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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遭回禄祸 身受鬼魂迷
2024-09-18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他,章君文,九天来,几乎没有吃下三碗饭。
  他照过铜镜,已不像个人的模样。
  夜夜见过那位宋朝将军,日日耳鸣眼花头发晕。
  他根本记不得要去古刹,要到“天恩堂”药铺的事,秦氏吓的发抖,在亲眼看着君文形态一天一天变成鬼样后,她决定叫章顺请来名医。
  名医把脉,看过摇头,说君文内虚至极,受过更大惊吓,虚火浮升,肝、肺浮肿,要很费时日才能复原,留了药方,章顺抓药,君文却难以下咽。
  当夜,七月二十四日夜!
  宋朝将军的神情也变了!
  这次他仍是正正三更出现,不同的是,他长剑出鞘半尺,杀气腾腾,半尺剑锋古锈斑斑,目射能如利箭般杀人的锋芒,狰狞而笑,在他倏忽失踪的当儿,古剑霍地弹震出鞘,直取君文,君文一声狂号,仆于书案上,房中烛火,正好全部熄灭!

×      ×      ×

  醒来后的君文,首先看到的是秉成那个焦急的面孔,接着是三位名医的样子,然后是秦氏、章顺。
  秉成长呼出一口闷气,笑对君文:“真是谢谢老天,兄弟你可醒了,兄弟你是怎么回事,你……”
  三位名医是来“会诊”的,已开好方子。
  年纪最大的一位,这时说道:“章公子,现在不忙着问令弟,先要安令弟的神,一句话,休养,多休养,最好有人陪着,令弟最紧要的是再受不得惊吓!”
  秉成应着声,付过诊金,叫章顺送客并且抓药。
  秉成安慰君文,叫他好好休养,说马上就来陪他,接着像拖似的拉着秦氏往第四进院子走,边走边吵!
  不是吵,吵是两个人的事,是骂,骂有时是只要一个开口就够了。
  骂的声音,言语,君文全听得清楚。
  “妳是大家之女,平日也够贤慧,妳自己说,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没听到答对,是沉默。
  “哼!我只不过才出门十天,兄弟就变成这个样子,妳亲身听那三位名医说,兄弟几乎是十天没进水米,人就算是铁打的,饭就是钢,十天妳不管兄弟的吃喝,妳说,妳是安着什么心?”
  四邻本来各有杂声,现在突然寂静下来。
  人长着耳朵,就为了“听”,虽然间隔着一道墙,可是自古就有“隔墙有耳”的警句!
  秦氏仍是沉默。
  “现在我照料兄弟要紧,没空跟妳算账,去,把我的行李放在兄弟屋里,我陪兄弟睡,快!”
  秦氏咽泣着去了,秉成回到君文房中。
  四邻开始私下议论。
  “真难得,章公子对这位堂弟,友恭古制真作到了家。”
  “不过也太冤了他浑家,谁不知道秦氏是贤慧人,吃五谷杂粮还有不长病灾的,这怎能怪秦氏。”
  四邻的议论,不管用,管用的,是君文的话。
  君文流着眼泪,把十天来每夜三更的怪事,告诉了秉成,这才澄清秦氏的嫌疑。
  正好秦氏捧来秉成的卧具,听到君文说出内情,十分感激君文的正直不苟。
  秉成也很难得,向秦氏道了歉意,为着兄弟生死着想,仍得陪宿兄弟处。
  秦氏走后,章顺回来,煎药为君文服下,秉成去了趟第五进存放故旧杂物的三间房中,找出一柄怪状的大刀,说它大,并不是有着丈二铁杆的大刀,是柄长有四尺,宽足尺二,背厚寸半,锋间薄如蝉翼,如同一泓秋水的奇长奇宽奇快的大刀。
  这柄刀的刀鞘,更怪,是像紫檀红般的两片红色怪东西做成的夹鞘,所谓“夹”,它太像个夹子,两片红色夹子,以赤金寸半宽的紧箍,箍着刀,只有七道金箍。
  君文虽然不解什么是武功,但很识货,一看就知道这是柄罕见的宝刀。
  秉成两只手才能举起刀来耍个“大车轮”,可见刀有多重。
  秉成把刀放在床头,请君文睡里厢,他睡外面,拍着那大怪刀对君文道:“兄弟,这柄刀在哥哥家里有好几代了,据说是七代祖的随身宝刀,七代祖是宋末两淮大豪,王佐的盟弟,也是率先投效岳帅的猛将,七代祖用这柄刀,在朱仙镇上大破金兵杨子马,几乎将金兀朮活捉,这刀专杀凶魔恶煞,今夜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要是来,你上眼瞧,哥哥我不把他的狗头削下来才怪!”
  君文被秉成说的笑了,道:“哥哥,你再说说七代祖的事好不好?”
  秉成笑道:“好是好,不过我知道的不多,又不见得是实情。”
  君文道:“算个故事好了。”
  秉成道:“对,当故事听,后来岳帅被屈杀于风波亭上,众将边陲遥祭,分道星散,但都暗立过血誓,入临安,杀秦桧……”
  君文不由摇头道:“错了,该杀那康王,是他下的金牌。”
  秉成道:“不是吧,后世不是都说秦桧矫旨,一日连下十二道金牌,将岳帅父子骗回临安吗?”
  君文道:“我下过功夫,考据过这件事,史册上写的一篇谎言,这也难怪,一部宋史宋人撰,谁敢说当朝的帝王狠毒,谁会摒弃市绝族而存真,不过若能静心细思,蛛丝马迹不无可寻。”
  秉成道:“兄弟,你说说看,哥哥书读的不多。”
  君文道:“秦桧再大胆,怎敢连下十二道矫旨金牌,这是一,再说,若是秦桧要害岳帅,岳帅召回的中途路上,尽可下手,怎会傻到将人召回临安?第三,岳帅在‘天牢’押了很久,行刑‘风波亭’,又是公开的事,那时秦桧还没有作到挟天子而令诸侯的地步,就不怕康王办他欺君矫旨滥杀大臣的罪吗?只说这三点,足证秦桧的道地作了康王的刽子手,是奴才,是傀儡,被康王牵着鼻孔走的可怜虫!”
  秉成想想,点着头道:“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道理了。”
  君文道:“不谈这个了,还是说说七代祖的事吧。”
  秉成道:“快说完了,后来七代祖到了临安,没能举事,就被一位他梦想不到的近人亲人,给假作接风灌醉了,醒来人在牢中,当夜就惨遭毒害死去……”
  君文怀疑的问道:“那这柄刀……”
  秉成道:“七代祖赴宴时,因为没想到会出事,没带着,只佩了柄剑,刀交给了马童,他被捕,马童力战,重伤逃脱,回到七代祖秘密的住处,据说,这是此刀没有遗落别处的原因。”
  君文再问,秉成已说不清未了事。
  不知是秉成回来,君文心安,抑或是三位名医的药像“神仙一把抓”,君文竟然饿了,这是好消息,秦氏早就有准备,君文一口气喝了三碗粥。

×      ×      ×

  别小看乡下人传说的谚语!
  别不信俗话!
  俗话说:神鬼怕恶人!行善的多逢逆心事,别怨,尤其别怨神无灵鬼不长眼,因为那本来就是事实。
  作恶的乐逍遥,人后高高,人前也高高,这道理前面俗话早说过了,神鬼怕恶人,恶人少有恶报。
  章秉成怎么看怎么也不大像是恶人,何况他对君文,简直是仁厚忠诚友爱的超人。
  不过从他回来,从他相伴君文共宿一室,从他取出那柄怪状大宝刀,那个鬼,那个宋朝将军鬼,便是吓的没敢再露面!
  整整的十天,夜夜秉成相伴君文,夜夜平安。
  秦氏也没有怨什么,虽说夫婿夜夜不能相陪,不过日日仍旧能伴。
  二十五到八月初四,是十整天。
  十天来,君文脸上的煞晦泰半消失。
  人也胖了许多,虽没有二十天前么胖,那么精神,但是看上去有了人样子,所以也就有了气力。
  八月初五一大早,秉成又要去“宛平”了,临走安慰过君文,宝刀留下作伴,并且一再嘱咐秦氏,兄弟如果是又犯了病,叫人快马去宛平送信,更严嘱章顺,睡在君文的堂屋里,一切安置定当,他才放心的走了。
  当夜三更!
  没睡的人可多了!
  四邻全没睡,秦氏没睡。
  君文三更鬼来访的事,早已传开。
  四邻短舌先生不多,长舌妇人特多!
  早就有人从三更鬼访人,意会到“清明章家火”了!
  章勋一生行善,没错!
  可是你知道他上辈子造过什么孽?哼!说这话的,像是能通鬼神,像是曾与阎罗殿的判官磕头拜过把子,所以人家的“前世孽”,他知道的不少。
  问问良心,我说无神无鬼,纵有神,啷当神,聋神哑神瞎眼神,真有鬼,傻鬼,呆鬼,睡鬼,糊里糊涂不分男女的笨鬼。
  抬杠?有鬼?有鬼就有地狱,有地狱少不了那“拔舌挖齿狱”!
  真有“拔舌地狱”,再问问良心,世上人,真有几个能脱掉那“拔舌”之苦?
  老天真灵,真有的话,干么叫人死后去,为什么不青天大白日的,当街万众时,一道寒闪,上苍开口字谕世上人,来看活报应,张家长李家短,此妇此男最矫情,今朝当尔众生面,报应临头拔舌根!
  接着,天上伸下一只手,生生扯去多舌人的烂舌根,保管就算世人完全不信鬼,放心从此没有长舌人!
  再不信,现成的好证据,人在东街明火抢,抓住东街上问斩刑,一连斩上两坏蛋,此地就再没见明火打劫人!
  说没鬼,哎呦不好,鬼来了!宋朝将军鬼,又到了书房中!
  君文早有防,这次狂号怒吼声惊四邻。
  先醒来了老章顺,提着胆进了书房,宋朝将军鬼仍然没走,却向章顺打拱,连打三拱。
  谁说人胆小,左邻郝家大爷和更夫仗刀提灯跳过墙来。
  郝大爷五十岁正,身强体壮力不亏,一脚踢开了紧闭着的堂屋门,上步撕下书房的门帘来。
  赫!正和宋朝将军鬼对面。
  鬼,正向章顺打拱!鬼,又向郝大爷打拱!鬼,指指天,指指地,指指自己良心,指指呆若木鸡的君文。
  鬼,改拱为揖。
  鬼虽没开口,鬼的话郝大爷,壮更夫,老章顺却全懂!
  鬼的意思说,鬼找冤家索命,是天情,地情,天理,人理,鬼找的章君文,鬼不敢祸害别人,所以鬼尽给郝大爷,壮更夫,老章顺打拱,鬼硬没吓他们。
  不信邪,有邪事!
  鬼改拱为“揖”,一揖,揖出老章顺!再一揖,已碰在一起的三个捉鬼人,全不由的像腾云驾雾般的向后飘,又一揖,飘到了背靠墙。
  捉鬼人一楞一呆,眼前灯突一暗,灯再转亮,那里有什么鬼,屁也没见一个。
  郝大爷和壮更夫,话没说就转身走了。
  老章顺叹口气,直摇头,去扶似傻若痴木立书案后的君文。
  君文并没痴呆,这次也没吓白了脸,所以当老章顺去扶他的时候,他苦笑一声,摆摆手,平静的说道:“章顺,搬你的卧具回你下房去睡吧,不用陪我了,我很好。”
  章顺微一皱眉,才待开口,君文又苦笑一声道:“章顺,我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如今睁着眼,发生的这些事,不能叫人不信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我从那位宋朝将军的手式上,对你们的拱揖上,明白他道地是专为我一个人来的,这我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是逃不过的事,所以你陪我已是多馀,他要来谁也挡不住,刚才就能证明,那又何必连累你睡不好多担心呢,回去吧。”
  章顺没了话说,只好搬着被子回他自己的下房。
  天亮了,昨夜三更人见鬼的事,已传遍附近一带的人家,不是谣言,而是真事,谁都知道这鬼单单找的是章君文,鬼不惑弄别人,别人又何必多管,对人的事全都“各扫门前雪”,生怕多扫了别家的会弄湿鞋子,何况对鬼,谁又敢说你真惹恼了鬼,鬼不找上你?
  于是四邻十八舍的全存着一个心,少和被鬼找上的章君文交往,有那好心肠的妇道人,识得秦氏的,都传过话去,要秦氏快快告诉秉成,早早请出君文去,免得夜长鬼更多。
  秦氏没有表示,却叫章顺骑马通知秉成。
  初六的中午,秉成急急的赶回来了,拜访了郝家,亲自听到壮更夫和郝大爷述说的详情,不过他仍然摇头,不信邪,并且当众声明,从现在决不出门,等鬼来和鬼好好的谈谈心。
  从秉成谢绝一切应酬,甚至建圳工程也全权托给别人,专陪着堂弟君文,日则出同出,夜则眠同床,真怪,那宋朝将军鬼,竟没再现形。
  不是怪事,邪不胜正。
  这使四邻大失所望,他们少了个天大的热闹看。
  四邻虽然少看了热闹,却没闲着嗑牙传话拨弄长舌。
  “记得没有老王婆,那还是妳奶奶老老老王婆说的,当年刘家状元公,儿时贫苦,过河读书,隆冬严寒,河上无桥,涉水而过寒气透骨,不是天天一早有个白胡子老头措过河去吗,后来证明,那是河神,当时就有人看出,刘家必能大发,所谓从小看大,三岁看老,现在章大爷回府,恶鬼都不敢惊动,瞧吧……”
  “这还用妳说呀,王老奶奶早就自有来头,福大命大造化大,当然有百神护宅,自是万邪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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