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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长空武学
2025-04-12  作者:牛不也  来源:牛不也作品集  点击:

  白玉凤双目含泪,站起来,端着酒杯说道:“陈大侠,我素闻你慷慨侠义,昨日多有得罪,这一杯,算是我向你赔罪。”举杯一饮而尽。陈东岩忙道:“言重,言重。昨日幸得白夫人手下留情,若是白夫人下的不是迷药,而是毒药,在下早已一命呜呼了。说起来,我也多有不是,原不该与夫人动手。不瞒夫人说,刘大哥临走前亦曾秘密嘱咐我,让我善言与夫人分说,并不让我惹是生非。只因我心存好胜一念,又想看看夫人的神功绝艺,自不量力,毕竟还是栽在夫人手下。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东岩孟浪,还要请夫人恕罪。”
  白玉凤苦笑一下,道:“陈大侠也太客气了!想妾身一介女流,岂是陈大侠的对手?暗算诡计,原是不上名堂的伎俩,陈大侠能不怪罪,妾身也不能无疚。”
  齐圣姑皱眉道:“你两个不要尽说客气话了!白姐姐究竟有什么伤心事,直截了当地说,岂不是好,尽绕圈子,白耗工夫干什么?”曾意笑了起来:“齐姑娘快人快语。三妹,陈大侠最是正直无私,你从头说来就是。”秦志龙也道:“不错,陈大侠与我们虽系初会,却是一见如故。他定会主持公道!”
  几人的言语,都是要把一副千斤重担往陈东岩肩头搁。齐圣姑却道:“陈大哥,你要想做和事佬,恐怕不能呢!这几位是要想逼你‘大义灭亲’呢!我是胡乱说说,列位可别生气哦!”
  陈东岩怎会不知对方的意思,但他既揽上这桩麻烦事,心中自有一定之规,便一笑置之,并不多言。
  白玉凤道:“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先父白公去疾与先夫朱乐云在世时,我家略有一点薄产,那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决不是巧取豪夺得来的。先父的功夫得之于昆仑山长空道长的亲授,但他自知禀赋寻常,于师门武学只略知皮毛,所以从不到江湖上走动,就是在地方上,也不恃力欺人。先父常说,一个人学武,既不足以济世,就该安分守己,万万不可无事生非,坏了师门的名头。故而他只在家练功健身,从不起争强称雄的念头。”
  陈东岩插口道:“这样说来,令尊无争无嗔,也不会与人结怨呀!”
  白玉凤道:“正是!照先父的性情,原是个树叶掉下来怕打破头的人,只在家中安稳度日,闲时至多到附近村子里寻朋友闲话,足迹不出百里之外,哪里会与人过不去呢?再说我家算得衣食无虞,逍遥自在。说实在的,便是在地方上,知道先父学过武功的人,也数不出几位。他一生只收过朱乐云一个弟子,那时候我这位伍四弟要想拜在先父门下学武,苦求了三天,先父嫌他性情鲁莽,最终还是没有答应。我晓得,伍四弟,你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是不是?”
  伍天龙道:“是!”看了齐圣姑一眼,“当年伯父若肯教我三招两式,今日我也不会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下了。”齐圣姑“咕”的一笑。
  白玉凤续道:“我是白家的独生女,但我从未见父亲跟谁红过脸,更未见他与人交过手,动过武。昆仑山长空道长的武学可以说传到朱乐云手上,就是断绝了。我也只学过一点儿内功的练气调息的法门。长空道长一生收过三个徒弟。大弟子是……到了今日,我也不用隐瞒了,他的大弟子即是贾世独。”
  陈东岩一惊。贾世独武功极其怪异,他从不向人宣示自己的武功来历,却原来是早年武学奇人长空道长的首徒。
  白玉凤又道:“因为贾世独心术不正,行事邪恶,是以长空道长在世时就将他逐出门墙。他的二弟子名叫蓝工纪,不到二十岁就患病过世了。长空道长正是有感于择徒不慎,他收第三个徒弟时,只看其品性,不问资质,所以相中了先父。可惜天不假年,先父只学了两年半时间,长空道长便一病不起,临终前告诫先父说:你学艺未成,万万不可跟人说你是我的徒弟,万万不可与人争斗,只要一生中安分守己,还可终享天年。贾世独多行不义,但总在我门下学过功夫,我本想要你代为师的清理门户,但现在此事就不必去管他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他一意孤行,不会有好结果的。幸亏他不知我又收了你这个关门弟子,只要你不涉足江湖,他多半不会寻你麻烦。长空道长交代了后事,便与世长辞了。先父埋葬了长空道长,一把火将他师父的茅屋烧得干干净净,回到家乡。他守口如瓶,世上没有一人知道他是长空道长的关门弟子。”
  秦志龙叹道:“若是我这位世叔在自己心中也不当自己是长空真人的弟子,那就不会有后来的杀身之祸了。”
  这话大有深意,陈东岩想了一下,才能会意。若是白去疾将两年多师门学艺之事全然忘却,从此不提一个武字,自能安享天年。必是他口上不说,而心中一念横亘,天长日久,终于在无意中透露了自己的武学渊源,以至一传二,二传四,传将开来,秘密也就不成为秘密了。
  白玉凤道:“大哥的话不错。先父虽恪守师祖的临终嘱咐,不向别人吐露自己的武学来历,但在他心中,终是以长空道人的衣钵传人为荣。长空道长生前,曾将自己一生的武学心得记录在一本《道德真经》的夹缝溜,嘱咐先父待他断气后,将此书焚化,以免落入匪人之手。当时先父自一口答应,可是……”
  可是当火苗燃着了载有长空武学心得的《道德真经》之时,白去疾突然转了念头,不顾一切伸手到火中抢它出来,但为时已晚,一本书已被火焰烧去一半。也许是感念师恩,想留下一点念物,也许是不忍让一门绝世神功毁于自己手中,总之,白去疾一念之差,带了这半部《道德真经》回到家中,在后园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这一埋达二十年之久,当真没再去动它,可在心中却始终没能忘了它。等到他那心爱的弟子朱乐云学全了他的那一点功夫,百尺竿头再难进步,白去疾心里不能无憾,寻思:这个徒弟人既聪明,品性又佳,只是所遇不是名师,此生难有大成就。自己这辈子在武学上已无指望,却不忍让弟子也碌碌一世。于是当徒弟变成乘龙快婿之后,白去疾再也不能受师父的临终嘱咐拘束,在一个清风徐徐,月明星稀的夜里,他掮着锄头带女婿来到后院,挖出了那半本《道德真经》。然后命朱乐云面北跪下,将破书交到他手中,说:“我已无法再教你功夫。这本破书中有你师祖的武学心得,但也是残缺不全,只能靠你自己去参悟、弥补。你天资聪颖,如果假以时日,狠下功夫,心不旁鹜,一门心思刻苦钻研,所得应能较我为多,倘能将你师祖的五成功夫传之后世,我在日后也可心满意足地去地下见他老人家了。”
  朱乐云虽然悟性不差,但要靠一本残缺不全的破书领会长空道人的武学大道,却谈何容易?他三年苦读,足不出户,仍如盲人入迷宫,只觉到处是门户,可每一条路都似是而非,武功毫无进境。拿疑难之处去问岳父,岳父比他还不如,自是答不上来,反过来劝他:既然这半部书于你无益,那就不必再费心思了。看来原是我多事,本不该将这半部书起出来。你还是把书还我,仍去埋在后园。
  白去疾上了年纪,本就算是通达之人,信奉凡事不必强求的道理,但朱乐云血气方刚,怎肯知难而退?他口中唯唯,将破书交还岳父,心里一日也不能丢开它。
  丢不开,又如何呢?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只有将心中疑难去向大智大慧的人请教。贾世独本是自己的师伯,他是学全了长空武功的,但这人已成师门叛徒,当然不能向他求教。武林的正派人物中,其时武功最高的当算少林方丈无相与武当派掌门松霜真人,但一则白去疾决不会允许女婿去嵩山或武当山,便是让他去,他朱乐云在武林中没没无闻,谁肯拨冗接谈数语?连山门也不会让他踏入一步。而武林中的一般好手,智慧也未必在朱乐云之上,况且人心难测,一旦知道他有这么一件宝贝,起了黑心,岂不反成求福得祸了?
  思来想去,觉得岳父的话也不为无理,既然自己没有这个缘份,何必再多费心思?不得已之下,只好当作本来就没有这一档事。
  白家除了在乡间有几百亩土地,还在宣阳镇上开了一家布店。这年除夕将近,有几笔帐还没能收回,朱乐云带了一个仆人到邻县去收帐,对方倒是备齐了款子等他去取。急景凋年,收了帐,谢绝了主人家的酒席,顶风冒雪踏上归途。途中要经过一个黑松岗,平日这条路途倒还太平无事。这天风雪交加,好了,正碰上一伙劫道的朋友。
  不得已,只好动手。对方人多,又是志在必得,一拥而上,朱乐云的仆人先在要害吃了一刀,鲜血溅在雪地上。接着朱乐云杀了一盗,自己也在右臂受了剑创。就在危急关头,恰好有一侠士经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强盗悉数打倒,救下了朱乐云。
  这位侠士正是刘清风刘大侠。
  刘清风,祖籍沧州,在祖父一代寄寓江南温州。燕赵之地,自古即多慷慨悲歌之士,历来有尚武之风。其父虽然经商,却喜弄拳使棒,舞剑耍刀,喜结交武林人士。刘清风自三岁起习武练功,转益多师,博采众长,到十三岁时拜罗霄山明霞岭幽篁居士为师,学成“凌霄剑法”,其后远赴辽东,向“海东青”胡青山学“闪电刀”;又扬帆出海,找到隐居于东海小岛上的武学异人葛迟品,学成东瀛武功。后来再上嵩山、武当山,想学少林、武当功夫,却先后为无相方丈和松霜真人婉拒。这武林中的两位顶尖人物,见刘清风本身武功已达极高境界,怕他学了自家的功夫后,独步天下,世上再无一人能出其右,是以闭门不纳。
  到了二十余岁,刘清风即以“武学奇才”驰誉江湖,身经大小百余战,八成胜,二成败,而他胜不骄,败不馁。于实战中取长补短,潜心参悟,所获更多。他游侠江湖,除暴安良,对奸恶之徒,出手毫不留情,是以得了个外号“霹雳手”。这是说他出手极快极准,往往于一招间即决胜负,故而又有人称其“刘一招”。
  这年,刘清风应丐帮九袋长老漆发之邀,参与会剿贾世独,跟踪追击,从西蜀追到中原,又从中原追到河朔,却失去贾世独的踪影。群侠万里奔波,却劳而无功,又到了西风呼啸、雪花飘飘的严冬,各生归意。本来有漆发邀他到鄂北丐帮总舵过年,刘清风牵挂家中双亲,婉言谢绝,启程南归,冒雪赶路,恰好救下了途遇盗贼的朱乐云。·
  朱乐云得知救命恩人便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刘清风,喜出望外,纳头便拜。他臂伤不轻,失血过多,先前舍生忘死地与敌人拼命,精神吊起在那里,这一下死里逃生,懈了劲道,跪下去后,一阵头晕,便倒在雪地里起不来。刘清风急忙将他扶起来,看他右臂血迹殷然,道:“啊呀!仁兄你伤势不轻啊!你家住在哪里?”随即取出金创药给他止血包扎。心想救人救彻,大雪茫茫,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此人失血过多,若让他一人独自回去,甚是放心不下,万一倒在雪地里,天气寒冷,冻也要把他冻死。
  朱乐云道:“刘……刘大侠……小弟……朱乐云……是宣……阳镇的人……”刘清风道:“那好,我正要经过宣阳镇,顺便送你回去。”
  黑松岗离宣阳镇约六十余里,刘清风二话不说,背起朱乐云,迈开大步行去。朱乐云一条性命是刘清风救的,此刻又要让他背负自己,心中感激得受不了,一定要挣扎下地自己走。刘清风道:“朱兄,你身子虚弱,我有的是蛮力气,背你一程又有何妨。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今日有难,我帮你一手,日后我若有什么过不去的沟坎,也会请你帮忙。我看你也是武学之士,不要婆婆妈妈的了。”
  朱乐云不敢再跟他拗劲,心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刘大侠,小弟久仰你的英名。你说我是武学之士,这话真叫我惭愧莫名。我是学过几天皮毛功夫,但跟刘大侠你比,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提都不能提。我今日才知什么叫‘武功’二字。”
  刘清风道:“朱兄快别这么说!我比你年长五、六岁,比你多吃几碗饭,武功比你稍稍好一点儿,这倒不假。但朱兄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现下武功未成不要紧,再过七八年,我就要被你比下去了。”
  朱乐云道:“刘大侠这话叫我羞也羞死。小弟所望不奢,此生但能有刘大侠的二三成功夫,那是天大的福气了。”他见刘清风威名远播,却不骄不矜,谦和直爽,心里忽起了个念头,若能拜他为师该有多好!但自知没有这样的福份,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刘清风道:“朱兄,我看你的功夫甚是奇特。不是我夸口,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我平日比较肯留心,虽不敢说十知七八,大约见识过一半是有的。但你的功夫,平心而论,我是从所未见。我看你只是尚未人门,并非是你学的武功不好。你的这门武功若是练成,要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决非难事。”
  这话一下子打中朱乐云心窝。岳父总说师门武功如何了得,又说贾世独所以能纵横江湖,独力与天下英雄相抗,所赖者便是在长空道人门下学过十三年。刘清风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自己的武功门派来历非凡,又说出自己所以武功不济的症结。朱乐云只觉心里又是痛快,又是伤感,就如一个聋子经名医诊治,猛地听到各种美妙的音乐相似,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刘清风哪知朱乐云的心事,听到脑后有抽鼻子的声音,回头一看:“咦? 朱兄你……”
  朱乐云不好意思地拿手背擦擦眼睛,红着脸道:“刘大侠,你真正是个活神仙。小弟的毛病只有小弟自己心里明白,从未有高明之士看出来。只有刘大侠你抉微探幽,一下子就说出了小弟的病根子。小弟实在是心里头太高兴了。”
  刘清风听他病啊病的,半点摸不着头脑:“朱兄弟,你有什么病呀?”
  朱乐云笑了:“刘大侠,我说的不是我身体有病,是说我的功夫的毛病,被你看出来了。不瞒刘大侠说,我学的这门武功是……”他猛地想起岳父反覆叮咛之事,将以下的话咽回肚里。
  刘清风何等样人?一见他欲言而止,而脸上又是十分抱愧的神情,便知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衷,微微一笑:“朱兄弟,世上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忌讳。我这一生,拜过许多位师父,每一位师父性情各不相类。其中有一位师父,一年中难得跟我说上一句话,我跟他学了三年,到如今,说来惭愧,连他老人家的真实姓名还是不知道。”他说这话,是要想让朱乐云不必为隐瞒什么而觉得亏欠于人。
  朱乐云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听了刘清风的话,觉得这位大侠非但慷慨豪迈,而且处处为人着想,满腔热诚,着实令人为之心折。心想:人家待我一尺,我该报以一丈才对,倘连刘清风都信不过,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信赖?我面对救命恩人也吞吞吐吐,说半句藏半句的,还谈什么“义气”二字!便说:“我的命是刘大侠给的,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刘大侠,我学的是昆仑长空祖师一派的武功。”于是一五一十将师门武功来历和盘托出,半本《道德真经》的事也不隐瞒。并提出一个希望,要求刘清风帮助补全书上被焚于火的那部分武学要诀。
  话到这个份上,两人一见如故,以兄弟相称,一路谈谈说说,不觉便到了宣阳镇。
  白去疾与白玉凤因朱乐云久久不归,已在倚门望归,见朱乐云被一廿七八岁的高瘦汉子背了回家,身后不见跟去的仆人,便知是出事了。连忙将二人迎入屋中,问起原由,才知朱乐云途中遇险,救他的竟是武林中无人不知的刘清风。一家人又是感激,又是惊喜,自是把刘清风奉若神明,当成救命菩萨,无论如何也不放他走。
  朱乐云又将自己的心事跟岳父说了,打算与刘清风一同参详那半本武学秘笈。白去疾沉吟片刻,心想:救命大恩无可报答,刘清风又是天下闻名的侠义之人,况且武功极高,见闻广博,或能凭借自身修为,当真能将缺失的部分补全,那样一来,师门武学得能传于后世,女婿也能成为一流高手,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倒是可以一试。
  岂知把这意思向刘清风提出,刘清风却面露难色,他说:“长空道人临终告诫,不要将其武学心得存世,必有其深意在内。自己不敢违逆前辈高人的遗愿。”
  白去疾和朱乐云听得此话,对刘清风更是敬重。白去疾道:“吾师所以命我将这本武学秘笈在他身后付之丙丁,并非是立意要将己派功夫断绝,实是因我资质不佳,既不能弘扬师门武学,据之无益,或反会罹祸。今刘大侠志行高洁,为当今武林中绝无仅有的诚信君子,只要刘大侠不将这门功夫泄露于外,又有何妨?吾师在日,常以不能诛杀逆徒为憾,倘日后刘大侠能以吾师武功铲除贾世独,等于是我派自行清理门户,先师在地下也会深感大德。”
  刘清风挡不住白家翁婿再三求恳,只得点头答允,道:“白前辈既然这样说,清风若再推却,反显得虚矫不诚。今日便当着两位的面,清风对天起誓:决不将昆仑武学泄露于外!这样吧,我在府上再留三日,尽这三日之内,与朱兄弟一起参详这半本秘笈,三日一过,我就回乡去,届时两位不要再留。”
  于是,这三天之中,刘清风和朱乐云两人吃住都在静室,双足不踏出房门一步,面对长空道人留下的半本秘笈,废寝忘食地钻研参悟。刘清风毕竟不愧武学奇才,硬是凭借剩下的部分文字,理清脉络,然后自逞想象,将长空武功补全大部,演示给白去疾看了,居然若符合节,差可仿佛。三日一过,刘清风留下秘笈告辞离去,临走前,对朱乐云说:“朱兄弟,长空武学博大精深,单靠你我之力,只凭半本秘笈,也只能弥补到这个地步。你日后只要勤加修习,武功必有大成的一日,但要到达长空祖师那般至高无上的境界,怕还不能。”
  朱乐云本就所望不奢,听得“武功必有大成的一日”九字,已是喜出望外,连连道谢,直将刘清风送出十里路外,两人才依依惜别。
  从此后,朱乐云每日勤学苦练,不避寒署。不上两年,内外功夫精进甚速,追本思源,自是全拜刘清风所赐。白去疾见女婿的功夫已远远超过自己,心下也是十分欢喜,常说,这全是刘大侠的大恩大德,为人不可忘本。刘大侠一去两年,也不捎个信来,叫人好生记挂。不知他甚么时候能再来宣阳镇走走?
  其时江湖上传来一个消息:贾世独复出江湖,纠合一帮武林败类,自封为“昆仑神圣”,招降纳叛,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侠义道中丧生其手的已有二十多人。为此少林方丈无相与武当掌门松霜真人联名柬邀天下好汉会聚少室山下,决计再度合力诛魔。这次由少林、武当两大派登高一呼,自然应者如云。武林中的名宿老将、少年才俊纷纷前往。朱乐云因一向不大理会江湖中事,得到消息已晚了半月。心想,这回诛魔之役,定是盛况空前,刘清风古道热肠,也一定会奋勇当先,不肯后人。一则是想见见世面,二则是想再度会见大恩公刘清风,故而就生出个念头:也要赶去看一看。把这番心思跟妻子、岳丈一说,妻翁对他见世面的想法倒不以为然,但拜会恩人刘清风这个理由却是无法驳诘。于是叮咛再叮咛,嘱咐再嘱咐,又派了三个精细的家人相随左右,将朱乐云送上漫漫江湖路。
  朱乐云头一回出远门,自是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待赶到黄河岸,群雄已大获全胜,贾世独手下的“八金刚九护法”悉数被歼,几百喽罗星散云消,贾世独也被打下滔滔黄河,尸骨无存。是役,刘清风一马当先,立下头功,名声更是如日中天,江湖上人人争说刘大侠神勇无敌。
  朱乐云打听到,刘清风在与贾世独交手时受了点轻伤,诛魔大战后,被中州的一位名流“浊浪滔天”王大洪延请到家作客疗伤。朱乐云赶紧赶到安阳王大洪家,总算幸运,见到了刘清风。
  刘清风对朱乐云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朱兄弟,我与贾世独交手时用的最后一招是‘山崩地裂’。”朱乐云愣了一下方始明白:“山崩地裂”是自家武功中的威力极大的一招,刘清风履行前约,终于完成了长空祖师的遗愿。
  朱乐云自是极为感激,坚邀刘清风到宣阳镇一行。可是刘清风别有要约待赴,只婉言谢绝,说:过三月要去鄂州访友,届时路过宣阳镇,定当登门造访。朱乐云无法,只好拜别刘清风,临行再三嘱咐:三个月后在宣阳恭候大驾。
  朱乐云回到家中,说起刘清风关于“山崩地裂”的话,白去疾听了流下泪来,说先师在地下是可以安心了。一家人日日掐算日子,盼望刘清风的光临。
  三月之期转瞬即至,白去疾打发几个家人,天天在几个路口等候,家中更是从各处收罗了多缸名酒陈酿,只等刘清风来痛饮一场。朱乐云跑上跑下,兴奋得脸上如同涂了金似的。白玉凤也不得闲着,每日都要将客房门窗桌椅擦拭干净。
  但说来也怪,刘清风却是音讯全无。照刘清风言出必践的性情,说过要来宣阳镇,决不会将说过的话丢在脑后,更不会用虚言诳人,三个月已过,他迟迟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白去疾上了点年纪,本来便言辞噜嗦,这时更絮叨不了,埋怨女婿听错了话,把三年听成了三月;埋怨朱乐云不会办事,请不来贵客。朱乐云是半子身份,对丈人自不能顶撞,一口气窝在心里,肝火也旺了,却又不能冒将出来,只有往肚里猛灌凉茶。
  大约这般度日如年地等了七八天,有人送来刘清风的一通书信。信上说:因有别事耽搁,要先往常州一行,一月后定当登门拜谒,爽约之罪,恳请原宥云云。
  人家临行有要务要办,脱不开身子,这也在情理之中。却又特地派人送信告罪,言辞恳切,殷殷致歉。越显得刘大侠待人赤诚,而又心细如发,于世情的极细微之处,也不肯有半点马虎。白家翁婿更是心悦诚服,说起来,世间有这样的好人,要不是亲身感受,真叫人难以相信。于是也就罸下心来,不再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般忙进乱出。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白玉凤说到这里,眼圈一红,突然胸脯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言语阻塞,抽出一条手绢抹眼泪。等了好一会儿,她才透过一口气来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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