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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火光香云 山窟度深夜
2025-10-08  作者:王度庐  来源:王度庐作品集  点击:

  蕙秋姑娘的心里斟酌了再三,若依照着正义感和自己所受的家庭教训,这种事情是宁死也不能够作的,但是除了依照,或暂时利用章广贵这一条卑鄙的“妙计”之外,真恐怕永远救不了爸爸,永远也见不着蕴娘、梨春,更何况自己现在马是已经丢了,两只脚简直不能多走路,带着的盘缠因为装在衣服包里,都在马上,此时韦梁上哪儿去啦,又找不着,现在自己的身边已经一文也没有,昨天吃的那能够算是什么饭?这以后可怎么办呢?除非在这里抢强盗,吃强盗,或者也在这里作女强盗,不然,连往下去走都不能了,更怎么能去救父去,寻母亲和胞姊?她这么一想,心里不禁十分酸痛。
  正在“正义”、“良心”和“权宜”在她的心里交战,此刻,忽然走进来了两个中年的妇人,一齐“咕咚”一声,就向她跪倒,其中的一个身穿着粉红衣裳的妇人哭着说:“小姐!……刚才我们在外边都听明白啦,小姐快依着我男人的那妙计去办吧!这不但是救了他,还救了我!……”
  另一个妇人却不但跪着,还不住地磕头,说:“我是红脸猴儿的老婆,我还有两个孩子哩,真不愿在这贼窝里住着啦!求小姐快带着我们去改邪归正吧!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小姐的大恩!……”
  那章广贵的头上还戴着红缨帽,也竟扔了烟袋,嚎啕大哭,跪在蕙秋的眼前,说:“求唐姑娘为救我们,千万采纳我的那条妙计,我那不变猫变狗,也要帮助您,去救回您的老太爷!……”
  蕙秋这时候真不禁有点心软,就说:“你们都起来,容我再细想一想!……”
  章广贵老婆却抱住了蕙秋的腿,哭着说:“我的佛心的姑奶奶!您就别再细想啦!您就干脆点头吧!您去当镇台小姐,我们服侍您一辈子,在这山上要再住半年,我可就要死啦!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呀?我在北京从良,跟我这个汉子的时候,贪图的就因为他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很威风的管带官,谁想得到眼他在这儿作了一年多的贼老婆呀?”
  章广贵就摆着手说:“别再说啦!别再说啦!唐姑娘已经点头啦,由现在起,咱们就称呼人家是袁小姐吧!——可千万记住了,别称呼错啦!快预备着吧,今儿来不及啦!明天就下山返任,回汉中府,好啦!咱们这才算又有了出头之日啦!”
  此时蕙秋确实已经点了头,但是心里却拿定了主意,这不过是暂时的一种“权宜之计”,到了汉中府,先救爸爸,再斗双钩小姐李春棠,并决要剪除那里的恶霸小银枪雷次太爷。
  章广贵这些个人,若确实已改恶向善,那对于他们,或可略予饶恕,他们要是不改,我不等着别人揭穿,我也要都实说出来,反正,早晚我是要跟那个袁总镇说出实话,但他那个人若要是一个贪官恶吏,他派人捉我的爸爸也是为报私仇,那我对他也是毫不容情,我并且决定不叫他一声“爸爸”,将来,一不能时间太久了,我是一定要手执画戟救我的爸爸离开汉中,或往峨嵋,或返北京。
  当下她口头是那样应着,但心里却这样的决定。她因为自离开了家之后,一路上所遭的艰辛,困苦,争斗,厮杀,所见的种种人情险诈,口是心非,笑里藏刀,假恩假义,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是奸诈的,所以她厉练得现在也会做假了,也会心里虽忿然恨,另有主意,表面上却做出欢欣笑容。
  章广贵等人全都站起来了,都十分喜欢,而且把蕙秋简直敬若菩萨,尊为公主,章广贵就喊着他这姨太太的名字,说:“月花!你快去请这姑娘去换换衣裳,换换鞋去吧! 那大皮箱里的衣裳跟鞋,不有的是吗?可是记住了,只能拿出来几件,因为咱们还得做出来是逃出贼窠的样子,你也不可打扮得太像妖精似的,姑娘也还得穿素,因为当初那个袁小姐,本来是没脱去她母亲的孝呀!”
  当下,月花就领着蕙秋到了另一个山窟里,这座山窟的里边裱糊得很干净,有床有帐,还有梳妆盒,针线剪刀等等,并且养着一只大猫,倒真像是个“香闺”,月花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脸上有点浅白麻子,而两眼却很风流俊俏的女人,她画眉打鬓的,胭脂擦得很多,她说:“我的名字本来叫月下花,不瞒小姐你说,我是北京城二等的妓女,吃喝穿戴、听戏抹牌惯啦,叫我在这儿受这个罪?我的胭脂都快要使完啦,整天吃不着一点猪羊肉,也找不到一点酱油,香油,做好了花鞋也没处去狂庙,往下一看全都是山,夜里闹狼又闹老虎,除了我跟红脸猴儿的老婆,我们两个娘儿们,其余都是一些男贼人,我简直闷也闷死啦!苦也苦死啦!怕也怕死啦!愁也愁死啦!我来到这儿一年多,我就把我那男的——章广贵那个贼东西,骂了整整也一年多,我要不骂他,他才不想洗手呢?得啦!小姐你救他就算是救了我,咱们姐儿俩,日后的日子还长呢!我还会唱戏曲儿呢,得啦,我给你唱唱吧,你就别再皱着眉啦!―—一奴这里只把那棍徒来恨,他那里倚富豪欺压黎民,我的父上公堂前去评理,这时候不见回奴不放心。”
  这妇人一边嘴里哼哼地唱着,一边就取钥匙,打开了这山窟里叠着的十只大皮箱之中的一只皮箱,她就为蕙秋找衣服,找鞋。
  这些只皮箱,和箱里边的衣服,鞋袜,绸缎材料,闺房用品,一定还有金银首饰,全都是那惨死年余的真正的袁小姐的遗物,而现在蕙秋竟要由着这些强徒,盗妇的摆布,穿着人家的遗物去冒充人家,她真觉着愧得慌,更恨得慌,她的玲珑画戟,这时本已随着拿进这里来了,她很有心要一戟先将这盗妇月花扎死,但又想,这无用,将计就计,反正我决不能丧良心,失志气,我还除了救父之外,一定要为在这里惨死的真小姐雪恨,伸冤,报仇!
  月花找出了袁小姐遗下的一身素净的青布的衣裳青布裙,蕙秋都穿上了,那袁小姐的身材大约还跟她差不多,所以她穿上了,长短、肥瘦还都合适,只是鞋袜,蕙秋穿上觉着有点大。
  但是这里有现成的青布,月花当时就依照蕙秋的脚儿剪裁,而当时就点上一支蜡烛,借着烛光,为蕙秋赶做起来。
  这妇人别看是妓女出身,针线活却十分的精巧,而且手快,她一边双手不停的赶做着,一边与蕙秋并坐在床头,而谈起“家常”来。
  当天自然不能就离开这里,因为都没有预备好,外面的一些贼人也收束笼子、包袱,全都很忙,蕙秋借着这间山窟的门缝向外瞧去,就见有一个红脸的,很瘦,但是很凶的人,正在抡着一口刀喊说:“快些收拾着!沉重的东西都别带,反正他妈的不是买来的,以后有的是大财发,发了财全都给你们,我他妈只要以后不缺酒喝,就得啦!”
  这人一定是本山原有的寨主红脸猴儿,又有一个细高个子,满腮胡子的人在喊着:“要收拾得像是经商做买卖的,至不济也得像镖行的,娘的皮,我也愿意到汉中捞几天官儿做,吃吃那里的酱汁鱼,玩玩那里的好地方,娘的谁愿意给你们搬运这些家当?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运到别处还得给你们好生看着,你们几时做官漏了底,还得找我去要,我在路上要是叫人看出来,走了风,过不通,抛了宝,娘的你们将来还许翻脸跟我去要,娘的你们都走了运,我杨飞腿才叫倒了霉啦!”
  外面各处都是乱哄哄的,蕙秋已经猜出了他们这些人“锦囊妙计”之外的一种打算,但是自己仍不做声,只是背着正在给她做鞋的“月花”,暗暗地发出了冷笑。
  午间吃的是煮米饭,并没有菜肴,只有点儿盐,晚饭只吃的是盐煮兔儿肉,可见这里的一些强盗,虽然有金有银,有衣物,但是吃的已感不足,难怪他们都想洗手了。
  天色渐渐地黑了,月下花仍然在灯旁赶着做鞋。蕙秋索性下了床,站在门旁边,就见那些贼人依旧都是很忙的,又待了会儿,就见那些贼人在那里堆积了一些干草,燃烧起来,借着风势,“呼呼”的,火着得十分猛烈,照得山谷都是红的,那章广贵,杨飞腿,红脸猴儿,率领着他手下的众强盗们,一齐拜倒,向着火光围了一个大圈儿,然后章广贵大声的说:“众兄弟们!咱们明天就要分别啦,以后有的还在一块,有的就是时来再会,不过一年来大家在一块受苦都不容易,将来谁也别忘了谁,大家还得发哲,咱们在这儿的事情,出了此地,谁也不准向别人去说,不然就叫他不得善终,还有以后谁也不知谁怎么样,还许能又聚在一块儿呢,现在大家都对着香,对着天,叩三个头!
  于是,环跪着的这不下七八十个人,一齐对着当中燃烧着的火,一—这就是他们焚烧的香,“咕咚!咕咚!咕咚!”每人磕了三个大响头,然后才纷纷站起来,少时火光渐熄,人可还在嘈杂的说话,更有的大约是分赃不匀,竟厮打起来,又有许多人给劝解,章广贵拿着“官腔”大声训斥着:“王八蛋!你们快要离开这儿事福去啦,谁多分一点,少分一点,又算什么,还捣什么麻烦?”
  杨飞腿又说:“闹不出好来,我看他娘的将来早晚都得犯案!”
  红脸猴儿又抽刀跳起来大骂,说:“谁要是再捣蛋,我就拿谁洗刀?妈的今天大家还不取个吉利?以后妈的到了外边,你再嚷嚷?当时就给你一个难看,妈的!别当是这个地方都不再来啦,妈的在外边要是走不通,官人追得紧,光着屁股也得还他妈的滚回来,都不许吵!”把刀“当当”地向地下的石头猛磕着,又喊:“谁要是再捣蛋,我可就拿谁洗刀?”
  当下,一切的嘈杂声音,全都被他压得平息了下去,渐渐的寂然,强盗们都回往他们所住的山窟里,火光已灭,天显得更黑,山风扬起来碎石飞砂,如同下起了暴雨,远处并有凄厉的狼之声。
  蕙秋在这里,时时心里怀着警戒,玲珑画戟永远在身边防御着,就与月下花相伴着,睡了一夜,次日清晨,月花已经把她的一双鞋做好了,又张罗着给她打洗脸水,梳头,但蕙秋是决不愿意改梳别的式样的头的,所以月花仍然给她梳了两条长辫,扎的是黑头绳,还戴上银首饰。
  这时章广贵就进来,见了蕙秋,先规矩的,屈了一条腿儿请安,然后命人送进来那张虎皮,又忙乱地收束这间山窟里的一些东西,把箱子尽数的抬了出来,外面又是一阵嘈杂素乱,便一切都预备好了,这就一同要离开这座山寨,他们也都有一些临别惆怅的情绪,并都又跪在地下叩头,并且又焚香,烧纸,这大概是向他们在这里杀过害过的那些冤魂致祭,并且向此地的山神叩别。
  总计这里强盗们的少一半都已背着包袱的,扛着东西的散了伙,多一半都改为轿夫,脚夫,三十多只大箱子,还有许多笨重的行李,由杨飞腿及几个特别慓悍的喽啰携刀押护,他们现在全都是客商和保镖的打扮,他们这些人也是依照着章广贵的妙计,要到别处去的,并不是要往汉中,这大概是一来他们难舍抢掠拐骗的这许多的财物,绝对的难舍;二来,他们是到别处还许有别的打算。
  同时蕙秋也已经看出来,章广贵叫红脸猴儿跟着到汉中去,可是红脸猴儿又说是不带家眷,家眷却是跟着杨飞腿去走——这就有些可疑,而且,章广贵虽然作了一年多的强盗首领,可是他大概永远戴着他的那顶红缨帽,官的气派,官的规矩,一点也没有忘,杨飞腿虽是一说话就是“王八蛋”,可还有一点“镖师”的气度,红脸猴儿却长得像个鬼,简直人事也不知,胸脯永远敞着,裤腰带上插着三把亮晃晃的刀。
  大概他是自幼就在山中为盗,这样的人,也要跟着到汉中府去,作什么呀,而且章广贵还不断与他密秘交谈,确实是可疑得很。
  这里并没有马,所以他们全都是步行,只用树干藤条,棉褥垫,临时做了三乘小山轿,每一乘小山轿,都是由四名已经“化装”为轿夫的小喽啰换着班的抬着,第一乘轿,坐的是红脸猴儿的老婆,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让一个喽啰背着走;第二乘轿,坐的是月花,擦胭脂抹粉的,坐在上面,还在给蕙秋又做鞋呢;最后一乘轿,轿上搭着虎皮,坐的就是蕙秋,她的手中可还时时拿着那杆“画戟”;再后面就是一大群抬箱子,挑行李的人了,每两个人要抬着三四只大皮箱,真比那几个抬轿子的,可累得很,所以走不快,而且直喊“嗳哟”。
  离开了这“元宝峰”、“富贵峪”,往东去走,原来不远就是一股很宽的,不十分崎岖的山路,曲曲折折,縈迴盘桓,往南走去,路上并没遇着什么行人,也没看见什么人家,只有别的山峰上似乎也有强人,在远处嗤嗤的吹着口哨,这里,章广贵就赶紧叫红脸猴儿也吹口哨,两个手指头弯曲着握着嘴唇,用力一吹,这声音尖锐得就像是鹞子叫唤,但是,这口哨似平是有暗号,那边的强人们一听,就晓得都是“一家人”,连人影儿也没有露,就把他们放过去了。
  章广贵迈动着官靴,跟着蕙秋的小轿去走,他望了望蕙秋,叹了口气,说:“只要到了汉中,没有人再追究我,我可够啦,这辈子再也不干这个啦。”
  他的姨太太月花,在前面的小轿上一边儿穿针捻线,做着青布的小鞋儿,一边嘴里又哼起来了京曲,唱着:“一见血书心好惨,果然见夫回家还,开开门来……”
  章广贵就说:“喂,喂你也别唱啦,以后到了汉中,你也学一点儿规矩礼节吧。”
  月花转过头来笑着说:“我早就会,不用学。”
  章广贵说:“你早就会,你会迷人,我,我错就错在见了女人就迷……”
  月下花瞪眼说:“当着小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呀,该撕你的嘴。”
  章广贵垂头丧气地说:“你们还都这么高兴,我的锦囊妙计可是快办到了,可是我的心里又打起鼓来啦,咱们的命,全都在唐小姐,不,袁小姐的手心里拿着呢……”
  红脸猴儿在后边大骂说:“费他妈什么话,到了汉中成就成,成了咱再发他妈一笔大财,不成,反正袁镇台是一个脑袋,咱红脸猴儿也是一个脑袋。”
  在小山轿上坐着的蕙秋,此时把手中的戟拿得更紧,她听了这些话,就觉着路上纵使没有事,可是到了汉中,一定还更有大事,可是不怕,自己到汉中去,本就为的是办事,事情是那样的多呀,而且预想得到是危难重重,现在我就真跟单身探虎穴一样,跟随我去的也是都能够回过头来咬我的虎狼,我千万不要胆怯,我得重新振作起来,要有才离开家的时候的那一股勇气,什么人我也不求,韦梁不来帮助我,更好,我要单身自虎穴之中救出我的爸爸,我并且要将汉中的诸虎,小银枪雷次太爷,也许那袁镇台也是一只凶虎——全都歼灭净尽。而后我即使死了,也不伤心,叫韦梁看看我,我比他强不强,叫在北京的那书呆子将来也知道我,我不是一般平常的女子。
  天色近午,出了秦岭的南山口,大家可更显出“老实”来了,真是连一句话也没有人敢说,乘着道上还没有外人,那杨飞腿带着一干抬箱子、挑行李的人,还有红脸猴儿老婆坐的那乘小轿,连同她的两个孩子,就往东南方向的一股路上去了,彼此“后会有期”,红脸猴儿的老婆还托付蕙秋,说:“您可千万多多关照我那男人。”又向她的男人哭着说:“你可学着点儿好,别多喝酒,你想着点儿咱们这两个孩子!”
  红脸猴儿却扭过脸去说:“丧气,丧气,你这一哭,就丧气啦,妈的说不定这次我到汉中,财发不了,官儿做不成,脑袋还得跟脖子拆伙。”
  旁边的章广贵一听这句话,脸又吓得白了。
  杨飞腿那些人走了,箱子行李一件也没有剩。
  蕙秋想着:他们不定是到什么地方去,假作客商,去安家立业,在那儿等待着章广贵和红脸猴儿。
  这里,除了抬轿子的,只是二女二男,月花带着两只包袱,此外什么也没有了。
  然而章广贵的怀里,却是鼓鼓囊囊,他们一同往西南去走,在一个名叫“四亩地”的市镇,打尖用了午饭,在这里,章广贵就把换班抬小轿的一共是六名喽啰都打发走了,并悄悄地嘱咐了几句言语。
  吃完饭,才在当地雇来了两辆骡子车,章广贵同红脸猴儿坐一辆,蕙秋跟月花坐一辆,章广贵就向蕙秋说:“您把您的这杆戟扔了吧,以后要订打一只金戟,也办得到。”
  蕙秋却沉着脸摇头说:“无论到什么地方,我这戟也不能离开我。”
  章广贵就不住地皱眉,可是当着面生的赶车的,他什么话也不敢多说了,由这里就再往西南方向走去,陕南将近初冬的天气倒还有点暖和,晴朗朗的天空,处处是才割过稻子的大地,小溪连着水田,青山傍着茅舍,“陕南似江南”,这话一点也不假。
  大道上往往来来的车马行人很多,有的是办货的客商,有的却是跑公文的差役,还有一些农家的妇女,到晚间投店,又常常跟官眷住在一处,过大河坝、龙亭、洋县、城固,走了不过两天多的路,眼前就望见了汉中府,南郑县的城池。
  在这里,路旁就遇见了两个头戴红缨帽、骑着马的官人,章广贵赶紧跳下车去招呼,那两个官人一齐惊讶地说:“啊呀,这不是章管带吗,你到北京去一年多啦,就没有下落,你是怎么回来的呀。”
  章广贵的一张胖脸,立时就白了,只管叹气,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这一年多的事情慢慢再说,现在我已经将小姐可是平平安安地给接来了,给,给,接来了……你们二位快去到衙里回禀大人,我们是随后就到。”
  那两个官人都向蕙秋坐的那车上投了一眼,车在这时可已经放下了遮得很严的车帘,他们又喜又惊,赶忙都拨马疾走,进城向衙去报信息。
  这里,章广贵战战兢兢地吩咐赶车的:“慢走,慢慢儿的走。”
  他的姨太太隔着帘缝儿说:“喂,喂,你沉着点儿气。”
  他却只点头,说不出来话,那红脸猴儿却把对襟的纽扣扣上了,头上包着的一块布也摘下来了,两只猴儿眼睛不住的东瞧西看,说:“妈的,好热闹的地方儿呀!”他喜欢得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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