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5-10-19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点击:

  王崇明纵上大树,方一躲好,就见那两个黑头白身的东西走近了,行动非常迅速,不知是人是兽,在夜色迷蒙中,看不清楚,幸好,他们没有走过身前,便折向东边走了。
  大树上的王崇明长吁了一口气,突然又见远远出现了两点火光,飞行迅疾,刹那间已到树下,他定睛细看,原来是两女一男三个人,那女的都是头顶缠了黑布,身着白衣,手提一盏风灯,一看就知是彝族的姑娘,那男的,是汉人打扮的老头,须发银白,他们不知是作什么的,在深夜中如飞赶路。
  他们方到树下,弯月也正好从一片乌云中穿出,那老道突然停下脚步,轻喝一声道:“有人偷看。”
  轻喝声中,倏地一转身,便向王崇明藏身处扑去。
  王崇明闻声,知道自己行迹败露,心中一惊,立刻纵身跃落,哪知身方着地,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几晃,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根绳子,牢牢的将他套住了。
  两葬族姑娘振腕一拉,王崇明身不由己,踉跄跌向她两面前,两葬女同声道:“师父,是个贼小子。”
  那老道看了一眼,冷冷道:“把他带回去,看看是否奸细。”
  两彝女应了一声,各执绳子一端,用力一拉,那绳子便拉得挺直,活像一根长竿,把王崇明扛着,一路飞奔出了山谷。
  转入山间,谷中出现了一排排的土房子。
  那两彝女和老道走到一间高大土屋门前,推门进去,屋中火池前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见了老道立刻起身相迎,那少年男子接过了彝女手上的绳子,略一拉动,王崇明便脱了绑,但屋里又走出几个壮汉,持了刀矛,把王崇明押到一间土屋里关着。
  王崇明被关在土屋里,似乎听见那卷道和那几个男女,正在研究自己的来历,只听见什么“史云程奸细”一句话,又微微听到那老道说道:“一会如果没有拿到同党,我们便审问一下吧!”
  王崇明听了这几句话,心里才觉得镇定一点了。果然没有好久,又把他带进了大屋,王崇明已看出对方没有恶意,便从怀中拿出父亲狮叟王维扬的信来,老道一看,立刻笑道:“原来是五台王公子,得罪,得罪。”
  立刻命人替他松了绑,并搬出酒食招待,原来这一老道,乃是峨嵋升宵道人的师兄无尘道人。
  原因史云程在昆明用穿云掌伤了神拳无敌叶飞三十六穴之后,叶飞已成了残废,升宵道人得赶来昆明,一气便病倒了。
  老道生病归生病,他可不能不管两个爱徒的生死,这才飞函静因神尼和无尘道人,邀请他们赶来昆明相助,静因到了昆明,察看了莲华僧和叶飞伤势之后,认为还可以救,就带了两人上了点苍山,为两人闭关疗伤。
  那叶飞本来就是彝人,他的父亲是这个部落的酋长,他只有叶飞这个独子,他见自己的儿子被同门所害,自是悲愤万分。
  叶飞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知道了父亲被害的消息,立刻就要去找史云程报仇,他们到了昆明,史云程已经走了,他们却见了被气病了的升宵道人,劝他们道:“你们想要报仇那是应该的,不过,史云程的武功,连我也制服不了他,你们去找他无异送死,而且他已逃了。”
  叶飞的儿子叶彪愤道:“那就罢了不成?”
  升宵道人道:“当然不会罢休的,我要你们去到无量山玉带岭把无尘道长请来,教给你们兄妹绝招武功,将来总有一天会找到史云程算帐的。”
  三人一听,当即一齐跪下道:“师公,我史妹恨不得即时手刃史云程,还是师公教给我们功夫吧!”
  升宵道人叹了一口气道:“好孩子,我已是不中用的了,无尘道长乃我师兄,他的武功高我十倍,他和我一样,教出一个叛徒陆虹,不守师训。因此,他已发誓不再收徒。”
  叶彪道:“那找他有什么用?”
  升宵道人道:“你们不要心急,我要想出一个非要他答应不可以的方法才行,你们且安心再等两天,我自然会打发你们前去的。”
  叶彪兄妹见升宵道人说得十分诚恳,便擦干了眼泪,听从他的吩咐。
  过了两天,升宵便向叶彪兄妹道:“孩子们,明天你们可以起程了,待我今晚修下书信,还要交给你们一件信物,明早你们起来,记着到我房间来取,即日起程,不可逗留。”说话间,竟然忍不住老泪盈睫。
  叶彪兄妹见状,以为师公因自己父亲之死而伤心,也觉得有点黯然神伤。叶飞长女拉娜,女孩儿家较为心细,总觉得情形有异,忙道:“师公既有信物交给我们,为什么不现在交给我们收好呢?”
  升宵道人忍悲勉强一笑道:“傻孩子,别那么心急,你忘了我还要修书么?你们今夜不可前来扰我,记着明天一早进来取信。”
  升宵说后,便焚起香炉,向天叩拜,穿好道袍,戴好道冠,回到房里打坐,叶彪兄妹不疑有他,各自回房安宿。
  “第二天一早起来,梳洗完了,兄妹三人见升宵房中还没有一点动静,便轻轻的叩门,房门并没有拴,应手而开,一看榻上,并不见人,叶飞的小女丽娜突然一声惊骇的尖叫,叶彪和拉娜闻声看去,也禁不住惊叫起来,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升宵道人倒卧在案侧,已经失去了头颅,血已凝结,手里握着一口利剑。丽娜道:“是什么人杀了师公?”
  叶彪叹了一口气道:“是师公他自己杀的。”
  就见升宵道人的头颅放在桌案当中,双目紧闭,面色如生,还含着一点笑容,桌上没有一点儿血迹,却摆着两封书信,一封写明:“面吾无量山玉带岭详云观无尘大师兄法驾亲启。”另一封却是留给叶彪兄妹三人的,书中大意是说:因为无尘道人当年误收叛徒,立誓不再收徒。故只有割下自己头颅,送到玉带岭去,以使无尘感动而完成你们兄妹报仇的心愿,并着他们把头颅放在木盒里,即日起程,不必安排他身后之事,否则便为不敬等语。
  叶彪兄妹看了,跪下来号啕大哭,叩拜已毕,叶彪把升宵道人手中的剑取下,看那剑上一点儿血迹也没有,心知升宵道人是个武功修为很高的人,和常人自然不同,他把剑收起,又.把尸体移到榻上,又用被子盖上,又叩祭了一番,命镖局里的人办理升宵后事,他们兄妹三人,即日捧着升宵的头颅盒子,束装上路。
  日夜兼程,七八天后,叶彪兄妹三人到了无量山玉带岭,拜见了无尘道人,把木盒和书信呈上。
  无尘道人一看之下,忍不住老泪纵横,他痛惜升宵收错了徒弟,竟然丢掉了性命,留书请他收下叶氏兄妹。
  这件事倒使无尘道人伤透了脑筋,因为,他有前车之鉴,深怕如把绝技传给了他们,将来难保不干出背道叛师的行为,不过,当他看清了叶彪兄妹的面貌后,觉得他们眸子很正,点头道:“升宵师弟牺牲了性命,他是逼我将你们收归门下,以完成你们报仇的志愿,这样一来,使我不得不推翻誓言了,你们且暂住下来,再作道理吧!”
  无尘道人的意思,他是为了谨慎,先查清楚叶氏兄妹的家世和环境,以免重蹈升宵道人覆辙。
  过了半月,无尘便把详云观交给了其他道侣,他带着叶氏兄妹回到昭通,亲自经历了葬人的风俗习惯,又见过叶家的家族人等,这才决定传给他们兄妹功夫。
  不久,无尘听到了史云程在各地挑衅,打败过少林武林高手,他深恐史云程知道他来了彝山,传授叶飞儿女武功,会来先发制人,所以他便离开了叶家,在深山里筑了一间石室,每天命叶彪和拉娜、丽娜三人,作成打柴射猎的样儿,到他那里去练功。
  为了安全及避免被人打扰,又在彝山各处路口,布置了一些恐怖的景象,使外人不敢闯进来。
  王崇明在途中所见一切恐怖景象,都是无尘道人命人布下的假象,就是为了避免外人进入打探消息。
  无尘道人留在彝山,把一切迷踪派的武功扎基功夫,教给了叶氏兄妹之后,便开始要他们练轻身功夫和内家功力,他在山沟里把独木桥撤去,悬上了两根铁链。
  那地方是叶彪兄妹每天到来必经之路,兄妹三人初时要两边搭上了绳子扶手才能走过,这了几个月,不必搭手了,便把绳子撤去。
  又过些时,无尘又把麻绳代替了铁链,等到他们三人走熟了,山沟的一面,悬起一袋沙石,走过绳子时,必须用手推开,才能到岸,初时是很吃力,但不久就习惯了。
  那时,叶家兄妹的功夫,也跟着有了进步。
  无尘道人的这样安排,是要他们练就“连环穿心锤”的出手发劲,到了那袋沙石换了几百斤重时,叶家兄妹的出手,也随着有几百斤气力,无尘就开始教他们练穿心锤了。
  须知,迷踪派的武功,乃各派武功之源起,后来的罗汉拳、少林青龙拳,和乾坤八极拳,都是迷踪派的分支演变而成。
  无尘是迷踪派唯一在世的传人,他的绝技就是“连环穿心锤”,全用内力发出,拳招缜密而快捷,普通人在打出一拳时,他可以连发七十二拳,真是比闪电还快,而且在连环拳招中,竟含着“擒气“拿”、“挂”、“黏”、“插”五种拳诀,前两式是上发的锤拳,后三式是横扫贴击的抛锤,能破能攻。
  无尘的迷踪拳充满了一种“渗”劲,如果被他拳锋触着,虽运起了金钟罩的功夫,也无法抵挡,如被劲力“渗”进到身体中去,内脏就会被摧毁。
  他的这连环拳法,却比升宵道人和史云程的穿云掌,又高上一筹了,是以升宵道人才甘愿牺牲自己性命,央求无尘把迷踪派的武功,传给叶氏兄妹了。
  王崇明却在无心中进入彝山而被擒,他拿出了其父王维扬写给粉因神尼的信来,须知五台太极王家的太极神功,也算是武林中的一绝,他们早就互为慕名了,何况还有一个静因神尼,无尘对之更是慕名已久,是以立刻给他松绑,酒宴中,无尘又给他介绍了叶家兄妹,并道:“这都是缘法,可惜你来晚了,神尼已去了点苍山。”
  王崇明道:“为救那些忠义人士,我必须尽快找到神尼,我想明天就动身。”
  无尘知道留他不住,而且请静因神尼下山,为的也是对付史云程,所以也不挽留,就将行径路线告诉了他,并为他准备了干粮盘川,送他离开昭通。
  现在他不须去昆明了,改去会理、宝川,直奔大理。
  这天,他过了陇川江,经过太子岭下,在一家酒铺中打尖。
  这家酒铺虽小,酒却有名。酒铺主人乃是外省人,搬来太子岭下居住,也只有下几个年头,除了山脚下,有二三十亩山田同这一家酒铺之外,可说是别无恒产,好在他只有一妻一女,人口不多,彼时民间生活程度不高,自耗自种,倒也算是个小康之家。
  王崇明也是走得累了,就进入酒铺。
  这时正是二三月间的天气,桃红柳绿,满眼芳菲,这酒铺位置在太子岭的半山麓上,三面桃花,一面流泉飞瀑,地势绝佳。
  加以这酒铺构造布置得法,像是一座三面透风,高敞明亮的茅舍,凭着亭栏饮酒,可以把水色山光齐收眼底,端的是酒乡中人一个绝好的胜地。
  王崇明要了半只熏鸡,半斤碧鸡春(云南名酒,呈碧绿色,又叫升酒),自斟自饮。
  正吃得香甜,忽见山麓下有十几匹马,从城内大道奔来,眼看快到山脚,身旁猛听一声怪叫。
  他闻声回头看去,见酒铺中早先正在饮酒的两个苗人,似乎认出来者是他们同伴,大声招呼,任他高声狂喊,那马上人却不曾听见。
  那两个苗族汉子,见招呼不应,一着急,倏地用了一个梭鱼入水的架势,双手合拢,往前一顺,头朝下,脚朝上,直往下面纵去。
  这里到山脚下.,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高,中间还隔着许多突出的岩石。
  两个苗族汉子,身手好不矮健,只见他们一路连翻带滚,手撑足纵,坠石奔流般滚交下马前。
  他们一人拉住一匹马的嚼环,那匹马看见从山上滚下,两团白影,本已吃了一惊,再被两人一拉,吓得前腿举起人立起来,若不是两人拉的劲大,差点没把马上官儿,跌翻在地。
  酒铺中那些酒客,大多都是奔走川康一逞的马客,也都会几手功夫,眼见那两个苗人大叫一声,纵将下去,齐都注目观看,见二苗有此本领,不由失声喝了一声大采。
  王崇明见二人身手如此矫捷,正自惊异,忽听背后有人叹气。
  他回头一看,见是酒铺主人,。面现愁苦之容,忙问道:“老板,这两个苗人是什么人呢?”
  酒铺主人叹道:“他们是滇西提督陆虹的小舅子,来的那些人,想必是与他们同恶共济的黄修、洪禄等人了。”
  说话之间,那两个苗人已陪着那两个骑马的官儿,由山下走来。
  这时,酒铺中的酒客先见二苗的一身功夫,又看到两个官儿,谁还有心赏花饮酒,大半脚底下明白,连正路都不敢走,抄小路溜了。
  酒铺中,只剩下王崇明和一个穷道人,铺中酒保早已得了老板的吩咐,已安置妥帖,容待二苗引人进来。
  店主人连忙含笑迎上前去,同来的二人中,有一个文士打扮,正是谋士黄修,生得兔耳鹰腮,拱肩缩背,形状极为猡琐,进门就首先说道:“适才学生在衙内,听说二位舅爷同了挥门大人接了圣旨,不知是什么事,才约了洪教师到府上问个详细,没想到二位舅老爷却跑到这个地方喝酒,真是雅得很,雅得很!”那两个苗人姓洪,一个叫洪火,一个叫洪休,当年在吴三桂手下效过力,本是贵州石阡的天苗,最近和由贵州迁来大姚,他们有个妹妹,名叫洪玉花,绰号九花娘,不但本领好,还放得一手好蛊。
  铁指禅陆虹本为太后跟前的侍卫,自从顺治出家之后,太后想到儿子的被逼走,都是陆虹多事,就贬他到了吴三桂的帐下,派任了滇西提督,衙门在楚雄,洪玉花就嫁给了陆虹作小妾。
  这洪火、洪休就仗着这点势力,而且他们也是都司的前程,可以说是无恶不作,老百姓对之无不侧目。
  二苗被问,洪休忙道.:“我姊夫升了官,皇上调他作平西王的监军。”
  亲兵教师洪禄惊道:“那可好了,监军的官位仅次于王爷,又是钦差,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上王爷呢!”
  还要往下说时,黄修见酒保在旁,忙拦住洪礼道:“洪师父少说两句吧!我们先坐下吃酒,少时到了舅爷府上,再商量敬贺的事。”
  说罢,分别入座,洪火忽然问黄修道:“这儿的酒,甜蜜蜜、香喷喷的,你怎么说会'哑'人呢?”
  黄修知他听错,笑道:“适才我说的是风雅之雅,并非'聋哑,之哑,他这里酒好,学生虽未亲来吃过,早已闻名,便非吃了便能哑人,舅老爷听错了。”
  洪火笑道:“你这个人怪有趣的,就是说话太讨厌,常教人听不懂,等到问你,又白转了多少弯,还是听不懂,你照着给我们弄婆娘,出主意,那样说法有多爽快。”
  黄修忙道:“学生失言,下次改过,下次改过。”
  洪禄插口道:“不是我也跟着说你,瞧,正说着你又酸起来了。”
  黄修正要回答,忽听得鼾声震耳,四人四外环顾,见这偌大一个酒亭,除自己这一桌外,只剩东边角上,有一个英俊少年,在那里对着栏外桃花,自斟自饮。尽西头,还有一个穷老道,在那里伏桌假眠,桌上杯盘狼藉,想必是饮过了量,打呼的声音,时大时细,如同节奏一般,听去非常好笑。
  黄修见酒客稀少,觉得奇怪,便向二苗道:“此地背山面水,三面俱看得见花枝,听说这里酒菜都很出名,三月初旬,正是游山的好时候,酒肆位置又正当入山要道,怎么酒客会这样的少?”
  洪火道:“你说错了,先前我们初来之时,吃酒的人很多,后来越走越少,我们去接你们时,还有十来个人,直到我们归座才走净的,要说这儿的酒和菜,真是好到极点,我们只爱吃那鸡。”
  洪禄闻言,迎合二苗心意,忙唤酒保道:“再送两只鸡来。”
  酒保含笑道:“这鸡烧烤起来,极其费事,须得多等一会,请四位老爷不要见怪。”
  洪禄闻言一瞪眼,怒声喝骂道:“他妈的,叫你去做就快去做,偏有这些无盐渣(云贵一带土语,即罗嗦之意),惹得老爷生气,将你绑在黄角树上,用青红棒活活打死。”
  酒保闻言,吓得喏喏连声而退。
  此刻的黄修却沉吟不语,时而摇头晃脑,用手捻着两根老鼠胡子,口中直喊着道:“可恶,可恶!”
  二苗倒未作理会,洪禄方问道:“什么事可恶呀?老夫子。”
  还没等黄修答话,忽从外面跑进来一人,走到四人面前,各打一千,垂手直立禀报道:“启禀二位师爷,人已带到……”话声未了,外面一伙穿短衣服的汉子,推拥着一个老头儿进来。
  王崇明所坐处正在当门,见那老者是个文士打扮,须发皆白,被那几个汉子推推拉拉,业已上气不接下气,口中直叫嚷着道:“反了,反了!”
  王崇明见了诧异,刚要立起身来,走近过去问个明白,忽觉肩上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看时,见是酒铺主人,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好似叫他不要多事。
  王崇明先不觉得怎样,仍要举步前进,倏觉肩头上力量突然加重,竟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心中不禁大吃一惊,暗想自己一身功夫,怎么被酒铺主人用手在肩头上轻轻一搭,就有这大的力量。
  心念方动,正想向他询问是,那酒铺主人却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迳自走开。
  王崇明见状,只得暂且坐观究竟。
  这时,酒铺内已不似先前那样宁静了,那老者的叫骂声,与黄修的劝解声,洪禄的威吓声,以及穷道人的打呼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原来那老者适才被几个汉子,推到二苗座前,黄修装作好人,连忙起身让座,那老者强忍怒气,喘呼呼的道:“老汉是个安善良民,与诸位素不相识,为何把老汉拖来此地,是何道理?”
  黄修道:“老先生,且莫生气,先请坐下喝一杯热酒压压惊,有什么事大家从长计较,他们俱是一些粗人,不懂得礼貌,少时二位舅老爷,自会责罚他们。”
  那老者仍然不肯就座,嚷叫着道:“我与诸位素不相识,定要将我拖来,到底为了何事,请快说吧!”
  黄修闻言,扫目朝四下看了一看,低声说道:“学生黄修,乃是提督衙门文案,老先生莫着急,学生先给你引见两位贵人。”
  说罢,便指着二苗道:“这二位姓洪,是陆军门……不,现在已升任王府监军,陆大人的两位舅老爷,几次平定苗乱,功在朝廷,一位不但是绝世英雄,而且清高过人,虽然功业彪炳,陆军门几次保二位高官,他们都不愿受名缰利锁所羁,无论如何都辞官不做。可是一遇着地方有事,立即奋起神威,为朝廷出力,要说他的家业,别的不说,单就在苗帽中得来的珠宝象牙,就不计其数,现在王府盟军,又是他嫡亲姊夫,真是又高贵又清高,又有本领的英雄。”
  老者冷然道:“他是富贵清高的大英雄,又关着我什么事了?”
  黄修笑笑道:“可惜他们二位,因为择配甚苛,选不着一个好夫人,如今痼内揣虚……”
  老者冷然道:“那是他们家事,又和我干?”
  黄修笑道:“当然有关系了,日前我们洪教领在镇南城内,见着二位千金,真是品貌出众,想起二位舅爷尚未娶妻,而老先生枉有两个美貌女儿,却藏在家里不献出来慰劳将军,太不合情理了。本来当时就连人带轿抬进府去,与二位舅老爷成亲,是学生深恐惊吓着令媛,又恐老先生不知究里,把好事当作坏事,心中着急,昨日好意派人前去提亲,谁知老先生不问青红皂白将来人辱骂出来,依着洪教头的性子,就要带些人去登门问罪,学生惟恐两家言语不通伤了和气,所以派人将老先生请来,当面说明,结下这门亲事,不但老先生一生吃着不尽,就是二位令媛也享福无穷,如今两位令婿业已相见,你看他们二位何等英雄,想必老先生是一定慨允的了。”
  那老者听他说着,早已气得颜色更变,等他说完,冷冷一笑道:“多蒙黄师爷美意,他二人果然英雄,老汉也有高攀之心,只是两个小女无福,早已聘订了人家,请黄师爷转告,别聘高门吧!”
  他话声未了,洪禄猛地把桌子一拍,厉声喝骂道:“你这个老狗才,给脸不要脸,你女儿左不就是一嫁,有人也罢,无人家也罢,你既收下二位舅老爷的聘礼,便不容你更改,我今晚便命人前去迎亲,你只管去找我们去好了。”
  那老者闻言,气得浑身直抖,道:“那个收了你们的聘礼,我女儿早已许配人家,如何能配二姓,昨日你们派人带了红花彩礼强要提亲,老汉不住用好言相商,被他硬丢下就走,老汉又派人送到你家,你说不知此事,今日又用暴力将老汉挟持到此,倚势凌人,天理何在?”
  他一路诉说,一路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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