,黎泽仁一剑向对方刺出,这一剑去势如箭,力蕴千钧,剑势如虹,欲置对方于死地,对于此剑,他有九成把握,即使对方挡开自己之剑,接下去他尚有连环三绝招,可将对方置于死地。
  可是,萧逸飞竟然出乎意料地不挡,而是也将长剑毕直刺出,此剑同样力蕴千钧,即使黎泽仁之剑能先一步,将剑尖送进萧逸飞之胸膛,但他自己也相信对方在临死之前,仍有力量,将其剑送进自己之心房。
  这是两败倶伤、玉石倶焚之打法,对萧逸飞来说,也是最聪明之打法。
  两军相遇,勇者胜,此乃千古不易之理,这种打法,最有利于弱小无助又陷于九死一生险境中之人,对于萧逸飞来说,唯有置之死地,方有生机。
  黎泽仁之情况则完全相反,他已稳操胜券,岂肯与对方同归于尽?是以心念一闪,双脚用力一顿,身子如箭般向后倒飞。
  说时迟,那时快,萧逸飞持剑之右袖管中,突然飞出两枝弩矢来。
  通常这种利用臂肌控制的钢弩都不可能装置在持兵刃的手臂上,因为这样会影响武艺之发挥,而萧逸飞适才已由左袖管中发射过两枝弩矢,是故黎泽仁之注意力一直放在其左臂上,万万料不到,对方之钢弩设计十分巧妙,手臂用力伸直,反而能触动机关!
  这对钢弩乃萧逸飞自己设计,将图纸交给皇甫雪,再交由皇甫一香去请高手制造的。
  左臂上之钢弩须曲臂才能发射,右臂钢弯则是直臂牵动机关,任你黎泽仁奸险,也要着道儿。
  可是黎泽仁的确不同凡响,在毫无防备之下,在电光石火之际,眼角瞥到矢影,他人似纸张一般,仰天向地上倒躺而下。
  这一招没有名堂,纯是功力及经验之结晶。
  “嗤”地一声,第一枝短矢因目标较高,被他闪过,第二枝萧逸飞本意要射其丹田小腹,是故黎泽仁再也闪不开,“笃”地一声,射中其右上胸。
  萧逸飞得手之后,人亦窜前,只有制住黎泽仁,他才有机会逃出龙潭虎穴。
  只听黎泽仁叫道:“动手!”
  萧逸飞人未至,门外的神箭手及梁上的神箭手一齐松开指头。一时之间,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萧逸飞大吃一惊,忙不迭倒退,手中长剑舞得像风车一般,长箭纷纷落地,长箭不绝,此乃挨打,不管他剑势如何严密,时间一长,必会露出破绽,最后也必死在此处。
  黎泽仁站了起来,弩矢入肉甚深,他不敢贸然将之拔出来,咬牙道:“活活给我将他射死!”他边说边向房门走出去,又道:“再把人调过来!”
  他向房门走去,那里的神箭手便不得不稍停。萧逸飞见机不可失,抓起一张椅子,护住头脸,也向房门冲过去。
  黎泽仁大怒,不得不住步,喝道:“再射!”
  就在此时,卧室外的神箭手突然惨叫起来,黎泽仁喝问:“什么事?”
  有人答道:“有刺客!”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阵叫声:“起火了,走水!”
  房门外的神箭手登时乱了阵脚,哪能再射箭,萧逸飞精神大振,拚命挥剑杀过去,梁上的长箭射下来,都被其用椅子挡住,黎泽仁只好挥剑再斗。
  “阁下不怕死?”由于房外没人射箭,萧逸飞比较从容。“当”地一声,两柄长剑相碰,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黎泽仁只觉胸膛发闷,几乎连长剑也抓不牢。
  萧逸飞闪出房门,顺手将椅子向黎泽仁抛去,他走出走廊,便见到一位黑衣蒙面人,身型纤细,剑出如风,认出是皇甫一香,心头大喜,左臂一曲,将剩下来的两枝弩矢射出,结果了一名大汉,便自其身侧闪出去,道:“这边走!”
  那蒙面人果然是皇甫一香,闻言毫不犹豫,跟着他杀过去,萧逸飞袖矢射光,但他还有飞刀。他的飞刀神技远在皇甫一香之上,一阵发射,连杀四人,还把后面那些人震慑住。
  黎泽仁几番欲冲出卧室,都为其飞刀所阻,萧逸飞让皇甫一香先走,由他断后。此时,走廊上涌进一股黑烟,大汉们及官兵都呛咳起来。
  此刻,萧逸飞也无心研究是谁放的火,叫皇甫一香踢开侧门,便先后闪出去,向巷口奔去。
  出了小巷,只见官兵已闻声涌来,两人急忙跃上屋顶,踏瓦而逃。只见后面尚有一个蒙面人跟着奔去。萧逸飞惊魂未定,又见下面的官兵仍在发箭,急道:“咱们出城去!”
  萧逸飞熟悉地形,由他带头,一口气奔出北城门,直把城墙抛得远远的,方停下步来喘息。
  背后那个蒙面人已追了上来,萧逸飞紧张地横剑胸前,冷冷地道:“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皇甫一香“噗嗤”一笑,那汉子扯下蒙面巾,却是岳秦岭,萧逸飞一怔,脱口道:“怎会是你?”
  “有何奇怪?你既能救我,我救你也就不奇怪了。”
  “但那是驿馆,你在那里放火,这个罪可不轻哪!”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救过岳某!”岳秦岭重新将蒙面巾挂上,道:“正因为如此,是故在下不能让他们认出面目,所以由我放火,由皇甫姑娘现身救你,以免在刀法中露出破绽。”
  皇甫一香道:“此处还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吧,前面有个树林,咱们入林易容换衣服再说。”三人入了树林,换过衣服,再易过容,然后跃上树顶说话,岳秦岭道:“黎泽仁必不会甘心失败。”
  萧逸飞冷哼一声,道:“他不甘心失败又如何?他受的伤可不轻哩!何况我还要找那个‘梅嘉瘦’报仇,他不来,我还想杀回去哩!”
  皇甫一香问道:“梅嘉瘦出卖你?”
  岳秦岭捺住好奇心道:“在下带你俩到一处好地方,再慢慢商量!”三人遂下树出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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