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狰狞毕现　杀人灭口

2024-08-10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当洪森突然听到了舒秀兰的声音之后，洪森仍然握着电话听筒发呆。
　　他呆呆地站了很久，手指也因为心中极度的愤怒，而在不由自主地渐渐发力，直到“啪”地一声，他手中的电话听筒，被他捏碎。
　　女职员一看到这种情形，吓了一大跳，失声叫道：“洪先生！”
　　洪森苦笑着，慢慢摊开他的手掌来，电话听筒跌下来，他的手掌之中，还沾着不少碎片，他自然不是有意捏碎那电话听筒的。
　　但是如果这时，他知道了整个阴谋的主持人是甚么人，而这个人又在他的面前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用他强而有力的手掌，将那人的颈骨，硬生生地捏碎！
　　铁汉洪森的握力，达到一百九十磅，他可以在半分钟之内，就捏碎敌人的骨头。
　　可是，敌人在哪里呢？
　　洪森望了那吃惊的女职员一眼，声音很干涩，道：“对不起！”
　　接着，他就大踏步走了过去，那女职员仍然吃惊地望着那被捏碎了的电话听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洪森直来到了门口，才算是在他极度紊乱的思绪之中，找到了一些头绪：
　　那个电话来得如此之快，甚至在他还未曾虽开办公室时，电话就来了，对方实在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获得消息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有人，直接参加了这个会议。
　　在刚才的会议室中，有一个人，是破坏了“宇宙一号”第一次的试飞，绑架了舒秀兰和安道叔叔，威胁着他，要他在“宇宙一号”第二次试飞时，将飞机劫走的大犯罪份子！
　　而这个犯罪份子，却不是鬼手杨斗，是有人在假借他的名义行事。
　　洪森沿着墙，慢慢向前走着，他知道，现在，愤怒和焦急，都是没有用的，必须使自己在极度镇定和冷静的情形下，才能好好地去想！
　　他决定不去想刚才在会议室中开会的所有人，因为就算他能够在这时想起每一个人来，那也是没有意义的事，他无法确知谁是敌人。
　　他在想：犯罪者为甚么要借鬼手杨斗的名义行事呢？而且事实上，鬼手杨斗的指纹，还留在那驾卡车的车门之上，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洪森高大的身子，停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在责备自己，应该在王警官告诉他，在卡车门上，找到了鬼手杨斗的指纹时，他就应该想到事情和鬼手是无关的了。
　　这似乎是一件很矛盾的事，但是试想想，鬼手杨斗是一个甚么样的犯罪份子，别说为了派打手那样的小事，他绝不至于亲自露面，就算露了面，像鬼手杨斗那样的人，又怎会大意到了将指枚留在车门上。
　　而现在，自己已在郭承江处，证明了鬼手杨斗，在巴哈马而不在本埠，那么——
　　当洪森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中，陡地在一团黑暗之中，亮了一亮，那一亮，已然使他的思绪，捕捉到了十些东西！
　　关于鬼手杨斗在卡车上留下指纹这件事，王警官是在舒秀兰的时装公司内告诉他的，那么，事情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王警官在说谎，卡车门上，根本没有杨斗的指纹；
　　另一个可能是：有人特意假造了鬼手杨斗的指纹，印在卡车门上。
　　第一个可能的问题是：王警官为甚么要说谎呢？
　　第二个可能的连带问题则是：谁能获得鬼手杨斗的指纹，而加以假造呢？
　　不论可能是第一个或是第二个，似乎都和警方有关！
　　因为普通人是无法获得杨斗的指纹的，而警方的档案之中，却可以轻易地找到杨斗的指纹，以现代的科学技术来说，用软塑料来复制一个人的指纹，那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
　　而如果是王警官在说谎的话，那么，洪森想到，只要他一到警局去责问的话，王警官一定会露出破绽来的。
　　到这时候，洪森已然下了决定：到警局去！
　　他陡地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他的车旁，驾着车，向前疾驰而去。
　　十分钟之后，洪森已经进了警局，他来到了值日警官的办公桌之前，急问道：“我要见王警官！”
　　值日警官抬起头来，道：“你是洪森？你要找哪一位王警官？”
　　洪森道：“就是处理我在公路上，和五个人打架的那位王警官。”
　　值日警官望着洪森，说道：“你一定要找他么？他今晚的任务是巡逻郊区，刚才还有报告回来，他巡逻的郊区出了事，他正赶赴出事的地点，陈副局长也已经带着人去接应了。”
　　洪森略呆了一呆，才道：“那么，我想见见处理我这件案子的其他警官。”
　　值日警官摇着头，道：“是由王警官一个人负责的，自然，他有助手，但是他那一组人，都跟着他在巡逻，警局中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洪森紧紧地握着拳，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他现在甚么地方！”
　　值日警官有点为难地摇了摇头，道：“我很想告诉你，可是这件事，涉及警方工作的机密，所以——”
　　值日警官的话还没有讲完，洪森已然吼叫了起来，道：“你必须告诉我，十分重要，我一定要找到他，你告诉我！”
　　洪森说着，隔着桌子一伸手，便抓住了值日警官的制服，他的行动，立时使得附近的警员，纷纷呼喝着，向他围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只听得陡地有人喝道：“甚么事？”
　　几乎所有的警方人员都立时站定了身子，洪森循声看去，也不由自主松了手。
　　他看到一张瘦削，但是十分威严的脸。那张脸属于一个头发已然花白，个子并不十分高大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有一个方而线条明朗的下巴，表示着他的果断、坚决的处事能力；也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表示着他洞察世事的观察能力。
　　洪森认得他，他就是本市警局的局长，一个杰出的警务人员，不论是他以前在军队中，或是参加警务工作以来，都有着辉煌的工作记录。
　　局长微蹙着眉，向前走来，一直来到了洪森的身前，才道：“你就是洪森先生？甚么事？”
　　洪森搓了搓手，道：“我想知道王警官在甚么地方，但是他不肯说。”
　　局长的神情十分幽默，但是他的话，倒相当严肃，他道：“那么，你以为可以向我的手下，用暴力逼供么？”
　　在一旁的警务人员，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洪森也感到十分尴尬，他忙辩白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想见王警官！”
　　局长沉声道：“我可以给你五分钟时间，如果你有甚么事，要等见了王警官才能解决的话，我相信对我说，也是一样！”
　　洪森吸了一口气，的确，如果是别的事，能够见到局长，自然比见到王警官更容易解决，但是这件事，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洪森的声音十分沉缓，他已然有了决定，要将自己整理到的一些线索，和局长说一说，是以他道：“我必须和你单独谈，局长。”
　　局长点了点头，道：“可以。”
　　局长转身向前走去，洪森跟在后面，才走进局长的办公室，洪森便急不及待地道：“局长，我怀疑王警官在说谎，因为鬼手杨斗绝未来到本埠，而王警官却告诉我，在那辆卡车上，发现了杨斗的指纹。”
　　洪森的话，在不明内情的人，听来是无头无脑的，但是局长作为最高警务工作的负责人，他自然已得了所有的报告，他明白洪森是在说甚么。
　　他转过身来，道：“那你错了，在那卡车上，的确发现了杨斗的指纹。”
　　洪森陡地一怔，他的第一个假设，已经被否定了。
　　他忙道：“那么，一定是有人，假造了杨斗的指纹，特地印在那卡车的门上的。”
　　局长望着洪森道：“你真肯定鬼手杨斗不在本埠？‘宇宙一号’的爆炸事件，与他无关？”
　　洪森道：“我可以肯定，事实上，警方要弄明白这一点，也是很容易的，连我也知道郭承江是鬼手在本埠的代理人，虽然没有甚么充份的证据，但是警方人员，更应该知道这一点。
　　“鬼手在巴哈马，要调查他是不是曾离开过巴哈马，也极其简单。”
　　当洪森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局长已然坐了下来，可是洪森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霍地站了起来。
　　局长在站了起来之后，立时道：“是的，那是极简单的，可是为甚么——”
　　他讲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又望了洪森一眼。
　　看局长的神情，分明是他在剎那之间，已经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但是洪森却不知道局长究竟是想到了一些甚么。
　　只见局长按下了对讲机的掣，道：“请陈副局长！”
　　对讲机中传来了一个声音，道：“在接到王警官报告他在巡逻中听到密集的枪声之后，陈副局长立时带人赶去了。”
　　局长按回了对讲机的掣，从他紧锁的眉心看来，他正沉思着，然后，他又按下了另一个掣，道：“王警官报告发生事故的地点是在甚么地方？”
　　他立时得到了回答。
　　洪森道：“局长，我要去看一看！”
　　局长点头道：“好的，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出席，不然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要不要我派人和你一起去？”
　　洪森忙摇头道：“不用了，有陈副局长在那里，也是一样的，刚才，我还在航空公司的联席会议中见过他。”
　　局长在那时，像是想说甚么，但是他却只是嘴唇动了动，并没有说出甚么来，伸手拍了拍洪森的眉头，道：“好，不过，你小心一些！”
　　洪森急于离去，也不知道局长吩咐他“小心一些”是甚么意思，因为他想不到自己去见王警官，有甚么须要特别小心的地方。
　　他转过身，离开了局长的办公室。
　　局长坐了下来，双手放在桌上，看他的样子，像是正在思索着，而他在沉思的，一定是一个极其重大的问题，因为他脸上的神情，是如此之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