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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剑光寒震九洲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在丁子指点下,转过两座谷岩,果见两个看似形容枯槁的老和尚,破衲芒鞋,正在面向诸人来处而立。
  独孤继承紧走两步,向两个老僧抱拳说道:“两位都是少林寺的高僧么?”
  二僧同时合掌答礼。
  其中一僧说道:“施主想必就是独孤继承了,老衲等奉掌门法谕,正在此迎候施主多时了。”
  独孤继承忽而想到夜间密林之前,悟因大师催促自己快走,并说谷口有人接应,大概指的就是这两人了。
  当下又复问道:“听说悟因大师仍然被困在那什么风雷阵中,不知目前吉凶如何?在下颇想去助上一臂之力,借以报答爱护之意。”
  话说得非常豪放,两个老僧似乎都感一怔。
  其中之人忽而笑道:“施主放心好了,想我们掌门方丈在区区此谷之内,尚不致受到什么留难。”
  说着忽而由袍袖中取出一个白玉镶嵌的银盒,约有两寸见方,郑重的交到独孤继承手上,又道:“老衲悟真,为少林寺达摩院长老,兹奉掌门的法谕,将少林派绿玉信符一枚,交付施主,凡宇内少林寺僧人,见此符如见敝派掌门,望施主妥善保存,非属必要,切勿轻用。”
  接着又拍拍独孤继承肩头,仍然神色凝重的说道:“施主少年英俊,奋发有为,方今武林多故,江湖涂炭之际,正是施主大展长才,除暴凶,扶危济困之日,敝派千余年来,此种信符尚未交付过外人。
  如非施主有特别过人之处,也不会获得掌门如此信托,万望施主怀悲天悯人,大智大勇之心,必不负敝掌门之苦心。”
  独孤继承一颇感为难。
  他不知悟因大师要将这么珍重之物交付自己究有何意?
  但转念一想,少林派不但是武林中的正大门派,而且少林僧人门规清严,宇内享誉至隆。
  既系悟因大师诚心将此种信符交付自己,想必有借自己行道江湖,维护武林正义之意,倒不如收下为是。
  当下伸手接过,谨慎的收在怀内,又问道:“那以悟因大师是否尚有交待在下去办之事?”
  悟真长老笑道:“这倒没有,不过老衲倒有四字赠与施主,只要施主随时随地记住信、义、仁、慈’这四个字,就不致有负敝常门之信托了。
  而且,佛门弟子万事都有一个缘字,茫茫尘世,不日仍有相见之时,施主可以不用多问了。”
  说毕,又拿出一幅看来似乎绘制不久的纸质地图,递给独孤继承,道:“这幅图是敝掌门入谷时所绘制的谷道密图,由此前行二里之内,谷道错综复杂,云封雾迷,非仅靠入谷之图可以走出。
  施主可按这图上指示,缓缓而行,自可走出谷口,老衲等奉掌门之命,在此尚有另外之事等办,不能亲送了。”
  随在独孤继承身后的群豪,相距约有丈余远近,虽见老和尚和独孤继承谈了很久,但却听不到究竟是谈了些什么?
  因为悟真长老出口都是传音入密,除独孤继承一人听得清清楚楚,别人只能看到口齿启动。
  虽然可听到独孤继承的话,但却猜不出真意何在?
  但悟真长老两次递给独孤继承的东西,却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疑念大炽。
  众人俱各想到,这个年轻小家伙,既能劈了霹雳禅掌,自与血手令主有着相当之关系。
  目前看他与少林寺僧人交往的情形,又似与少林派也有相当之渊源,倒真是个令人费解的人物。
  独孤继承并不理会身后众人,自顾拜别两位长老,与毛一鸣并肩而行,按着图上的指示,曲曲折折的走了约有顿饭的光景,果然走出了那些曲折迷离的谷道,又回到了昨日初遇谈素月的鹰愁谷口。
  仰望朝阳初升,前后历经一昼一夜。
  但这一昼夜的诸多离奇遭遇,仍使他恍如梦境,一时无限感慨,竟不觉长长的叹了口气。
  谈素月和那老太婆已走得没了半点踪影。
  看那老太婆似是谷中道路极熟,自不会被困在谷中,而且两个武功亦绝非一般江湖人物所可比拟。
  自己虽已决心遵守那幽谷樵子所嘱之事,不应远离谈素月,但一时之间,谅来不致发生事故。
  身后跟随的雪山怪叟等一干群雄,已尾随独孤继承、毛一鸣两人之后,相继走出谷来。
  见两人忽而在谷口停下身来,亦不觉停步不行,相互窃窃私语,似乎仍对独孤继承纷纷议论。
  毛一鸣见独孤继承呆呆发怔,又看看身后尾随的群雄。
  他不由低声说道:“这些人都是心地阴险,老奸巨滑之辈,我们还是早点离开他们为是。”
  独孤继承心中一动。
  忽而忆及毛一鸣曾说过那些人是江湖道上的老前辈,是世外奇人。
  而今忽然大异前言,颇感不解。
  同时,他也想到毛一鸣此来也是为了想获得那绛珠宝卷,不免对他渐生厌憎。
  但当时并未多问,只淡淡的说道:“不知毛兄要去那里?”
  毛一鸣笑答道:“兄弟离家远行,主要的是在于想历练历练,目前血手令主复现江湖,宇内扰乱,悟因大师约斗血手令主,七月七日转瞬即至。
  依兄弟之意不如就去大散关前一行,既可增长点见闻阅历,也可借此会会天下的各路英雄,不知独孤兄意下如何?”
  不待独孤继承答复,毛一鸣忽又接下去道:“兄弟对独孤兄之豪爽磊落,和高深武功,实在敬佩,若独孤兄不弃,兄弟想竭诚攀交一下,如果独孤兄不愿去大散关,任从去什么地方,兄弟也愿相伴偕行。”
  独孤继承性虽孤傲,但一向怕人恭维顺从,毛一鸣娓娓言来,辞卑意诚,实难推拒。
  同时,他想到自己曾转告那幽谷老人对谈素月所说之言,七月七日赶到大散关和他相会,是则谈素月必已去了大散关无疑。
  故而略一思忖,笑道:“既然毛兄要去大散关,在下极愿奉陪。”
  毛一鸣大喜过望,又回头瞥了追随的群雄一眼,立即与独孤继承并肩昂然而去。
  不一时,就转出了谷口,走下了九顶山,踏上了出川的官道。
  独孤继承急于要赶上谈素月,故而走得极快。
  将近中午时光,已赶出百里左右。
  两人俱皆一夜未睡,又且在炎阳之下急急的赶了百里左右。
  独孤继承因吞食了“天蝤”神虫,内力激增十余倍,又且心急追赶谈素月,尚不觉怎么样。
  但毛一鸣既累又饿,实已无法支持。
  是时走到一所临路小店,专卖酒饭吃食。
  独孤继承瞧都不瞧,继续要走。
  毛一鸣忍不住说道:“今天不过才七月初二,距初七为时尚早,何必如此急赶?眼下咱们已跑了半天,如不再填填肚皮,兄弟实在支持不下去了。”
  经毛一鸣一提,独孤继承不由也觉得腹中饥饿起来,就当下相视一笑,双双走入店中而来。这家临路小店原是专供过往客人歇脚打尖。
  设备简陋,只有矮矮的几张小桌。
  毛一鸣并要了一壶酒,就慢慢吃喝起来。
  除了两人之外,一侧座上尚有一个肥头大耳,但却破衣烂缕,叫化子模样的人。
  面前守着两只空了的菜碟和一双歪倒的酒壶。
  正歪着身子倚在墙壁上呼呼沉睡。
  两人方在吃喝之间,忽见来路之上驰来了四匹快马,蹄声急剧,扬起一片土,滚滚而去。
  马上之人俱各短衣劲装,体躯魁悟。
  这次共有七人。
  同样的短衣劲装,但显然并非与先前的四人同路,而且马上之人呼啸连声,似乎正在追赶前面之人。
  独孤继承愕然不解,但料想必是江湖人物寻仇斗殴,并未放在心上。
  毛一鸣似乎颇为注意。
  筹思良久,方才对独孤继承说道:“独孤兄可觉出有点不对么?”
  独孤继承一怔,问道:“什么地方不对?毛兄是指方才那些骑马之人?”
  毛一鸣神色严肃的说道:“独孤兄来时是否也是走的此路?”
  独孤继承点点头,并没有言语。
  毛一鸣跟着又问道:“那时路上是否也是如此冷落?”
  独孤继承骤然一怔,果然也觉出有些不对。
  此路原系出川的唯一官道。
  自己来时尚是车马辐辏,行人如织。
  何以今天奔波半日,竟没见到多少行人?
  毛一鸣轻轻又道:“还有此地的店主人。”
  独孤继承进入店中之时,并未注意到店主人是何模样。
  此际依言看去,果然也觉得有些不对。
  只见店主人是个面貌极丑的老人,左腿似乎有些残废,但从内蕴的神光,轻捷的动作看来,分明是个身负动功之人。
  何以他要在这里开这破烂的小店?
  独孤继承心中一动。
  他低声问道:“这酒菜之中……”
  不待他说完,毛一鸣得意的一笑,低声答道:“不劳独孤兄担心,这酒菜之中,兄弟都试过了,但眼下情形令人怀凝之处实在甚多,虽只一夜之隔,但江湖之上恐怕又生了新的事故,江湖风险,处处都有陷阱,我们是诸事都要谨慎一点才好。”
  言下颇有以老江湖资格自居之意。
  独孤继承对毛一鸣的经验老到也自大为折服,一时不由深以得遇此人为幸。
  两人低声谈话的情形,已引起了那店主人的注意。
  此时左脚一拐一拐的凑过来问道:“两位可是要出川么?”
  毛一鸣首先点首笑道:“正是。”
  接着故做不解的向老人问道:“这条路是出川的官道,为何却这样冷冷落落的不见人影?”
  老人冷冷的一笑,瞥了独孤继承肩头的宝剑一眼,道:“两位虽然年轻,但大概也都是江湖上常常走动的人物,何必故做不知?”
  毛一鸣大惊,但故作平淡的答道:“在下的确不知,究竟最近江湖上是出了什么岔头?”
  老人两眼一瞪道:“那血手令主复出江湖,残杀无辜,两位当真没听说过么?”
  接着狠狠的瞄了两人一眼,又道:“而且由两位来路看来,如非那血手令主之友,则必系血手令主之敌。”
  独孤继承不由插嘴问道:“老人家怎能说得如此肯定?在下就与那血手令主无恩无怨,非友非敌。”
  老头儿忽然哈哈大笑,怒发冲冠的说道:“如果两位是行侠仗义,嫉恶如仇的正人君子,就是那血手令主之敌,如果两位是心地狠毒,残暴不仁的江湖强盗,就是那血手令主之友。”
  独孤继承更是不解。
  老头儿忽然一指后门之外的一座草房道:“两位请跟我来看看。”
  说毕,当先一拐一拐的自顾走了出去。
  独孤继承、毛一鸣互相讶异的瞥了一眼,不由起身迳跟老头儿走去。
  老头儿走至草房之前,待两人走近门边,突然用手猛然推开房门,同时厉声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突然一阵腐尸的臭味直冲脑门。
  独孤继承、毛一鸣两人免强向内看去。
  只见房内横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妇,是一对中年夫妇,中间尚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
  正中墙壁之上,高悬着一块一尽见方的木牌。
  木牌上赫印着那个令人震惊的标帜——血手令。
  两人同时转过身来,不由又惊又怒,呆呆无言。
  老头儿悲愤填膺的说道:“这就是血手令主的杰作,竟向一个毫无武功之人下此毒手,而且杀其妻女,满门俱绝!”
  独孤继承忖思一下。
  他问:“老人家可曾听说过血手令主目前已有两人么?”
  老头儿冷笑一声。
  依然怒声吼道:“不管血手令主已有几人,凭他这独门标帜血手令,老朽只认他是罪魁祸首。”
  老头儿又复长叹一声,满面泪痕的继续说道:“老朽虽一生飘荡江湖,但却从未做过一件昧心不义之事,便没得罪过任何一个仇人,我这儿子、儿媳妇,俱是本份的百姓,经营这个小店谋生,何以竟会惹上了血手令主,要下这种惨绝人寰的辣手?”
  接着瞄了两人一眼,又道:“附近百里之内,一日之间,已有数十人遇害,两位可曾听说?”
  两人俱各一惊,但均哑口无言。
  老头儿徐徐又道:“不瞒两位说,老朽原本在直隶振远镖店金鞭神梭于老镖师的镖店中做事,凑巧于老镖师遇害时,老朽未曾同去。
  于老镖师殒命之后,江北道上的各路英雄都极为悲愤震怒,誓为于老镖师复仇,兼为人间除害。
  不瞒两位说,老朽此来即是作北路各地英雄的先驱,先来探查血手令主的虚实,接应徐徐而来的各地豪杰,不料一到家门,就遇上了这件惨事。”
  独孤继承既同情,又愤怒,很自然的他想到这必是那天魔女仇冰心所为。
  老头儿又徐徐掩上房门,道:“两位如是血手令主之敌,则请为维护人间正义,协助各路英雄共襄义举,如是血手令主之友,则今日却难再出这小店之门。”
  独孤继承豪气大发,慷慨接道:“那血手令主如此残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在下既忝为武林中人,自是义不容辞之事,不过,那鹰愁谷千回百折,云对雾绕,而且血手令主神秘莫测,不易捉摸。
  如今七月初七,少林掌门入悟因大师已与他约定在大散关前做生死之搏,相信以悟因大师的绝世神功,自必可一举将之铲除。
  即使悟因大师不能成功,则欲铲除血手令主的英雄可于是日齐集大散关前,继悟因大师之后,全力袭之,必可成功无疑,不瞒老人家说,在下两人即是要到大散关去。”
  老头儿略带讶异的注视着两人,一面缓缓随两人又向店中走来。
  不料刚刚踏入后门,两人又复大吃一惊。
  只见方才倚在墙上打鼾的乞丐模样的胖子,已斜斜的滚在桌前死去。
  在他坐前桌上,摆着一块像草房内在墙上的同样的一块木牌,上面印着鲜血欲滴的血手令。
  显然的,那人死在顷刻之前。
  血手令主竟尔在白昼之间杀人留令!
  独孤继承既惊且怒,一声怒吼,立即一跃而出。
  但见大路上清静无人,极目望去,并无一个人影。
  毛一鸣跟踪而出,轻声说道:“这事颇有疑问:第一、这屠杀无辜的凶残行为,必系那假的血手令主所为,是则此人即为天魔女仇冰心。
  但据老头儿所说,附近百里之内,一日之间有数十人被害,则又不像她之所为。
  因为昨夜之中,她曾在鹰愁谷中一度出现,攻击悟因大师三掌,又布出五行风雷阵。
  即使她的武功再高强,也绝不会有分身之术,不能既在百里之外杀人,又能在鹰愁谷中布阵。
  而且所留下的血手令,都是印在木牌之上,可见是事前即已备好之物。
  由此观之,江湖上必是多了一批助纣为虐之人,也可以说天魔女收买了一批江湖败类做为他的羽翼牙爪。第二、那老头……”
  独孤继承忍不住接口问道:“你怀疑那老头?”
  毛一鸣一碰独孤继承,两人又走出一丈余远。
  毛一鸣又复回顾了一眼,方才徐徐说道:“那老头疑点颇多:
  第一、儿子媳妇孙女既已全家遇害,他不收尸掩埋,却仍然在做生意。
  第二、与你我素昧生平,一见面就滔滔不绝,将一切毫无隐瞒的合盘托出,似不是江湖人物所有的作风,但无论从那一方面看来,他却是个久走江湖的人物。
  第三、他说金鞭神梭于振远殒命之后由直隶赶回此地。
  试想那于振远不过死于十日之前,且是死于由晋入陕途中,消息传至直隶,最快也要数天。
  就算他立即起程南下,也没有这样快的脚程,何况他说江北各路英雄要为于老镖师复仇,那么等到各路英雄表示了这份意见,至少又需几天时间。
  怎会自于振远死后不足半月,这老头儿就在直隶听到了消息,联络好了江北群雄,而且已经赶到了川中?
  单由以上三点,就可以看出此人就是那天魔女所收买的爪牙之一。”
  独孤继承听他如此一说,果然极是合理。
  他乃嫉恶如仇,且性情极为暴躁之人,不由大怒,立即就要转身去抓出老头儿追问真相。
  毛一鸣连忙拦住说道:“江湖道上像此种狡猾阴险之辈,杀不胜杀,目前主要关系在于悟因大师和那假血手令主七月七日大散关前生死之搏。
  如果悟因大师一击成功,江湖道上自会风平浪息,安享太平,如果不幸悟因大师败于天魔女仇冰心之手,则目前的恐怖、屠杀,不过是武林劫运一个开端而已。”
  独孤继承忖思一下。
  他点点头道:“毛兄之言实使兄弟折服,那么我们走吧!”
  原来他心中已有所打算。
  那天魔女仇冰心显然的,就是假冒血手令主之名,行凶江湖之人。
  大散关前,七月七日与悟因的生死这搏,谅来必到无疑。
  如果除去了悟因大师,无疑等于除去了少林派,则江湖道上自可横行无忌,为所欲为了。
  昨夜谷中的倏出的逝连击三掌,以及五行风雷阵围困悟因大师,无非是在试探实力。
  如果自忖能除去悟因大师,则到时可能会光明正大的凭借实力而搏。
  如自忖无法击毙悟因大师,则必定就是那天魔女的对手,但不论怎样,到时也应助悟因大师一臂之力,将那凶残的天魔女除去。
  另外,还有那幽谷樵子,依情理判断,必也是一位嫉恶如仇之人。
  既然他说七月七日也要去那大散关前,则自己倒不妨先去等他。
  依他那诡异无边的奇功绝技,如肯协助悟因大师和自己共除败类,则那天魔女仇冰心即使是三头六臂之人,也必授首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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