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义气为重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萧逸飞及岳秦岭内功造诣都不错,一口气闭住,泅了二十多丈,才缓缓露出湖面喘气,回头一望,罗绣春的船已分散,大多驶向湖中心,岸上之人也在十丈左右远。
  萧逸飞道:“神捕,咱们再沉下湖底,然后泅向岸边,猝然上岸,快!”
  此刻,湖中及岸上之人已都发现他俩,纷纷赶过来。两人沉下湖底,潜伏不动。萧逸飞料敌如神,罗绣春下令手下全力向前驶去,因为刚才那情况,说明他俩是游向前方,岸上之人,动作更快,船行甚速,赶往前头去等候了。
  萧逸飞待得气浊,再向岳秦岭打个手势,向岸边泅过去。岸边野草及芦苇颇多,甚利于他俩掩饰,两人换了口气,倏地奔上岸去,立即向另一个方向发足狂奔。
  直至此时,岸上之骑客才发现他们,立即拨转马首追去,萧逸飞道:“咱们到田里去!”两人登上田埂,凭着超群之轻功,急速奔跑,那些骑客到了田边,不能策马走到田埂上追赶,便直接往田里跑去。
  此时正是稻米将收成的季节,禾长泥烂,马速大受影响,双方距离越拉越远。
  萧逸飞回首一望,双方距离已逾三十丈,便又道:“咱们往左转!”
  左首有道土墩,高逾七尺,两人轻易跃上去,那些骑客见状,知马匹跃不上去,便放弃追赶。
  萧逸飞和岳秦岭奔了一阵,见有一座竹林,便闪了进去,在竹林内前进,直至来到竹林另一端之边缘,两人方停下来喘气。
  萧逸飞道:“这次应该已撇掉他们,恭喜神捕!”
  “岳某再次多谢你相救相助之情,但……”
  萧逸飞截口道:“此刻你若封住我麻穴,我便走不了!萧某若要逃跑的,早就甩掉你了!最低限度在湖中,在下便有七成把握甩掉你!”
  岳秦岭道:“那你有什么高见?”
  “我说过,我有很多银子,此去京师十有八九是要被处斩,是故我预先回家处理一下!”
  “岳某已说过,我不会要你的银子!”
  “在下几年来储蓄了七八万两银子,绝大部份是银票,我将银票交给你,三个月后,若无我消息,请捐一半给各地孤儿,一年没有消息,另一半便由你处理!若两三个月内,阁下已知我被处斩,便全部由你负责处理!在下这个提议如何?”
  “阁下有心做善事,岳某敢不尽心!有一点在下先当你面声明,若在下擅自取你一两银子,天教我遭电殛雷打,七孔流血,死于非命!”
  萧逸飞道:“你师门之声名已足令在下相信你,你根本不用发毒誓!”
  岳秦岭问道:“府上在何处?”
  “在巢县县城内,咱们先到附近农舍借套衣服,再回城去,否则这样太引人注目了,我不想暴露行藏,以免那些银子又要生出风波来!”
  “好,一言为定,这就走吧!”
  两人走了三四里路,到了一条小村,萧逸飞用银子向农夫买了两套衣服、一辆牛马,又要他家为他俩做一顿好饭。
  农村内没有什么好东西,但鸡、鸭、菜、鸡蛋都是自家饲养或生产的,倒也方便。两人斗了一夜半天,肚子早饿得如同擂鼓,倒觉得食物十分香甜可口,竟然把半锅饭、四大盘菜,吃得干干净净。
  因恐路上再遇到敌人,两人又歇了一阵,运功调息,恢复了精神,才在黄昏时分,驾着牛车,慢慢向县城驶去。
  小村离县城并不很远,但牛速慢,待到城外,已经起更,幸好巢县县城城墙低,又因年久失修,损缺甚多,进城不难。萧逸飞先将牛车寄放城外农家,再与岳秦岭越墙入城。
  两人不敢去饭馆吃饭,先溜回萧逸飞家。那萧逸飞金盆洗手之后,在巢县县城内买了一栋小屋,不敢太张扬,只比一般人家多个天井及后房。
  天井之一角是一口井,对面是灶房,两间厢房作卧室,后房是他之书房,客厅与饭厅连在一起,只比寻常人家稍大,家具亦十分简朴。
  萧逸飞进去后,便先掌灯,然后道:“你且稍等一会儿,在下去烧水及煮点吃的!”
  岳秦岭只看了几眼,凭他大行家之眼光,便发现这座小院表面上与一般人的无异,实则暗藏乾坤,萧逸飞做了许多布置。
  他悄悄推开厢房之门,其一显然是其卧室,另一侧有一张床,但不见被褥蚊帐,靠墙放了些杂物。至于后房则放了许多书柜,尚有一张书桌一张椅子。
  岳秦岭到灶房,见萧逸飞正在煮面,他便帮忙生火。未几水开了,先泡了一壶茶,萧逸飞便下起面条来,又煎了几个鸡蛋。看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利落,岳秦岭忍不住问道:“你几时学会了炊食?”
  “这一年多以来,都是在下自己动手。明天我弄几个小菜,让你尝尝,顺便把你的人请过来,你明白在下的意思么?”
  “明白,不过这年头,京师里的人到地方来,单只吃喝已办不了事,我看倒不如你送他们一点银子,让他们在路上好招待点,另请他俩向上美言几句,或请他们替你找找门路,也许更有用!”
  “有道理!而且这道理我也明白,但见个面,喝几杯老酒,比较好说话!”
  “好吧,我明天便到老爷那边去交差,顺便请他们过来一下。”两大碗汤面终于做好,萧逸飞再把早已储备的辣椒酱拿了出来。两个人便面对面坐在厅里吃起来。汤面虽然没有好作料,却因肚子饿,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岳秦岭喝了一杯茶,问道:“这房子是你自己盖的?”
  “我来时,人家盖了一半,却得急病死了,是我出资向其未亡人购下的,然后请人改造一下,神捕觉得如何?”
  “尚未看出好处来,不敢评论,不过你必定觉得物有所值,而且十分安全,才会在此隐居!”
  萧逸飞道:“说句实话,萧某尚年轻,就此退出江湖,实在心有不甘,奈何魏贼奸势太盛,不能不避一下!早知杨涟杨大人最后还是被他害死,我便该接下那宗生意,也不会弄至今日这等田地!”
  岳秦岭正容道:“此不然也!魏……害死杨大人,是他造的孽,若由你出手,你能脱得了干系?千夫所指,不疾而终这句话,相信阁下也听过!更何况魏贼一定能长久么?”
  萧逸飞目光一亮,道:“你听到消息?朝廷要对他……”
  岳秦岭不断摇手,道:“你别胡猜!这只是岳某之信念,作恶多端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为,毫无节制,弄得天怒人怨,在下绝不相信他会例外!”
  萧逸飞道:“你说的都有道理,然在下却要死在他手中,实在不愿!”
  “多少人均如此,你又何必难过……”
  话未说毕,萧逸飞已怒道:“死的不是你,你自然可以说风凉话!你奶奶的,若你我对调,难道你便会心安理得,你便死得甘心?”
  岳秦岭不由语塞,萧逸飞看了他一眼又道:“其实你助纣为虐,难道便不怕报应?难道不怕造孽?”
  岳秦岭脸色一变,道:“在下吃公粮,不能不听命令!”
  “照理这样说,他那些狐朋狗党,无恶不作,助纣为虐,也不是造孽了?”
  岳秦岭脸色再变,半晌方道:“你杀人无数,我身为捕快,缉你归案那是职责所在!何况抓你这种人只能说是为民除害,怎会造孽?”
  “杀人无数?哈哈,在下比得上魏忠贤以及他那些万恶的走狗?为何你不敢去抓他们?为何不敢揭发他们之罪行?嘿嘿,我看你也是欺善怕恶之辈,最低限度跟那些只求保住乌纱帽,而奉承权贵之狗官,顶多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岳秦岭怒道:“你说这许多话,只不过是希望我能给你一条生路而已!你欲反悔?”
  “哼,盗亦有道!你以为咱们跟狗官一般见识?此处是我地盘,我要反悔,我根本不必跟你多说,担保你抓不到我!今天若非萧某,你早已死在罗绣春手中了,还逞什么英雄!”
  “关于你拔刀相助,岳某不但已谢过你,而且至今仍十分感激,可惜官匪不同道,这只能怪你自己了!”
  萧逸飞哈哈大笑道:“你回去说找不到我,难道他们会治你之罪?”
  “上面限在下半年之内必须抓你归案!如今已去了五个多月,限期将届!”
  “过了限期又如何?”
  “大概改由我吃官司吧!”
  “你为官府做了不少事,我不信他们会杀你!但萧某一入京便九死一生!”
  “你不必多说!”岳秦岭忽然长身而起道:“岳某做事一向恩怨分明,公私分明,你对我之恩惠,自然会报答,但在下亦绝不会因而失职!”
  “好!你当你的好官去吧!明早再见,我的床让给你睡,我睡书房!”萧逸飞亦站了起来,道:“萧某最重信诺,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后悔,更不会食言!”言毕走进后房。

×      ×      ×

  岳秦岭在厅内坐至半夜才回房,他躺在萧逸飞的床上,哪里睡得着觉?直至天将亮,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待他醒来,已是红日满窗,岳秦岭吃了一惊,匆忙开门,只听灶房里传来碗勺之声,心中不由暗叫一声惭愧,不敢去灶房,回房穿好鞋袜再出厅,这才发现桌上放着盥具及面盆。
  岳秦岭盥洗完毕,萧逸飞也做好早饭,却是半锅稀饭,一碟青菜、一碟咸菜、一碟咸蛋,还有几个馒头,两人默默地吃着,无人作声。
  最后还是由萧逸飞道:“在下去买菜,这顿饭须正午方能做好!”
  岳秦岭也道:“我去见县大人,中午之前必赶回来!先此声明,我只能尽力,可不敢保证能把人请回来!”
  可是当萧逸飞提着两大篮菜回来,已见岳秦岭站在门口等候了,他心头一沉,问道:“人家不给你面子?”
  岳秦岭轻咳一声:“人家不来这种小地方,在合肥等候哩,要我送你去合肥交差!”
  萧逸飞脸色一变,开了门道:“做个饱鬼,好过做饿鬼!”岳秦岭默默随他进去。
  萧逸飞在灶房里忙着,岳秦岭在厅里等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进灶房道:“没有别人,不必做太多菜!”
  萧逸飞道:“不吃白不吃,留着也是浪费!给谁吃?”
  “晚上吃,咱们明早吃了饭再走未迟!”
  “你不怕误了你之前程?”
  “此去合肥不远,限期又未至,早一天晚一天没有差别!”
  “随你,对在下来说,多活一天和少活一天,可没分别!”
  “有一句话,岳某还是要说,你的银票,还是由你自己处理,我不沾手!你要全部捐出来,还是自己留一半,岳某不加意见!”
  萧逸飞头也不抬地道:“你怕麻烦,在下也不勉强你!”
  岳秦岭忽然吸了一口气,问道:“今日,咱们是不是朋友?”
  萧逸飞住手抬头道:“敌友难分!朋友又如何,敌人又如何,你我都是各按自己之原则行事,你认为在下说得对否?”
  岳秦岭坐在炉灶前送柴,不再作声。过了半晌,萧逸飞问道:“昔日沈鹰那一批手下,如今都作何事去?”
  “他们都不愁生活,因此日子过得十分愉快,只是去年听云生师兄说,葛根生已经病殁了,当年是他最疼我的,可惜我至今尚未能拨冗到他坟头上一炷香!”
  葛根生虽不是沈鹰四大爱将,但跟随沈鹰甚久。沈鹰退隐山林之后一直在其身边服侍他,是故接触岳秦岭最多。
  “听说沈鹰当年武功最好的一位大将叫萧穆的,如今他也不理世事?”
  “萧师伯面冷心热,外刚内柔。表面上他最不爱管闲事,其实这些年来,他常化名易容下山,做些仗义的事,他飘泊四海,隔一两年才回去一次,连我都不知其下落!反而师祖就真的做到不理世事,只专心研究武学,偶有小成,便召家师及师娘上山,然后倾囊相授。”岳秦岭声音忽然提高:“父辈之中,对我最好的反而是郎四伯了!”
  郎四外号“飞鸽”,是除了云飞烟之外,轻功最好的了,人又机智,只可惜他武功不行,因此成不了大器,他此人忠心耿耿,一直跟着沈鹰左右,可是他名气不大,萧逸飞对他觉得十分陌生。
  两人只闲聊些武林琐事,绝口不提彼此之间的协议,一直把饭煮好,又默默吃饭。
  忽然,岳秦岭道:“今晚在下也弄几个小菜回敬一下!当年我跟师娘学了几个小菜,多年未下厨,只怕手艺已生疏了。”
  萧逸飞忽然放下箸,长长一叹:“今晚这一顿饭,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可以吃得自在的了!”
  岳秦岭道:“世事多变,那又未必,在下请你还是放开胸怀!”
  萧逸飞哈哈一笑,道:“在下先谢了。”
  岳秦岭又道:“只要你守诺,你可以随便出入。晚上回来吃饭,饭后你可以再出去,明早回来就行!”
  萧逸飞道:“你不怕我乘机溜掉?”
  “那只能怪我看错了人!”岳秦岭道:“刚才我在外面走了一匝,想不到这县城还有几位暗娼,而且其中一个长得还不错!”
  萧逸飞道:“在下早已想动动那婆娘了,只因隐居,不敢惹人注目,故未敢付诸行动耳,经你一提,真恨不得插翅飞去!错过今夜,只怕再无机会了!”
  “错过今夜,你是没有机会再去找她了!”
  萧逸飞放下筷箸,道:“我这就去,晚上一定回来吃饭!”

×      ×      ×

  萧逸飞果然守诺言,晚饭前便回来,但饭后又走了。“在下发现,还有一位长得还过得去,一件秽百件秽,既然了无顾忌,就索性让我来个痛快!四更之前一定回来,你等我!”
  三更梆子声响过两遍,萧逸飞便踏着月色回来了。嘴角溢着春风,眉宇间却有疲态,他一回来便进后房躺下,呼呼大睡,直至日上三竿才下床。
  一出厅,岳秦岭已煮好早饭,装束停当在等他。萧逸飞坐下便吃,吃饱回房挂上剑,便道:“走吧!”
  “你若非当过杀手,你我必是好朋友!”岳秦岭正容地道:“但在下再说一遍,我一向恩怨分明、公私分明……”
  萧逸飞冷笑一声,道:“官字两个口,不必说废话,走吧!”他当先迈开大步出门,岳秦岭却小心翼翼将门锁扣好,然后联袂出城,到农夫家取了牛车,由岳秦岭驾车,慢慢驶向合肥。
  牛速虽慢,但巢县至合肥本就不远,第三天黄昏,合肥城经已在望。
  岳秦岭回头道:“萧兄,由于种种原因,在下须扣住你双手,做个样子,请您合作!”
  萧逸飞哈哈笑道:“这有何难?萧某又不是什么名人,不顾这个面子,过来吧!”岳秦岭乃停车,走到后面,将萧逸飞双手反缚,然后再驾车进城。
  合肥城比巢县县城大多了,岳秦岭找了一家不大不小,而又比较清静的客栈住下。店小二送他俩进房,岳秦岭便关门道:“萧兄,在下须再封住你之麻穴,然后将他们找来,我会通知店小二先治一席酒,今晚由你作东请他们,办好手续,我明天便离开,你一切保重!”
  萧逸飞至此地步,还能说个不字么?乖乖被岳秦岭封住麻穴,倒在床上,他索性闭上双眼养神。
  过了个多时辰,窗外已经一片漆黑,才见岳秦岭带着两名身材魁捂,手提水火棍之汉子来,经介绍一个姓潘,一个姓孔。
  岳秦岭道:“两位大哥,小弟已办好交割手续,路上劳烦你俩了,在下因为有事,须赴洛阳查案,不打扰了!”言毕头也不回地走了。恰在此时,店小二送上酒菜,乖巧地将房门拉上。
  萧逸飞道:“两位请慢用,请恕在下麻穴被制,没法陪两位大哥喝酒啦!”
  姓孔的道:“不打紧,咱们哥儿习惯自斟自饮!”
  姓潘的皱皱眉道:“他奶奶的,这不是要咱们喂你么?老子还没干过这种倒霉事!”
  姓孔的道:“不打紧,待咱们吃饱,叫店小二来喂他!喝!”
  萧逸飞陪笑道:“在下哪里敢劳动大驾?有事都请店小二费心就是!两位大哥,在下怀内有银子,请来取,这是孝敬两位在路上花费的!”
  “哦,还识相!”姓潘的伸手到萧逸飞怀内掏了几记,居然摸出一锭五两的黄金,还有几锭银子,他心头暗喜,脸上却装作生气之态,怒道:“你奶奶的,你可赚了不少钱哪,就给咱哥俩这一点点,此去京师有多远,你可知道?”
  “贴身还有两张银票,请笑纳!”
  姓潘的又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果然找到两张银票,每张两千两,他再也忍不住,喜形于色地道:“果然不愧是在道上混的,够意思!”
  “这一路上尚请两位大哥多多担待,到了京师还得请两位替在下找个疏通的门路!”
  姓孔的夹了一箸菜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道:“人命值钱呀!你够意思,咱们也会承你的情,两千两银子,路上招呼,京师找门路,这都够得上价,但要想保你一条命,可差远啦!”
  姓潘的接道:“不错,咱们只负责替你找门路,其他的一概不包!”
  “这个自然!”萧逸飞忙陪笑脸,道:“在下清楚得很,明白得很,届时若需要银子,自然会再奉上!”
  姓潘的目光一亮,道:“你身上还有银子?”
  萧逸飞微微一笑,道:“因被抓得匆忙,来不及筹备,是故身上银子不多,不过在下已通知朋友带钱去京师等候了!”
  姓孔的问道:“若贵友私吞阁下财产,不去京师,咱们若替你办事,可要吃瘪,其严重性,你可知道!”
  “在下知道,总之,待在下取到银子才麻烦两位大哥就是,若他不来便拉倒!”
  姓孔的及姓潘的大喜,道:“好,一言为定!如今先好好吃喝,养好精神,明早好上路!小二,小二,进来一下,有好营生关照你!”

×      ×      ×

  次日一早,姓潘的回衙门,取了木枷铁链,将萧逸飞扣好缚好,再解开其麻穴。姓孔的道:“咱们先把话说明白,你虽然识相,但刑不可废,这木枷铁链可免不了,顶多咱们每天可走慢些,可怪不得咱们。”
  萧逸飞连声应是,姓潘的道:“如今咱们先带你去衙门交割手续,走!路上可不要打主意逃跑!”
  两差一囚便联袂到衙门,认了人画了押,便往北进发。那两个公差说拿了银子会慢慢走,但实际上却一点也不慢,起早摸黑,日夕赶路。幸好他们在萧逸飞双脚上缚的铁链留有分寸,行动比较自由。
  萧逸飞虽然不是出身显赫之门,但他一向独来独往,逍遥自在,杀人挣钱,高来高去,几时受过这种肮脏气?对岳秦岭之恨意,越来越浓。
  为了遵守诺言,陪上一条命,到底值不值得?若不遵守诺言,他有好几次逃脱之机会,先是在湖中,可以偷偷溜向相反方向,后是在自己家中,他每天都有几次良机,而且成功机会十占八九!
  若仍自由,如今会在哪里?会否找地方继续隐居?还是索性暗中杀掉岳秦岭?
  一阵吆喝声惊醒了萧逸飞,一回头便见到那姓潘的公差的喝道:“你别做梦了,快走,早到京师,咱们早日交差,便不管你跟谁磨菇!”
  这几天中,萧逸飞仔细观察,这两位公差可不是一般孔武之人,而是下过几年工夫练武,是故他不敢贸然发作,忍住一口气,提步而行。但却暗下决心,要想办法在半路逃逸!“瞧这两厮那副嘴脸,一天比一天难看,此去京师,尚有多少路程?只怕未到京城,老子已被折磨死了!”
  这天忽然下起雨来,秋风秋雨愁煞人。那雨下得真大,三人进树林避雨,恰好有一座小庙,便走了过去。再一看,那是一座山神庙,既矮又小,那两个公差入庙之后已无地方,便不让萧逸飞进去。
  萧逸飞也不争执,退了开去,默运一口气,像僵尸般,跃了起来,落在一棵大树之树上。
  姓潘的急道:“喂,相好的,你须站在庙外,咱们看得到的地方!”
  萧逸飞哪里有朋友会替他送银子上京?他是把银票塞在履底里面,那薄履是布做的,若泡在水中太久,恐银票会泡烂掉,是故也只当没听见般,一双眼睛不断打量四周环境,乃决定爬高一点,匿在枝叶浓密之处。
  俄顷,那两个公差听不到回音,顾不得雨大,忙冲了出来寻找,却找不到。姓孔的便怪起姓潘的了:“老弟,俺早说过,对付这种人只有两种办法,一是视之若上宾,以安其心到京师;二是只认钱不认情,不管他给你多少钱,都是‘公事公办’,以重囚看待,收紧脚链,加重枷锁,让他完全没有逃逸之机,你偏又要做婊子,又要竖贞节牌坊,还想到了京师再敲他一大笔,如今你看怎么办?丢了人,回去如何向崔大人交差?”
  姓潘发狠地道:“别噜嗦了,银两你也有份享用!老子便不信他能跑得掉!哼,他一定是藏了起来,若不是在树上,便是匿在草丛中!他奶奶的,若让老子找到他,便先打断他的腿,大不了花点银子,雇辆马车,送他上京,也省却咱们跋涉之苦!”
  萧逸飞在树上听得分明,更加不肯现身,那两厮便分开搜索。姓孔的向草丛走去,姓潘的则抬头望上树上。
  过了半晌,忽然远处传来姓孔的一声惨呼,姓潘的大吃一惊,急忙转身向惨叫声奔去。“老孔,老孔!”
  萧逸飞见状,连忙自树上跃下,钻进草丛之内藏了起来。未几,又传来姓潘的惨叫声,萧逸飞心头忐忑不安,不知凶吉。
  惨叫声过后,树林里重归一片寂静,而雨亦慢慢小了。萧逸飞见那两厮去而不返,便大着胆子走过去探个究竟。
  只见草丛里倒着一具尸体,正是那姓潘的,胸膛中了一刀,血满衣襟,再探探鼻息,早已断气。
  萧逸飞游目四望,不见有外人,遂伸手到其怀内摸索,掏出一串钥匙,先打开了脚链,再打开木枷,手脚完全恢复自由,萧逸飞乃向前再找寻。
  不远之处,一棵大树下躺着一个人,表面没有伤痕,但其脸部神色十分痛苦,五官扭在一起,若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是那姓孔的公差!
  萧逸飞解开其衣襟,只见胸膛凹下一块,竟是被人一拳活生生打死的!
  是谁打死这两个公差的?他和他们有仇?还是为了救自己?此念一起,萧逸飞立即推翻,若是为了救自己的,杀了人之后,为何不招呼一声?何况自己向无知己,谁肯冒险杀官差?
  萧逸飞百思不得其解,乃将公差身上之银票银子全取出来,再用其单刀,挖了一个坑,将尸体埋好,最后又埋了木枷及铁链。
  弄好这一切,雨已停了,天色亦暗了,萧逸飞把公差的刀丢了,快步离开树林。
  萧逸飞走了一夜,次日进一小镇,买了一套衣服,再买了一匹马,然后急急驰回巢县。公差被杀之事,就算不被发现,但交了差,衙门内又有画押,久久不回京师,亦将被怀疑,公差不回京,魏忠贤的走狗必认定是被他萧逸飞杀死,则他必须另觅地方,再度改名换姓躲藏。
  他家里尚藏着数万两银子,若要另觅地方匿藏,首先便得取回银子,再带上易容药。

相关热词搜索:龙虎双雄

下一章:二 同舟共济

上一章: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