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魔箫残迫华山门
2025-03-30 作者：摩云生 来源：摩云生作品集 点击：
落霞夫人樱唇蠕动良久，始终没有声音发出，那件疑难之事，委实难以启齿，落霞夫人怎能说：“舒京林爱我的女儿吧……”
舒京林怎知道“落霞夫人”现下之心意呢？
“夫人，说吧！当真有事比这还困难？”
落霞夫人楞了半晌。
杨青青忽天真地说道：“妈！是什么事？您老人家不是常说‘天下无难事，祇怕有心人！’。”
说完，又是嫣然一笑，天真之态，横露无遗。
落霞夫人心中起了一阵悚然，祇有报以爱女一声苦笑，凄然暗语道：“青儿，妳怎知娘的心意……娘实在不忍心看到妳整日闷闷不乐……”
舒京林看到“落霞夫人”这种神态，不由心中一凛，忍不住，朗声道：“夫人已答应组‘百剑会’之事，夫人若有疑难之事，弟子万死不辞。”
落霞夫人眼睛一亮，道：“我说出来的事，你一定答应……”
舒京林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道：“夫人，请说吧！”
“唉——还是不说的好。”
“夫人——”
落霞夫人忽满面正容，后退两步，凝睛睇视了爱女、舒京林良久，心道：“他们确实是非常相配……唉……”
舒京林忍不住地追问道：“夫人……妳有困难是吧？”
落霞夫人突一仰脸，清脆地一笑，道：“京林，我所要的，你都答应？”
舒京林毫不考虑的点了点头。
落霞夫人宽慰地一笑，低声道：“你是说‘圣心倩女’被一美貌绝伦的少妇掳去的，你在她一句话中推测出她是‘华家堡’之人，是吧——”
舒京林不解地点了点头！
落霞夫人继续又道：“明年中秋，‘百剑会’也必须组成是吧……明年中秋，你那‘三掌三剑’亦必须练成达到可与‘北魔”抗敌是吧——”
舒京林神色一凛，颔首道：“这正是我在这短短十个月内，必须做到的事。”
落霞夫人顿然一叹，道：“你来江南之目的，是看‘蚀骨媚狐’……哦，我所指的是，你为自己的骨肉而来江南。”
舒京林心胸像是被利刀戳了一下，脸上刹时泛起痛苦之色，嘶哑地叫道：“夫人，请您别再说下去。”
落霞夫人心中一怔，惨然道：“我比你更不愿提起这事！你怎知我之心意，来——振作点，告诉我，你的孩子还有多久出世——”
言讫，暗自一叹，缓阖双目，暗道：“于剑林的眼光没错，……孩子，别怪我自私，我这样做虽有大部份是出于我的‘自私’，但也有一部份是为你好……孩子，你该知你现下之身份，是何等重要，你个人将对整个武林的影响……”
落霞夫人睁开了眼，忽地笑了笑，轻叹道：“孩子，别悲伤了，告诉我。”
舒京林黯然神伤了好一会，才叹息道：“还有四个月。”
“好！就这么决定，四个月后，我包你在你面前出现‘圣心倩女’向清美和你的婴儿。”
“什么？”
“这四个月当中，你得替我照应‘青青’这个孩子，你也该散散心了，有‘青青’在你身边，‘北魔’叶天恨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侵害你。这四个月内，你除了每日勤练那三掌三剑外，就是游山玩水……”
“这……怎么成。”
落霞夫人秀目一瞪，道：“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吗？”
“呃——”舒京林楞住了，落霞夫人竟是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竟是陪伴着她的爱女……这用意不是非常明显吗？再说青年男女，终日厮守……名份上实说不过去。
落霞夫人双目含威，望了舒京林良久！
“华家堡绝非你所愿去的，我替你觅‘圣心倩女’，再替你争取你的婴儿……你大概可想像的到，‘北魔’将会如何利用那未出世的孩子，来伤害你，由我替你出面，不是对你有利多了吗？……嘿！谅叶天恨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我的意思。”
舒京林不由颓然一叹——
这时，东边天色已露曙光。
湖水映辉下，光芒闪烁，花草清香，候风待散，西湖景色，堪称优绝！
舒京林慢慢地将长剑揷回背后，扣紧了胸前的衣扣，转瞬遥视湖水。
落霞夫人突盈然一笑，悄然离去了。
杨青青睁大着眼睛，望着“落霞夫人”，直到“落霞夫人”背影消失，她才转过头脉脉有情地望着舒京林。
她恐怕还不知道，她现下之眼光，是每一个年青人所梦寐难获的眼光，但——在这里，舒京林祇有感到惧怕！
“妈——为什么离开我——”
当她想到身旁有舒京林，她暂时忘记了这事。
这少女已经开始经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旅程，这旅程，将是充满甜蜜、辛酸、失望、苦痛……但“杨青青”经历的，和一般少女不同。
…………
…………
悠悠三月，春花秋月代替了枯木寒星，季节的转换，光阴一去不复回……
这日风和日丽，拂面微风，充溢着春息。
这靠近杭州的一个小镇“造桥”，突然来了一对青年人，男的眉清目秀，鼻如琼瑶，唇若涂朱，丰神奕奕，英姿飒爽，但眼角眉梢似乎含有无限隐忧，从他装束上可以看出几分风尘之色！
令人注目的，却是他身旁的那位妙龄少女，她穿着一身翠绿绸裳，一副清丽绝俗，秀逸出尘的娇靥，再加上一双秋水般的秀目，光采夺人，令人不敢正视！
她脸上的神色和那俊美少年，迥然不同，一副兴高采烈的神色，如花笑容不时掠起娇靥。
“再过去就是杭州了，‘华家堡’‘华家堡’……”俊美少年轻声地一叹，道：“青青！咱们再赶一程吧——”
这一男一女正是，“南丑”舒京林及“落霞夫人”爱女杨青青！
杨青青张目四盼了好一会，才柔声答道：“大哥——你是在焦急是吧？”
舒京林微一昻首，只见街道上，路人拥挤，行人摩肩接踵，一片热閙景象！心中不觉微微一动！
“青青！我知道……和妳娘的约，还有一个月……可是，可是……”
“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呃，大哥——你看前面拥挤了一大群人，恐怕有什么事发生，我们去看看可好？”
舒京林抬头一望，只见距自己的有两箭之遥，有一片广场，广场上人潮一片。
忽然——
人潮之中响起一声洪亮的喊声，声如雷霆洪钟，舒京林禁不住心中一凛，忙侧脸对杨青青低声道：“青青，我们去看看。”
说完，两人并肩，加紧脚步向前走去。
那知！两人才走了四五步，浪潮般的人群中突响起一缕清音，这声怪异已极，既柔又媚，嬝嬝然，绕耳不绝！
舒京林、杨青青立时心中一凛，这种声音分明是一个内家高手，以内力借乐器输导而出！
两人不觉一怔，在这种小镇上，能发现内功运用自如的高手，已是异乎异常之事，何况尚在光天白日，大庭广众之前呢？
舒京林忙一望杨青青，示意前往，两人放开大步，奔向那人群拥挤之处。
忽然——
那清音突趋高亢，舒京林已然听出那是箫音，只见人潮如麦浪般翻动起来，无数的人，双手掩耳，抱头乱窜。
舒京林不由升起侠义之心，暗忖：“如此嚣张狂傲之人，到是生平罕见。”
转眼间，广场上的人俱散，广场中央，竟然端坐着一位白发苍苍，丑陋异常白衫老妪，手拏长箫，按在唇边。
舒京林脸色一变，暗道：“又是妳们这批——”
那白发丑陋老妪，竟是“华家堡”堡主“白发魔女”。
眼前情景，使他怒意勃生，心底怒火似怒浪骇涛般，翻腾而出！
此时，那箫声越转越高，音韵亦越来越尖，舒京林但觉心中猛凛，气血翻涌不止。
这数声箫声，不啻火上加油，舒京林时克制不住，怒发耸立，俊目刹时露出凶光！
一怒之下，已待飞身扑前。
右臂处忽接触到一柔软无比，白玉似的纤手，耳畔响起柔和的语声：“京林……你怎么了……抵御这种摄人夺魂的邪乐，怎能如此激动——”
这一段话，传到舒京林耳中，宛如当头棒喝，立时摒弃杂念，按捺心中已至沸点之怒意，缓缓消敛！
盘膝而坐的“白发魔女”华颖馨忽的一翻眼皮，如电冷芒，倏而向舒京林及杨青青站身之处扫来。
只见她脸皮倏一抽搐，精目中露出凛然光芒，箫声亦因此略一停顿！
舒京林怎肯放弃这千钧一发的良机，猛可一旋身形，双袖翻飞，身如掠空巨雁般，挥掌直扑“白发魔女”华颖馨。
说时迟，那时快！
箫音倏地一颤，宛如深岭猛兽仰天怒嘶，吼声凄厉刺耳已极！
舒京林身在半空，倏感气血疾转，喉头一热，忍不住大喊一声，身形突然坠落，“拍”地一声，仆倒地上。
杨青青花容转变，一声清叱，电也似地扑至舒京林身边，仆下急道：“快盘膝而坐，四肢松懈……此乐声忌用内功抵御，千万动不得。”
舒京林心知此言非虚——忙盘膝跌坐！
“白发魔女”华颖馨依然是神色自若，脸上丝毫未露表情，似乎这宇宙天地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这些当然不须多作细述，“白发魔女”华颖馨真面目并非如此丑陋，她脸上戴的是面具，故看不出她的表情，可是她现下之心理可说是偏激已极！
原来，她所奏之“惊神断魂曲”绝非是对付舒京林及杨青青，那时舒京林及杨青青尚未出现。
她奏乐之原因完全是对付广场前一座不太新的小庙宇里的一群人，可是舒京林倏然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心中起了残酷的念头：“来得正好，一并尝尝我这‘惊神断魂曲’……”
这一刹那，她将她三月来淤积心胸中的恨意，全部迸涌而出！
“哼——像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留在世上，有什么用……”
不知怎地，“白发魔女”华颖馨，忽然对舒京林憎恨起来。记得三个月前，西湖畔，他尚对“圣心倩女”向清美及舒京林非但甚有好感，而且存心暗助舒京林抵御“北魔”叶天恨……而此刻，她为何如此憎恨舒京林，欲置舒京林于死地，才甘心呢？
这点后文自有交待，忽然，箫声倏然一变！
舒京林眼前突幻出一片残酷绝伦的景物，只见一大群衣不遮体的饥民，手操着木杖，铁器互相厮杀！
刹时呐喊、杀声、惨叫，充满了大地，但是——那喊声、惨叫声，竟是那么的嘶哑！
厮杀时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尸骸满地，残伤遍野，尚余下少数的饥民，奋倾余力的站起，孱弱地，用黯淡如灰的目光，向四周觅视！
不一会！他们找到了目标，活的扑到死的身上，饥饿使他们失去人性，噬食同类……
总而言之……种种幻景，俱是惨绝人寰，惨不容睹的！
舒京林、杨青青两人但觉心遭千钧巨压，几乎喘不过气来，真要忍不住狂喊起来！
他们可说是清醒已极，明知眼中所现幻景，若略有不慎，势遭邪音所袭……那时，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了……。
饶是如此，舒京林、杨青青两人脸色已变成一片苍白，额角上汗下如雨，露出了极端痛苦的神情。
两人——一是“天山一老”之徒，复经公认百年惟一高手“剑圣刀祖”于剑林内功输导。
杨青青更不用说了，她是“落霞夫人”惟一爱女，目下论“落霞夫人”可算是江湖活着的前辈之中，辈份最尊，他们两人尚无法承受这蕴含极大魔力之“箫声”，更何况别人呢？
确实如此，舒京林及杨青青一身修为，无论是招式、内功，除了有数的老一辈，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可说寥寥无几！
蓦地——
距“白发魔女”华颖馨对面的小庙寺中，传出一声惊心动魄，听之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叫，紧接着一个衣穿粗布灰衫中年人，猛冲而出！只见他脸色云白如纸，反手猛掀胸襟，祇闻“嘶嘶裂”，胸前衣衫尽碎，鲜血簌簌喷洒。
他披头散发地狂奔六七尺，一个跄踉，又是惨叫连连，仆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舒京林凛一抬目，俊容遽变，几乎忍不住地狂喊出声……
原来那奔冲出来，此刻僵卧在地上的，竟是“华山派”二代俗家弟子“追风奇叟”龙骧！
再转目一望，“追风奇叟”龙骧口中泊泊溢出鲜血，舒京林再也不能忍心看下去，猛地双手掩脸，痛苦地暗喊道：“天啊……是‘华山派’……唉，‘百魔’在逼害‘华山’未死之门人……”
刹时，舒京林眼中喷出了骇人的火焰！
“啊——”惨叫声。又自庙宇中传出，庙门处又奔出了一人。
这惨叫声，就像一根针一样，重重地，深深地戳入舒京林的心胸，他立时感到一阵晕眩……天地似乎在旋转，在爆炸……他痛苦地双手按胸，突地十指曲张，但闻“嘶嘶”疾响，胸前衣衫，已被他双手撕开，在他胸前又多添上了十条指痕，鲜血泊泊而下，沾得他下裳俱是！
杨青青一直闭着眼睛，专心一致，心无杂念地抵御“白发魔女”华颖馨所发出的，无法抗拒的“惊神断魂曲”，这时发觉身畔响声有异，她再也无法不作理会，猛地一睁秀目，这下来，她顿时无法静心摒气地抵御外来之魔力了，她忍不住大叫一声！
双臂一张，扑到舒京林怀中，弦然叫道：“大哥……你怎么伤害自己呢？”
喊声未歇，突感箫声压力增重，周身血脉暴涨，气血逆行……不由得一阵晕眩，眼前景色，突然迷糊起来……
“白发魔女”华颖馨对这些情形，都看在眼里，刹时脸皮起了一阵抽搐——此刻，若是她不戴面具的话，可以看出她娇靥上露出一片生冷无比，充溢着无比嘲弄，不屑的笑容。
舒京林陡闻杨青青喊声，神志突然清醒过来！
“白发魔女”华颖馨对自己一曲“惊神断魂魔曲”所收的战果，感到满意，她不由一懈心神，缓缓放下，放在唇边的尺余长的短箫，仰天发出一声“桀！”“桀！”刺耳的怪笑！
怪笑声一起，舒京林倏的一挺身，脚尖一点地面，直扑“白发魔女”华颖馨！在他飞身之际，却忍不住心胸血液的翻腾，“哇！”地一声，猛然一张口，鲜血直喷而出。
“白发魔女”华颖馨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舒京林会突然飞身扑来，急忙举起短箫，想再奏那“惊神断魂曲”，可是，已经迟了一步。
舒京林身形尚未扑近，鲜血已然喷至，直喷得“白发魔女”华颖馨一脸一头，面具上，假发上，都沾上了舒京林喷出之鲜血。
“白发魔女”华颖馨不觉一怔，怔愕之间，呼呼风声大作，舒京林挟面发的一掌，威力无与伦比。
华颖馨忙运功抵御，祇闻“轰”然一声巨响，舒京林身躯遽然坠落，连喷了三口鲜血。
而“白发魔女”华颖馨身形亦被震退四步，脸上的假面目，竟震滑了些。
原来，舒京林所发出的一掌，正是“剑圣刀祖”所传“骇龙惊蛟三掌”之最后一掌“游龙戏蛟”！
舒京林三月内和杨青青畅游各地，每日鸡鸣即起，一朝不懈地勤练这傲世绝寰的“三掌三剑”，故现下所发出一掌，较之三月前，威力又不知增进几许。
“白发魔女”华颖馨中了舒京林一掌后，额上顿时汗如雨下，那面目不觉滑落些许，再加上她气血一阵翻涌，张口喷出鲜血，正好喷在面具上，那面具滑落之速，倏然转疾——
这时，舒京林已缓缓挺身站起，但他俊秀的面庞已是苍白无人色，他看到这情形，不禁一怔！脑中疑云骤生！
“白发魔女”华颖馨已受重伤，她忿怒的程度竟低于惊讶，她实在不明白舒京林竟能一招一掌将自己击败，这时！她神志已微觉混乱，自她口中喷出的鲜血沾在自己面具反面及脸上，又沾又腻，难受已极。
她忍受不住地伸手，拉下自己的白发面具。
舒京林忍不住惊呼一声！
他发觉“白发魔女”掀下面具后，虽是血迹满脸，但饰遮不住她清丽绝俗的面靥……这是令他惊奇了，更令他惊讶的是，这面容竟是有点熟悉！
他怔楞地伫立着，脑中极快地思索——在何处见过露出真面目的“白发魔女”华颖馨。
在舒京林沉思间，那小庙宇走出了六个，老少皆有，俱穿着粗布灰衣的大汉，六人一个个脸上苍白，脚步跄踉，各人伸手抹去额上汗水，其中两个年纪较轻的，还得伸手抹起嘴角上的血丝！
舒京林神态痴呆地想着：“她绝非‘白发魔女’三个女徒，那么，她是谁呢？”
杨青青在舒京林飞身挥掌时，心中已暗中决定：“尽速恢复我血液的畅通，助大哥御敌。”故舒京林一出手，她忙跌坐于地，调息运功疗伤。
此刻，她已运功完毕，走在舒京林身旁，睁大着一双秀目，不住地打量“白发魔女”华颖馨及庙宇中走出的老少六人。
华颖馨掀下面具后，狠狠地瞪了舒京林一下，再也顾不得眼前的一切，合上秀目，运功疗伤起来。
杨青青忽轻声道：“大哥！这位先生和你打招呼了。”
舒京林如梦初醒，转目一望，只见一个眉清目秀，容貌似是稚龄幼童状，年若四旬的中年儒生，站在自己面前，冲着自己发出苦笑！
舒京林但觉此人目光极为熟悉，心中微微一凛，再往后一望，忽见任得杰伏在“追风奇叟”龙骧身上，运功推举，助“追风奇叟”龙骧复原！
“他们都是‘华山派’的——这中年儒生是谁？”
那中年儒生一声苦笑后，低声道：“京林——你可知道我是谁吧——”语气竟是老气横秋！
舒京林楞然摇了摇头！
中年儒生忽探手入怀，取出一柄面积极小的，晶光闪烁的小金斧，斧柄上尚系着一条红丝！
舒京林顿时大喊出声：“你！你是那黑衫驼背老人……那次是你救我的！”
中年儒生缓缓一叹道：“是的——在三月前，你和‘圣心倩女’向侠女在一起，我们还见了一面，我还说了几句话……”
“呃——”舒京林惊讶无比地说：“您老人家是——可是‘华山之英’蓝老前辈？”
“不是……江湖上称我‘华山左手剑’。”
舒京林心神一凛，他实在想不到，那曾经救过他一次的驼背老人，是“华山派”——该和自己处于敌对地位的“华山左手剑”钟以明。
正思忖间，忽闻一声冷笑，发自身前，舒京林抬目一望，只见“白发魔女”华颖馨一掠而起，双睛中喷出忿怒的火焰，恨声道：“舒京林——这一掌，将使你终生遗憾——”
舒京林一怔，忽闻“华山左手剑”钟以明身后一年轻弟子忿怒一喝，掠至“左手剑”钟以明前，双掌一合，道：“师叔，请容弟子杀这妖妇。”
“华山左手剑”钟以明双眉一轩，瞪眼道：“胡说，华山派虽灭，尚不做‘乘危夺利’，妄为泄忿之事，你没看到，此妇已在舒少侠掌下，受到重伤——”
舒京林但觉“华山派虽灭”数字，刺耳异常，忍不住一阖双目，耳畔突响起“白发魔女”华颖馨一阵枭鸣似的阴笑……
“好一个华山大派……慨然不予留难，哈哈……”
一阵衣袂飘风疾响，舒京林知道“白发魔女”华颖馨已然离去！
“哦——”舒京林朗目倏睁，一声怪叫。
这一叫，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不知舒京林发生了何事。
杨青青一脸关怀之色，伸手扶着舒京林，柔声问道：“京林什么事？”
舒京林已呈惨白的脸容更显得惨白，双目之中喷出骇人的火焰，抖声道：“难怪她这么说……是的！我那一掌打得将使我终身遗憾，她这一回去，定是迁怒于清美……魔女，魔女……妳好狠……”
原来舒京林突然想起“白发魔女”华颖馨，就是西湖之畔出现的绝色丽人，掳走“圣心倩女”向清美的女人。
一时之间，舒京林眼中迸出了杀机，突地双手掩脸，嘶哑地狂喊道：“若是清美有三长两短，我会将妳这魔女碎尸万段，我会烧平华家堡……还有‘北魔’……这些事，都因妳而起，旧仇新怨一幷清，我会杀戳得妳血肉片飞——”
他一连串咒骂，顿使站在他四周之人，骇然变色！
杨青青更是花容惨淡，嗫呐道：“京林，京林！大哥……冷静点，三个月来，你未动过怒火，未向敌人挥掌，为何一生气，一出手，就是这么激烈……”
说到这里，珍珠般的泪水，已自她面颊上，悄然滚动！确实的，三个月来，舒京林像一个初涉江湖的世家豪门之子，陪伴着杨青青畅游天下。
杨青青一面在鼓励他，一直没法使他性情开朗，三个月来，舒京林非但将那“三掌三剑”练至八分火候，而且将自己心胸的“火药味”消除不少。
舒京林对杨青青真是有说不出的感觉，三个月来时日，使得他们感情增进到亲如兄妹……谁会想到，今天发生这种事。
舒京林忽一转头，叫道：“她老人家答应我的——”
杨青青一怔：“什么事！大哥，冷静点问我。”
“答应找回我的清美！”
杨青青不觉心中一酸，泪水如泉，再次滚落！
“我娘虽为女流，但一言之语，珍视若命，她老人家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的……”
这时！“华山派”“追风奇叟”龙骧已经醒转，缓缓站起后，和任得杰慢慢走近舒京林杨青青身畔。
“追风奇叟”龙骧一见舒京林不由眉头倏然一皱，低声在“华山左手剑”钟以明耳畔，说了几句话！
“华山左手剑”钟以明微微一笑，道：“现在情形不同了，舒少侠绝非吾派仇人……杀段永林，他祇是受人利用，话虽如此，这种大错误，实难谅解，但这一次，他却救了我们，若非他冒险出手，唉……吾等六人……也是华山派后继的十二人之六人，将惨死于‘白发魔女’手中，唉——舒京林与吾派，可说恩怨两清……”
舒京林倏闻此言，不得不搁下自身私事，目光转注到“华山左手剑”钟以明及“追风奇叟”龙骧身上！
“华山左手剑”钟以明忽又道：“说也好笑，六月前，我仿照舒少侠之暗器，制出红丝金斧，那是……企望少侠死于‘金斧’之下。”
舒京林暗感内疚，听罢此言，心情激动，不觉双臂微抬，拱手先对“追风奇叟”龙骧一揖，正待说话！
哪知！“追风奇叟”龙骧张嘴发出一声惨叫，双睛突暴，仆了下去，舒京林一怔，耳畔响起了忿怒的吼声：“好小贼，竟敢暗算——”
舒京林怎知道“落霞夫人”现下之心意呢？
“夫人，说吧！当真有事比这还困难？”
落霞夫人楞了半晌。
杨青青忽天真地说道：“妈！是什么事？您老人家不是常说‘天下无难事，祇怕有心人！’。”
说完，又是嫣然一笑，天真之态，横露无遗。
落霞夫人心中起了一阵悚然，祇有报以爱女一声苦笑，凄然暗语道：“青儿，妳怎知娘的心意……娘实在不忍心看到妳整日闷闷不乐……”
舒京林看到“落霞夫人”这种神态，不由心中一凛，忍不住，朗声道：“夫人已答应组‘百剑会’之事，夫人若有疑难之事，弟子万死不辞。”
落霞夫人眼睛一亮，道：“我说出来的事，你一定答应……”
舒京林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道：“夫人，请说吧！”
“唉——还是不说的好。”
“夫人——”
落霞夫人忽满面正容，后退两步，凝睛睇视了爱女、舒京林良久，心道：“他们确实是非常相配……唉……”
舒京林忍不住地追问道：“夫人……妳有困难是吧？”
落霞夫人突一仰脸，清脆地一笑，道：“京林，我所要的，你都答应？”
舒京林毫不考虑的点了点头。
落霞夫人宽慰地一笑，低声道：“你是说‘圣心倩女’被一美貌绝伦的少妇掳去的，你在她一句话中推测出她是‘华家堡’之人，是吧——”
舒京林不解地点了点头！
落霞夫人继续又道：“明年中秋，‘百剑会’也必须组成是吧……明年中秋，你那‘三掌三剑’亦必须练成达到可与‘北魔”抗敌是吧——”
舒京林神色一凛，颔首道：“这正是我在这短短十个月内，必须做到的事。”
落霞夫人顿然一叹，道：“你来江南之目的，是看‘蚀骨媚狐’……哦，我所指的是，你为自己的骨肉而来江南。”
舒京林心胸像是被利刀戳了一下，脸上刹时泛起痛苦之色，嘶哑地叫道：“夫人，请您别再说下去。”
落霞夫人心中一怔，惨然道：“我比你更不愿提起这事！你怎知我之心意，来——振作点，告诉我，你的孩子还有多久出世——”
言讫，暗自一叹，缓阖双目，暗道：“于剑林的眼光没错，……孩子，别怪我自私，我这样做虽有大部份是出于我的‘自私’，但也有一部份是为你好……孩子，你该知你现下之身份，是何等重要，你个人将对整个武林的影响……”
落霞夫人睁开了眼，忽地笑了笑，轻叹道：“孩子，别悲伤了，告诉我。”
舒京林黯然神伤了好一会，才叹息道：“还有四个月。”
“好！就这么决定，四个月后，我包你在你面前出现‘圣心倩女’向清美和你的婴儿。”
“什么？”
“这四个月当中，你得替我照应‘青青’这个孩子，你也该散散心了，有‘青青’在你身边，‘北魔’叶天恨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侵害你。这四个月内，你除了每日勤练那三掌三剑外，就是游山玩水……”
“这……怎么成。”
落霞夫人秀目一瞪，道：“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吗？”
“呃——”舒京林楞住了，落霞夫人竟是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竟是陪伴着她的爱女……这用意不是非常明显吗？再说青年男女，终日厮守……名份上实说不过去。
落霞夫人双目含威，望了舒京林良久！
“华家堡绝非你所愿去的，我替你觅‘圣心倩女’，再替你争取你的婴儿……你大概可想像的到，‘北魔’将会如何利用那未出世的孩子，来伤害你，由我替你出面，不是对你有利多了吗？……嘿！谅叶天恨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我的意思。”
舒京林不由颓然一叹——
这时，东边天色已露曙光。
湖水映辉下，光芒闪烁，花草清香，候风待散，西湖景色，堪称优绝！
舒京林慢慢地将长剑揷回背后，扣紧了胸前的衣扣，转瞬遥视湖水。
落霞夫人突盈然一笑，悄然离去了。
杨青青睁大着眼睛，望着“落霞夫人”，直到“落霞夫人”背影消失，她才转过头脉脉有情地望着舒京林。
她恐怕还不知道，她现下之眼光，是每一个年青人所梦寐难获的眼光，但——在这里，舒京林祇有感到惧怕！
“妈——为什么离开我——”
当她想到身旁有舒京林，她暂时忘记了这事。
这少女已经开始经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旅程，这旅程，将是充满甜蜜、辛酸、失望、苦痛……但“杨青青”经历的，和一般少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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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三月，春花秋月代替了枯木寒星，季节的转换，光阴一去不复回……
这日风和日丽，拂面微风，充溢着春息。
这靠近杭州的一个小镇“造桥”，突然来了一对青年人，男的眉清目秀，鼻如琼瑶，唇若涂朱，丰神奕奕，英姿飒爽，但眼角眉梢似乎含有无限隐忧，从他装束上可以看出几分风尘之色！
令人注目的，却是他身旁的那位妙龄少女，她穿着一身翠绿绸裳，一副清丽绝俗，秀逸出尘的娇靥，再加上一双秋水般的秀目，光采夺人，令人不敢正视！
她脸上的神色和那俊美少年，迥然不同，一副兴高采烈的神色，如花笑容不时掠起娇靥。
“再过去就是杭州了，‘华家堡’‘华家堡’……”俊美少年轻声地一叹，道：“青青！咱们再赶一程吧——”
这一男一女正是，“南丑”舒京林及“落霞夫人”爱女杨青青！
杨青青张目四盼了好一会，才柔声答道：“大哥——你是在焦急是吧？”
舒京林微一昻首，只见街道上，路人拥挤，行人摩肩接踵，一片热閙景象！心中不觉微微一动！
“青青！我知道……和妳娘的约，还有一个月……可是，可是……”
“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呃，大哥——你看前面拥挤了一大群人，恐怕有什么事发生，我们去看看可好？”
舒京林抬头一望，只见距自己的有两箭之遥，有一片广场，广场上人潮一片。
忽然——
人潮之中响起一声洪亮的喊声，声如雷霆洪钟，舒京林禁不住心中一凛，忙侧脸对杨青青低声道：“青青，我们去看看。”
说完，两人并肩，加紧脚步向前走去。
那知！两人才走了四五步，浪潮般的人群中突响起一缕清音，这声怪异已极，既柔又媚，嬝嬝然，绕耳不绝！
舒京林、杨青青立时心中一凛，这种声音分明是一个内家高手，以内力借乐器输导而出！
两人不觉一怔，在这种小镇上，能发现内功运用自如的高手，已是异乎异常之事，何况尚在光天白日，大庭广众之前呢？
舒京林忙一望杨青青，示意前往，两人放开大步，奔向那人群拥挤之处。
忽然——
那清音突趋高亢，舒京林已然听出那是箫音，只见人潮如麦浪般翻动起来，无数的人，双手掩耳，抱头乱窜。
舒京林不由升起侠义之心，暗忖：“如此嚣张狂傲之人，到是生平罕见。”
转眼间，广场上的人俱散，广场中央，竟然端坐着一位白发苍苍，丑陋异常白衫老妪，手拏长箫，按在唇边。
舒京林脸色一变，暗道：“又是妳们这批——”
那白发丑陋老妪，竟是“华家堡”堡主“白发魔女”。
眼前情景，使他怒意勃生，心底怒火似怒浪骇涛般，翻腾而出！
此时，那箫声越转越高，音韵亦越来越尖，舒京林但觉心中猛凛，气血翻涌不止。
这数声箫声，不啻火上加油，舒京林时克制不住，怒发耸立，俊目刹时露出凶光！
一怒之下，已待飞身扑前。
右臂处忽接触到一柔软无比，白玉似的纤手，耳畔响起柔和的语声：“京林……你怎么了……抵御这种摄人夺魂的邪乐，怎能如此激动——”
这一段话，传到舒京林耳中，宛如当头棒喝，立时摒弃杂念，按捺心中已至沸点之怒意，缓缓消敛！
盘膝而坐的“白发魔女”华颖馨忽的一翻眼皮，如电冷芒，倏而向舒京林及杨青青站身之处扫来。
只见她脸皮倏一抽搐，精目中露出凛然光芒，箫声亦因此略一停顿！
舒京林怎肯放弃这千钧一发的良机，猛可一旋身形，双袖翻飞，身如掠空巨雁般，挥掌直扑“白发魔女”华颖馨。
说时迟，那时快！
箫音倏地一颤，宛如深岭猛兽仰天怒嘶，吼声凄厉刺耳已极！
舒京林身在半空，倏感气血疾转，喉头一热，忍不住大喊一声，身形突然坠落，“拍”地一声，仆倒地上。
杨青青花容转变，一声清叱，电也似地扑至舒京林身边，仆下急道：“快盘膝而坐，四肢松懈……此乐声忌用内功抵御，千万动不得。”
舒京林心知此言非虚——忙盘膝跌坐！
“白发魔女”华颖馨依然是神色自若，脸上丝毫未露表情，似乎这宇宙天地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这些当然不须多作细述，“白发魔女”华颖馨真面目并非如此丑陋，她脸上戴的是面具，故看不出她的表情，可是她现下之心理可说是偏激已极！
原来，她所奏之“惊神断魂曲”绝非是对付舒京林及杨青青，那时舒京林及杨青青尚未出现。
她奏乐之原因完全是对付广场前一座不太新的小庙宇里的一群人，可是舒京林倏然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心中起了残酷的念头：“来得正好，一并尝尝我这‘惊神断魂曲’……”
这一刹那，她将她三月来淤积心胸中的恨意，全部迸涌而出！
“哼——像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留在世上，有什么用……”
不知怎地，“白发魔女”华颖馨，忽然对舒京林憎恨起来。记得三个月前，西湖畔，他尚对“圣心倩女”向清美及舒京林非但甚有好感，而且存心暗助舒京林抵御“北魔”叶天恨……而此刻，她为何如此憎恨舒京林，欲置舒京林于死地，才甘心呢？
这点后文自有交待，忽然，箫声倏然一变！
舒京林眼前突幻出一片残酷绝伦的景物，只见一大群衣不遮体的饥民，手操着木杖，铁器互相厮杀！
刹时呐喊、杀声、惨叫，充满了大地，但是——那喊声、惨叫声，竟是那么的嘶哑！
厮杀时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尸骸满地，残伤遍野，尚余下少数的饥民，奋倾余力的站起，孱弱地，用黯淡如灰的目光，向四周觅视！
不一会！他们找到了目标，活的扑到死的身上，饥饿使他们失去人性，噬食同类……
总而言之……种种幻景，俱是惨绝人寰，惨不容睹的！
舒京林、杨青青两人但觉心遭千钧巨压，几乎喘不过气来，真要忍不住狂喊起来！
他们可说是清醒已极，明知眼中所现幻景，若略有不慎，势遭邪音所袭……那时，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了……。
饶是如此，舒京林、杨青青两人脸色已变成一片苍白，额角上汗下如雨，露出了极端痛苦的神情。
两人——一是“天山一老”之徒，复经公认百年惟一高手“剑圣刀祖”于剑林内功输导。
杨青青更不用说了，她是“落霞夫人”惟一爱女，目下论“落霞夫人”可算是江湖活着的前辈之中，辈份最尊，他们两人尚无法承受这蕴含极大魔力之“箫声”，更何况别人呢？
确实如此，舒京林及杨青青一身修为，无论是招式、内功，除了有数的老一辈，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可说寥寥无几！
蓦地——
距“白发魔女”华颖馨对面的小庙寺中，传出一声惊心动魄，听之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叫，紧接着一个衣穿粗布灰衫中年人，猛冲而出！只见他脸色云白如纸，反手猛掀胸襟，祇闻“嘶嘶裂”，胸前衣衫尽碎，鲜血簌簌喷洒。
他披头散发地狂奔六七尺，一个跄踉，又是惨叫连连，仆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舒京林凛一抬目，俊容遽变，几乎忍不住地狂喊出声……
原来那奔冲出来，此刻僵卧在地上的，竟是“华山派”二代俗家弟子“追风奇叟”龙骧！
再转目一望，“追风奇叟”龙骧口中泊泊溢出鲜血，舒京林再也不能忍心看下去，猛地双手掩脸，痛苦地暗喊道：“天啊……是‘华山派’……唉，‘百魔’在逼害‘华山’未死之门人……”
刹时，舒京林眼中喷出了骇人的火焰！
“啊——”惨叫声。又自庙宇中传出，庙门处又奔出了一人。
这惨叫声，就像一根针一样，重重地，深深地戳入舒京林的心胸，他立时感到一阵晕眩……天地似乎在旋转，在爆炸……他痛苦地双手按胸，突地十指曲张，但闻“嘶嘶”疾响，胸前衣衫，已被他双手撕开，在他胸前又多添上了十条指痕，鲜血泊泊而下，沾得他下裳俱是！
杨青青一直闭着眼睛，专心一致，心无杂念地抵御“白发魔女”华颖馨所发出的，无法抗拒的“惊神断魂曲”，这时发觉身畔响声有异，她再也无法不作理会，猛地一睁秀目，这下来，她顿时无法静心摒气地抵御外来之魔力了，她忍不住大叫一声！
双臂一张，扑到舒京林怀中，弦然叫道：“大哥……你怎么伤害自己呢？”
喊声未歇，突感箫声压力增重，周身血脉暴涨，气血逆行……不由得一阵晕眩，眼前景色，突然迷糊起来……
“白发魔女”华颖馨对这些情形，都看在眼里，刹时脸皮起了一阵抽搐——此刻，若是她不戴面具的话，可以看出她娇靥上露出一片生冷无比，充溢着无比嘲弄，不屑的笑容。
舒京林陡闻杨青青喊声，神志突然清醒过来！
“白发魔女”华颖馨对自己一曲“惊神断魂魔曲”所收的战果，感到满意，她不由一懈心神，缓缓放下，放在唇边的尺余长的短箫，仰天发出一声“桀！”“桀！”刺耳的怪笑！
怪笑声一起，舒京林倏的一挺身，脚尖一点地面，直扑“白发魔女”华颖馨！在他飞身之际，却忍不住心胸血液的翻腾，“哇！”地一声，猛然一张口，鲜血直喷而出。
“白发魔女”华颖馨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舒京林会突然飞身扑来，急忙举起短箫，想再奏那“惊神断魂曲”，可是，已经迟了一步。
舒京林身形尚未扑近，鲜血已然喷至，直喷得“白发魔女”华颖馨一脸一头，面具上，假发上，都沾上了舒京林喷出之鲜血。
“白发魔女”华颖馨不觉一怔，怔愕之间，呼呼风声大作，舒京林挟面发的一掌，威力无与伦比。
华颖馨忙运功抵御，祇闻“轰”然一声巨响，舒京林身躯遽然坠落，连喷了三口鲜血。
而“白发魔女”华颖馨身形亦被震退四步，脸上的假面目，竟震滑了些。
原来，舒京林所发出的一掌，正是“剑圣刀祖”所传“骇龙惊蛟三掌”之最后一掌“游龙戏蛟”！
舒京林三月内和杨青青畅游各地，每日鸡鸣即起，一朝不懈地勤练这傲世绝寰的“三掌三剑”，故现下所发出一掌，较之三月前，威力又不知增进几许。
“白发魔女”华颖馨中了舒京林一掌后，额上顿时汗如雨下，那面目不觉滑落些许，再加上她气血一阵翻涌，张口喷出鲜血，正好喷在面具上，那面具滑落之速，倏然转疾——
这时，舒京林已缓缓挺身站起，但他俊秀的面庞已是苍白无人色，他看到这情形，不禁一怔！脑中疑云骤生！
“白发魔女”华颖馨已受重伤，她忿怒的程度竟低于惊讶，她实在不明白舒京林竟能一招一掌将自己击败，这时！她神志已微觉混乱，自她口中喷出的鲜血沾在自己面具反面及脸上，又沾又腻，难受已极。
她忍受不住地伸手，拉下自己的白发面具。
舒京林忍不住惊呼一声！
他发觉“白发魔女”掀下面具后，虽是血迹满脸，但饰遮不住她清丽绝俗的面靥……这是令他惊奇了，更令他惊讶的是，这面容竟是有点熟悉！
他怔楞地伫立着，脑中极快地思索——在何处见过露出真面目的“白发魔女”华颖馨。
在舒京林沉思间，那小庙宇走出了六个，老少皆有，俱穿着粗布灰衣的大汉，六人一个个脸上苍白，脚步跄踉，各人伸手抹去额上汗水，其中两个年纪较轻的，还得伸手抹起嘴角上的血丝！
舒京林神态痴呆地想着：“她绝非‘白发魔女’三个女徒，那么，她是谁呢？”
杨青青在舒京林飞身挥掌时，心中已暗中决定：“尽速恢复我血液的畅通，助大哥御敌。”故舒京林一出手，她忙跌坐于地，调息运功疗伤。
此刻，她已运功完毕，走在舒京林身旁，睁大着一双秀目，不住地打量“白发魔女”华颖馨及庙宇中走出的老少六人。
华颖馨掀下面具后，狠狠地瞪了舒京林一下，再也顾不得眼前的一切，合上秀目，运功疗伤起来。
杨青青忽轻声道：“大哥！这位先生和你打招呼了。”
舒京林如梦初醒，转目一望，只见一个眉清目秀，容貌似是稚龄幼童状，年若四旬的中年儒生，站在自己面前，冲着自己发出苦笑！
舒京林但觉此人目光极为熟悉，心中微微一凛，再往后一望，忽见任得杰伏在“追风奇叟”龙骧身上，运功推举，助“追风奇叟”龙骧复原！
“他们都是‘华山派’的——这中年儒生是谁？”
那中年儒生一声苦笑后，低声道：“京林——你可知道我是谁吧——”语气竟是老气横秋！
舒京林楞然摇了摇头！
中年儒生忽探手入怀，取出一柄面积极小的，晶光闪烁的小金斧，斧柄上尚系着一条红丝！
舒京林顿时大喊出声：“你！你是那黑衫驼背老人……那次是你救我的！”
中年儒生缓缓一叹道：“是的——在三月前，你和‘圣心倩女’向侠女在一起，我们还见了一面，我还说了几句话……”
“呃——”舒京林惊讶无比地说：“您老人家是——可是‘华山之英’蓝老前辈？”
“不是……江湖上称我‘华山左手剑’。”
舒京林心神一凛，他实在想不到，那曾经救过他一次的驼背老人，是“华山派”——该和自己处于敌对地位的“华山左手剑”钟以明。
正思忖间，忽闻一声冷笑，发自身前，舒京林抬目一望，只见“白发魔女”华颖馨一掠而起，双睛中喷出忿怒的火焰，恨声道：“舒京林——这一掌，将使你终生遗憾——”
舒京林一怔，忽闻“华山左手剑”钟以明身后一年轻弟子忿怒一喝，掠至“左手剑”钟以明前，双掌一合，道：“师叔，请容弟子杀这妖妇。”
“华山左手剑”钟以明双眉一轩，瞪眼道：“胡说，华山派虽灭，尚不做‘乘危夺利’，妄为泄忿之事，你没看到，此妇已在舒少侠掌下，受到重伤——”
舒京林但觉“华山派虽灭”数字，刺耳异常，忍不住一阖双目，耳畔突响起“白发魔女”华颖馨一阵枭鸣似的阴笑……
“好一个华山大派……慨然不予留难，哈哈……”
一阵衣袂飘风疾响，舒京林知道“白发魔女”华颖馨已然离去！
“哦——”舒京林朗目倏睁，一声怪叫。
这一叫，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不知舒京林发生了何事。
杨青青一脸关怀之色，伸手扶着舒京林，柔声问道：“京林什么事？”
舒京林已呈惨白的脸容更显得惨白，双目之中喷出骇人的火焰，抖声道：“难怪她这么说……是的！我那一掌打得将使我终身遗憾，她这一回去，定是迁怒于清美……魔女，魔女……妳好狠……”
原来舒京林突然想起“白发魔女”华颖馨，就是西湖之畔出现的绝色丽人，掳走“圣心倩女”向清美的女人。
一时之间，舒京林眼中迸出了杀机，突地双手掩脸，嘶哑地狂喊道：“若是清美有三长两短，我会将妳这魔女碎尸万段，我会烧平华家堡……还有‘北魔’……这些事，都因妳而起，旧仇新怨一幷清，我会杀戳得妳血肉片飞——”
他一连串咒骂，顿使站在他四周之人，骇然变色！
杨青青更是花容惨淡，嗫呐道：“京林，京林！大哥……冷静点，三个月来，你未动过怒火，未向敌人挥掌，为何一生气，一出手，就是这么激烈……”
说到这里，珍珠般的泪水，已自她面颊上，悄然滚动！确实的，三个月来，舒京林像一个初涉江湖的世家豪门之子，陪伴着杨青青畅游天下。
杨青青一面在鼓励他，一直没法使他性情开朗，三个月来，舒京林非但将那“三掌三剑”练至八分火候，而且将自己心胸的“火药味”消除不少。
舒京林对杨青青真是有说不出的感觉，三个月来时日，使得他们感情增进到亲如兄妹……谁会想到，今天发生这种事。
舒京林忽一转头，叫道：“她老人家答应我的——”
杨青青一怔：“什么事！大哥，冷静点问我。”
“答应找回我的清美！”
杨青青不觉心中一酸，泪水如泉，再次滚落！
“我娘虽为女流，但一言之语，珍视若命，她老人家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的……”
这时！“华山派”“追风奇叟”龙骧已经醒转，缓缓站起后，和任得杰慢慢走近舒京林杨青青身畔。
“追风奇叟”龙骧一见舒京林不由眉头倏然一皱，低声在“华山左手剑”钟以明耳畔，说了几句话！
“华山左手剑”钟以明微微一笑，道：“现在情形不同了，舒少侠绝非吾派仇人……杀段永林，他祇是受人利用，话虽如此，这种大错误，实难谅解，但这一次，他却救了我们，若非他冒险出手，唉……吾等六人……也是华山派后继的十二人之六人，将惨死于‘白发魔女’手中，唉——舒京林与吾派，可说恩怨两清……”
舒京林倏闻此言，不得不搁下自身私事，目光转注到“华山左手剑”钟以明及“追风奇叟”龙骧身上！
“华山左手剑”钟以明忽又道：“说也好笑，六月前，我仿照舒少侠之暗器，制出红丝金斧，那是……企望少侠死于‘金斧’之下。”
舒京林暗感内疚，听罢此言，心情激动，不觉双臂微抬，拱手先对“追风奇叟”龙骧一揖，正待说话！
哪知！“追风奇叟”龙骧张嘴发出一声惨叫，双睛突暴，仆了下去，舒京林一怔，耳畔响起了忿怒的吼声：“好小贼，竟敢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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