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台九剑
2025-06-28  作者:司马紫烟  来源:司马紫烟作品集  点击:

  回到岔路口,她才发现地上的确有一块直立的石碣,一面指向隐贤私,一面指向铜陵县,那才是正路,她没想到天南三煞就隐居在这个地方,这里就在铜官山附近,难怪镖队会在锔官山失事了,否则以她哥哥路金标的江湖经验,对路前路后的警戒一定不会放松的,如果不是刚好闯到对方的家里,说什么也会在事前有点警觉而不至全军覆没了,听方衣的说法,天南三煞都被欧阳乐贞引去了,许天威与欧阳乐群也追上去了,而且连柳林四圣也追上去了。
  她赶快要追上去,报告自己发现的事,藏珍图有了问题,或许是假的,真的还在天南三煞手里。
  她策马急行时,忽然又勒住了马,因为有人将一棵大树砍倒了,横在路上,她下马搬开大树时,看见树枝上挂着一根布条,解下布条,才发现上面有字!那是用烧枯的炭条写的:“藏珍图无伪,可依约交往鄠境,莫提遇王之事,暂且放过天南三煞,欲保藏珍无恙,此为唯一途径,且幸璧壁无瑕,为我珍重此身。”
  没有落款,只有她知道这是谁的笔迹,心头一阵温暖,连脸上都发烫了,为我珍重此身,虽然只有短短的六个字,却抵得上千言万语,虽然还有藏珍图上一些恍恍惚惚,为什么又要钉紧天南三煞不放?为什么要说欲保藏珍无恙,必须暂时放过天南三煞呢?但这些问题她都不愿去考虑了,她相信方衣,相信他一定有妥善的安排。
  “为我珍重此身”,是这六个字给了她信心。
  紧紧地催马,跑出约摸近十里时,在一片空地上有幢幢的人影在打斗,她赶紧过去,发现许天威与陆中扬在舍死忘生地狠斗,欧阳两小则分别跟王伯虎与史仲威战成一团,欧阳乐平则一个人单斗陆大鹏与季红薇,柳林四圣中只有一个柳依娘现了身,却在旁观战。
  路金花一照面,欧阳乐贞首先发现了叫道:“路姑姑来了,姑姑!你没有被他们杀掉……”
  陆中扬奋力一剑架开许天威的长槊道:“姓许的!我告诉你没看见你的女徒弟,你偏不信,现在她不是来了?”
  许天威住了手,其他人也停止了战斗,欧阳乐平过来道:“路姑姑,你跑到那儿去了?我们追不到你,却与天南三煞照面,许爷爷判断你一定遭了毒手,我急得把柳姑婆也找了来,你没怎么样吧?”
  路金花摇摇头道:“我跑错了路。”
  陆大鹏一怔道:“跑错了路,那一定是转到隐贤村去了,你有没有碰到谁?”
  路金花本来想说没碰到人的,但继而一想,这也不妥,因为王子渊在那条路上巡守是事实,绝不会错过,详细考虑一下道:“碰到了,碰到了那个混帐的王子渊。”
  陆中扬脸色一宽道:“你碰到王贤侄,那还没有到隐贤村,他是在半途守卫的。”
  路金花冷冷地道:“你们隐贤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这么怕人知道。”
  陆中扬笑笑道:“隐贤村是我们落脚的地方,虽然没什么秘密,但警戒很严,你若是去了,很可能会受到误伤,那就不太好了,我们卖了柳林四圣的面子,已经将藏珍图交还,退出这件事,可是许天威不相信,硬说我们杀害了你,要找我们拚命。”
  史仲威道:“我们并不怕你们,只是看在四圣的份上,如果不是柳女侠在场,我们早就不客气施展暗器了。”
  路金花冷笑道:“你们的暗器有什么了不起,王子渊打了我一钱镖,我照样割下了他的脑袋。”
  王伯虎一听叫道:“什么?你杀了我的儿子!”
  陆中扬忙道:“王兄!你别急,如果渊侄打了她一钱镖,怎么会反而死在她手里的呢?这根本不可能。”
  王伯虎这才点点头道:“不错!我家的钱镖追魂夺命,见血封喉,你如果真中了镖,那里还会有命在。”
  路金花早已将故事编好了道:“我确实中了他的暗器,伤痕还在,不信你们可以检验一下。”
  季红薇走过来看了一下道:“不错!这的确是王大哥钱镖的伤口,你怎么能保全性命的?”
  路金花冷笑道:“那是因为他找死,他用钱镖击伤我之后,不安好心,一面给我服了解药,一面对我轻薄。”
  陆中扬笑道:“王贤侄生性风流,你长得这么漂亮,倒是怪不得他,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该他倒霉,他以为制住了我,却没有想到我的马是一头灵驹,他想欺负我的时候,我的马在后面给了他一脚,把他踢昏了过去,我挣扎起来……”
  王伯虎叫道:“你胡说,如果你中了钱镖,那里还能起得来,你定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法害死了他。”
  路金花冷笑道:“我虽然动不了,举举手的力气还有的,何况他的解药瓶子就在手边,我拚命把肩头的钱镖起了出来,又服了两颗解药,总算恢复了行动,然后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陆中扬点点头道:“这倒是可能的。”
  柳依娘在旁道:“王伯虎,假如你的儿子真是这么卑鄙,路姑娘杀了他也不过分。”
  王伯虎叫道:“胡说,我不相信。”
  路金花沉声道:“王子渊的尸体还埋在路旁边,你回去可以看看他的丑相。”
  许天威问道:“什么丑相?”
  路金花咬咬牙道:“我埋了他已经够客气了,实在没兴趣再替他把衣服穿好。”
  听了这番话,大家都不作声了,虽然没有人看见,但王子渊的衣服如果不在身上,则路金花一定受了相当委屈,即使杀了他,也算不得过分。
  王伯虎还想辩道:“安知不是你事后安排的。”
  柳依娘脸色一沉道:“混蛋,路姑娘并不怕你们,为什么要来上这一手,何况你们杀了她的哥哥,她为兄报仇也是应该的……”
  王伯虎急道:“我们可没杀死路金标……”
  许天威怕说下去会牵涉到路金标的死亡真相,目前他不愿意路金花知道她哥哥是死在方衣手中,连忙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徒弟怕你们天南三煞寻仇,在杀死王子渊后,还脱掉他的衣服,硬栽他一赃。”
  陆中扬显然不愿把事态扩大,连忙道:“那当然不是的,王兄因丧子之痛,说话自然不能详细考虑,王贤侄对不起路姑娘,可是他已死在路姑娘手下,恨也可以消了。”
  柳依娘抚着路金花的肩头问道:“孩子,你还好吧。”
  路金花心中一酸,想起适才的情形,忍不住哭了起来,柳依娘愤然道:“如果你受了那贼子的侮辱,我一定替你出气,连他混帐老子也宰了。”
  路金花想起方衣的嘱咐,连忙道:“姑姑!我还好,杀了他也算雪恨了,幸亏在紧要关头,我的马救了我,否则我也不会有脸活着见人了。”
  柳依娘这才点点头,沉声朝天南三煞道:“路姑娘是个女孩子,有许多事不便明说,但你们也可以想得到,王子渊自有取死之道,了他绝不为过,我不管你们以前的过节,就事论事,我作个公道,你们怎么说?”
  陆中扬用手止住王伯虎的开口,干笑一声道:“柳林四圣出头讲了话,我们还敢说什么呢?”
  柳依娘双眉一挑道:“你可是不服?”
  陆中扬忙笑笑道:“服!王子渊该死!柳女侠满意了吧?”
  柳依娘哼了一声道:“那你们就滚吧。”
  陆中扬硬拖着王伯虎,带着大家走了。
  等他们去远了,柳依娘才斥责欧阳乐贞道:“都是你这小鬼淘气,惹出这么多的事来,幸亏路姑姑机警,在受了伤之后,还能杀敌自保,否则看你怎么对得起路姑姑。”
  欧阳乐平也跟着埋怨道:“叫你们跟着许爷爷是为了帮忙的,结果忙没帮上,反倒惹出麻烦来……”
  欧阳乐贞噘着嘴道:“我怎么知道路姑姑会追岔了路呢!其实不追我也没关系,我这么大了,绝对丢不了。”
  柳依娘道:“你还要强嘴,你爷爷把你们交给许爷爷的,你跑落了单,他们自然要着急,如果你这样淘气顽皮,还是回去的好,这一趟不是出来玩……”
  欧阳乐贞最怕的是这一着,闻言不敢再响了,许天威道:“这倒不能怪她,天南三煞丢了藏珍图,不肯死心的,所以一直钉着我们,多亏他们小兄妹俩挡了一阵,否则靠我一个人,藏珍图恐怕又要得而复失了。”
  路金花嘴快道:“不是的,天南三煞就是隐居在这里,我们是刚巧碰上了,他们对藏珍图已经放手了。”
  许天威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路金花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虽然方衣借王子渊的口,约略说出一天南三煞在藏珍图上动了手脚,但方衣又保证藏珍图的原件仍是在许天威手中,以她的猜测一定是天南三煞描下了副本,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挖取藏珍。
  但这件事被方衣知道了,暗中在钉着他们,藏珍一定不会落入他们手中,所以才要她保密,而她也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因为想得到藏珍的人太多了,如果宣扬出一去,天南三煞固然不会安稳,他们也不会太平,因为他们也拥有一份藏珍图,天南三煞的用意是想利用自己等人将藏珍图交到襄阳,吸引大家的注意而拖延时曰,他们好争先挖取藏珍,方衣洞悉其奸,黄雀在后,等三煞得手后再加以截取,这个计划虽近于冒险,但她确信方衣有此能力,自然不想说破,因此忙道:“我是听王子渊说的,他们知道柳林四圣出头撑腰,自知力量不足与抗,已经放弃这个企图了。”
  许天威道:“王子渊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柳依娘也道:“天南三煞不是轻易肯罢手的人,刚才陆中扬忍气吞声硬拉着王伯虎离去,确是令人费解。”
  欧阳乐群道:“也许他们是真怕了,凭他们那点武功,实在也不行,我跟妹妹双战王伯虎与史仲威就没让他们占到一点便宜,他们凭什么来夺取藏珍图呢?”
  柳依娘冷笑道:“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欧阳乐群道:“孙儿并不认为自己的武功很高,可是刚才姑婆看得很清楚,我的一对判官笔压在王伯虎的单刀,使他连进招的机会都没有,假如我的银鞭出手……”
  刚说到这儿,他连忙伸伸舌头,柳依娘已经听见了,忙追问道:“什么银鞭?”
  欧阳乐群不敢开口,望着许天威,目现乞怜之色,许天威笑笑道:“我见过他们的母亲了,一谈之下,才知道她是银鞭于大侠之后,为了不使先人艺业失传,于侄女将跟鞭偷偷地传给了这孩子……”
  柳依娘哦了一声道:“有这回事吗?”
  欧阳乐平十分紧张地道:“许爷爷,这是我娘说的吗?”
  欧阳乐群道:“是的!许爷爷是外公的结义兄弟,也是复社的忠贞长老,所以娘才说了出来。”
  柳依娘松了一口气道:“那就不要紧了,小群!你娘传你银鞭的事虽然瞒着我们,但我们全都知道,为了尊敬你外祖父的一片为国忠心,我们都不忍心阻止,但是这枝银鞭你千万不能亮相,否则麻烦就大了……”
  许天威连忙道:“是的!自从于大哥遭难以后,我们复社的弟兄都十分慎重,连平常见了面都装作不认识,因为大内最畏切的就是我们复社中人,如果泄露了身份,那危险性比怀着这份藏珍图还要大上十倍。”
  柳依娘一笑道:“许大侠!你也真能保密,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复社的一份子呢,难怪你对护送这份藏珍图如此热心了,这么说来,我们更不是外人了。”
  许天威道:“四位也是复社中人吗?”
  柳依娘摇摇头:“我们不是的,否则早就碰过面了。”
  许天威道:“不然!复社的组织十分严密,各人之间只有纵的连系,没有横的交往,全部组成份子只有于大哥一个人知道,我们有四个人因为是于大哥最初创社的结盟弟兄,才知道得多一点,但也仅知道盟单上的十七个人而已,复社究竟有多少人,恐怕只有于大哥一个人清楚。”
  柳依娘点头叹道:“于兄是个很细心的人,也亏得如此,他遭难之后,才没有牵连到更多的人,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参加复社,但受他的委托任复社的护法工作,担任锄奸的任务,所以他出了事,于侄女才投奔到老四这儿来,做了老四的儿媳,关于复社之变,于大哥曾提供了四个名字认为是可疑份子,但经我们调查后,发现那四个人都没有嫌疑,两个已经作古,另两个穷途潦倒,衣食不继,如果他们是出卖复社的奸细,不会如此困顿的。”
  许天威道:“这四个人我们也调查过了,相信他们是忠贞的,对于出卖复社的奸细,我们已有了一点线索。”
  说着把他们在店中擒住一名大内侍卫牛天星的事说了出来,也说明了他真实的身份及交换的条件。
  柳依娘愤然道:“难怪左良玉对我们清剿流寇的计划多方延误,我还以为他是不信任我们的计划,谁知他是别有居心,这家伙太可恨了,我们还帮他干嘛?”
  许天威一叹道:“左良玉并不是真心跟李闯妥协,他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就是这点兵力,如果轻付一掷,即使把李自成击溃了,本身元气大伤,魏阉很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他并吞掉,他保全实力,还是为了使天下不落于魏贼之手,用心还是值得原谅的。”
  柳依娘愤然地道:“这个皇帝也是活该,当初如果他不那么纵容魏忠贤,何致于造成这种局势。”
  许天威叹道:“这很难说了,皇上登位之时年纪太小,也是靠魏忠贤扶立的,等他自己能有主张时,魏党的势力也养成了,幸亏还有左良玉等这些悍将在外支撑着,才使魏党略有顾忌,否则大局更不可为。”
  柳依娘道:“这么说来,藏珍图即使送到襄阳,也是便宜了李自成而已,这还有什么干头。”
  许天威道:“藏珍落入李自成之手,至少可以避免一次兵燹,否则两方面火拚起来,吃亏的还是老百姓,我们算是为老百姓尽一份心,以符合我们行侠济世的本衷,至于国事如何,实在不是我们江湖人管得了的。”
  柳依娘黯然垂头,欧阳乐平道:“这件事要不要跟柳爷爷他们说一声,问问他们的意见?”
  柳依娘连忙道:“不!不能说。”
  又朝许天威一叹道:“家兄对左良玉本来就不满,如果知道了这个内情,他很可能一气而袖手,甚至于会跑去找左良玉理论,因此还是不让他知道好,我们只有如许兄所言,为无辜的老百姓尽一份心吧。”
  许天威道:“就是这么说,左良玉还算好的,他困顿到如此地步,还是律下严谨,没向地方伸手,这就是官与匪不同的地方,如果他挟军向民间征集粮饷,足以养兵,也不会受魏忠贤的挟制了。”
  柳依娘冷笑道:“他敢这么做吗?如果他也想学流寇的样子,我们早就摘下他的脑袋。”
  许天威道:“内受权臣压制,外有强寇,他还能撑得住的,我们不能过分责备他。”
  柳依娘一叹道:“不去管他了,反正我们这次是帮许兄的忙,将藏珍图交过去,管它落在谁手里。”
  许天威道:“是啊,只要有左良玉的亲笔收据,我就交差了,下次我也不揽这种事了。”
  柳依娘道:“不过我对天南三煞仍然未能放心,他们的态度温顺得令人可疑。”
  欧阳乐群刚要开口,柳依娘抢着道:“你少开口,我晓得你要说什么,天南三煞的武功也许不怎么样,但他们擅长的是暗器,如果不是我赶了来,你这条小命就难保了。”
  路金花觉得这是个机会,连忙道:“是的!他们见柳姑姑现了身,知道另外三位老人家也在附近,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柳依娘点点头道:“三煞的暗器实在防不胜防,我们也只有在暗中监视着,才能使他们略有显忌,如果一起落在他们眼里,也不敢说必操胜券,因为陆中扬的索命珠与史仲威的勾魂梭除了有毒之外,内里还藏有炸药,爆炸开来,再高的功力也难以抵御,我已经现了身,也不必再瞎藏行迹了,干脆你们一起来,小平还是回去,跟柳爷爷他们连络,三暗一明,路上也放心些。”
  欧阳乐平笑道:“那最好,有姑婆压着,弟弟妹妹也可以老实多了,许爷爷对他们太客气,管不住他们的,这样我就走了,姑婆,我的马留给您了。”
  说完一晃身子,就像溜烟似的不见了。
  柳依娘笑道:“小群!小贞!你们该向大哥学学,他的资质虽然比你们差一点,却比你们稳健多了,尤其是小群,你外公的银鞭固然是一项绝技,但是你母亲只记得一些死招式,你的火候未到,对庸手则浪费,对高手则不足,何况施展出来,引起大内的注意,更将添上无穷的后患。”
  欧阳乐群道:“难道孙儿就永远不能使用它了。”
  柳依娘笑道:“那倒不是,你外祖父没有后人了,我们跟你爷爷商量过,准备叫你将来从母姓,为于家接续宗嗣,你外公是世所景仰的大侠,你绝不能折了他的威名,银鞭见世之日,你就要能承继你外公的雄风。”
  欧阳乐群道:“许爷爷答应教我了。”
  许天威忙道:“教是谈不上的,不过我追随于大哥的时日较久,对他的鞭式精华略有所知,可以给他一点帮助而已,真正的成就,还是要靠他本身的努力。”
  柳依娘深致一礼道:“那实在太好了,成龙兄的鞭式我们是切蹉过几次,只知道威力至猛,变化无穷,却不知妙在何处,所以不敢轻易插手,由着他母亲一手教导去,我们也在暗中观察过,老觉得有所欠缺,只是说不上来,许兄如能加以成全,我们都会感激的。”
  许天威忙道:“于大哥是许某的仁义兄长,以我们的交情,许某责无旁贷,尤其是欧阳兄肯以此子为于氏立嗣,许某还应该替于大哥道谢呢,怎敢当女侠这种说法呢!”
  柳依娘庄容道:“各人有各人的交情,各尽各的心,我们深感无以为亡友尽心,许兄能使银鞭威名不堕,是我们应该感谢的,许兄与于兄的交情则是另一回事。”
  说完又对欧阳乐群道:“小鬼!你听见没有,我们老一辈的对你寄予多少厚望,你还不自己警惕用功!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淘气顽皮,你对得起人吗?”
  欧阳乐群忙垂手道:“孙儿不敢了。”
  许天威道:“小群!你的天赋是够好了,四位老人家给你打的根基尤为着实,以这两项条件,你的鞭式绝对可以继承大哥的传统,只是于氏鞭法为威猛刚正的武学,使发时有一股浩然之气势,使敌人不战而慑,如果你要承继先人之学,倒是应该先在养气上多下点功夫。”
  欧阳乐群肃容跪下道:“孙儿知道了。”
  许天威将他拉了起来,自己的眼睛也有点湿润道:“知道就好,等忙完了这一趟,我一定拨出两三个月的时间,陪着你把鞭法好好地温习一遍,许爷爷能够告诉你的不多,只是把你外公施展时的精神如何贯注鞭中的情形说出来,你能到达那个程度,差不多也就赶上你外公了,但我对你的希望不止于此,还望你更进一步。”
  欧阳乐群鼻子一酸,哽咽道:“是!孙儿一定听话,听您老人家的教导,使银鞭雄风,重震天下。”
  许天威没有说话,只激动地拍拍他,于是大家才开始重新上路,因为忙了一夜,也错过了宿处,他们只好多赶一程,到前面再歇脚了,柳依娘乘的是欧阳乐平留下的一头老马,又瘦又难看,走路也慢腾腾的没精神。
  为了陪她,大家都不能快跑,欧阳乐贞最不高兴,但因为闯了一次祸,不敢再淘气了,路金花则心有所思,呆呆的在马上想心事,跑得慢一点正中下怀。
  欧阳乐群自从听了那番教诲后,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在马上安安份份地坐着,虽然路很平,他还是专心地看着路面,控制着马,用这个方法来磨练性情。
  由于有了柳依娘的加入,一行人似乎都以她为主了,行止都由她作主,他们走得不快不慢,始终维持小步碎跑却一直不休息,中途只有片刻供马匹喝水的停留,人都是在路上买了干粮果腹的,在黎明前启程,到天快黑才投宿,这一天足足走了两百多里路,到投宿时,许天威与路金花胯下的两匹骏马都显出了疲态,欧阳兄妹的坐骑则不用说了,最后一程路差不多是靠着鞭策才勉强举步。
  到了宿店中时,那两匹马几乎要倒了下来,只有柳依娘那匹马依然精神抖擞,一点都不在乎。
  欧阳乐贞跳下马后,立刻走到柳依娘的瘦马旁边道:“姑婆,真没想到我家的这匹老马有这么好的耐力。”
  柳依娘一笑道:“这还算委屈它了,因为怕你们的马跟不上,否则我们还可以赶一倍的路。”
  欧阳乐贞愕然道:“您是说它可以跑得更决。”
  柳依娘笑道:“岂只更快,再快上两三倍都没问题,许爷爷与路姑姑的坐骑还可以勉强追得上,你们那两匹劣马非累垮了不可,马匹不能光看外表……”
  许天威上前笑道:“柳女侠,你这匹好像是天马吧?”
  柳依娘点点头道:“不错!是天山纯种的瘦龙种,我们在左良玉幕下作宾时,我用重价向一个回族购来的。”
  欧阳乐贞不信道:“姑婆,我听说天马是回疆异种,都是十分神骏,被选作贡品的,怎么会如此窝囊。”
  柳依娘笑道:“天山所产的良驹被选为贡品的只着重在毛色和外观,那种马跑跑短程是很神气,速度快、冲力足,但天山最佳的品种却是这一类,叫做瘦龙,脚程略慢,耐力惊人,可以连跑三天三夜不休息,不吃水草,那是在沙漠中培养出来的先天禀赋,在走江湖的人说来,这种马才是最佳良伴,当世也找不出十匹来……”
  欧阳乐贞抚着马身,无限钦羡地道:“我真笨,家里养着这么好的马,我居然毫不知情,姑婆,它在我们家十年了,每天用它来拉磨不是太可惜了吗?”
  柳依娘笑道:“那不是可惜,是发泄它的体能,这种骏马必须每天磨练它,才能维持它的体力,否则再好的马,荒懒了一段时间,也就变成废物了,我今天特为表明它的潜力,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启示,你懂不懂?”
  欧阳乐群这时才插口道:“我懂。”
  欧阳乐贞不服气道:“你又懂什么了?”
  欧阳乐群正色道:“我知道姑婆要我们像这匹马一样,勤练不辍,而且也要在外表上学它,不露锋芒,不着痕迹,这才是我们今后在江湖上所具的修养。”
  路金花肃然道:“小弟弟真了不起,才一天功夫,你就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了,柳姑姑的启示正是这个意思,我先时还不明白,听你一说,我才领悟了。”
  许天威笑道:“金花!你比他们大得了多少,就这么老气横秋了,不过小群的进境是了不起……”
  柳依娘一笑道:“许兄!小孩子可不能太夸他,不过才一天,能好到那里去,说不定明天就原形毕露了。”
  许天威却激动地道:“不然!小群能有这番见解,就证明他是真的进步了,一般人不到四十岁,很难有他这份认识,龙生龙种,我忍不住要为泉下的于大哥高兴。”
  柳依娘低声道:“许兄!最好我们不要提这个。”
  他们正在一家饭庄兼客栈前面,这时正是上座的时候,食客纷杂,有些人正好奇的看着他们,许天威立刻警觉,止口不说了,要了两个房间,略事盥洗,就到楼下饭座上找了一张桌子,开始点菜进食。
  为了解除旅途劳顿,许天威与柳依娘都要了一点酒,路金花则小酌相陪,只有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刹那间,每个人都塞下了几大碗老米饭,两三斤熟肉,端菜的伙计直瞪眼,几乎不相信他们的小肚子能装下这些东西。
  柳依娘笑道:“小群!说你胖你就急,刚才你还说要掩藏行迹,凭你这份吃相,就吓得死人。”
  欧阳乐群讪然笑道:“姑婆!别的都可以忍,就是肚子可不能忍,我现在只有三分饱意而已……”
  许天威道:“你尽管吃,饿着了可不是玩儿的。”
  欧阳乐群笑笑道:“是啊!吃得多一点,最多让人看成饭桶而已,要不露形迹,被看成饭桶是最好的了。”
  柳依娘忽而低声道:“你别耍贫嘴,就为你们这份吃相,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要吃就趁早,一会儿恐怕就吃不成了,至少有五六对眼睛在盯着我们呢。”
  两小连忙四下张望,却看不出有何异状,饭座上约摸有八九成客人,各自饮食,彷佛对他们毫不注意。
  许天威笑笑道:“你们别理那么多,反正我们的行迹早现,一路上总不会寂寞的。”
  欧阳乐群又抓了个大馒头,口中却道:“许爷爷,我怎么看不出有人对我们特别注意呀?”
  柳依娘微笑道:“叫你们看出来还算什么江湖人呢,我刚才就告诉过你,闯江湖的人都是不着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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