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025-10-19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点击:

  另一方面,是苗人素来崇拜英雄,前日在山外初见他时,不见他有什么施为,入山时,行走险径,他还须姊姊扶持,未免有了一点轻视。
  及见王崇明仔细问自己那怪兽形象,又误会王崇明笑他胆怯,不曾将怪物看清楚,就逃了回来,心中又生了气。
  只因他是姊姊的上宾,不好发气,此时又到火场,也不答王崇明的话,径去救火。
  王崇明知他为人粗率,原未在意,后来他射中毛人,二次又问,更引起云超的不快,冷然道:“你这样问得详细,难道有本领,将怪物除去么?”底下又说了几句讽刺的言语。
  王崇明也是年轻好胜,须知他们太轻王家这块招牌,及他的太极剑法,在中原北五省,不论黑白两道,谁不尊称他一声王二公子,想不到一进入云南,连遭顿挫,虽然拜了一位剑仙师父,心中总觉得有些愤愤的。
  现在,他一听云超语带讽刺,心中不禁大怒,借题回到前寨,刚将毛人之事说起,听周齐说起那怪兽,果是牦象,心中大喜,这才自告奋勇。不过,话虽是说了出去,到底只是在祖父遗著上看到除兽之法,以前并未见过,哪敢大意。
  他听周齐劝他先睡,也想养足精神,除怪兽时多用点气力,随口谦逊了几句,就依着锦墩假寐,不过,他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加上周齐代云蓉儿调度人马,房中不断有人来回报,他就更难安睡了。
  天光已亮,他方觉得有点恍恍惚惚,似睡非睡之际,忽听一阵芦笛之声,随风当来,由远而近。
  耳旁又觉出有许务人,跑进屋来回报,接着便是周齐和云蓉儿对答,只听云蓉儿吩咐道:“快照上次那样,将埋伏设好,来的是女子,只许活捉,不许用毒箭伤她,如果抵敌不住,可引她到达寨前,由我出去对付。”
  言还未了,又听一个回报的人,跑进来报道:“那女娃已快到寨前不远,指名要见一个叫云蓉儿的人,同她说话。”
  云蓉儿闻言一怔,道:“云蓉儿不就是我吗?好,我去看她是什么人?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王崇明闻言心中一动,心道:“天!又有事了,怎么全凑在一块儿了。”
  睁眼一看,见屋内有五六个回事的人,正随着云蓉儿往外走去,忙向周齐道:“老爷宇,外面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周齐道:“天亮以前,本山入口处,传来紧急芦笛信号,接着有人来报,南山口外,闯进一个汉装女子,和把守山的人争执起来,被她打翻了十几个人,直往山口冲进,行走如飞,各要口守望的人迎上前去,都挡她不住,适才得信,已然赶到寨前不远,指名要山主出去,我因你连日劳之,天亮后便须到虎穴去观察怪物,原不想惊动你,你既醒来,咱们一同去看看是什么人?”
  王崇明点头答应,便同周齐同至外面,已有人回报说山主与来的女娃,在坡那边楠木坪上已动了手。
  两人闻报,急忙赶了过去。
  这时,晨曦已从崖坡树林中斜穿过来,碧空千里,越显山高,石地上湿润润的石缝中和土地上的花草,饱含晓露,又沐朝阳,越发显得鲜肥可爱,摇曳生姿。
  王崇明自到此山,连日忙于灭火劳累,昨晚虽小得安息,仍觉睡眠不足,清晨起来,被迎面和风一吹,又涵泳了一片山林野趣,顿觉天机活泼,神智一清,尽自一路观赏,陪着周齐朝前走去。
  两地相隔,不过半里,那消片刻,就到了楠木坪。
  四外寂静无声,也没听见呐喊喝骂之声,上了高坡,才听见兵刃交击“铮铮”之声,往下看去。
  只见四面坡上,观战的苗猡,何止上千,坪上的云蓉儿和一个黑衣女子,一个用剑,一个用刀,正斗在一起。
  刀光剑影,融成一片白光,在坪上滚来滚去,杀了个难分难解。
  观战的人都怕他们山主受伤,一个个瞪大着眼,把心提到腔子口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王崇明见那黑衣女子,使得一手好越女剑法,云蓉儿的刀,有时夹杂着几手六合剑,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家数,却是兔起鹘落,纵跳如飞,变化神妙,与那黑衣女子,恰好打了个平手,不相上下,看到惊险之处,连王崇明都替二人捏一把汗。
  周齐恐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再加来人指名要云蓉儿相见,必有来历,只是二人都打得正在紧要关头,云蓉儿向来不喜别人相助,无法与二人解围。
  正在焦急间,忽听王崇明“暧”一声,将脚一顿,一个飞鹰掠兔式,纵身入场,朗声喝道:“二位小姐且慢动手,王崇明来也。”
  喝声方了,人已纵落场中,云蓉儿与那黑衣女子,也都双双收手后退,上前与王崇明说话。
  原来那黑衣女子,乃是龙川江畔酒肆主人,大侠袁无极的女儿袁筠玉,因为头上包着一块黑绢,在动手时,她发招既疾,身形闪动又快,所以不曾认出。
  及至袁筠玉见云蓉儿力猛刀沉,身手敏捷,难以取胜,情知打不过对方,自己要见的人,恐怕就见不着了,又不能用暗器在此伤人,结下恶感,少时不好和来人相见,方根施展越女剑法中的绝招,败中取胜,无奈对方那苗女的刀法,虽然乱无家数,却是非常的眼疾手快,身法轻灵,一把刀舞了个风雨不透,得空便入,急切间瞧不出破绽来,正在无计可施之际,云蓉儿一刀忽向她下三路扫来,袁筠玉就势将身一纵,让过刀锋,脚一点地,振腕抖剑摆起一团剑花,分心刺去。
  云蓉儿自从出世以来,仗着力大身轻,心灵性巧,从未遇见过敌手,现在一经袁筠玉交上手,才觉出人家的剑法,变化无穷,若非近两个月,从舅舅处学了一套未完的六合刀法,几乎抵敌不住。
  好几次奇惊大险,都仗着她身轻眼快避过,这才大为惊异,果然舅舅说的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丝也不差。
  她心中暗忖:“如今自己还未出山,便遇见了这种劲敌,前路更不知如何的难走,又加火场余烬犹烈,怪兽牦象未除。”
  她心中这么想着,更加添了烦躁,恨不得一刀把敌人劈死,好去办事。
  偏生对方剑法神妙,自己能不伤在人家剑下,已是万幸了,她心中一急,立奋神威,一刀紧似一刀,使了个风雨不透,冒险刀扫对方下三路,没料到一刀拂空,一朵剑花已快袭到胸前,就在这时,王崇明赶到解了围。
  袁筠玉眼看就要一剑伤敌,突听轻喝,连忙收剑后跃,扫目见是王崇明,不禁娇嗔道:“好哇!原来你在这里,为什么早不出来,想看我丢人现眼呀!”
  王崇明笑道:“筠妹,说笑话了,我怎么知道你会来这里呢?”袁筠玉道:“我是受人所遣,有事而来,被他们拦住,不让进山,我情急之下,就往里闯,于是就动起手来,我本不愿伤人,也不和他们真打,遇见拦阻的人,能让就让,只一味的往山里闯,他们见我跑得快,一面吹那芦笛,所经之处,箭如飞蝗一般,从我身后射来,侥幸没有射着。”
  王崇明笑道:“那是妹子你的功夫好,他们可都是神射手呀!”
  袁筠玉接着道:“后来那芦笛的声音,四面响起,等我跑到这个坪上,四面的人,何止上千,各持刀枪弓箭,包围上来,我正愁不好对付呢!忽见这位姊姊,纵身下来,拦住了我。”
  王崇明笑道:“所以你们就打了起来,你可知,她就是云蓉儿?”
  袁筠玉闻言眉儿一挑,道:“我问她,她又不肯说,我一时情急,就只好动手了,云姊姊的刀法身形,真是轻灵无比,若非二公子你来解围,我怕就要现眼了。”
  云蓉儿听袁筠玉这么一说,不但是自己人,而且还是同行之伴,不由就对袁筠玉有了结纳之心,再加上袁筠玉丰神绝世,语言俊朗,宛然女中丈夫,不似杨氏姊妹还有几分闺阁气,惺惺相惜,益发敬爱,听完筠玉的话,便抢着道:“妹子实因姊姊来势太急,而且妹子这个名字,外边的人很少知道,也不愿让人知晓,又见姊姊本领高强,想要领教领教,那知,几乎栽了跟头。”
  周齐也插口道:“连我平日自负有三分明白,竟也忘了外面的人,有谁会知道山主的名字……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筠玉笑道:“这怎能怨得姊姊呢!都怪妹子年幼狂妄,不预先说明是奉单真人之命而来,又加上连遇见好几处防守之人相打,打晕了头,看见姊姊,以为也是敌人,才有这场误会,好在都是一家人,不打不相识,谁也不会再计较,无法再起了,妹子素来心直口快,杨老先生父女在何处,可否请出一见?”
  王崇明和她边走边谈,就将别后情形,以及来到青云寨之后,便遇上了后寨失火,毛人行刺,虎穴出了怪物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接着又向周、云二人,重行详叙,筠玉单人去救杨氏二女,如何智勇等情,大家互相说了些敬佩的话。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寨内,主宾坐下之后没好久,侍女已端上酒肉精耙,袁筠王自黎明前动身入山,沿途与人动手,正觉腹中饥饿,也不作客气,大吃大喝起来。
  云蓉儿对于袁筠玉是越看越投脾胃,款待得十分殷勤,大家用完了酒食,瓣女撤去残肴。
  王崇明便对众人道:“自从昨晚大震之后,还不见怪兽有什么动静,我竟欲带几个胆大的人,先去窥探一番,山主以为如何?”
  周齐道:“昨晚咱们原是说好的,今早起来,我们三人一同前去观察怪兽动静,因袁小姐来,耽误此事,现在也不过刚交辰正,还不算太晚,要去还是一同去,如见怪兽可除,顺便就将它除去,省得又多费一番事。再说,此时前去,并无人知,即使有奸人异动,也在晚间,不会在此刻发生,岂非两便,至于寨中主持,只要预先安排,多加防守,布成疑阵,暗中再嘱云超、周铣格外处处留神,倒还不须好多人,不过,袁小姐远来跋涉,如肯在寨中暮息,就好代我等防备万一,使我等无后顾之忧,就更好了。”
  袁筠玉年轻好奇,也是个好动的姑娘,又自恃身有绝艺,听说这里出了怪兽,正想去见识见识,那会愿意留守,不等人问,先就抢着道:“去留我都愿效劳,不过我初到贵寨,情形不熟,人地生疏,恐怕误事,还是跟去的好。”
  周齐明知白天不会出事,本就愿意筠玉一同前去,可以多一个好帮手,因怪兽牦象,太过凶猛,此去除它,并无十分把握,筠玉远客初来,不便请她前去涉险,现在既然出于她自己的心头,再好不过。
  当下,他们稍为计议,云蓉儿悄悄传知二十个胆大善于纵跃的人,命云九熊率领,各人持了铜锅、铜锣、刀、箭等物,绕道至虎穴前五指峰前与他们会齐,再行进发。
  众人领命去后,云蓉儿又将寨内外及各要口,重行布置了一番,又命两名猡女,带着水酒葫芦,也转道往五指峰去等候。
  先是王崇明陪了周齐,装作出外闲游,云蓉儿陪了袁筠玉至火场,观察了一会火势,经周铣、云超一夜的努力,火势已渐衰灭。
  火场当中一大片,虽然仍是火焰冲霄,离火场的地方,二三十丈以内,树木藤草,业已斫伐净尽,不时用水逐步往前泼洒,只要不刮大风,不致成灾。
  她把袁筠玉向二人介绍后,又问了问落魂溪、毒蛇涧两处,可曾发现毛人的踪迹。
  云超道:“自从毛人中箭后,就有专人,在他逃走的山崖左近,四面留神观察,落魂溪、毒蛇涧,沿岩俱派得有人,昨晚至今,并无什么异兆。”
  云蓉儿闻言笑道:“你们加紧留神就是了。”跟着又道:“寨中尚有事待办,今天也许不能来替换你们回去歇息,你们就多辛苦了。”
  她因云超年少喜事,性急贪功,所以没有将除怪兽之事告知,但她背着云超,却对周铣说了真情,叫他救火还在其次,最要紧的还是注意那毛人二次出现,当日如发现异兆,立刻派人往五指峰送信,云超心粗,全仗他主持等语。
  她吩咐完了之后,业已延迟了半个时辰,仗着腿快身轻,也许能赶得上,便向筠玉道:“姊姊,你可曾走惯山路?”
  袁筠玉道:“妹子在龙川江畔,临近太子庙峰,我不时上下,像这样险峻的山路,倒未走过,姊姊生长此山,一定行动如飞了。如果,姊姊慢些,也许能够跟上,太快就不行了。”
  云蓉儿知她是谦辞,笑道:“姊姊无须太谦,我因周老爷子行路迟缓,才换他平常坐的山兜,不比我们走得快,所以才抽空到火场来嘱咐他们几句,如今被我耽误了一会,前面有一山涧,纵过去便是往五指峰的近路,我们快去吧!”
  说着,两人就起身往五指峰奔去,她们是随说随行,不消片刻,便到云蓉儿说的那道山涧,下边是毒蛇涧的支流,岸这边是壁立的山崖,崖那边比这边要低下五六丈,两岸相隔,也有六七丈远近。
  云蓉儿先寻了崖这边的一根春藤,道:“妹子,我这就先行引路。”
  她说着将那根春藤先行理好,去了旁枝拿在手中,试了试,然后绕到崖涧下面,择好适当地点,两手先抓着藤的上半截,倒转身,背向彼岸,两脚在崖壁上用力一踹,那藤便悠起半空,荡了起来,同时身已翻转,向着对岸,倏地一稳身形,手持藤梢,已俏生生的立在对面崖岸之上,向对岸招了招手。
  袁命玉见云蓉儿天生神力,身手如此的矫捷,心中好不赞佩,心知援藤过涧并不难,最难的是荡起半空,再换手的一股巧劲,如果一个抓不稳,两岸崖石险恶,下临百丈深潭,掉下去就得粉身碎骨。
  她打量之后,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云蓉儿方才曾问过自己是否走惯山路,分明是初见时,刀剑对拼,明着虽然不分胜负,无形中她却输给了自己,打算借此翻本,不由暗自好笑,心想:“你虽生长蛮荒,惯会翻山跳涧,那知我的轻身功夫,已有相当火候……”
  她想到这里,故意装作为难的神气,高声道:“姊姊飞索渡涧,身轻如燕,我可不行,这不是为难人么?请将春藤抓紧,妹子借个巧,借姊姊的光过好了。”
  其实,云蓉儿并非存心要和袁筠玉较量,因自己一向用惯了春藤,以为筠玉本领既在自己之上,尤其方才同她过毒蛇涧时,虽然涧面较窄,筠玉是纵身过去的,她仍是照平常习惯之法渡过。
  到了这里,她本是先寻到春藤,削去了枝林,先纵过去领路,正待要以藤扎石头甩回,请筠玉过涧,忽听筠玉如此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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