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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强敌陡至
2025-04-12  作者:牛不也  来源:牛不也作品集  点击:

  南斗村离城十三里,翻过石拱桥,穿过风清亭,前头是一大片碧绿茂密的竹林。绿浪翻滚,连天接日,极是壮观。踏着青石铺成的曲径,穿行在碧绿碧绿的竹林里,只觉入眼皆碧,宁静幽远,仿佛进入世外桃源。齐圣姑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江南竟有如此美景,在这种地方住一辈子也不会气闷!”
  陈东岩笑道:“你也只是说说而已,你猴性不改,当真让你住下来,只怕你半个月便要嫌冷清了!”
  两人正在说笑,前头出现一条小河。齐圣姑又咂舌了:“啧,啧!再也想不到连竹林里还会有条小河!”
  话声方落,便听见桨声依呀,小河里荡来一条两头尖尖的木船。船上有三个人。站在船头的是一个满脸浓髯的大汉,手中握一柄极长极粗的大鱼叉,两袖都挽到肘弯,露出的小臂上肌肉虬结。坐在船舱里的是个二十来岁下巴尖尖的公子,身着绿袍,腰扎玉带,手中提着一只方形布包。船尾打桨的汉子渔夫装束,他手中船桨黑黝黝的,也比寻常船桨大了许多。
  这三人一见陈东岩和齐圣姑,便一同将目光投过来,上上下下看个不了,神色间满怀疑忌。陈东岩见多识广,已看出他们人人身负武功,心想此处离南斗村已近,这三人或是刘清风的朋友,便含笑向他们以目致意,正想开口动问,只听那绿袍公子模样的人低声说:“走吧,别管他们!”船尾那汉子便打桨如飞,驾着小船驶进竹林深处去了。齐圣姑小声嘀咕道:“这三人凶巴巴的,会是刘清风的朋友?莫非刘清风也长得如同凶神恶煞似的?”
  陈东岩正色道:“圣姑,我话说在前头。你跟我油嘴滑舌的不打紧,一会到了刘大侠家中,可得像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性子收敛些儿。刘大侠为人方正严谨,不像我喜欢大笑大闹。你若怕受拘束,那就不要去见他了。”
  齐圣姑道:“你就看得我这般没用?你放心吧,我总看你眼色行事,话不多说半句,路不多走半步,不叫我坐,我就不坐,不叫我站,我就不站,不叫我活,我就不活……”绕口令似的,自己也忍俊不禁,“咯咯咯”笑起来。
  陈东岩心知要她改变性子甚难,说道:“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不可给我捣乱,凡事都守规距,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沿着河边走去,越过一座圆拱石桥,竹林后露出黑瓦白墙。墙内树木葱茏,飞檐高挑。南斗村到了。
  陈东岩和齐圣姑绕到刘家前门,但见墙下的柳树下拴着一白一黄两匹骏马,鞍辔鲜明。陈东岩心道:今日刘家客人不少,适才有三位乘船来访,这里又有两位骑马来的。加上我们,便是七位了。
  两扇黑漆大门敞开着,大门内外不见一个人影,看这宅院范围甚广,刘家当是此村的首户,却无一位应门的下人,倒是一件怪事。陈东岩不敢造次,在门口逡巡不进。齐圣姑却忍不住了,道:“到了门口就进去再说!你跟我来!又不是去见皇帝!”陈东岩一拦没拦住,齐圣姑已踏进门内,扬声叫道:“里面有人吗?来客人啦!”
  陈东岩急得直跺脚,赶紧追上去,低声埋怨:“你小点儿声,这是刘大侠的家呀!”齐圣姑道:“自然是姓刘的家啦,我们是客人,他也不出来迎一迎,架子未免太大!连待客之道也不懂……”正说着,里面出来一人,青衣小帽,看模样是刘家的家人,陈东岩忙迎上去,赔笑道:“管家,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武夷山陈东岩前来拜谒刘大哥。” 
  那家人斜着眼将陈、齐二人打量一番,道:“你姓陈,那这位姑娘呢?”语气甚是生硬。陈东岩暗想,刘大哥一向谦和多礼,怎么他的家仆如此傲慢?便说道:“这位姑娘姓齐。”齐圣姑心中有气,白了他一眼,总算看着陈东岩的面子,只在肚里骂人。
  那家人道:“跟我来吧,大伙儿都等久了。”
  陈东岩又是一愕,“大伙儿”却都是谁呢?怎么会知道我们今日要来此处。
  家人在前头领路,偌大一座宅子,静得不闻半点人声,只有一只黄鹂,在树荫深处鸣叫。
  穿过前厅,经过一个大天井,那家人指一指前面的大屋说声:“都在里头,你们自己进去吧!”
  齐圣姑见这家人如此无礼,心想:还说什么刘家规距甚严,不可放肆。看他家下人便已如此,其主人是如何的彬彬有礼,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这倒对我的胃口。
  陈东岩却眉头微蹙。刘家他虽未来过,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副样子,莫不是走错了门?那样的话,这玩笑开得就大了。
  刚踏上台阶便听到里头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外头是谁啊?进来吧!”两扇落地长门呀的一声启开,陈东岩大吃一惊,那屋里挤满了人,济济一堂,足有四五十人之多。一眼看过去,高高矮矮,男女老少,人人携带兵器,都是陌生面孔。却不见刘清风的人。
  陈东岩以为是走错了门,肚中暗暗叫苦,强笑道:“借问一声,这里可是刘清风刘大侠的家?”
  “错不了,这就是刘清风的家!”那粗豪的声音答道。陈东岩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头上套着黑布套子,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大汉。所有人都站着,只有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膝上横着一口蓝莹莹的大环刀。大汉的背后站着四个相貌一模一样的黄脸瘦汉。陈东岩看见,适才乘船的三人正立在东边角落里。满屋的人都用疑忌的眼光注视着陈东岩和齐圣姑。
  陈东岩一见这阵势,心中越发疑惑难解。这一大帮人,若说是刘清风的朋友,却一个个匪气十足,不像是正道中人。刘清风不会有这样的朋友。但若说是他的对头,在陈东岩想来,刘清风武功绝顶,这伙人怎么敢青天白日之下纠众而来,到他家中闹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刘清风不在家!
  意会到此,陈东岩心生警惕,一脚进了门,另一只脚却不肯轻易跨入,抱拳道:“原来刘大侠不在家,我们改日再来拜访!”便乘机把那只已伸入门内的左脚收了回来。
  蒙面大汉叫道:“站住!”
  立即从天井两侧廊下跳出四个汉子,两个拿刀,两持铁棍,拦住了后路。
  齐圣姑勃然变色,叱道:“都给我滚一边去!惹恼了姑奶奶,一个个都送你们去姥姥家!”
  陈东岩急忙向齐圣姑使眼色,警告她休要乱来,笑道:“尊驾是哪一位啊,不敢请教尊姓大名?这许多朋友在此等哪一位?”
  “哈哈哈……”大汉纵然大笑,声音甚是洪亮。他一笑,屋里众人都一齐大笑,都是练家子,中气充沛,四五十条大嗓子发笑,顿时声震屋瓦,门窗格格乱抖。齐圣姑饶是向来胆大,也不禁微微变色,向陈东岩靠近一步。
  杂乱的哄笑声中,蒙面大汉吼道:“给我拿下了!”
  陈东岩叫道:“慢着!咱们素不相识,为何要拿我们?”
  蒙面人笑道:“你一口一个‘刘大侠’,显然与刘清风一个鼻孔出气,我们来寻刘清风的晦气,这家伙滑溜得紧,先行闻到风声,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们不拿你们,又去拿谁?拿下!”
  门内的众豪也蜂拥而出,将陈、齐二人围在中间。陈东岩虽则武功高强,但毕竟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场面,自己纵可仗着宝剑突围出去,齐圣姑重伤初愈,可万万冲不出去。
  正在这时,忽有一个少女亲切柔和的声音从外传来:“这么多客人,是来找我大哥的吗?”
  满院杀气中突然飘入这么个甜美的嗓音,众人都是一怔,一齐回头,只见一位身穿湖绿衫子,肩扛一把小银锄、手提一只青竹花篮的年轻女郎正从前屋走过来。她秀眉微蹙,似乎因为意外地看到这么多人而感惊讶,又因为自己猛可里被众人注目而感羞涩,两只明亮的眼睛飞快地向众人一扫,便垂下眼帘。
  众豪到了刘家后,方知刘清风陪老母到杭州灵隐寺进香尚未归来,于是就将刘家所有下人悉数捆绑起来,剥下其中几人的衣衫,让自己人换上冒充刘家仆役。江湖豪强冒充仆役,不免露出许多破绽,陈东岩虽然心中起疑,只因大意,贸贸然闯了进来,正好落入圈套。
  陈东岩知道刘清风有个妙龄妹妹,却未料到生得这般美貌,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身安危,呆呆地望着她,心头怦怦乱跳,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暗自问道:这是天上的仙女吗?人间哪会有这样清丽绝俗的女子。
  以蒙面大汉为首的一众武夫万万想不到会有一个年轻姑娘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间也呆住了——门口有人在暗处守候,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蒙面大汉头一个醒来,喝道:“你是谁?”
  女郎微微抬眼看看他,随即又低下头,害羞似地答:“刘清风是我哥哥,你们不知道么?啊!你们不是我哥哥的朋友,对不起。”顿时脸涨得通红,是感到十分抱歉。
  蒙面大汉哈哈大笑,道:“我们自然不会是刘清风的朋友,我们是他的对头。我还当刘家没一个人在家,要空跑一趟了,哪知刘清风竟会把个娇滴滴的妹子留在家中。妙极!妙极!”
  话中之意十分明显,刘清风不在,那就要拿他妹妹作人质了。陈东岩一步纵过去,用身子挡住女郎,解下腰间那口“剑中剑”,大声道:“谁也不许伤害她!我陈东岩是刘清风的生死之交,刘清风不在家,他的账我替他还!”
  蒙面大汉又哈哈一笑:“陈东岩,白尘老儿也没什么了不起!你知我是谁?我是贾世独的大弟子‘混天王’万人敌!刘清风害我师父,其时我武功未成,奉师命入山苦练,今日是为报师门大仇来的。本来倒未必定要取你小命,是你自己撞上来,那就只好怪自己运气太坏!哈哈哈!你如不想死,乘早改换门庭,效忠于我麾下,我可以让你做个小头目。这里的朋友原先也与你一样,都觉得自己了不起,不肯听命于我,后来却一个个争先恐后投到我麾下来,我拿大棒子赶也赶不走!哈哈哈……”他笑声突停,呼地一下连人带椅从屋内纵了出来,落在陈东岩面前三尺之处,椅子四脚着地,半点声音也无。显见得武功极高,并非纯然是自吹自擂。他身后那四个相貌身材一模一样的瘦汉当万人敌纵出之际,也飘掠而出,难的是四人同时起动,又同时到达万人敌身后,无半点先后之分,仍如四根柱子般立在那里。
  万人敌与他四个手下的功夫一露,陈东岩便知要糟。单是万人敌身后四个怪人就极不好斗,更何况四周还有他这许多带来的高手。
  齐圣姑一跃而前,挡在陈东岩身前,指着万人敌叱道:“你这人太无道理!你与刘清风有过节,就该找姓刘的了断,这里三人中我姓齐,他姓陈,姓刘的只有她一个。你不分青红皂白一锅煮,放到哪里也说不过去!这事与我们无关,快让我们走!”
  刘清风的妹妹细声细气地说:“这位小妹妹的话有道理,我劝你让他们走吧,好不好?”用的是与人好好商量的口吻,似乎丝毫不知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陈东岩道:“圣姑,你这是什么话?我与刘清风是好朋友,好朋友家有难,自该由我一人承当。姓万的,刘清风不在家,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你让这两位姑娘先走,我留在这里,任由你处置!”转头又对那女郎道:“刘姑娘,我是陈东岩,你哥哥提起过我吧?”
  那女郎“呀”的一声,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原来是陈大哥,哥哥一直等你来吃长寿面。左等右等你也不来,哥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真是抱歉,哥嫂陪家母到杭州进香去了,他关照过,要我好好招待陈大哥。没想到让你碰到今日这个局面。真对不起!”她说到这里,脸上又是一红,小声说:“我叫……百花。”她放下银锄花篮,盈盈施了一礼。那花篮里有半篮各色菊花的花瓣,散发出阵阵清香。
  陈东岩见她眉目如画,羞羞答答的,声如清泉轻流,说话时始终低垂眼帘,不由得心头突突乱跳,见她施礼急忙还礼不迭,暗道:我陈东岩今日纵然拼得一死,也要保护她平安!
  万人敌道:“好啊!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趁早说个痛快,我有的是闲工夫!”这自是已将他们三人当作砧上鱼肉,随时都可开刀。
  齐圣姑见陈东岩为个娇怯怯的刘百花毫不顾及自身安危,心里头十分懊恼,拉一拉他的衣角:“大哥,咱们与刘家的事并不相干。我看这位万大爷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冤有头,债有主。咱们用不着赶这趟浑水,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刘姑娘你说是不是?”
  刘百花道:“是啊!”
  陈东岩勃然大怒,摔开齐圣姑的手:“圣姑,你别胡说!陈某何等样人?万人敌,我刚才说过了,你放她俩走!”
  万人敌嘿嘿笑道:“好汉子,有骨气!白尘老儿与我没有过节,冲他的面子,你们三人中留下两个,剩下一人也好为刘清风报个信。”
  齐圣姑又拉拉陈东岩:“我们走!”刘百花也道:“陈大哥、齐姑娘你们快走吧,不用为我担心的。我看这位万大爷不会伤害我的。”
  陈东岩沉着脸道:“圣姑,我在路上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答应过的,一定听我的话。你若真心拿我当大哥,就快跟刘姑娘走,别在这里给我丢人了!”
  齐圣姑气极,说了个:“你……”小脸涨得通红,咬紧了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顿一顿,决绝地道:“好!让她一人走!我也不走!”
  这丫头是倔脾气发作了,陈东岩领教过她那种想到哪里,做到哪里,丝毫不计后果的怪戾性子,一时不知如何才好,但其势实已不容他从容盘算,更无余裕与她细论利害,不由叹了口气:“妹子,你就不肯听哥哥一句话么?”
  齐圣姑道:“大哥,咱俩个兄妹一体,不求同年同时生,但能同年同时死,又有什么丢不开的……”眼泪突眶而出,顺着瘦削的脸颊滚了下来。
  陈东岩心神激荡,话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转过身道:“刘姑娘,你走吧,不用为我们兄妹担心。”
  刘百花摇摇头:“你们不走,我更不能走了。”
  万人敌不耐烦起来,把脸一板,喝道:“三个都留下!”嘴一努,他身后四条汉子一纵而前,守住四隅,步步逼近。
  刘百花提起手中花篮道:“万大爷,我这篮花都送了给你。”万人敌一怔,咧开嘴狞笑道:“你这姑娘是傻的?我要你的花干什么,我是要你的命!”
  万人敌一声令下,四条汉子便出手了。
  头一人使的是双股剑,两道寒光绞杀过来;第二人使的是双锏,左锏下压,右锏上挑;第三人使的是两只大铁锤;第四个挺起两支小铁枪。四人是成双成对,他们所使兵器也成双成对,八件铁家伙一齐发作,声势甚是惊人。
  陈东岩还不及施放剑中剑,只见那娇怯怯的刘百花突然飞速转动身子,手中花篮里的千百片花瓣向四方乱飞,半空中花雨纷纷,五颜六色,绚丽夺目,蔚为奇观。便听得“啊哟!”“啊!”“不好!”一阵乱叫,院中众豪大半为花瓣击中,有的抱头,有的捂目,有的弯腰,有的跌倒,乱作一团。
  混乱之中,刘百花大袖一挥,袖中射出无数暗器,密如飞蝗般扑向敌人。这一来,呼痛声更是响亮且杂乱,并杂以多件兵器的落地声。刘百花叫声“快走!”拉着齐圣姑便逃了出去。
  齐圣姑被刘百花带着逃出刘家大门,钻入竹林深处,方始如大梦初醒,问道:“我大哥呢?”便听到陈东岩在身后答:“我在这里!”齐圣姑一回头,见陈东岩果然跟在身后两丈处,正全力奔跑,才一颗心落地。到这时她才知道,刘百花不光武功极高,轻功也是极佳,若非她带着自己,自己可万万不能跑得这般快疾。
  陈东岩也是极为吃惊。刘百花外貌柔弱之极,谁也想不到这么个说话细声细气,动辄脸红害羞的姑娘竟会与武学二字沾边,更想不到她还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难怪她能面对一众凶神恶煞般的武林豪客镇定如恒,丝毫不怕。他想到自己到头来还要靠一个姑娘才能脱险,心中既高兴又惭愧。
  三人在竹林中左穿右插,直到再也听不到后头的声音,才停了下来。齐圣姑毕竟身子还弱,这一路全靠刘百花扶持,也已气喘吁吁,一颗心跳得像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似的,两条腿又酸又胀,说道:“哎哟我的妈呀,差一点要去见阎王爷……多亏了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刘百花亲热地拍拍她的头:“齐姑娘可真会说笑话。”瞟了陈东岩一眼,“陈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东岩正在心中赞叹刘百花的武功与容貌,也没有去想下一步该当如何,刘百花问到他,自不能不拿出个好法子来,想了一想,道:“敌人势大,不能硬拼,咱们先找个隐秘的地方,再商量如何对付万人敌那帮家伙。”
  齐圣姑冷笑道:“大哥,你这话岂不等于白说,要不是敌人势大,咱们何须躲到这里来?刘姑娘就是在跟你商量如何对付敌人,你怎么照搬她的意思?嘿!大哥,我不知你今日是怎么了,说话颠三倒四,问白答黑。往日的聪明都到哪里去了?” 
  刘百花抿嘴一笑,目光在陈东岩脸上绕了一圈,又赶紧收回,说:“万人敌不会死心,一定会到处搜索,此处不可久留。我知道有个隐秘的地方,他一定找不到的。不知两位的意思……”
  齐圣姑道:“刘姑娘,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用不着客气。再客气敌人就追来了!”
  陈东岩也说:“圣姑的话不错,刘姑娘,在这里惟有你熟知地形,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刘百花脸一红,低声道:“那好,两位请跟我来。”又欲去扶齐圣姑,齐圣姑往后一缩:“不敢当,我自己会走!”刘百花歉意地一笑,转身在前领路。
  竹林中本无路径,地下都是历年厚积的竹叶,踏上去脚下如踩着弹簧。但刘百花显然是对竹林十分熟悉,带着陈、齐两人曲折而行。有的地方老竹横卧,挡住去路,有的地方竹密似屏,她或低钻或高跃,总能找到路径。
  在迷宫似的竹林中行了有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一条河的岸边。两岸密植垂柳,枝叶斜向河心,挤得河流宽仅丈许。刘百花停下来,回头看了一会,黯然道:“他们放火烧屋了。”只见远处一篷黑烟升起老高。齐圣姑恨恨道:“总有一日我们也要烧他的老巢!”
  刘百花去柳荫下拖出一条小船,招呼陈东岩和齐圣姑上船坐稳,然后解开船缆伸足一蹴,小船荡了开去。她竹蒿轻点,小船便顺流如飞般向西驶去。河流曲曲弯弯,又折向西北的一片密密树林。到得林边,刘百花驾船靠岸,三人跳上岸去。刘百花把小船拖进树篷里藏好,说声:“快到了。”走入林中。
  这片树林范围并不很大,却大多是又粗又高的百年老树。其中有数十棵香樟和榆树尤为粗大。刘百花到了一棵老榆树下站住,回过头来看着陈东岩、齐圣姑说道:“这树的树心是空的,可以躲藏一时。”
  齐圣姑差一点要笑出声来,所谓隐秘的地方原来只是个空心的老树,若叫敌人觅迹而至,四面围住,还能往哪里逃?她故意绷着脸说道:“若是小孩捉迷藏,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可那万人敌是积年老狐,他存心前来府上报仇雪恨,手下又有一帮子虾兵蟹将,只要抓几个附近的放牛小孩来一问,自能找到这棵空心老树。除非再在里头掘一条暗道……”
  刘百花听她把这地方批评得一无是处,不禁大失所望,愣了一会才问:“那该怎么办呢?”
  陈东岩忙安慰道:“我看这地方很好。反正我们又不打算躲一辈子,只不过是暂避敌锋。也不一定要藏在树洞里。他们地理不熟,便是找到此地也须好大一会工夫呢!乘这工夫,咱们先歇一口气再说。刘姑娘,万人敌其人,你听说过吗?令兄以前可曾跟他见过?”
  刘百花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两位不要见笑,家兄不让我学武功,我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事。这些年大哥究竟在外做了些什么事,他从不肯告诉我。”
  齐圣姑道:“刘姑娘你这话就不实在了,你武功这么好,轻功这么高,我看我大哥也不及你。大哥,你不要生气,你功夫是不及她——至少以暗器、轻功这两项而言,我也不能不佩服。刘姑娘你说你兄长不教你武功,不让你知道江湖事。那我们早就伤在那个万恶的人手里了,哪还能在此说话?”
  刘百花笑道:“齐姑娘,我只会暗器和轻功这两项,别的什么也不会。这两项功夫,真的不是我大哥教的。其实我家中谁也不知我学了这两项功夫,是别人教我的……”
  齐圣姑哪里肯信:“大哥,你听听。刘姑娘,我真不知你为了什么要防着我们,你刚才这番话,只好哄哄三岁小孩子。”
  刘百花吃她连枪带棒地来这么一下,一张脸顿时涨得血红,窘得快要哭出来了:“齐姑娘,我真的没骗你……”
  陈东岩不解齐圣姑今日为何老是跟刘百花过不去,忍不住板起脸责道:“圣姑,你别打岔,听刘姑娘说话!”
  齐圣姑白了他一眼,噘起嘴不再言语。陈东岩道:“刘姑娘,请问尊师是……”
  刘百花道:“我师父……她不许我把她教我功夫的事告诉别人,对不起,我不能讲。她是一位出家人,六年前我就在这里碰到她,后来她就瞒着我家里的人,日日夜间来教我功夫。她说我不宜学刀剑拳脚,所以只教了我暗器和轻功。那个万人敌为何要跟我哥哥过不去?”
  陈东岩叹道:“想不到贾世独还留下一个徒儿,从此江湖又多事了。刘姑娘,我看你哥哥也未必知道万人敌来寻他报仇的事,咱们得设法尽快通知他才是。”
  刘百花道:“那就多谢你们了。”
  陈东岩道:“不敢,刘大哥跟我情同手足,能为刘大哥出点儿力,在我是求之不得。事不宜迟,咱们得尽快赶往杭州。圣姑,你说呢?”
  齐圣姑道:“这还用得着问我?你们两人商商量量就是了。”
  陈东岩也没有工夫跟她斗嘴,向刘百花问道:“刘姑娘,这一带路径我不熟,往杭州去,是水路近呢还是陆路近?”
  刘百花道:“我母亲和兄嫂是坐船走海路的,照理说也该回转了。他们回来是打算走陆路的。”
  陈东岩道:“那好,我们走陆路,说不定还会在途中遇见他们。”
  刘百花道:“陈大哥,齐姑娘,我是从未出过门的,什么也不懂,该当如何,请你们两位多加指点。只是……”说到此处忽然顿住,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齐圣姑道:“哎呀!你有什么话痛痛快快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陈东岩忙道:“不错,咱们从今起生死与共,刘姑娘有什么为难的,但说不妨。”
  刘百花脸一红,道:“适才逃得匆忙,我没想到要出远门,也不不及跟师父说知,她本打算五日后要来这里检查我的功课的。还有……”她又迟疑一下,才鼓足勇气道:“我没带替换衣服,身上也没有盘缠。”
  齐圣姑忍不住“咕咕咕”地笑了起来,用手指指点点地道:“啊呀,刘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小姐,敢情平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江湖儿女,拍手来去,哪有这许多讲究?咱们在逃难!又不是出门走亲戚。你师父要五天后才来,咱们能在这里平安躲藏五天么?”
  刘百花也羞涩地笑了,说:“我原说我没出过门,什么也不懂。”
  陈东岩笑道:“圣姑,你也不用取笑刘姑娘,她跟你不同。你是纵横江湖的巾帼英雄,见多识广,胆大包天。刘姑娘,事急从权,尊师不会怪罪你的。至于路上的起居,有我们两个会照顾你的。咱们这就动身!”
  “大哥!”齐圣姑突然叫了一声。
  陈东岩转脸问:“什么事?”
  齐圣姑欲言而止,笑了一笑,摇摇头:“没有什么。”
  陈东岩见她神色有异,似乎有话不便出口,她向来心直口快无所顾忌,今日忽而变了性子,究竟为了何事?想一想,也就明白,必是因为有刘百花在场,要说的与她有关。便道:“好了,若是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回头路上再说不迟。咱们快走!”
  齐圣姑指着刘百花道:“她……”才吐出一字,便听见林子外头有嚓嚓的步声传来,她急忙住口。三人屏息倾听,听到有个公鸭嗓子在说:“船在这里,大伙儿分头细细搜一搜,不信他们能飞到天上去!”果然是万人敌的手下追来了。陈东岩打个手势,三人轻手轻脚往后退入树林深处,穿出树林,撒腿便逃,幸亏没让敌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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