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杀手　雾夜行凶

2025-01-09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马狮龙并不喜欢泡酒吧，但今夜是一个例外。
　　酒吧内，烟雾弥漫。
　　猜枚声、谈话声、嬉笑声，充斥了整个空间。
　　那钢琴手与歌手，正在合力演唱着别人的歌，歌声中似是充满无奈，也许这便是世纪末的情怀。
　　其实，马狮龙一踏进酒吧，便已看到那角落的年轻人正喝着啤酒，但他并没有立即上前。
　　马狮龙向酒保要了一杯啤酒。
　　他一直监视着那年轻人。
　　马狮龙认识这个年轻人已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刚刚从学堂出来，是一位见习督察。
　　他的名字叫古纯明。
　　古纯明为人正气凛然，做事干劲十足，实在是警界中不可多得的人材。
　　在见习期间，他表现出色，因此当他实习期满，便连升几级。
　　做一个好警察并不容易，做一个出色的警察更不容易，古纯明却能做到了。
　　对这么一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人来说，应该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
　　但眼前的古纯明却并不是如此。
　　他神情萎顿，垂头丧气。
　　假如你告诉别人，这年轻人是个警察，一定没有人相信，倒不如说他像个穷途落泊的线人。
　　马狮龙在今年的年初曾见过他，那时他仍然是意气风发，器宇轩昂，可是，如今……
　　这便是马狮龙并不立即上前与他打招呼的原因。
　　一个人有如此重大的改变，其中一定有重大的原因。那是私人的问题，还是事业上的问题呢？
　　看来，古纯明这次约马狮龙来这酒吧，一定是要向他倾诉这改变的原因。
　　古纯明似乎有点醉意。
　　但他仍然一口气喝干了那杯啤酒。
　　当他正想叫侍者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衣裙、身材窈窕的女人，已奉上一杯深褐色的烈酒。
　　那女人的手上也有一杯。
　　古纯明望着那女人，从他的表情看来，他似乎并不认识那个女人。
　　他们说了几句话。
　　马狮龙坐的地方，与古纯明相隔很远，而且人声嘈杂，根本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些甚么。
　　那女人举杯。
　　可是，古纯明却没有。
　　那女人一口把烈酒喝干了，然后对古纯明说了几句话，古纯明拼命摇头。
　　那女人显得悻悻然，也有点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古纯明目送那女人离开，然后把那杯烈酒一口干了，他斜倚着沙发，似有醉意。
　　马狮龙猜想着：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是古纯明的女朋友？
　　是一个全不相识的人？
　　是公事上的人？
　　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困难，只要马狮龙上前，古纯明一定会有更多的事情向他倾诉。
　　马狮龙站了起来。
　　而古纯明也站了起来。
　　但他并不是看见了马狮龙，而是迳往洗手间。
　　马狮龙也不以为意，走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演唱台上换了一个新的歌手，这歌手中气十足，一连唱了两首劲歌，吸引了不少酒客的掌声。
　　马狮龙的酒已喝了一大半。
　　可是，古纯明仍然没有回来。
　　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去洗手间是用不着花这么多时间的！
　　难道他不耐烦等下去而走了？
　　就算他走了，也没有理由从洗手间那里离开！
　　马狮龙立刻往洗手间。
　　那洗手间离酒吧颇远，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上并没有人，灯光昏暗。
　　忽然，一个大汉迎面而来。
　　马狮龙侧身让开。
　　另一个大汉又再匆匆而过。
　　马狮龙也再让开。
　　接着是一个人。
　　“古纯明？”
　　“马狮龙……追！”
　　他指着前面那两个匆忙而过的大汉。
　　马狮龙也毫不犹豫的随着他追了出去。
　　酒吧大堂之内，仍然是那么热闹，闹酒之声彼起此落，令人烦厌。
　　古纯明一直追出酒吧。
　　马狮龙跟着。
　　那时已是接近午夜，外面路上行人稀少。完全没有那两个大汉的踪影。
　　古纯明道：“追！”
　　“追谁？”
　　“那两个要肢解我的大汉。”
　　“肢解你？”马狮龙以为他在说醉话。
　　古纯明双手半举，肩膊耸起，他的外衣立时“嘶”的一声裂开了。
　　古纯明把那破烂的外衣脱下，道：“马狮龙，你看普通的刀子，有没有这么锋利？”
　　马狮龙接过那破烂的外衣。
　　这件外衣质料极好，缝工也不错，胁间与背部都被齐口裂开，果然是异常锋利的切口。
　　“你以为是甚么刀？”古纯明问。
　　“牛肉刀！”
　　“不，是手术刀！”
　　“甚么？手术刀？”
　　古纯明没有答话，看见再没有办法追到那两个行凶的人，他转身回酒吧。
　　“古纯明，”马狮龙嚷道：“你还进去？你如今需要的是清醒一下。”
　　“清醒？是的。”
　　“那两人是谁？”
　　“杀手！持手术刀的杀手。”
　　马狮龙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才邀你喝酒的，又是一个甚么女人？”
　　“你看到了？”
　　“我一直在监视着你。”
　　“为甚么你不过来？”
　　“我有些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你。”
　　古纯明重覆着道：“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你？马狮龙，你说的是甚么醉话？”
　　“我并没有醉，我只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记得年初时候见过你……”
　　“我不再是以前的古纯明了。”
　　“为甚么会如此？”
　　“说来话长。”
　　他俩漫步着，一直出了海傍。
　　本来他们一直走着，已觉得湿气极重，来到海傍，更是一片迷濛，雾气极重。
　　鹅黄色的路灯在浓雾之中，显得有些憔悴落寞。
　　“这么大雾！”古纯明自言自语地说。
　　马狮龙望着白濛濛的一片，也不禁道：“今夜好大雾啊。”
　　他们沉默着，一直来到海傍的铁栏杆。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近日看过我的新闻吗？”
　　“当然看过，你调职了？”
　　“是的，我调职了。”
　　“那并不是你情绪低落的主要原因吧？”
　　“可算是。”
　　“有人不喜欢你干工作那么出色？”
　　“是，他们给我一个外号。”
　　“你是指‘杀鸡警司’？”
　　古纯明点了点头。
　　“我并不是杀鸡警司，我是扫黄……黄、赌、毒都是社会罪恶的根源。”
　　“你干得十分出色，你那警区本来是一个娼妓黑点，如今总算一洗劣名。”
　　“不过，我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甚么压力？”
　　“上司的压力、黑社会组织的压力。”
　　马狮龙知道那并不是真话，因为古纯明自小便立志做一个好警察，而这些压力，他应该一早便有心理准备。
　　“你怕？”马狮龙故意问道。
　　“我怕？我当然不怕！不过……”
　　“有人要你辞职？”
　　“我真想辞职。”
　　“有甚么比辞职更可怕？”
　　“他们要调我职。”
　　“调往那里？山顶？”
　　“比山顶更安全，是水塘区。”
　　马狮龙听了，也不禁笑起来。
　　一个著名的杀鸡警司，竟然要调往水塘区。
　　“有人陷害你？”
　　“不，我明白他们，他们并不是不想把罪恶连根拔起，而是要把社会加以平衡。”
　　马狮龙道：“我不明白。”
　　“他们不想我把整个小区变成一个干净的小区，原因是没有了黄色的罪恶，将会有更多其他的罪恶。”
　　“这是事实。”马狮龙道。
　　“你也帮着那些老顽固？”
　　“我不是帮着他们，而是把事实说出来，你可知道多少人靠黄色事业生活？就只是那几百个妓女？”
　　“当然不止，那些淫媒，那些姑爷仔，还有……”
　　“是的，古纯明，你应该接受事实，只要他们不再明目张胆，不再那么猖獗，你已成功。”
　　“这点我做到了。”
　　“但你有把整个黄色事业连根拔起的理想。”
　　他点了点头。
　　马狮龙叹口气。
　　理想现实永不协调，难道马狮龙也要向现实妥协？
　　马狮龙道：“古纯明，我年轻的时候，比你更有理想，不过，理想终归是理想，现实还是现实，忽然，我想起一个笑话。”
　　“甚么笑话？”
　　“从前，有一个小偷被警察抓着，那小偷是个惯匪，警察当然是大骂他一顿，可是，小偷却说：‘你不要再骂我，你要多谢我才对！’”
　　“警察要多谢小偷？”
　　“小偷说：‘道世界没有了小偷，要警察来作甚么？’”
　　古纯明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现实世界，正邪永不两立，但永远也要并存着，否则，将不会是一个平衡的世界。
　　古纯明也叹了一口气。
　　“你明白了？”
　　“我明白的是另一件事情。”
　　“甚么事情？”
　　“我们当差的，是要拜关帝的。”
　　“那并不是甚么新事物。”
　　“但那些干坏事的，也是拜关帝的。”
　　“那表示甚么？”
　　“我以前以为关帝很难做，因为祂既要保佑正义的人，也要保佑邪恶的人。”
　　“是的，关帝很难做。”
　　“不过，以你的解释，关帝并不难做，他只是这个现实世界中一个平衡的保持者。”
　　马狮龙笑道：“他既保佑好人，也保佑坏人。”
　　两人相视而笑。
　　一阵凉风吹来，他们只觉一脸润湿。
　　雾实在太大了，周围的视野不超过十公尺。
　　古纯明听了马狮龙这个比喻之后，心情似乎较为好些。
　　马狮龙忽然想起那个女人，道：“刚才用手术刀追杀你的人，当然是黑社会的杀手，但那个女人呢，是你的女朋友？”
　　古纯明摇摇头，道：“她也是黑社会的人。”
　　“是个大姐大？”
　　“是个大姐大大。”
　　马狮龙道：“连大姐大大也要向你敬酒，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委实不小。”
　　“她并不是来向我敬酒，而是来警告我。”
　　“她敢？你仍然是个警司。”
　　“她说的话当然是极为得体，甚至你录了音，带上法庭，也不能治她的罪！还有，我现今正在放大假。”
　　“那好极了，放开一切，到外地旅游一下，这样对你有好处。”
　　古纯明对他的话并没有甚么反应，可能是太多人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