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密室惊魂　筹谋脱困

2024-08-10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虽然她的手腕被固定着，但是她自信，要射中电灯泡，是有把握的。
　　可是那电视摄像管，露在油画外的那部分，直径不会超过一吋，离她却有十二呎，她的手腕又不能转动，这就难说得很了。
　　而且，她的戒指中，只能射出一粒小钢珠来，一击不中，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舒秀兰怔住了不出声，安道叔叔问道：“成功的机会是多少？”
　　舒秀兰苦笑了一下，道：“一半对一半！”
　　安道叔叔道：“那也值得试一试！”
　　舒秀兰还有点不明白，道：“使敌人看不到我们，我们能有办法逃出去？”
　　安道叔叔扬了扬脚尖，道：“你看到那个电掣插孔了，我们现在是在一幢建筑物中，通常，一幢建筑物的电线线路，是有连贯的。”
　　舒秀兰立时明白了，她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在这个电掣插孔中，造成短路，那么，电源总掣的保险丝就会烧掉，电流就会中断？”
　　安道叔叔嘉许地道：“正是那样，我希望电源中断后，箍住我们手足的钢圈，会自动弹开，因为它们是用电来控制的。”
　　舒秀兰道：“安道叔叔，你——”
　　安道叔叔道：“我的鞋尖中，可以射出铁针，只要能射进电掣插孔，就一定可以造成短路，将保险丝烧断。
　　“但是，我至少要试好几次，一共有六枚铁针，我不能在第一次就成功，所以不能够让敌人看到我在一次又一次地试射，才先要破坏电视摄像管。”
　　舒秀兰缓缓地道：“我只有一次机会。”
　　安道叔叔道：“是的，小心，千万不要紧张！”
　　舒秀兰望着那幅油画中的电视摄像管，望了足有半分钟之久，然后，抬起小指来，将中指、食指和无名指翘高，大拇指已可以碰到小指上的那枚戒指了。
　　那枚戒指整枚是不锈钢制造的，看来像是一株四叶瓣的幸运草。
　　只要拇指按下其中的一叶，强力的弹簧，就会扣动一枚尖锐的撞针，撞针会撞在一个小小的火药口上，那么，戒指的中间部分，那枚小钢珠，就会因为炸药的爆炸而激射出去。
　　小钢珠射出去的力量，是可以穿过一块一吋半厚的柳木板，它自然可以射出十二呎远去，只要能射中目标，电视摄像管也一定会被破坏。
　　可是，能不能射中目标呢？舒秀兰几乎没有勇气按下手指！
　　她的手心在微微沁着汗，就在这时候，安道叔叔安详的声音，响了起来，道：“秀兰，别太紧张，就当平时在练习好了，你不是告诉过我，有一次，你射中了十呎外的一只壁虎？”
　　舒秀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是！”
　　她的信心陡地增强，随着那一声“是”，她的大拇指用了用力。
　　“砰”地一声，小钢珠激射而出，他们立时听到了一下玻璃的碎裂声，那枚小钢珠，齐齐正正，自电视摄像管中，嵌了进去。
　　舒秀兰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安道叔叔则直视着那电掣插孔，顿了顿鞋后跟，一枚铁针射了出来，可是没有射中，差了半吋。
　　安道叔叔再顿了顿脚跟，第二枚铁针又射了出来，一样没有射中。
　　安道叔叔的神态一点也不慌张，他看来更镇定，他的双眼，也炯炯有神，他又顿着鞋后跟，射出了第三枚铁针来。
　　第三枚铁针，几乎已射进电掣插孔了，可是却未能直穿进去，只是在孔的边缘上，略碰了一碰，就跌了下来。
　　这时，已经可以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在大声叫道：“里面发生了甚么事？”
　　又有人道：“可能是电视发生了故障！”
　　脚步声越来越近，安道叔叔在那时，射出了第四枚铁针。
　　第四枚铁针，射进了电掣插孔之中！
　　铁针一射进了电掣插孔之中，立时发出轻微的“啪啪”声，紧接着，眼前陡地一黑，电灯熄了。
　　也就在电灯熄灭的那一剎间，他们两人手腕、足躁上的钢圈，一起张了开来，舒秀兰立时一弹而起，赶紧从椅上扶起了安道叔叔。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片嘈杂声，有人叫道：“怎么一回事？停电了？”
　　有的叫道：“快将门打开来，电一停，这两个人就可以离开椅子了。”
　　随着那人的叫唤声，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来到了门口，安道叔叔和舒秀兰两人，连忙闪身到了门旁，准备一有人进来，他们就可以袭击对方。
　　可是，也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了曾桂的一声大喝，道：“不准开门，加强守卫，派两个人到窗前守着，不准慌乱！”
　　舒秀兰低声道：“安道叔叔，他们不开门。”
　　安道叔叔的声音压得更低，道：“不论怎样，我们都别出声，他们现在完全无法知道我们的情形。”
　　安道叔叔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得门上传来了“砰砰”的拍门声，雷桂大声道：“安道、舒秀兰，不论你们捣甚么鬼，你们绝逃不出去的。”
　　舒秀兰和安道两人都不出声，就在这时候，房间内的电灯，又亮了起来，那自然是他们已经接通了保险针。
　　可是电流才一通，那电掣插孔中的铁针，又爆出了一阵火花，接着，电灯又再次熄灭了。
　　安道叔叔低声笑着，道：“真有趣！”
　　他们听到门外传来了好几个人的咒骂声，舒秀兰来到了窗前，将窗帘拉开了一些，向外看了看。
　　外面的天色虽然黑暗，但多少也可以看到一点情形，窗外，是一个整理得并不太好的花园，围墙相当高。
　　就在窗外，有两个人守着，那两个人的手中，都握着手提机枪。
　　而窗上，则是手指粗细的铁条所合成的铁栅，看来要出去不是容易的事。
　　舒秀兰回到了安道叔叔的身旁，低声道：“不行，窗子出不去。”
　　安道叔叔还未曾开口，只听得曾桂的声音，又自门口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道：“你们是在自讨苦吃！”
　　舒秀兰想要开口，但是安道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这时，窗外忽然也有了人声，接着，“兵乓”一声，一块玻璃被打碎，碎玻璃落了下来。
　　舒秀兰吃惊地道：“安道叔叔，他们一定是要放麻醉气体了！”
　　安道叔叔点了点头，一拉舒秀兰，两人一起来到了窗前，蹲下了身子。
　　他们才一蹲下，就看到有一个圆筒，自打碎的玻璃中伸了进来。那圆筒有一个尖嘴，尖嘴中发出“嗤嗤”的声响，大蓬的麻醉气体，向内喷了进来。
　　安道叔叔和舒秀兰两人，各自用衣服捂住了口，安道叔叔取出了一具打火机，打着，略为调整了一下，那具打火机喷出了极强烈的火焰来，他将火焰凑在伸进窗来的小圆筒之下燃烧着，一面挥手示意舒秀兰避开。
　　舒秀兰一看到这样的情形，就知道安道叔叔的目的是甚么了，她非但不避开，而且还低声道：“我身形比你灵活，让我来，你先避开去！”
　　安道叔叔略微犹豫了一下，将那具正在喷火的打火机，交到了舒秀兰的手上，舒秀兰握住了打火机，让喷出来的火焰，不住烧在圆筒上。
　　这种圆筒形的喷射器，不论圆筒之内存有的是甚么，都是利用了强大的压缩力而起作用的：如果圆筒受热，那么圆筒内的物质就会膨胀，即使是普通家庭用的喷射罐，爆炸的力量也是十分惊人的。
　　舒秀兰听得曾桂也到了窗外，他在大声呼喝着，道：“为甚么只有一罐，加多一罐，叫他们快昏过去。”
　　就在这时，舒秀兰听得那圆筒的喷嘴上，响起了一阵异样的“啪啪”声，她手指一松，打火机的喷焰熄灭，她身子向外，疾滚了开去。
　　也就在她刚一向外滚去的时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已响了起来，一大团火，扑进房间来，但立时熄灭；接着，无数碎玻璃飞了进来，整幅窗帘，已不再存在。
　　舒秀兰滚到了屋角，和安道叔叔靠在一起。
　　夹杂在爆炸声中的惊呼声，几乎是辨别不出来的，然而在爆炸声静了下来之后，窗外却传来了可怕的呻吟声，当然有人受了重伤，也更可能有人死亡。
　　安道叔叔镇定地道：“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不论这里多么僻静，那样惊人的爆炸声，一定有人听到，警方人员也会立时赶到！”
　　舒秀兰苦笑道：“来的人，如果也是陈耀南的手下，岂不是更糟糕？”
　　安道叔叔道：“你怎么啦，秀兰，警方人员绝大多数，都是尽忠职守的优秀人员，只不过出了几个败类而已，你怎可以那么悲观？”
　　舒秀兰缓缓吸了一口气，只听得外面又有人叫道：“先将他们两人杀了！”
　　舒秀兰一跃而起，在安道叔叔还未曾明白她要做甚么时，她已经来到了门旁，也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一个人持着手提机枪，向门内一轮狂扫，枪口吐着火，子弹在房间中呼啸乱飞。
　　但是舒秀兰的一掌，在一秒钟之内，便重重劈中了那人的后颈，她同时一抬腿，将门关上，那人身子才向下一倒，舒秀兰便已将那人手中的枪，夺了过去，并还顺势在那人的面门之上，踢了一脚，令那人昏了过去。
　　舒秀兰有枪到手，一转身，向窗外射出了一排子弹，这时，已然可以听得警车的“呜呜”警号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安道叔叔慢慢站直了身子，有几颗子弹，几乎就在他的面前飞过，他站直了身子，道：“秀兰，你知道么？陈耀南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应该将我们两人，囚在一起！”
　　舒秀兰微微喘着气，她美丽的脸庞，因为紧张和兴奋，现出了一片绯红，道：“不错，他如果将我们分开来，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安道叔叔道：“如果洪森也和我们在一起，那就更热闹了！”
　　舒秀兰笑了起来，道：“我们三个人，三头六臂！”


　　警车的警号声已到了近处，而房间的四周围，这时反倒显得很沉静。紧接着，便是一阵跑步声，有人在喝叫道：“四下散开，小心搜索！”
　　舒秀兰立时道：“那是王警官的声音！”
　　安道叔叔皱着眉，道：“你认识他？”
　　舒秀兰兴奋地道：“认识他已经很久了——”她立时苦笑了起来，道：“只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陈耀南的一党，我们现在——”
　　安道叔叔略想了一想，才道：“我看，陈耀南的人，刚才还围在外面，警车声一传到，外面就没有了消息，他们一定是做贼心虚，这位王警官，不见得会是陈耀南的同党。”
　　舒秀兰哼了一声，道：“就算他不是陈耀南的同党，要是我们告诉他，警局的最高负责人之一的陈耀南，竟在主持着那样骇人听闻的罪案，他也一定不会相信的。”
　　安道叔叔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不错，这正是我们最困难的一点。”
　　这时候，房子外面，不断有呼喝声传来，舒秀兰和安道叔叔两人，还可以听到有人在叫道：“这里又发现了一个死者，屋中一定还有人。”
　　舒秀兰道：“我们应该出去了！”
　　安道叔叔还皱着眉，像是在考虑着自己究竟是不是应该出去。
　　而这时，走廊之外，已有杂沓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有好几下门被踢开的声音。
　　安道叔叔来到了窗口，道：“秀兰，我们不能确定王警官是不是陈耀南的一党，还是别和他见面的好。”
　　舒秀兰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一起来到了窗前，刚才，喷射麻醉毒雾的喷射器爆炸，已经使得窗上的铁栅扭曲，足可以使两人爬出去。
　　可是，他们两人，才一到了窗前，房门传来“砰”地一声，已被踢了开来。
　　房门一踢开，安道叔叔和舒秀兰两人，还未及转过身来，就听得一连串的呼喝声和枪栓扳动的声音，显然是在搜索中的警员，突然之间，发现了房间中有人，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这时，舒秀兰的手中，还握着夺来的枪，是以至少有七八个人一起喝道：“将枪放下！”
　　舒秀兰先将手中的枪，向后抛去，然后，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王警官也已经急急赶了进来。
　　王警官一脚跨进房间，手中握着枪，神情十分紧张，可是他和舒秀兰打了一个照面，便不禁陡地一呆，失声道：“舒小姐，是你！”
　　舒秀兰这时，仍然不能肯定王警官和陈耀南之间的关系。
　　如果她这时，对付的是普通的犯罪份子，那么，在警车的警号声才一响起之际，她和安道叔叔，可以说已经是大获全胜了。
　　但是现在，他们所对付的，却是陈耀南，陈耀南的双重身份之一，是警方的高级负责人。
　　所以，连舒秀兰那样机警的人，在面对着王警官的那一剎间，她也无法知道自己是安全了，还是踏进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但是，舒秀兰却维持了适当的镇定，她甚至轻笑了一下，道：“王警官，除了我以外，还有安道叔叔！”
　　安道叔叔这时也转过了身来，他的心情，也和舒秀兰一样，全然不能确定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他们两人一起望定了王警官，希望从王警官的行动之中，得到一个判断。
　　这实在是紧张之极的一刻，因为这时，王警官和大批警员，堵在房间门口，安道叔叔和舒秀兰两个人在房间中，要是王警官是陈耀南的手下，那么，他们两人，根本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安道叔叔和舒秀兰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是以他们的心情，都十分紧张。舒秀兰的双颊，看来十分苍白。
　　要说他们两人，能够在那样的情形下逃生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能够以比子弹还要快的速度，跳出窗口去……然而，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房间中的空气，紧张得像是冻结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