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司马翎 剑神传 正文

第四章 陷魔窟 逞智谋 奇功震寰宇 剪元凶 入石牢 余骸碎芳心
2025-06-28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点击:

  上官兰又急又愧,她本以为朱玲刚才故意拿话哄得对方心神分散,以便让她把敌人收拾下。但她却没有办到,如何不愧急交集?
  只见对方旱烟斜捣腰肋大穴,身形微侧。当下已知敌人要踏什么方位,暗自银牙一咬,左手伸出去推开敌人旱烟管,右手剑疾如毒蛇般刺出,配上脚下方位,妙到毫巅地递入敌人胸前。
  金穆使的正是鬼母所传诸杀着之一,这时不但被破,还惹火上身,危殆无比。万般无奈之下,疾的滑步侧身,猛觉剑斜掠,已到了后颈,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朱玲恰在这时,冲过来举剑劈下,无巧不巧反把上官兰撞了一下,剑势稍歪。
  恶樵夫金穆为之大喜,乘机避开这致命的一剑。饶他躲得快,头皮一凉,已被长剑削断一绺头发。
  他心中虽怒不可遏,但事情有缓急轻重,此刻纵然让这两人逃走,料他们也逃不了多远。当机立断,马上一跃入室,大声传令道:“请陈总巡立刻停止火攻——”
  屋内有人噭然应了,朱玲登时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妙计已售,敌人已下令停止火攻。忧的是时候已耽搁了不少,只怕宫天抚早已被火烧死——
  恶樵夫金穆又跃出院子,冷笑自语道:“除非是这小子,哪能有这等功力?”
  原来当日制造这批“神仙椅”时,经过多次试验,六堂香主当中,没有一位能够把四个钢箍一下震碎。外三堂三位香主都只能震碎一个。内三堂的三位功力较深,也仅能震碎两个。
  当年石轩中大闹禁宫,孤剑纵横往来,连大内群雄之首的乾坤子母圈诸葛太真也抵挡不住,石轩中自经这一仗,名扬天下。除了他出现之外,当世之间,还有哪个年纪如此轻的人,具有这等身手功力?
  金穆越想越对,不由得仰天长笑。
  朱玲因不知详情如何,只好继续装佯,故意道:“哼!你们敢把石大侠怎样?他的朋友过几日便来取你首级——”
  金穆大怒道:“你少胡说八道,石轩中这刻不知已化了灰也未——”
  上官兰一听真个急了,过来狠狠举剑就砍。金穆记恨剑削头发之仇,更不多言,施展平生技艺,那支旱烟管使得有如毒蛇出洞,凌厉无比。
  眨眼间上官兰已狼狈异常,险状百出。朱玲心中为难之极,这刻她若一露真相,因而被敌人惊觉,宫天抚性命可虞,但她不出手也不行,只因上官兰情势危殆,她岂能眼睁睁地由她被人杀死?
  上官兰经验不够,故此能赢而不能输,现在一落在下风,便心散神乱,手中剑破绽百出。
  朱玲咬牙叱喝一声,挺剑上前,剑招还未发出。屋内一个人窜出来,问道:“金兄是你传的命令么?”
  金穆立刻收回旱烟管,退开几步,回顾道:“不错,这可是大功一件,你……”
  他说话时,朱玲已揽住上官兰香肩,在那耳边道:“我们听完他们的问答,知悉宫天抚生死之后,便立刻跳上屋顶,若然他已死了,嘿……”
  她冷嘿一声,阴森无比,杀气腾腾,听得上官兰也为之打个冷战。
  “那厮已烧死了没有?”金穆继续问道。
  这句问话,正也是朱玲、上官兰两人的心声,是以她们都睁大眼睛,静听陈雷回答。
  陈雷耸耸肩头,道:“你的命令来得太迟了,我虽立刻停止再加火,同时开放气孔,好教那厮不至于闷死,但我看八成儿活不成了……”
  朱玲这一下有如扬子江畔失足,又似万丈高楼坠下,脑中“轰”的一声,但觉昏昏沉沉。
  恶樵夫金穆也十分着急,匆匆道:“那厮可是石轩中呐,咱们快去瞧瞧——”
  “什么?”陈雷大叫一声,但身形已随着金穆闪入屋去。
  上官兰想跟他们进屋,但朱玲身形摇晃,她得先扶住玲姑姑,眼看那两人闪入屋后,便无声息。
  她低低叫道:“玲姑姑,玲姑姑,你怎么啦?”一面问她,一面替她推揉胸口穴道。
  朱玲猛然清醒,四顾道:“他们呢?”上官兰答道:“他们已进屋去看宫大叔了——”
  朱玲喝声“追”,身形一晃,已入了屋子。她施展这种类似内家移形换位的上乘功夫,忘了反震之力甚强,竟把上官兰震得哎—声,弹开四五步。
  上官兰打个千斤坠,稳住身形,然后发力欲追,猛觉运力之时,真气腾涌,暗自大惊,知道自己气力用尽,复又被朱玲震了一下,虽然不是受伤,但真气不调,必须调气养息,过一阵才能恢复。
  一抬眼朱玲已隐去踪迹,这时她可不能慌忙,原式站在地上,暗自运气。
  屋上跳下一人,只见此人其貌不扬,窄额尖腮,两眼如鼠,可是武功却不错,落地时声息毫无。
  他咧嘴l奸笑一下,蹑足走到上官兰背后,慢慢伸手指着她背上穴道,直到离她后背不及半尺,然后闪电般戳去。
  上官兰猛可一旋身,右肘撞将出去。
  那人哎了半声,小臂疼痛欲折,原来已被上官兰一肘撞着,但上官兰也被他点了穴道,身形直跌下地去。
  因这院子中的地面乃是三合土所筑,坚硬无比。上官兰跌下去,可能鼻肿头破,花容月貌变成丑罗刹。
  那人猛一伸臂,揪住她的臂膀,上官兰身躯一转,滚入他的怀中,却好碰着他的痛臂。此人疼得又哎了一声,额上冒出热汗。
  但此人仍不放手,硬是挺住疼痛,单用左臂把她拦腰抱起,口中喃喃道:“大爷若不是为了你的容貌,管你跌死呢——”
  黑夜中只见此人挟着上官兰,跃上屋顶,一径出庄而去。
  书中交代,这人姓燕名亮,有个外号是粉燕子,大江南北闻名痛恨,只因这粉燕子燕亮早年出身下五门,后来不知怎的学了一身绝艺,轻功特高,同时囊中三十二只特制喂毒银燕子,手法奇妙非常。是以近四五年来崛起江湖,虽是采花杀人,无恶不作,但至今逍遥法外,连侠义中人也找他不着。
  最近半年,他从北方来到湖南,闹了两件案子,使得荆楚派高手云梦双侠刘兼和张浦两人,率领门下数弟子,到处搜捕粉燕子燕亮。这些人淫贼燕亮俱都不怕,独独怕那云梦双侠中的老大刘兼一个弟子,姓罗名章,外号飞猿。罗章因为得到衡山派猿长老传授绝艺,一手猿公剑独步江南,为近年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同时玄阴教也放出风声,要捉拿这个江湖不齿的败类。粉燕子燕亮见势头不对,他可认识那恶樵夫金穆,是以立刻来找他,希望玄阴教对他网开一面。
  今晚刚刚来到,还未见着恶樵夫金穆,便发生了这遭事。刚巧他碰上了上官兰独立院中,她那花容月貌登时令他神智昏迷,便下来把上官兰劫走。
  且说朱玲闪入屋中,一看这个厅子并无异状,便直闯二道门。转出这道门,赫然一条长廊,不知通到哪里去。廊边露天空地,植着不少花卉,当中还有一座小亭。
  她张望一下,不知何去何从,这时她心急如焚,便仗剑从长廊直奔过去。长廊尽处是个月亮门,出去一看,花木扶疏,亭阁楼榭隐现其间。偌大的地方,到哪儿去找秘密机关的入口?
  朱玲银牙一咬,想道:“如今已无法子,不如闯入内宅,找到金穆的内眷,便用这些妇女要挟金穆,逼他供出实在详情——”
  放眼一看,所有的屋子都黑沉沉,地方又大,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金穆的内眷?不觉为之踌躇起来。
  忽地想起上官兰没有跟来,甚是奇怪,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且找到兰儿,才和她一起入内宅搜寻……”
  于是又转身奔回去,这时她只要出到院子,一见上官兰失踪,势必登高瞭望,便还来得及见到淫贼挟她出庄的身影。
  但她刚奔到廊畔那座亭子时,忽听“喀登”一响,从亭子中传出来。
  朱玲的反应何等灵敏,蓦然一提气,身形飘飘飞起,贴在亭上檐边。
  只听亭子中传出异声,似是有人掀起石板的声音,跟着便听到金穆的口音道:“我的确是太兴奋了,故此匆匆忙忙的,其实应该先把那对夫妇捆住再看也不迟!”
  朱玲在亭顶忖道:“走着瞧吧,看毕竟谁捆住谁。秘密机关的入口既已找到,但他可没说出宫天抚的生死呢……”
  蓦然自家怔了一下,只因她忽然想到这次一闻宫天抚的凶险消息,登时便急成这个样子。现在居然连兰儿也丢下不管,难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是这么重要?
  记得昔年她回天碧鸡山,不久便听到石轩中葬身南连江泉眼的消息。那时候她虽是肝肠寸断,但似乎还不及如今表现得热切激动。那么难道说,石轩中也比不上宫天抚?
  这个自我反省的念头,使她苦恼无比,连陈雷对金穆说些什么话也没有听到。
  那两人转眼已是出二道门,转出大厅。
  她苦恼地想道:“我可不能够这样啊,我怎能对他这么好?日后又如何解决了?咳,他现在如果死了,那也好,让我来替他报仇……”
  想到这里,心中异常悲哀,仿佛宫天抚已经真个死了似的。想是这样想,但她总得下去瞧瞧呀!
  忽见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幸亏她眼快,早一步窜到亭子那边的顶盖,来人敢情是两省总巡查陈雷。
  他望见亭子毫无异状,便大为放心,咕哝道:“真是石轩中的话,虽是大功一件,可是那一堆珠宝却不是我的了……”
  原来这时他们也不知钢室内的人死了没有,只因早先他们匆匆一瞥,却因室中烟雾弥漫,根本看不到什么。他们料想那假石轩中纵然不死,但也得熏昏,便下令把那半尺方圆的洞也打开,好把烟雾放出来。不过,纵使石轩中仍然活着,这半尺方圆的小洞,也逃不出来。
  之后,他们便又匆匆上来,打算把朱玲、上官兰这对假夫妇擒捉住。
  哪知上来一看,人影全无。恶樵夫金穆立刻决定自己追赶那两人,由陈雷留在庄中,看守石轩中。
  陈雷走入亭中,正在咕咕哝哝,弯腰把一个石圆墩向右一扳,喀喀一声之后,便又向左方扳去。地面响了一声,却无动静,只见他把另一个石圆墩推开半丈,地上有个铁环。
  他一面弄,一面还在想着石轩中到底死掉与否?忽听身后有人问道:“合字请问那石轩中可曾死了?”
  他道:“还不知道——”蓦地一惊,回首瞧看。只见那对夫妇中的书生,正站在他身后。
  “别忙!”朱玲道,“咱们都是线上的,规矩是见者有份,我倒不管那石轩中是生是死,主要还是怕那些珠宝都让火烧坏了!”
  须知黑道上真有这种规矩,不过玄阴教早就独行独断,不管这一套。不过陈雷出身绿林道,习染已久,其次这小子一向财迷心窍,要论起他如今的积蓄,何止巨万!但他仍然见钱眼开,总是不嫌钱多。
  这时陈雷一怔,道:“好哇,敢情你早就吊住这厮了!但这一回你我都别想沾沾那些珠宝!”
  朱玲心中好笑,踏前一步,道:“为什么呢?”
  “唉!若然那厮是石轩中,此事可得上闻教主,谁还敢动他的东西?”
  忽见朱玲眼中射出凶光,这陈雷虽然一时之间吃她蒙住,但到底是个老江湖,蓦然退纵出亭外,在这一纵之际,抽出白森森一道光华,却是柄软得可以盘在腰间的缅刀。朱玲忖道:“这厮真精灵,我决不能放过他而下地道救人——”
  同时见陈雷使的乃是削铁如泥的缅刀,这才明白他何以不贪自己宝剑之故。
  她含笑道:“合字别慌,我见你使这桩兵刃,忽然想起一个人,我提一下,看看是否攀得上交情!”
  陈雷冷笑道:“你说吧——”
  “我提的那位,也是使缅刀的名家,昔年在关外时,我们结为忘年之交。此人姓邓名牧,外号雪山雕,听说如今已在贵教中效力,又曾有一段时间,在大内当差——”
  陈雷啊了一声,道:“那是敝教外三堂香主之一,噫,他老人家前两天经过此地,如今却不知去向——”
  “你看,这就对了,我也得到他的行踪消息,准备在衡州与他会面!”朱玲这叫做打蛇随棍上,她堆起满面笑容,走下亭去。
  朱玲的打算是不惜用任何手段,冷不防把陈雷弄死,决不让他有机会报警,然后悄悄进入地道营救宫天抚。眼看対方已经中计,她只要走到他面前,倏然剑掌兼施,当然可以立毙敌人。因为根本上她的技艺比陈雷高出一大截!
  陈雷果真被她哄住,最低限度他不能用强横的态度盘问朱玲,当下也堆笑道:“原来尊驾和邓香主相识,说起来咱们算得上是自己人啦——”
  朱玲一直走过去,面上堆满笑容,一面道:“可不是吗,我现在正焦虑一会儿怎样向庄主解释误会哩——”她向他挤挤眼睛,故作豪放地笑起来。当然她不能走得太快,免得人家生疑,是以这刻还离着陈雷半丈之远。
  她只要再迈两步,便可一击毙敌。正在此时,陈雷忽然脸色一变,横跃丈许,戳指喝道:“朋友你实在是什么人?”
  朱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糊涂了,含含糊糊地道:“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
  陈雷面罩严霜,冷冷道:“你识得邓香主的名声,有何奇怪,莫非我这样便可相信你?”
  朱玲心中暗喜,想道:“原来你仅仅这样疑心起来,这还不易么?邓牧加入玄阴教时,你还未曾入教呢——”
  陈雷又道:“请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真实姓名是什么?第二,你今年尊庚若干?”
  朱玲故作从容,并不走过去,道:“我的确姓石,名灵,往年多在关外混迹,是以识得邓兄。今年算起来年纪也不算太小,已是三十二岁的人了。”
  陈雷面上掠过一丝冷笑,道:“好极了!”朱玲一听,不觉疑惑想道:“这厮声调诡异,难道已听出我话中有假?”
  “那么邓香主的身量约摸多高?面貌上有什么特征没有?”
  朱玲眉头略皱,道:“他……他身量颇为高大,面貌却没有什么特征。记得昔年在关外,他老是爱穿一袭暗青缎面皮袍子,气度甚觉威严……”
  陈雷也为之皱皱眉,这分明是朱玲已说得十分确切,证明无讹。
  朱玲便又含笑走过去,一面道:“寨主可相信了我的话么?”
  陈雷倏然举刀道:“你说得太对了,反而教我不能相信——”
  “这是怎么啦?”朱玲愕然问道,这次她的惊愕神色,倒是出乎真情。同时她也有点气恼,若不是为了怕被他发讯报警,根本就用不着啰嗦。
  陈雷冷笑道:“你说你三十二岁,但我怎样看都不像!吠,你还不从实招来,本总巡可不再留情——”
  朱玲举手摸摸上唇的胡须,猛可一愣,也情她早先装笑容装得太厉害,以至那一抹胡须歪下来,差点就要掉下地上。
  这时她才知道人家早在她须歪之时,便明白她乃是诳语,后来多问几句,不过是套多点线索而已。心中一阵羞愤迸发,怒嘿一声,倏然疾冲过去。
  她的身法快得异乎寻常,陈雷为之一震,急忙挥刀虚架一招,斜纵开去。
  朱玲激起一腔怒气,左手扯掉假须,大喝道:“你不是想擒捉石轩中报功么?先找我好了——”喝声中,剑光如虹,电射而去。陈雷蓦然缅刀撒手,直扔过来,跟着纵出围墙外。朱玲暗自叫声不好……
  原来陈雷这一刀力量刚猛之极,又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挡她一挡,自无问题。
  同时他跳进墙去的身形落得古怪,竟是贴墙而坠。故此朱玲立刻想到围墙那边定有逃走之路,可以立刻隐蔽身形。
  如此一来,朱玲便势难把他杀了灭口。好个朱玲!不愧是碧鸡山玄阴教一凤三鬼中的突出人物,只见她抢前半步,左手一绰,巧妙绝伦地绰住那柄缅刀。
  这时陈雷已贴墙而坠,刚好头颅从墙上消失,已看不见他一点踪影。
  朱玲清叱一声,运足全身功力,聚集剑上,以大摔碑手法,太白剑脱手,力掷而去。
  一道白虹劲射而去,“嚓”地微响一声,整柄宝剑完全没入墙中,那边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便一阵寂然。
  朱玲在惨叫声起时,已跃到墙上,俯首一看,便冷笑一声。只见陈雷贴在墙上,双脚离地尚有尺许。
  在他脚下的地面,一块薄薄的青石板已掀开来,露出一个入口。原来这个入口的机关和亭子中的人口机关相连,那边只要一移动石圆墩,这边的青石板便自动掀开。倘若陈雷真个跳落入口里,地下复道重叠,朱玲再也找他不着。
  却见陈雷身形一沉,扑通连声滚下地道,溅得满地鲜血。
  原来朱玲一剑掷出,那太白剑锋利无匹,居然透墙而过。陈雷的身形正好贴墙而坠,冷不防有利剑从墙壁中刺出来,恰好刺在胸口上。顿时惨叫一声,立刻丧命。到朱玲上墙瞧看结果时,因太白剑过于锋利,陈雷的尸身吊不住,破开一道口子,尸首跌坠地道入口。
  朱玲纵回这边墙下,先把缅刀扣在腰间的衣服底下,然后把自己的太白剑拔出来,左手倒持着,一径跃到亭子里。
  她弯腰抓住地面那个铁环,运力一拉,“咔嚓”一声,一方石板应手而起,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她静静倾听一会,四下俱无声响,便从石阶走下地道去。
  转一个弯,赫然从前面透来微弱的灯光,于是她瞧清楚四壁俱是大石筑的甬道,只有七尺来宽,一丈来高。暗忖道:“只要前后都掉下一面钢板,便是神仙也得束手被困……”
  于是不免怀着戒心,十分谨慎地往前走。
  幸好走了数丈,还没有什么动静。转一个弯,只见一面钢板挡住走路。
  她走近去,只见这块巨大的钢板上有好几处半尺方圆的小块,突将出来。
  当下停步在这块阻路钢板前,细一思索,忽然发觉这儿正是三人中伏被困的厅的下面。心中一阵惊喜,想道:“宫天抚掉下来,不正好被困在这块钢板里面么?”
  于是举手去掀那些突出的小门,但不论她掀或推,都纹风不动。又试着向左右移,仍然不动,往上一推,却应手而起,露出—个洞口来。
  洞口中立刻冒出烟来,不过并不十分浓厚。她的心大跳一通,现在马上可以知道宫天抚是生是死之谜了。
  她先低声叫一声“宫天抚”,里面奄无声息,于是提高嗓子又叫了一声。
  里面静寂如死,连呻吟声都没有。朱玲的心直往下沉,急急凑到洞口一张。只见里面犹有余火,一阵热流扑面。
  她眼光一扫过这间只有一方丈大小的钢室,室中一切纤毫毕露。她闷哼了一声,呆住不动。
  敢情在钢室角落有具尸体,衣服已完全烧毁,身躯也焦黑了大半,面目完全看不出来,头发更加不存。
  她仿佛嗅到肉焦香味,熏得她一阵恶心,想呕吐又呕不出来。
  看这个人惨死之状,不用说也知是那文武全才、潇洒倜傥的宫天抚!
  室顶烟气昏腾,兀自未散。朱玲打个冷战,眼泪有如江水滔滔而流!这时她才明白那金穆、陈雷两人不知宫天抚生死之故,敢情是早先火烟太浓,是以瞧不清楚。
  好些年来她已没有眼泪可流,如今才让泪水畅快地洒滴下来!然而世事是这么残酷,天道如是不仁,老是教她在噩梦似的人生中,尝遍生离死别的痛苦!
  泪光模糊中,她举剑乱斫,那么厚的钢板,也被太白剑斫缺深深的裂口。
  她忽然发觉自己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是太过愚蠢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敌人,把他们屠宰清光,然后再把这个庄院付诸一炬。
  于是她返身直奔,岂知转个弯,陡见前面一扇钢板挡住去路。
  扑到切近,用剑柄轻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扇钢板不但甚厚,后面像还有石壁,因此声音沉闷。
  正在发急,身后轰隆一响,震耳欲聋,朱玲不必回顾,也知另有一扇钢板掉下来,封住去路。
  她不必去动身后那扇钢板的脑筋,只因纵然破得开这一道,但再过去还有困住宫天抚的钢室拦路。
  现在看来她已变成瓮中之鳖,插翅也难以飞出樊笼。她长叹一声,眼光惘然地落在手中那柄宝剑上。不祥的血腥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
  这一回她不会像上次那样,因全身无力而放弃了自戕之念。相反的在这暗无天日的地道中,谁也来不及挽救她!
  在顷刻间,她已下了决心。生命原无足恋,往昔屡屡挣扎,不过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好几只蚂蚁爬上她的脚面,她轻轻一抖,便把那几只特别大的蚂蚁抖落地上。她也懒得弄死这些可厌的东西,幽幽苦笑一声……

  就在朱玲决心自杀之时,在五六里外的湘潭城边,一座已破落残败的神祠中,这时散布着昏暗的烛光。
  上官兰心中明白,但全身瘫软,躺在破旧的长供桌上。
  她虽是睁大眼睛,但只能看见蛛网尘封的屋顶。
  粉燕子燕亮蹲在地上,一面在解开自己的包袱,一面狞笑道:“那么你是那方家庄被困的石轩中的小老婆子,对么?”
  原来这淫贼把上官兰一直背到此地,便问她和什么人一同到方家庄。上官兰这刻已知石轩中在江湖上真是威名赫赫,便说出他的名字。
  燕亮当时真的有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但俗语说得好,所谓色胆包天,没有其他的胆子会比色胆更大。
  这粉燕子燕亮自我沉吟一下,忖道:“我横竖要托庇玄阴教下,那石轩中再厉害,也敌不过玄阴教主鬼母的黑鸠杖,管他娘的,干了再说——”
  于是便蹲下去解开包袱,一面狞笑着说了上面那句话。上官兰悲恨攻心,却又不能转动,连自杀也办不到。
  供桌下有人咿唔一声,好梦方醒地打个啊欠。
  粉燕子燕亮大吃一惊,想道:“我真荒唐,竟没想到这等所在,多半有叫化子盘踞!”抬眼见那供桌还垂着破幔,故此无法看得真切。便大声道:“喂,什么人躲在桌子下?”
  那破幔一掀,钻出一个头颅,燕亮见了暗自一骇。原来这个头颅上的头发梳得油亮,眉浓鼻挺,气概轩昂,年纪尚轻,并非蓬首垢面的花子。
  那人怒道:“你是谁?把大爷好梦吵醒!”
  上官兰在供桌上心急起来,只因这人问这么一句,已表示出他并不知道供桌上面有人。她想弄出一点声息,这么一来,那人发觉了,粉燕子燕亮这淫贼总不能立刻奸淫她!
  燕亮左手摸出一只巧制喂毒银燕,冷冷道:“给我滚出去——”
  那人见他凶恶异常,哎一声,反而缩回桌底。燕亮久经大敌,见那人动作甚快,不敢大意,退回几步,扬手发出一只银燕。
  桌底黑漆漆一片,他看不见那人躲在哪儿,但供桌下能有多大地方?他以特异手法,发出那只银燕作个弧形穿过供桌底。
  银燕上的毒极为剧烈,见血封喉,淫贼打算弄死那人,省得多言。谁知银燕打入供桌之下,毫无声息,也不绕飞出来。
  只听供桌底那人哎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嘴巴好尖,把大爷蜇了一下!”
  燕亮眉头一皱,奇怪那人何以还能说话。只见破幔呼地劈面卷来,他挥掌一劈,那破幔布面拂着他的臂膀,登时疼痛之极,如被棍了击了一下,心中大大凛骇。那人跟着钻出来,现出全身,向他嘻嘻而笑!
  欲知此人是谁,以及朱玲上官兰和宫天抚三人后事如何?请看下章。

相关热词搜索:剑神传

下一章:第五章 不缘南地多高手 幸得东风护弱花

上一章:第三章 爱恨集一身 伊人憔悴 音容远群岭 绝地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