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峰廻路转　惊人发现

2024-08-10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舒秀兰离开了安道叔叔的住所，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她驾着车，慢慢向前驶着。
　　她还是苦苦在思索着，那中年人这样面善，究竟曾在甚么地方见过他呢？她作了各种设想，可是仍然不得要领。
　　舒秀兰在一个橱窗前站定了身子，那间商店的橱窗中陈列着甚么，她根本没有在意，她只是在想着，先是洪森，然后是安道叔叔。
　　敌人的安排如此周密，那么，甚么时候轮到自己呢？
　　舒秀兰这时，绝不是怕敌人找上头来，她怕的是敌人就此不再出现。
　　如果主持这一切阴谋的人，不再出现的话，那么，她实在无法可施了；
　　因为她对于敌人一无所知，可以说一点线索也没有。
　　自然，事实上，她不能说一点线索也没有，她有在安道叔叔那里找到的一卷录像带，那卷录像带上，有那个掳走了安道叔叔的中年人。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出那中年人究竟是甚么人来。
　　她在想，或者自己应该将那卷录像带交给警方，好让警方在这卷录像带中，找出那个中年人是甚么人来，那实在比自己毫无目标地乱想好得多了。
　　舒秀兰一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将她的手袋，抓紧了一些，那卷录像带，就在她的手袋之中。
　　她转过身来，截停了一辆街车，直赴警局。
　　舒秀兰的生活之中，虽然已有好几件事，是充满了传奇性的，她也曾和不少犯罪份子作过斗争，但是警方人员，她却也不是很熟悉的。
　　她到了警局，先会见了值日警官，表示要会见一位高级人员，这位高级警务人员，刚好是和调查“宇宙一号”的失事案有关的，因为她有重要的线索提供。
　　那值白警官听了她的投诉后，又问她的姓名，然后笑着，道：“舒小姐，你是洪森的朋友？警方正在寻找你，你可以立即和我们的副局长见面。”
　　舒秀兰来到警局的目的，是为了想会见一个高级人员，可是她听到可以会见副局长时，她也不禁呆了一呆，道：“副局长？我的意思是，负责实际工作的警官就可以了，不必惊动那么高级的官员！”
　　值日警官已按下了一个掣，他一面对舒秀兰道：“我们的副局长，同时担任机密工作调查组组长的职务，你会见他是最适当的了。”
　　他说着，向已经按下了通话掣的对话机道：“陈副局长，舒秀兰小姐来了，她说有重要的线索提供，是有关‘宇宙一号’失事的。”
　　对讲机中沉默了片刻，才听得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道：“请她进来，由第三号走廊，我在第十七号室中会见她，找人替她带路。”
　　值日警官答应了一声，关闭了对讲机，舒秀兰感到有点疑惑地道：“第三号走廊，第十七号室？”
　　值日警官笑着，道：“第十七号室，是一间秘密会见室，那里有最完善的隔音设备。”
　　舒秀兰扬了扬双眉，道：“我认为警方人员应该尽量和市民们接近，那样不是太神秘一些了么？”
　　值日警官并没有再说甚么，一个女警已走了过来，道：“舒小姐，请跟我来。”
　　舒秀兰跟着那位女警向前走去，进了升降机，升降机向下落了三层，那女警和舒秀兰走出了升降机，她们在一条灯光明亮的走廊之中走着。
　　等到转了一个弯时，那女警便站定了脚步，道：“请独自向前去，十七号室在门上有着标志！”
　　那女警说着，便退了回去。
　　舒秀兰向前走了几步，她发现整个走廊之中，只有她一个人，走廊的两旁，全是房门紧闭的房间，房门上全钉着铜制的号码。
　　舒秀兰一直向前走着，在她的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股十分奇异的感觉，她感觉到自己不像是在一个为全埠居民谋安全的警务机构之中，而像是身在一个极其神秘的大组织的总部之中。
　　舒秀兰不由自主地挥了挥手，她那样的动作，其实是无意识的，她只不过想要改变自己心中的这种想法；
　　并且告诉自己，本埠有着过百万的人口，有着各种各样的犯罪份子，警方的任务是如此繁重，略微神秘一些，似乎也是正常的事。
　　舒秀兰一面想，一面向前走着，她在十七号室前停了一停，她才一停下，房门便自动打了开来，同时，她听到了副局长的声音，道：“请进来，舒小姐！”
　　舒秀兰走了进去，令得她惊奇的是，当她走进去之后，房间之内，竟是一片漆黑，甚么也见不到。
　　舒秀兰缓缓吸了一口气，她站在离门不远处，并没有再向前走去，她道：“副局长，我想，在黑暗之中，我很难说出来找你的目的。”
　　在舒秀兰的语声刚一沉寂之际，房间的墙壁中，开始有光亮出现，光亮开始的时候，是相当黯淡的，渐渐地变得明亮。
　　那是一种十分柔和的光芒，使人有十分舒适之感。
　　舒秀兰这时，也看到了房间中的一切。
　　房间中的陈设很简单，在一张高背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虽然以椅背对着舒秀兰，但是舒秀兰自然可以知道，他就是本埠警方第二号重要人物，副局长兼机密工作调查组组长了。
　　陈副局长并没有立时转回身来，他道：“对不起，舒小姐，刚才的黑暗，是我们对你在进行红外线的检查，这是必要的步骤。”
　　陈副局长讲到这里，才转动着高背旋转椅，转过身来，面对着舒秀兰。
　　在他的脸上，现出一种职业上应有的笑容，他又道：“舒小姐，你替警方带来了甚么重要的线索？”
　　就在陈副局长转过身来，面对着舒秀兰的那一剎间，舒秀兰整个人都呆住了！
　　剎那之间，犹如她的头顶之上，遭受了数十磅重铁锤的重重一击！
　　对于自己在那样震惊之下，居然仍能直立不倒，舒秀兰自己也觉得奇怪。
　　但是，她虽然站立着不跌倒，她的面色，在那剎间，一定也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舒秀兰并不是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那一类人，相反地，她能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十分好，在许多意外的场合中，维持镇定。
　　然而，现在发生在这间十七号室中的情形，实在太意外了，以致舒秀兰在剎那之间，也无法维持镇定。
　　她神色明显的变易，使得陈副局长扬了扬眉，道：“怎么啦？舒小姐不舒服？”
　　舒秀兰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就已经决定了应该怎么做。
　　她告诉自己：必须保持镇定，必须保持极度的镇定，就当是甚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事实上，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要维持镇定，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因为，当陈副局长一转过身来，才和舒秀兰打了一个照面，舒秀兰就认出了他就是那卷录像带上的那个中年人！绑走了安道叔叔的人！
　　而舒秀兰的手袋之中，正藏着那卷录像带！
　　舒秀兰的心中，虽然告诉自己，一定要维持镇定，可是她的思绪，还是混乱到了极点，一时之间，她简直找不出一个中心点来。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可能，陈副局长，和绑走安道叔叔的那中年人，只是相似。然而，她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在离开安道叔叔的住所之前，曾将那卷录像带播放了五六次之多，那个中年人的神态、动作，她已然十分熟悉。
　　唯其如此，她才更可以肯定，那个中年人，就是眼前的副局长，机密工作调查组组长，本埠警方的极其重要的高级人员。
　　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而是当她在苦苦思索那中年人是甚么人的时候，有人告诉她，那中年人是在本埠警方负有如此重要任务的大人物，那么她一定不会相信的。
　　然而现在，摆在眼前的，却是事实，事实是残酷的，不由得你不信！
　　舒秀兰心念电转，心绪乱成了一片，但是她仍然有足够的机智，立时回答陈副局长的问题，她道：“没有甚么，或许我太紧张了些。”
　　陈副局长指着一张椅子，道：“请坐，我们可以慢慢地谈。”
　　舒秀兰这时所想的，并不是想坐下来和陈副局长慢慢地谈，她只是想立即离去。
　　但是她立时又想到，当陈副局长带走安道叔叔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安道叔叔在昏迷之前的一剎间，开动了录像机。
　　他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手袋中，有着那卷录像带，这卷录像带，可以证明他是一个隐藏在警方内部，极其危险的犯罪份子。
　　他既然甚么也不知道，那么，自己至少在目前是没有危险的。
　　如果自己现出慌张和急于离去的神态来，那反而令他生疑了。
　　舒秀兰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件严重到了极点的大事，这件事，关系着全埠的安全，自己处理得稍一不当，后果便不堪设想。
　　所以，舒秀兰一面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一面坐了下来，她装出十分焦急的神态来，道：“副局长，洪森突然失踪了！”
　　副局长略皱了皱眉，道：“是的，我们正到处在找他，可是找不到。”
　　舒秀兰又道：“安道叔叔也失踪了！”
　　副局长像是全然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他甚至表示不知道谁是安道叔叔，他有点惊讶地道：“安道叔叔？他是甚么人？和洪森的失踪，有甚么关系？”
　　舒秀兰的心中，不禁暗暗佩服陈副局长的“演技”。
　　这时候，她已有足够的时间，去镇定心神，整理她杂乱的思绪，而她的神色，也完全恢复了正常。
　　她道：“我、洪森和安道叔叔，我们是好朋友，我们经常在一起，商量着一些事情。”
　　副局长像是不感兴趣地顺口问道：“例如甚么？”
　　舒秀兰这时，已然想到，何以自己在一看到电视荧光屏上，出现那个中年人之后，就感到他脸熟，但是偏又想不起那是甚么人来的原因。
　　她见过陈副局长一次，那是在一个公共场合之中。
　　而当她在设想那中年人是甚么人时，她只在她所熟悉的犯罪份子中去寻找，绝不会将一个高级警方人员，和那中年人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