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影之毒

2024-08-04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点击：

　　展玉麟的武功在十年前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十年未入江湖，潜心于剑道上的修养，已练成了“剑罡”绝技，更一跃为绝顶高手，他的经验与眼力都非一般武林中人所能望其项背的，因此当他一见刘彪那一掌的威力，顿时心头大震，凝聚起浑身的真力，预备要与刘彪作致命之一搏。
　　可是当他把一口真气运聚全身时，倏地发现那腾空跃来的刘彪，脸上的皮肤在阳光之下泛起一层淡绿色，双眼也闪出一股骇人的诡异光芒。
　　刹那间，他脑海中掠过一个意念：
　　“他这等神态，莫非已成了传说中毒门的‘毒人’？”
　　一念乍闪，他双臂微动，身形如箭倒射而起，快逾电掣般退掠到大厅之前，转身便往厅内奔去。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退到内室去取出高搁数年，从未使用的金鹰剑，然后施出“剑罡”之技与刘彪作一死战，并非是要逃避刘彪的追击。
　　敢情有关于“毒人”的传言，十多年前江湖上许多人都晓得，那便是毒门之中有一种秘法，可以使任何一个平常的人在极短时间内变为浑身是毒，刀枪不入，行动如风，力大无穷的怪人，就像是传说中的复仇僵尸一样，遇着无不死于非命……
　　展玉麟并没有见过毒人，也不深信有这种事，不过当他见到刘彪在重伤之下，不但能从箭阵中脱身，并且还能在一挥之际，发出那么沉猛的力道，这种反常情形，已然超出武功的范围，他腰中没有金鹰剑，绝不敢冒险与他一搏，而使得整个金鹰堡沦于灭亡之灾。
　　当他飞身掠进大厅之内时，只见展慕白像个木偶似的站在厅中，呆呆地望着倒卧在地上的关中坚，他伸出左手，一把抱住展慕白，道：“慕白，快随我……”
　　话刚出口，他的目光已瞥到关中坚的身上，立即全身一寒，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敢情关中坚这一会儿光景，不但早已死去，便连一身那么健壮的肌肉都已消失，只剩下一具骨架，从那尚未完全变为骷髅的脸上，只见两三条金光闪闪，有似蚕形的怪虫，在缓缓地蠕动着……
　　若非是展玉麟所亲眼看见，他绝不会相信那几条怪虫会把关中坚一身肌肉吃得干干净净，像这骇异的情景，怎不使他为之心胆俱寒？
　　他一怔之下，只听得展慕白道：“爹，你看二叔他……”
　　就这一句话，使得展玉麟从无边的震骇中醒了过来，他不等展慕白说完话，挟起了儿子，飞身奔进内室。
　　他的身形刚刚掠起，已听得身后风声急响，刘彪竟然已追到身后不远。
　　目光一闪，展玉麟飞掠的原式不变，右手捏着那柄金剑，奋力往后掷去，一道金芒闪烁，短剑疾射，落在刘彪的胸前。“噗”地一声轻响，那么锋利的金剑在触及刘彪身躯的刹那，断为两截，跌落下去。
　　展玉麟飞掠之势迅逾疾风，那柄金剑射出之速更是奇快无比，他的身形刚刚掠进通往内室的门楣，已瞥见金剑断裂的骇异情景，这下可不由得他不相信刘彪已成为毒人的事实，也更使他庆幸自己的判断正确。
　　心中意念闪过，他越发加速地往内室深处奔去，此刻他抱着独生爱子，更是不敢与刘彪拼命了。
　　奔出了数丈长的一条回廊，他正要转身经木梯登上阁楼，倏地见到何玉芝手中捧着金鹰剑，自阁楼上行了下来。
　　展玉麟身形微顿，沉喝道：“玉芝，快把宝剑交给我，好好地照顾慕白！”
　　喝声之中，他振臂把展慕白往上拋去，身形微转，伸出手来，欲待接住何玉芝传来的金鹰剑。岂知何玉芝蓦然之间见到展玉麟须发都脱落的模样，为之呆了一下，竟忘了把金鹰剑传出。
　　就耽搁了这么一刹那工夫，刘彪已经追到了展玉麟身边不远，他满脸肌肉仿佛已经全都僵化，眼中射出碧绿凶残的光芒，喉中发出一声低啸，单臂一扬，急扑而至。
　　展玉麟暗叫一声：“不好！”已闻到一股扑鼻的腥风挟在强劲的狂飙中涌到。
　　他惟恐自己运功相抗，会使得毒风飞溢，而伤到何玉芝和展慕白，是以一闭呼吸，飞身腾起，左手抱住何玉芝往楼上跃去。
　　他的脚跟方始踏上铺着席草的楼板，便听得“咔嚓”一声大响，楼梯已断为两截，碎木飞溅里，刘彪已收势不住，撞在墙上。
　　展玉麟刚从何玉芝手里取过金鹰剑，立即又听到一声巨响，整座阁楼都为之震动了一下，从楼下的情形看来，那堵砖墙最少塌了一大半。
　　他这时一剑在手，豪气万丈，对于刘彪那等凶猛的气势丝毫不放在心上，长啸一声，飞身扑下。
　　刘彪一式扑空，仅撞倒半堵墙壁，落得个灰头土脸，好在他此刻已把体内的潜力藉着毒药激发出十成功效，全身上下，刀枪不入，毫无一丝损伤。他在灰飞尘扬中，独臂挥动，喉中发出一阵低吼，僵硬的身躯飞快地转了过来，又冲进走廊。
　　正在他扬臂冲了进来的时候，展玉麟也运剑扑下，在如此短的距离中，根本不容许任何一方有闪避的机会，须臾中，展玉麟的长剑已斩落在刘彪的独臂上。
　　展玉麟的金鹰剑虽非斩金断铁的神兵，却也是百炼精钢，他这一剑乃是蓄劲发出，就算是一根铁棍也能斩为两段，可是在这一刹那，他只觉手腕一震，长剑之上传来一股强韧的劲道，使得剑刃泛起数寸。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遇到的事情，他不禁深为惊骇，长剑一撤，已顺势倒掠而出，跃到宽广的天井之中。
　　刘彪此刻已成为毒人，整个灵智，可说全部泯灭，由于毒性的催动，他全身的气血运行都脱离了常规，而激动起体内的十成潜力，变为坚逾铁石的怪物，他以独臂挡住对方一剑，虽是无伤，却也疼痛异常，使得他顿时凶性大发，怪叫声里，紧随着展玉麟追扑过去。
　　他的动作僵硬而迅快，不像展玉麟一样，掠过栏杆飘身落入天井，只是笔直地冲了过去，硬生生地把那些雕刻美丽的栏杆撞断。
　　一阵大响中，他已冲进天井，正好迎着展玉麟斜举于胸的剑尖撞到，霎时他的眼中碧芒一炽，伸出独臂，便往对方剑刃抓去，看来是想把对方长剑夺下，加以折断。
　　就在他的手臂刚一举起的时候，展玉麟脚下一退，手腕微震，挽了个剑花，随着一声“嘿嘿”的低啸，从剑尖之处凝聚起一股淡淡的光芒，飞了出来。
　　刘彪五指如爪，刚刚触及对方剑刃，那股淡淡的光芒已印在他的胸前，那似是无形的“剑罡”所及之处，饶是刘彪已是毒人，也无法抵御，他浑身一震，身躯倒飞而起，像是被天雷击中，痛苦地大叫一声，从虚空中摔落下来，把用青石铺成的天井生生地砸破一大块。
　　展玉麟斜举长剑，神色肃穆，默然望着躺在面前不远的刘彪，好久好久，方始插剑回鞘。
　　这一场决斗，他总算贏得了最后的胜利，粉碎了刘彪来报仇的行动，可是他心里明白，所付出的代价该是何等的巨大，因此，他的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更加觉得沉重！
　　他默然望着刘彪僵硬的尸体，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拋下满脑的杂思，向阁楼行去。
　　展玉麟握着长剑缓步向着阁楼行去，刚一踏上回廊，何玉芝拉着展慕白迎了上来，见面之时，两人心中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何玉芝见到展玉麟须发脱光，脸上皮肤变为片片花斑的样子，心中更加难受，尽管她昔年行走江湖时杀人不眨一眼，经历过无数的风险波澜，此时眼看心上人大劫余生，也就禁不住心头一酸，流下泪来，呜咽地道：“大哥，都是我不好，害得你……”
　　展玉麟明白何玉芝是因为遭到呼延豹的暗算，无法保护展慕白安全而感到内疚，才掉下泪来，他淡淡一笑，道：“三妹，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慕白也没有受到伤害，倒是二弟……”
　　他想起了被金蚕噬心而死的关中坚，不由心中一痛，面上肌肉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再也说不出话了。
　　何玉芝惊睁泪眼，追问道：“二哥他……”
　　“愚兄无能，”展玉麟眼中隐隐含着泪光，垂下头去，道：“二弟已经遭劫死了……”
　　何玉芝惊呼一声，转身便要向前面大厅奔去，展玉麟一把将她拉住，道：“三妹，你要做什么？”
　　何玉芝道：“我要去看看二哥，他……”
　　“他是被刘彪施放的‘金蚕蛊’害死！”展玉麟沉痛地道：“此刻，只怕只剩下一堆枯骨了。”
　　何玉芝想起关中坚对待自己那样的爱护，时刻关心她跟展玉麟的未来，为了整个金鹰堡的安全，冒着风雪，从遥远的南疆赶来报讯，结果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不由悲从中来，用手掩脸，大声哭泣起来。
　　展玉麟从未见何玉芝如此伤心过，眼见她痛哭出声，想到关中坚的惨死，忍不住洒下几行泪水。
　　何玉芝的哭声好似杜鹃啼血，使得整个金鹰堡的上空，仿佛布上一层愁云惨雾，引得站立一旁的展慕白也放声大哭起来。
　　展玉麟到底是个硬汉，心中虽是伤痛，但在何玉芝与展慕白放声痛哭时，却很快地便制住感情，伸出手去抚着何玉芝的肩膀，柔声道：“三妹，你不用难过了，二弟虽然被刘彪所暗算，总算我替他报了仇，我想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安慰……”
　　他不劝还好，一劝之下，何玉芝想到关中坚死去，今后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供自己倾诉心事，替自己出主意，那么她跟展玉麟将永远不会有结合的希望，只得如此终老一生，度着凄惨的日子，心里更加地难过，于是哭得更是厉害。
　　展玉麟被她这一哭，显得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劝阻才好。他不明白何玉芝这一哭是感怀身世，怪怨自己不能体会她的心情，尽是惦念死去多年的妻子，还是她在为关中坚的惨遇而伤心，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只有连连叹气而已。
　　他叹了一会儿气，倏地发觉身边只何玉芝的哭声，没有听到儿子在哭，赶忙侧首向展慕白立身之处望去。
　　他的目光一闪，只见展慕白不知何时竟然昏倒于地，怪不得听不到哭声了。惊哦了一声，他急忙转身走去，扶起展慕白，焦急地问道：“慕白，你怎么啦？”
　　何玉芝听到展玉麟的话声，停住了哭泣，睁开红红的泪眼向展慕白望去。当她看到展慕白紧闭双眼，躺在展玉麟怀里时，惊叫道：“慕白！”奔了过去。
　　展玉麟右手捏着独生爱子的脉门，査了一下，随即面色沉肃地道：“三妹，你快到我书房里去把辟毒丹拿来！”
　　何玉芝惊问道：“慕白中了毒……”
　　展玉麟颔首道：“他中毒不轻，所幸还未攻心，此刻已被我闭住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了。”
　　何玉芝心中稍定，急忙往书房奔去，不一会儿已拿来一个黑色的皮盒。
　　展玉麟道：“三妹，烦你启开盒子，取出辟毒丹。”
　　何玉芝依言打开皮盒，只见里面摆着两粒拇指大的蜡丸，连忙伸手捏起一颗交给展玉麟。
　　展玉麟望了何玉芝一眼，道：“三妹，为了安全，你最好也服一颗辟毒丹，然后运功一遍，否则剧毒沾身，只怕摆脱不了。”
　　何玉芝摇了摇头，道：“大哥，我不用了，这颗辟毒丹还是留给慕白一起服用吧……”
　　“他有一颗便足够了。”展玉麟道：“我马上给他运功逼出潜入体内之毒，这一颗你还是快快服下的好。”
　　何玉芝道：“大哥，慕白功力不够，只怕一颗辟毒丹不够，你还是……”
　　“玉芝！”展玉麟柔声道：“二弟已经为我而死，假如你再有什么危险，愚兄更是百死也难赎一身之罪了，你还是快服下吧，免得我担心。”
　　何玉芝从未听到展玉麟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她从展玉麟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似乎了解到许多东西，于是不再坚持，取出另一颗辟毒丹，捏开封在外面的蜡壳，吞了下去。
　　展玉麟望着何玉芝服下辟毒丹，道：“二妹，你就在这里运功吧！愚兄为你守护。”
　　何玉芝只觉展玉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话之时温柔之极，自己无法抗拒得了，闻言点了点头，盘坐在展玉麟身边不远，开始运起功来。
　　展玉麟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闭合，上面还沾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忍不住暗暗地叹了口气，忖思：
　　“三妹，你对我的深情，我怎么不明白？只是我内疚太深，你就算嫁给我，也得不到应有的幸福，我如何能够害你……”他忖思及此，被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所扰，打断了思绪。
　　循声望去，只见三四个大汉沿着回廊奔了过来，那为首的一个倒提金刀的老者，正是负责堡后守卫的老仆宋铁岑。
　　宋铁岑长得身材魁梧，硬壮如铁，一副紫膛面孔，三绺灰白长须，走在外面，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身为人仆，还以为他是哪里的大财主。
　　其实他出身少林旁支，二十多年前在南方一带也小有名气，搏得铁胆金刀的称号，一把金刀在南七省也算得是高手了。
　　他之所以跟随展玉麟屈身为仆，乃是在十多年前，遇上川西五虎断魂刀的传人彭泽浩，受到对方的围攻，身中十余刀，眼见便将丧命之际，恰巧展玉麟经过，将他救了下来，并且延医为他诊治，他为了感念展玉麟的救命之恩，从此跟随在后，屈身为仆。
　　展玉麟亦非施恩望报之人，他并不愿宋铁岑那样做，却无法改变对方的观念，这才派宋铁岑负责后堡所有堡里兄弟家眷的安全责任，名虽是主仆，其实相等于后堡总管一样。
　　他一见宋铁岑赶到，颇为欣喜，因为宋铁岑非常义气，若是留在前堡，只怕早就送命在刘彪的毒爪之下。
　　宋铁岑远远看见堡主，连忙急奔而来，热泪迸流，道：“谢天谢地，总算堡主您老人家无恙，不然奴仆万死也难辞……”说着便在展玉麟面前跪了下来。
　　展玉麟一把托起宋铁岑，道：“铁老，你起来，别这样……”
　　宋铁岑被展玉麟架住，无法跪下去，颤声道：“堡主，奴仆该死，正在后山运功，听到警钟声响，匆匆赶来，却已是……”
　　展玉麟出言制止宋铁岑继续说话，问道：“铁老，堡中子弟有没有遭劫？”
　　宋铁岑道：“启禀堡主，防卫前堡的四十余名弟子已全部受害，如今只剩下后堡跟随奴仆的二十余名弟子了……”
　　展玉麟道：“铁老，请你听我的吩咐，传令下去，这次来犯的敌人练有极毒的毒功，稍有不慎便会感染剧毒，你要他们赶筑一个大炉，无论任何死者，一律送进炉中火焚，记住，烟囱要愈高愈好，以免毒气散布附近，还有，动手拖尸的弟子千万不可触及尸体，以免中毒……”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关于抚恤死者家族之事，你去告诉黄账房，说是凡是死者，家中赠三百两奠仪，一律今晚以前发完，至于慰问遗族之事，就请你代劳了，还请你明白告诉他们不能收尸掩埋之苦……”
　　宋铁岑颤声道：“堡主，您老……”.
　　展玉麟揺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只是慕白中了毒，如果辟毒丹无效，等会儿还要麻烦你到城里去请刘神医来……”
　　“哦！”宋铁岑骇然道：“原来小主人中了毒，奴仆这就命人请刘神医来！”
　　“好吧！”展玉麟苦笑了一下，道：“铁老，这次本堡大劫余生，一切都要偏劳你了……”
　　宋铁岑惶恐地道：“堡主，您说哪儿的话，老奴这条命也都是堡主所救，更何况这许多年来……”
　　展玉麟道：“铁老，现在你也不必提起旧事了，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兄弟一样看待，这一次堡里遭劫，你总算没有遭害，否则我可要更难过了……”
　　他想起了关中坚这次千里迢迢，远从南疆赶来，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禁不住心中难过，再也说不下去了。
　　宋铁岑虽是粗人一个，见到展玉麟的神情，也能够觉察出他心里的痛苦，因而更加感到自己的迟迟赶到是一份重大的罪恶，于是垂首自责道：“这都是老奴不好，一切都依照平时吩咐，警钟响时，只须要防卫后堡，所以没能立刻赶来驰援，以致于……”
　　“铁老，你也不用自责，就算你能及时赶到，也不过多送这条命而已，与大局毫无帮助……”展玉麟轻叹一声，道：“唉，你去吧，要他们千万小心，提防中毒……”
　　宋铁岑道：“是的，老奴会要他们特别小心，堡主，您请节哀……”
　　展玉麟点了点头，望着宋铁岑率着那三个堡丁躬身退下，很快地便陷入另一种沉思之中。
　　他虽然劝宋铁岑不要自责，但是却把堡中所发生的事，都认为是个人的罪过，他认为如果当年把黑煞手刘彪杀死，那么就不会有今日堡中的大劫，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亡……
　　他痛苦地自责：
　　“唉，二弟，是愚兄害死你的，若不是我，你怎会落得尸骨无存……”
　　忖思之中，他的思潮被何玉芝所打断，只听她道：“大哥，你怎么啦？”
　　展玉麟抬起头来，看见何玉芝蹲在身边，关切地望着自己，淡然一笑，道：“三妹，你已经运功完了？可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没什么，刚才可能是被二哥身上的剧毒所感染，才会一时无法用力，遭到了那个人的暗算！”何玉芝笑了下，道：“现在服了辟毒丹，运功之后，已把所中之毒驱出体外……”
　　展玉麟看到何玉芝的笑容里仿佛有一丝勉强的成分，怀疑地问道：“三妹，你真的没事了？”
　　“真的嘛，大哥，我骗你干什么？”何玉芝取出汗巾道：“大哥，你一头的汗，要不要我给你擦擦？”
　　展玉麟怎能用她的汗巾擦汗，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擦……”举起大袖，飞快地在脸上抹了一下。
　　何玉芝一方面是太过于关怀展玉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转移话题，这才抽出自己的汗巾要来给他擦汗，等到展玉麟拒绝了，她顿时便想起自己的冒失，不由得两颊飞红，羞得垂下头来。
　　展玉麟跟何玉芝相识十多年，虽然近几年她住在堡里，可是，他为了避嫌，与她反而较之以往更加生疏，更从没像现在这样接近过，当他见到何玉芝雪白的娇靥上浮起两片红晕，垂首阖眼，娇羞难禁的神情时，他的心中评然跳动，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把她拥入怀中。
　　可是这一阵冲动，很快地便被他压制下去了，并且由于情绪的转变，使他产生一股后悔的感觉，暗忖：
　　“唉！我怎么会有这种卑鄙的想法？竟然在慕白中毒之际，想到搂抱三妹，我还对得起慕白他妈妈吗？对得起自己吗？”
　　何玉芝垂首阖眼，手里捏着那块汗巾，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过了一会儿，她才敢悄悄地睁开眼来，偷偷地向展玉麟望去。
　　她原以为展玉麟一定会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哪知斜眼一瞄，却见他两眼仰视着上空，脸上浮现起痛苦的神情。
　　展玉麟本来长得俊逸不凡，然而受到刘彪的“桃花瘴毒”之害，使得须发脱落殆尽，面上皮肤变为片片花斑，这一痛苦地仰目望天，脸上神情显得很是恐怖，若是让别人看了，定然大惊吓走。
　　不过何玉芝多年倾慕着他，心目之中，他的影子已深深地嵌印着，再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虽然展玉麟变成一个怪物，也吓不了她的。
　　是以她一见展玉麟痛苦满面的样子，立即关怀地问道：“大哥，你怎么啦……”
　　展玉麟定了定神，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难过而已。”
　　何玉芝不放心地问道：“大哥，你有没有运气查看一下，是不是中了毒？”
　　展玉麟傲然一笑道：“刘彪的毒功虽是厉害，却也害不到我！”话一出口，他马上就知道说错了，因为他所钟爱的独子身中刘彪之毒，实在不亚于他自己中毒，甚而使他所受的打击更大……
　　他的话声一顿，肃容道：“三妹，请你在旁替我护法，愚兄要替慕白驱毒了……”
　　何玉芝问道：“大哥，我看还是到你练功的丹室里去……”
　　“不！”展玉麟道：“慕白所中之毒不轻，他的功力太浅，虽说我已把他的要穴封住，却怕移动之后，毒性会趁势蔓延，那就更费功夫了。”
　　何玉芝听他这么一说，颔首道：“好吧，大哥，你运功吧！”
　　展玉麟把摆在腿上的金鹰剑交给何玉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凝神屏气，把全部精神放在展慕白身上。
　　展玉麟默然坐了一会儿，他已把体内真气调匀，这才运指如飞，解开展慕白身上被闭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