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2025-03-16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回到休息室,我立刻更衣沐浴,暂时把一切事情丢开,临睡之前,我把手表的闹响调较,其实生活在这卫星组合之内,根本上不能分辨日夜,我祗好把闹响调至明日的上午七时,相信有八个小时的甜睡,我便有足够的精神应付明日事情。
  我醒过来的时候,并不是被手表闹响惊醒,而是被一种振荡所弄醒。
  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看看手表,我立刻吓了一跳,因为时间已是七时,竟然是下午七时,换句话说,我多睡了十二个小时。
  我真不相信我会那么渴睡!按着了床头灯,更吓了一跳,房间的布置竟然完全不同了!
  仍是一间普通的睡房,可是面积比较细,布置却幽雅得多,我连忙站起来,走进浴室。
  梳洗过后,外面传来艾媚的声音:“安宇,快穿上衣服,杜刚船长召集我们!”
  “艾媚,你早醒了?”我问
  “我比你早醒一个小时,我在露台看风景!”
  “看风景?”我以为我的耳朵发生了毛病。
  “是的——我们的卫星组合已到达了发射基地!”
  我立刻推门而出,艾媚果然是站在小客厅外面的露台上,她穿了一套普通衣服,神态轻松,露台下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
  艾媚笑着说:“还有一个钟头,我们便要进入卫星之内,倒数时间需要十五分钟!”
  我奇怪问:“你怎么知道?”
  艾媚有点诧异,说:“呀!你睡了才不知道,杜刚船长在房内的电视出现,告诉我们的!”
  “他们呢?”
  “他们!你说是那七位老头子?他们也准备一切,看来巴森里奥也有些回心转意,因为他看见这基地——”
  “这基地在那里?”
  “在大西洋一处海底!”
  “海底?怎么这附近没有海水?”
  “啊!这是海底内一个深洞,因为空气的关系,海水并不能侵入!”
  我正想追问下去,艾媚看看手表,说:“差不多时间了!”她拉着我的手,经过小客厅,开门出外,外面不远处有一部电梯。
  电梯的门是打开的,好像迎接我们。
  进入了电梯,门轻巧地关了。
  我对艾媚说:“在发射之前,我想先看看他们!”
  艾媚没有答话,看着那一排深蓝色的指示灯,电梯是上升的,卅秒之后,电梯门又再度开了。
  我们走出电梯,外面并不是长廊,而是一个圆形的房间,不是房间,而是一个控制室!
  看看四周,前面有三张高背椅,高背椅前面是一列表板,好像是飞机内机长驾驶室。
  正在错愕之际,左面一张高背椅突然转了过来,椅上坐着的正是杜刚!
  杜刚笑着说:“安先生,你终于醒来!两位快换上飞行衣服,倒数已经开始了!”
  艾媚似乎十分熟悉这地方,在一个狭长的高身柜中把两套太空衣拿了出来,递了其中一套给我。
  我忍不住问:“这是甚么地方?”
  艾媚笑着说:“这是我们乘搭往太空城的卫星,那七个老头子已分别坐在他们自己的卫星内,快穿上太空衣,卫星快要发射了!”
  我一面穿上太空衣,一面思索着,渐渐,我已明白过来,多睡了十二个小时,并不是我贪睡,而是他们弄的诡计,看来他们也知道我并不好对付,索性让我睡醒之后,便身处卫星之内,使我无法再与那七个老头子接触,也不能反抗他们的安排。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我一向处事的态度。
  换过太空衣,走到表板前面,杜刚已坐在三张高背椅的中间那一张,我祗好坐在右面,艾媚坐在左面。
  表板上有一列电视萤屏。
  在我前面的荧光幕上,出现了四支正在飞行的火箭,那些火箭跟我们见过的三节火箭差不多。
  第五个荧光幕上出现的却是一支未发射的火箭,旁边的支架已开始撤离,一阵火焰,那火箭已开始升空。
  杜刚望了我一眼说:“轮到我们了!”
  不知那里传来一个声音:“最后倒数开始——”
  在艾媚前面的荧光幕出现了一大堆数字,看来是我们这卫星发射的数据。
  我知道艾媚从未乘坐过太空船,也许是为了好奇,她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那荧光幕。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一阵轻微的震荡,那个满是数字的荧光幕却出现了一支上升的火箭。
  杜刚嘘了口气,说:“我们终于出发了!”
  杜刚靠在高背椅上,说:“安先生,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跟我们合作,让我们一起实现一个人类从未有过的伟大理想!”
  我没有答话,事实上我也不知应该说些甚么。
  杜刚又说:“我知道你正在嘲笑我,不过,当你抵达了太空城之后,你便知道我所言不虚!太空城是一个理想的国度,那里没有战争,没有染污——”
  我接口说道:“祗有罪恶?”
  杜刚说:“罪恶?那祇是观点问题,为了实现一个理想,我们需要巨量的金钱,为了将来优等人类的生存,小小的牺牲是在所不见的!”
  “优等人类?”
  “是的!是地球未来的主人翁!”
  “是希特拉那一套?”
  “不,我们的未来优等人类是没有种族、肤色、国籍之分,他们责任重大,会重新把这乌烟瘴气的地球收拾起来,再度成为一个伊甸园!”
  “一个野心家的梦想?”
  杜刚听了我的话,脸上勃然变色。
  艾媚插口说:“杜船长,我们在太空城的工作怎样?”
  杜刚说:“我已经说过,你们的工作并没有改变,你们负责一切保安工作!”
  我问:“他们又怎样?”
  杜刚说:“他们当然是做他们预定的工作,乃芮用气耕法培植罂粟,中村浩用光源印刷印钞票……”
  我连忙说:“我意思是他们现在怎样?”
  杜刚说:“他们都十分安全,与我们一起向着太空城进发!”
  艾媚问:“甚么时候可以到达?”
  杜刚按了前面一排电键,荧幕出现了一连串数字,他小心看了一会,也计算了一会才说:“大约还有九十小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艾媚突然说:“如果我们到了太空城,发觉工作不太理想,我们可以回地球吗?”
  杜刚有点诧异,沉吟了半晌,才说:“当然可以!”
  我觉得艾媚这问题是多余的,而且有点幼稚。
  就在这时候,一阵“轰轰”的声音传来。
  杜刚连忙按了一个电钮,前面一个特别大的荧幕亮了,一阵阵闪光出现,十分刺眼。
  杜刚叹了口气说:“电脑的估计果然没有错!”
  艾媚问:“发生了甚么事?”
  杜刚说:“两位不用躭心,祇是一阵流星雨!”
  “流星雨?”
  杜刚说:“一会我再向你们解释!”说完之后,他立刻投入工作,看来他是把自动系统撤离,亲自驾驶着太空船,我不能对他作甚么帮忙,祗好注视着那巨大的荧光幕,祗见光闪闪,令人眼花撩乱!
  关于流星雨的事,相信很多人都会听过,那是太空之中一些碎片,进入了地球的引力范围,冲向地球,进入了大气层之后,便成为扫把星,或称为陨石,这些碎片,对于太空航行一直是一个障碍,如果不幸被其中一块击中,整艘太空船便会爆炸。
  荧幕上的闪光越来越厉害,杜刚不断地按着前面的键盘,似乎是在和那阵流星雨搏斗。
  我有点紧张,可惜无能为力。
  艾媚却好整以暇,相信她是不知道这流星雨的厉害,一会,她竟然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廿分钟,流星雨仍未停下。
  杜刚自言自语地说:“这流星阵比电脑预测还要厉害,不知道……”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巨大的荧幕出现了一阵火光,然后便是漆黑一片,跟着太空船的船身发生了极其强烈的震荡。
  杜刚“呀”的一声,叫了起来。
  艾媚被他叫声惊起,我也身不由主的站了起来。
  杜刚又再按动一排按钮,一会才说:“没事,一块碎片击中了我们的第二节火箭,幸好那火箭刚巧脱下!”
  一会,屏幕又出现一片湛蓝的颜色。
  杜刚嘘了一口气说:“好了,一切平安!”
  我问:“他们呢?”
  杜刚说:“他们的航并不在流星雨之内!”
  “为甚么我们与他们的航线不同?”
  “因为我们是最后出发,但要最先到达太空城,因此,我采用了捷径,电脑已向我发出警告,想不到这阵流星雨比电脑的预测更为可怕。”
  杜刚把头盔除下,我和艾媚也同时脱下,他又按了一些电键,前面的小枱上突然略为移动,一盘热辣辣的食物便现在眼前。
  “吃过这餐,再睡一会,我们便到了!”
  食物并不是药丸,而是香气四溢的焗龙虾。
  美味的食物之后,还有香醇的美酒,这是我多天来最惬意的一餐,更想不到的是,这顿却是在太空船上吃的!忽然,我想到了香港,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到香港?美丽的香港,我第二个故乡……
  当我再想下去的时候,脑海突呈一片空白,彷佛完全没有了知觉似的!
  醒来的时候,杜刚与艾媚都不在我的身边,正要站起来,艾媚已站在我的后面,柔声地说:“你睡得十分酣畅——还有一个钟头左右,我们便到达太空城!”
  杜刚也从后面走了出来,说:“如果你需要沐浴,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站了起来,说:“我也想尝试一下太空船内沐浴的滋味!”
  艾媚说:“好,你跟着我来!”
  我随着她走进了一个小小的舱间,艾媚说:“好好享受一会吧!”
  这是一间小型的桑拿浴室,与地球上的差不多,祗不过面积十分小,室内祗是按钮控制,焗了一会蒸气之后,竟然还可以享受花洒的淋浴。
  穿上衣服,当然还要穿上太空衣,才走回船舱。
  艾媚一见到我,便兴奋地说:“到了,你看——”
  她指的是那个巨大的荧光幕,上面出现的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圆形物体。
  杜刚说:“这便是我说的太空城!”
  那圆形物体慢慢地移动,不时闪出一阵阵光芒。
  杜刚说:“那是吸取能源的光片!”
  我问:“是吸取太阳光?”
  杜刚说:“不,太阳能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落伍的了,我们吸取的是外太空宇宙线!”
  “宇宙线动力?”
  “是的,这太空城的一切能源,都是来自宇宙线!”
  我不禁吃了一惊,地球上的科学家而今正提出宇宙线作为能源的来源之一,而他们竟然已经使用宇宙线来维持一个太空城的动力!
  这种所谓“中央系统”的科学成就,简直是到达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突然,我感到一阵颓丧。
  杜刚并没有发现我的不安,他坐在正中的高背椅,说:“开始下降!”
  一阵强大的吸力过后,宇宙飞船便轻飘飘似的浮游着。
  杜刚站了超来,说:“好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并没有解释,我们祗好随着他走到后面的船舱。
  一度小门突然开放了,杜刚首先步出,艾媚跟着,最后走出太空船。
  眼前一亮,我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我心目中,一直以为太空船既然下降,外面一定是一个停机坪,或者是机场一类的东西,可是,面前却是一个极其广大的建筑物内部,看来好像是纽约的机场大厦!但两面却没有尽头,我可以肯定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大地方,下面有很多人,却悄无声息。
  两个穿着普通服装的人走上前来,与杜刚说了几句话,可惜我不能听到,他们引着我们,走到一间房间。
  杜刚回头对我和艾媚说:“换过了衣服之后,我们可以去看看他们降落的情形!”
  脱下了太空衣,房内一坚自动滑开,竟是一个衣柜,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衣服,我拿了几套出来一看,全是我的尺码,我随便选了一套西服,穿在身上,不禁哑然失笑,因为我来这太空城是冒险,而不是赴宴!
  可我,我的打扮却完全是赴宴的模样!
  艾媚已经站在外面,她也是一身鲜红长裙曳地的打扮,杜刚却穿着邮轮上的船长制服!
  杜刚笑着说:“看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艾媚娇媚地望着我,轻轻一笑,说:“安宇,你越来越年轻了!”
  我祗笑了一笑,却无言以对。
  杜刚说:“安先生,我可以保证你以后也不想离开这太空城!好了,我们上观察室!”
  走在一条长廊上,我仍然可以看到下面的人群,可是却听不到一些声音,这时我才发觉,两面都是玻璃密封的,可以看到外面或者是下面,却不能听到声音。
  我轻轻地敲了敲那些玻璃,可是,完全听不到一般玻璃的声音,更怪的是,四面灯火辉煌,也没有半点折射。
  杜刚回头对我说:“那并不是玻璃,而是地球上还没有的物质,我们称之为透明钢!”
  我没有表示惊异,因为眼前实在太多值得惊异的东西,走了一会,我们进入一个房间,那房间就像机场内的控制塔,不过,面积却是大得多。
  里面坐着五个人,一齐站了起来欢迎我们。
  天呀,这五个人竟有一个是我们认识的!
  我呆呆望着他,真不相信,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他是美国太空署的一级太空人岩士唐,我在美国的太空人俱乐部与他交谈多次,后来他为了精神问题,向太空署辞职之后,便隐居起来,想不到他竟然来了这太空城!
  我虽然认识他,但在这环境之下,我并没有甚么表示,因为我不知道他所处的地位。
  另外四个人,我虽然不认识,可是,他们都是十分面善,因为他们都是太空科学的顶尖儿人物,他们的照片常常出现于有关太空的刋物上。
  杜刚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便说:“他们到了没有?”
  岩士唐说:“快要降落了!安宇先生,欢迎你参加我们的工作!”
  我有点愕然,说:“岩士唐先生——”
  杜刚说:“两位既然认识,日后还有很多机会聚旧,我们还是先看他们降落的情形。”
  岩士唐说:“好!各位请坐!”
  就座之后,我望出外面,祗见一片漆黑。
  这五位太空科学家同时把两片小金属片放在耳朵上,并且各有各的按着前面的电钮。
  忽然,五点小小的光点出现了。
  同时,控制塔下灯光大亮,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前面,但出乎意料的是,前面也没有停泊火箭的地方。祗见一条巨大的工字铁似的东西,缓缓地向外伸展。
  转瞬间,那五点光点已扩大了,那巨大的工字铁前端忽然裂开,就像一条巨大的手臂,箕张五指。
  我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为首的光点是一只约为三百尺长的太空船,是的,我没有看错,这太空船彷似一艘巨轮,驶向铁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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