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劳燕分飞
2025-03-30 作者：摩云生 来源：摩云生作品集 点击：
舒京林鼻息中但觉幽香阵阵，眼前已站着一个明丽绝俗，全身罩满紫纱的少女。
“北魔”叶天恨黝黑的脸容上忽地一变，讪讪道：“原来是大娘莅临，在下……”
“别说了，这种客套话我听多了。”
其声既柔且细，话一说完，紫衣少女又幽幽的一声长叹，叹声入人耳中，令人如同饮了一服清凉剂，百脉好不舒畅。
舒京林但觉此紫衣少女艳丽绝顶，不觉多打量了数眼，忽发觉少女眼中紫光一闪，眼光如电般扫到自己身上，那眼光似有无穷之威严般，舒京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忖：“剑圣刀祖于剑林前辈临别时曾说，若在江湖上遇见‘落霞夫人’时，敬而远之，她到底是不是‘落霞夫人’？她这般年龄，该不会是吧！但是，连‘北魔’叶天恨这种狂傲残酷的人物，对她这么恭敬，而隐现惧色，是何道理……？”
舒京林不知怎的，直觉上认为眼前这少女是“剑圣刀祖”于剑林所提的“落霞夫人”，起码是“落霞夫人”有关系的人物。
“京林！她……她很美——”
“圣心倩女”向清美凝睇了那紫衣少女良久，忍不住心中的慕仰之意，在舒京林耳边轻呼道：“不知道她是谁？”
话声轻如蚊鸣！
那知紫衣少女忽一抬目，嫣然一笑道：“妳说我美……是的！我是很美，可是妳也不差呀！”
向清美不由娇靥一红，讪讪道：“我怎比得上妳呢？”
“北魔”叶天恨忽踏前一步，尶尬万分地呐呐道：“大娘……您可有事么？”
“少噜苏，我正在说话，你听到没有？”
说也奇怪，一个立帮安寨，名传千里的“北魔”，听了这话，竟不敢露出怒容，驯如羔羊般站在一旁。
向清美感到奇怪，但觉此紫衣少女和蔼可亲，故消除了心中的惧念，问道：“他怎地称妳为‘大娘’呢？”
紫衣少女笑了笑，纤手抬起，轻掠束发，温柔异常地说道：“那是他叫错了，他以为我是我的娘！”
叶天恨衣衫忽地飘动，身躯颤了颤，暗道：“我忒地糊涂……她是比较年青——”
向清美又问道：“我能知道妳名字吗？”
紫衣少女欣悦地笑了，娇躯微动，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娇态，柔声道：“妳猜猜看——”
舒京林不由一怔，暗道：“那有叫人猜名字的？”
向清美展颜一笑，道：“就凭那无恶不作的魔头，对妳惧畏的程度，就可以推想出令堂是个了不起的武林前辈——”
话犹未了，叶天恨已粗暴地吼道：“妳说那个无恶不作，那个是魔头——”
那紫衣少女忽脸现怒容，瞪了叶天恨一眼，怒道：“你少说两句！”
舒京林见紫衣少女的怒容，不由一怔，心说：“一个人生气的时候，竟是这么美——”皆因那少女似是气极，杏眼睁得大大，鼓着腮，明媚称绝，流露出无限的娇憨。
叶天恨露出一付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狠凶地瞪了向清美一眼，咬牙暗道：“别太得意！”
向清美天真地笑了一笑，道：“紫衣姊姊，我实在猜不出妳的名字。”
紫衣少女盈然一笑，娇靥上洋溢着喜色，道：“那我就告诉妳吧！”
话犹未完，舒京林突揷口道：“别忙，我来猜可好？”
紫衣少女一怔，美眸转了两转，望了舒京林良久，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
舒京林英姿洒逸，气度非凡地抬眼四盼，竟对紫衣少女这种异样的打量，视同不见。
向清美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意，暗道：“那有这种看人法？”
紫衣少女忽道：“好吧！你猜猜看？”
舒京林这才收回眺望远处景色的双目，严肃地说道：“姑娘的姓名我无法猜出，但令堂的外号，我已猜出！”
“说吧——”
紫衣少女露出兴奋之态。
“令堂可是‘落霞夫人’。”
紫衣少女一惊，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猜想罢了——”
“嘿！你是在骗我，我母亲已经三四十年未现江湖了，你可有多大，怎么会知道我娘的外号？”
舒京林忍不住哑然一笑，暗道：“她竟说我有多大，她自己才多大呢？”
思忖未了，突见紫衣少女衣袂无风飘扬，身躯如电光般，自眼眶中闪过，竟是向千仞绝壁上飞驰！
那知紫影飘闪出七八丈绝壁外，忽又似失足般，如顽石般飞落。
舒京林忍不住地惊叫一声，飞前抢救。那知身形一弹起，那紫衣少女下落之势忽地减低，但舒京林身形已扑出，一时无法收势。
不知那紫衣少女是有意，抑或无法收势，身躯竟撞在舒京林身上，两人一撞个满怀，很快地分开。
舒京林但觉幽香扑鼻，手掌似触温玉，滑不留心，身形跄踉下沉，连退两步，不觉俊容通红，这时他心中明白，那紫衣少女是有意如此，就凭她后退之身形，可知她并非失足下落。
那紫衣少女娇躯落地后，若无其事地盈然一笑，忽仰脸视天，喃喃自语道：“我真笨，跑来跑去，可多累呀！”
话一说完，嘬唇一声清啸，啸声入耳，舒京林只觉心神微微一震，这一惊非同小可，紫衣少女内功之精纯，实为罕见。
啸声似远达千里，入耳铿锵！
叶天恨倏然脸色一变，暗道：“大娘是真的来了——”
忖念未了，忽听一个娇柔无比的声音道：“青儿，妳急个什么劲，我不是早来了吗？”
舒京林霍然大惊，那娇柔的声音似幻似真，但不见人影，那声音似在千里之外，又似是眼前人所发。
“妈！出来吧！”紫衣少女天真地清叫道：“这里有人认识妳——”
千仞绝壁上，一点紫光电射而下，舒京林尚不及转念，紫衣少女身边又多了一个紫衣少女。
舒京林震惊于来者紫衣人的功力，不由全神打量对方，那简直像一对姊妹，但仔细一望，发觉后来之紫衣少女，较前来紫衣少女大了几岁！
然而，他们却是一对母女。
“青儿！……妳是说他是吧？”
不问可知后来的紫衣女是舒京林所猜之“落霞夫人”，但见她一指舒京林。
被唤作“青儿”的紫衣少女娇憨地说：“是的。”
“落霞夫人”转眸望了舒京林一眼，道：“你姓舒是吗？”
舒京林一怔！
“落霞夫人”又说：“别说话，我问什么你得答什么？”
舒京林大感惊异，心说：“这是什么话？我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
“落霞夫人”眼中忽迸冷芒，电也似地扫了左侧呆立的叶天恨一眼，娇靥如罩上一片寒霜，冷冷道：“是叶天恨告诉你的，还是于剑林提起我？”
舒京林不觉想起了于剑林的话，暗道：“他老人家叫我对她‘敬而远之’，这么说来，我得尊敬她，好好回答她所问的？”
落霞夫人见舒京林沉思不语，脸上泛起了怒容，叱道：“我问的，你该回答——”
“青儿”忽娇呼一声，道：“妈！别那么凶好不好，可别把他给吓坏了！”
舒京林一闻此言，忍俊不住，暗自一笑，道：“是于老前辈提起过您。”
“于剑林在那？”
舒京林犹豫地忖道：“我该不该告诉她，他老人家已死？”
想间，不由望了“北魔”叶天恨一眼。
“落霞夫人”脾气可不小，催声又道：“快说——”
舒京林一仰首，道：“在潭底！”
“去把他叫上来。”
舒京林一怔，微愠忖道：“我凭什么听命于她？”
“青儿”身形一晃，站到“落霞夫人”面前，娇声道：“吗，您也真是，您该看到他们俩个全身湿淋淋的，也该让他们休息休息再下去。”
说着，忽掠身至舒京林及向清美面前，微微一笑，道：“你们也真是，湿衣服贴在身上，容易着凉。”
舒京林正待答话，忽见“北魔”叶天恨飞身掠前，恭恭敬敬地朝“落霞夫人”一揖，道：“大娘，请恕我打扰，我有话禀告。”
落霞夫人道：“说吧！”
叶天恨忽唇皮嚅动，竟运起内功，将话声导入内功内传入“落霞夫人”耳中。
舒京林脸色微变，暗道：“他不知又要出什么鬼计？”
叶天恨唇皮动了约莫半盏热茶光景，才深沉地一笑，放声道：“我这是善意，青青姑娘的表现不可怕么？”
“落霞夫人”秀眉微颦，道：“青青，妳过来。”
紫衣少女缓缓转过头来，走到落霞夫人面前，道：“妈！他和您说些什么？”
落霞夫人叹息一声道：“他告诉我，舒京林其人外貌伪和，内心险诈，私生活更是糜烂不堪！”
舒京林一怔，脸现怒容，瞪了叶天恨一眼，道：“你说过我些什么？”
叶天恨仰脸一阵大笑，道：“你的一切！”
“青青”忽盈盈一笑，道：“妈！您可认识她——”
落霞夫人微微一怔，异问道：“妳是说，他身旁的美女？”
“青青”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她是谁？”
叶天恨忽揷口道：“她是武林四秀之一，号称‘圣心倩女’！”
“青青”置若罔闻，笑对其母道：“她对他这般好，他定有超人之处了！”
落霞夫人一时之间，想不出她言中之意，不由颦眉沉思起来！
“青青”忽举纤手，一指“北魔”叶天恨，又道：“他的话，也能听么？”
落霞夫人若有所悟，如受重击般，后退一步，道：“青青，妳……”
她没有再说下去，心中暗道：“大约是我错了，青儿长了这么大，尚未与异性男子接触过，碰上这种俊逸的男子，怎能不动心，唉……她年幼无知，怎知江湖险恶……舒京林言行皆似和善之辈，但绝不是好人，若不然的话，他怎会和‘北魔’之女在一起……所想不到的是：‘华山一剑’段永林是他杀的——”
青青见母沉思起来忽的展颜一笑，道：“妈！您在想什么？”
舒京林、向清美莫名奇妙地望着众人，这种相互不言，“北魔”碍于“落霞夫人”在场，不便对舒、向两人无理，舒、向两人对这对母女的事，感到不解，无法揷口，而“落霞夫人”直颦眉不语，“青青”不时进问，这种僵局持续有一刻工夫之久，落霞夫人沉思着，始终没有抬起头，回答爱女的问话。
舒京林心中暗暗忖道：“这样僵持下去怎生好，白发老人及林长柏尚在潭底，而自己也无法脱身魔窟……噢……落霞夫人想的是什么？她好像很烦恼！……”
紫衣少女连问了几次，没有得到“落霞夫人”的回答，忽的举起罗袖，掩住面孔转过身去，低声说道：“妈！我可是做错了什么？您不理我……”
舒京林见状大感不忍，走上前去，安慰道：“姑娘，令堂定是想起一件疑难之事……她怎会不理妳呢？”
那知：舒京林话一说完，突见“青青”放下掩脸的衣袖，星目之中满蕴泪光，声音悲怆地说道：“你对我很关怀是么？”
但见她嘴角间泛现着微微的笑意，脸上神情极为奇异，双颊晕红地凝睇着舒京林。
舒京林顿时不知所措，怔了一怔。
向清美睹状，心底泛起莫名的酸意，但对那紫衣少女的动态，却不产生恶感，反而忖道：“她太天真了……”
忽的，娇靥一红，又忖：“我何尝不天真呢？”
落霞夫人忽地抬起头，严峻地唤道：“青青，妳过来！”
青青一怔，转过身来，走近落霞夫人，默然无语。
落霞夫人面罩寒霜，冷冷又道：“舒京林，你也过来——”
舒京林但觉他这句话含有无穷的威严，令己无法抗拒，缓缓地走上前去。
“你几岁了？”
舒京林一怔，暗道：“她问我这做什么？”
“十九。”
落霞夫人缓缓地低下头，自语道：“这般年青，这般年青——”
“你可做错过什么事没有？”
舒京林一怔，落霞夫人忽的自语，忽的问话，心中不觉泛起了惧意，讪讪答道：“我做错过事……”
“你是‘天山一老’传人吧？”
这句话触动了舒京林伤心往事，登时热泪滚滚而下，道：“是的……”
“你可知罪否……”
舒京林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怎会不知罪！我怎会不知罪……”
突地眼前一花，落霞夫人如花面靥，渐渐地移近，……舒京林忽感心胸如遭千钧压力。
一时之间，他泛起思念授业恩师的一切，同时悔恨地想起伤心往事。
紫衣少女似是受了舒京林的感染，悲怆地说道：“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落霞夫人冷冷道：“舒京林，在你内心有没有感到愧对师门……”
舒京林泪珠如泉，泣然道：“夫人……提示我吧……我该怎办——”
“自刎——”
舒京林如受重击一般，吓得向后连退两步，怔怔地望了落霞夫人良久，突毅然答道：“我不能死！我现在不能死！……”
“我可由不得你了，你不死，我也要你死！”
落霞夫人忽的变为冷酷异常。
“青青”一声轻呼，道：“妈，妳别吓他可好——”
落霞夫人忽的一阵心酸，暗道：“唉……青青太年轻了，祇可恨那舒京林……若是他为人正直，和青青到是相配的一对……”
向清美感到事态离奇，急步走了过来，道：“京林！你何不将往事再说一次……夫人大约是误会了……嘿！叶天恨，你到底和夫人说了些什么？”
叶天恨仰天大笑，道：“舒京林遗弃我爱女……，他能说得出口吗？”
舒京林一闻此言，几乎晕厥过去，目眦皆裂地吼道：“叶天恨，你是何居心——”
他忽一声厉笑，又道：“你以为我会自刎？嘿！我告诉你，祇要我有一口气在，一滴血存，誓必踏平‘百魔帮’。”
叶天恨眼露凶光，厉声狂笑道：“我等着你——”
落霞夫人忽厉叱：“你们两个都别说了！”
叶天恨一直对“落霞夫人”畏惧，闻言后，无耐地后退一步，嘴角却露出狞笑，心中得意忖道：“看样子不用我费心了。”
落霞夫人冷冷道：“舒京林你认为你不应该死？”
舒京林淡然说道：“是的！”
“但是，我要你死的话，你怎么办？”
“圣心倩女”向清美忍不住地说道：“您凭什么？”
落霞夫人神情忽的黯淡，心说：“是呀！我凭什么要他死……唉……青青太不懂事，和他才见一面，就流露出情意，唉！这些祇能怪我自己……，他若不死，……青青的个性我是知道的，不会死心……”
“青青”忽叫道：“妈！她说的不错，您凭什么叫他死——”
落霞夫人一闻此言，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不理“青青”的话，缓一转身，道：“舒京林，若是我动手杀你，你怎办——”
舒京林心中愕然，人如石塑般站得毕直，苦笑道：“在下说不得要反抗了！”
“好！”一言为定，若是我胜了你，你该死而无怨了吧？”
“青青”忽双眸含泪，泫然叫道：“妈！您若是动手，青儿这一辈再也不会理您了！”
“什么？”落霞夫人骇然问道：“青儿！妳怎敢这样对我……”
青青一声娇呼，扑入落霞夫人怀中，泫然叫道：“妈！他做错了什么？妳要杀他——”
落霞夫人眼露异样神色，轻声道：“若是我证明了他做的错事，是无法原谅时，妳是不是允许我杀他？”
青青愕了愕，抬头道：“我相信他不会做出令人无法原谅的事——”
落霞夫人苦笑一声道：“妳可知道，最近掘起江湖的后起之秀有些什么人？”
青青忽欣悦地一笑，道：“妈！您告诉我的是：‘南丑’‘北俊’‘圣心’‘媚狐’四人，但是不久将来，四秀可称雄武林狐踞一方，但须尊‘紫衣少女杨青青’。”
落霞夫人温柔地轻拂杨青青的秀发，苦笑道：“儍孩子，现在江湖上还不知道妳这‘紫衣女’的威名……，不久将来，四秀旳威名，绝比不上妳！”
“我知道，当今之下，除了少数各派掌门外，已无青儿的敌手了。”
“这到不是我自夸，妳确有这份能耐……”
“别说这了，您问起四秀做什么？”
“舒京林身旁的少女是‘圣心倩女’，这么说来，武林四秀已有二人在场……”
杨青青忽的后退一步，凝目望了舒京林，道：“那么，他是‘北俊’？……”
落霞夫人冷峻地说道：“不是！他是‘南丑’。”
“什么？他怎能算丑？……”
“青儿！别问那么多，妳可想看看‘北俊’是如何俊法……”
杨青青天真地笑道：“想想看……他都算丑，那‘北俊’该是如何‘俊’法。唔！我不相信，他会是‘南丑’……”
落霞夫人望了叶天恨一眼，心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南丑’妒忌‘北俊’，而杀‘北俊’……但他并不丑呀！……”
沉思了一会，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武林四秀祇剩下三秀了，舒京林竟杀了‘北俊’段永林！……”
杨青青睁大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为什么！但我知道‘北俊’段永林是华山高足，侠名四扬，甚得江湖人士好评；而‘南丑’舒京林却是个生活糜烂的人……，妳想想我该不该杀他……”
舒京林闻言后，暗自一叹道：“她没有说错，我罪该万死，……但是！我不能死，于老前辈给我的遗令，我得完成，……‘剑光耀万里’‘利刀慑群魔’为期祇有三年，我得做到……于老前辈对我恩重如岳，我怎能违拂他老人家的意思！”
杨青青疑惑地走前一步，道：“这些都是真的——”
舒京林点了点头，在舒京林身旁的“圣心倩女”向清美已感不耐地，微愠道：“令堂祇知其一，不知其二，总而言之京林没错！”
落霞夫人闻言心中一凛，忖道：“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舒京林睁目打量四周情势一眼，心忖：“现在我必须做的，是离开这里，就凭叶天恨对落霞夫人恭敬的情形，可知落霞夫人的声望，我本可利用她离开此间……但是她对我怎会有如此深的恶感呢？”
他对眼前的情况犹豫难决！……
忽的，千仞悬崖上，传来凌乱的语声，瞬息之间，一条巨绳上，陆续降下了约摸二十几个，背背弓箭的彪形大汉。
舒京林俊容微变，暗道：“白发老人、林长柏凶多吉少了。”
落霞夫人中止了母女间的细谈，目露冷芒，冷冷说道：“天恨，这些人来这干什么？”
叶天恨脸露凛惧之色，讪讪道：“我叫他们回去！”
舒京林忽心中一动，高声叫道：“叶帮主，他们回去后，谁守护潭边？”
叶天恨焦急万分地阻止道：“闭嘴！”
落霞夫人知事情有异，冷冷又问道：“潭边？守潭？……这是什么意思……”
舒京林忙道：“叶天恨企图毒害下潭之人。”
落霞夫人忽的一声冷笑，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何用意？于剑林的门下想害谁，就害谁，我不会出手的……”
舒京林忽地一愕，暗忖：“我不就是于剑林门下吗？”
心念一转，脑中茫然已极，心忖：“她口口声声要我死，不知是何原因？”
“于老前辈门下做出丧天害理之事，她也不管吗？”
叶天恨脸上泛起了喜色，得意地忖道：“落霞夫人对她唯一女儿，珍若性命，哈！巧得很，她女儿一见舒京林的面，就对舒京林起了好感，落霞夫人心目中的舒京林，却是个生活糜烂的人，落霞夫人方才已动杀念，为得使她爱女断绝对舒京林的爱念……”
舒京林天资聪颖，也无法弄清落霞夫人的心意，到是圣心倩女，向清美隐隐地觉得，落霞夫人母女对舒京林的印象，令人不解。
原来落霞夫人的身世甚为凄凉，早年在感情上受到很大的创伤，她之疼爱其女，可说是无以复加，杨青青对舒京林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心中早已起警惕之意，若是舒京林的声名是好的话，她绝不会对舒京林起反感。
在她认为舒京林是一个催花能手、感情不专之辈，故她一发现杨青青对舒京林有好感时，她就动了杀机。
那知，天真无邪的场青青竟因此而说出，若其动手，将不再理会她……她感到伤心，她沉思了良久，心中已有决定！
“纵然让青儿悲伤一时，我也杀他……”
她竟听信叶天恨之话，舒京林遗弃“蚀骨媚狐”叶绮雯之事。
叶天恨望着情势发展，自千仞绝崖上悬绳而下的二十余名弓箭手，静立于叶天恨身后，等待命令。
落霞夫人暗自咬了咬牙，突似下了决心般，轻轻地推开杨青青，越前一步，道：“若是我胜了你，你就自刎吧？”
圣心倩女向清美芳心大为焦急，心中一动，忙闪身至舒京林身后，低声道：“京林，快运方才的掌法，或可侥幸胜利……”
说着左手已运足内力，搂至舒京林的“命门”。
舒京林感激地转头望了向清美一眼，转回头，双眉一剔，朗声道：“我自承有错，但我不能死，若前辈再苦苦相逼，在下说不得要动手了。”
落霞夫人一怔，暗道：“他实在不像个坏孩子……”
但她已去近舒京林了，距离祇有七步光景。
叶天恨心中那份得意，不觉溢于言表。
杨青青焦急地呼道：“妈，暂时先别动手可好……”
这一句话，适得其反地，更坚定了落霞夫人的心意，倏见她身形飘忽，电也似地扑身上前。
舒京林逼不得已，双臂疾抬，双掌一合，左掌心朝地，右掌向天，一式“骇龙惊蛟”震然出手。
祇闻“轰”然一声巨响，但见紫光一闪，落霞夫人身形暴退，潭边鹅卵石飞扬天空，沙石弥漫。
舒京林全力挥出一掌后，额上冷出了三两粒汗珠，喘呼地说道：“夫人……我实在不愿意伤害您……”
弥漫天际的沙石下沉后，只见落霞夫人面色凝重地，怔怔地站在一旁，杨青青脸现惊讶之色，望着舒京林。
叶天恨脸无人色，如木偶般站着。
落霞夫人忽的双眸满蕴泪光，嘴角却泛现微微的笑意，脸上神情，极为奇异，神色却是喜、疑交集，语声却又紧张地问道：“是他传给你的……”
舒京林一怔，忽见落霞夫人神情紧张地又道：“你不用说话，祇要点点头就行了……”
舒京林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落霞夫人忽的身躯一晃，只见紫光一闪，舒京林忽觉全身酸麻，不由大惊，叫道：“您，这是做什么？”
落霞夫人急收双指，双臂翼张，竟将舒京林拦腰抱起。
向清美见状，心中大凛，忙左手疾伸，骈指如剑，直戳落霞夫人“阳关穴”。
那知落霞夫人手腕一抖，臂起的一瞬间，竟将舒京林的身躯挡在自己“阳关穴”上。
向清美霍然大惊，忙收招撤指，但觉劲风飒然，身形被逼后退两步。
落霞夫人突盈然一笑道：“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京林身上麻穴被点，但神智未失，一见此状，急叫道：“放下我……”
落霞夫人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的；唉！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舒京林气得满头大汗，道：“妳有话尽管问，我绝不隐瞒；但是，请您放下我。”
杨青青忽走近，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妈说的话，一定算话的……”
落霞夫人不再理会舒京林的叫嚷，忽对叶天恨冷冷说道：“我去了，三天后我会再来……”
向清美一闻此言，不由大急，一扑上前，叫道：“快放下他……”
落霞夫人右手轻轻一拂，微一错步，向清美竟被一阵奇强劲风震退二步。
舒京林瞪目怒道：“妳若是再不放下我，我得咬舌自尽……”
落霞夫人一怔，忽轻盈地一笑，对叶天恨道：“我要去了，我命你不准为难向姑娘，若是向姑娘有损丝毫，三天后取你头颅……”
话声一落，人已凌空而起。
向清美怔怔地望着两个紫光上升，上升……已至消失，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北魔”叶天恨黝黑的脸容上忽地一变，讪讪道：“原来是大娘莅临，在下……”
“别说了，这种客套话我听多了。”
其声既柔且细，话一说完，紫衣少女又幽幽的一声长叹，叹声入人耳中，令人如同饮了一服清凉剂，百脉好不舒畅。
舒京林但觉此紫衣少女艳丽绝顶，不觉多打量了数眼，忽发觉少女眼中紫光一闪，眼光如电般扫到自己身上，那眼光似有无穷之威严般，舒京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忖：“剑圣刀祖于剑林前辈临别时曾说，若在江湖上遇见‘落霞夫人’时，敬而远之，她到底是不是‘落霞夫人’？她这般年龄，该不会是吧！但是，连‘北魔’叶天恨这种狂傲残酷的人物，对她这么恭敬，而隐现惧色，是何道理……？”
舒京林不知怎的，直觉上认为眼前这少女是“剑圣刀祖”于剑林所提的“落霞夫人”，起码是“落霞夫人”有关系的人物。
“京林！她……她很美——”
“圣心倩女”向清美凝睇了那紫衣少女良久，忍不住心中的慕仰之意，在舒京林耳边轻呼道：“不知道她是谁？”
话声轻如蚊鸣！
那知紫衣少女忽一抬目，嫣然一笑道：“妳说我美……是的！我是很美，可是妳也不差呀！”
向清美不由娇靥一红，讪讪道：“我怎比得上妳呢？”
“北魔”叶天恨忽踏前一步，尶尬万分地呐呐道：“大娘……您可有事么？”
“少噜苏，我正在说话，你听到没有？”
说也奇怪，一个立帮安寨，名传千里的“北魔”，听了这话，竟不敢露出怒容，驯如羔羊般站在一旁。
向清美感到奇怪，但觉此紫衣少女和蔼可亲，故消除了心中的惧念，问道：“他怎地称妳为‘大娘’呢？”
紫衣少女笑了笑，纤手抬起，轻掠束发，温柔异常地说道：“那是他叫错了，他以为我是我的娘！”
叶天恨衣衫忽地飘动，身躯颤了颤，暗道：“我忒地糊涂……她是比较年青——”
向清美又问道：“我能知道妳名字吗？”
紫衣少女欣悦地笑了，娇躯微动，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娇态，柔声道：“妳猜猜看——”
舒京林不由一怔，暗道：“那有叫人猜名字的？”
向清美展颜一笑，道：“就凭那无恶不作的魔头，对妳惧畏的程度，就可以推想出令堂是个了不起的武林前辈——”
话犹未了，叶天恨已粗暴地吼道：“妳说那个无恶不作，那个是魔头——”
那紫衣少女忽脸现怒容，瞪了叶天恨一眼，怒道：“你少说两句！”
舒京林见紫衣少女的怒容，不由一怔，心说：“一个人生气的时候，竟是这么美——”皆因那少女似是气极，杏眼睁得大大，鼓着腮，明媚称绝，流露出无限的娇憨。
叶天恨露出一付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狠凶地瞪了向清美一眼，咬牙暗道：“别太得意！”
向清美天真地笑了一笑，道：“紫衣姊姊，我实在猜不出妳的名字。”
紫衣少女盈然一笑，娇靥上洋溢着喜色，道：“那我就告诉妳吧！”
话犹未完，舒京林突揷口道：“别忙，我来猜可好？”
紫衣少女一怔，美眸转了两转，望了舒京林良久，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
舒京林英姿洒逸，气度非凡地抬眼四盼，竟对紫衣少女这种异样的打量，视同不见。
向清美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意，暗道：“那有这种看人法？”
紫衣少女忽道：“好吧！你猜猜看？”
舒京林这才收回眺望远处景色的双目，严肃地说道：“姑娘的姓名我无法猜出，但令堂的外号，我已猜出！”
“说吧——”
紫衣少女露出兴奋之态。
“令堂可是‘落霞夫人’。”
紫衣少女一惊，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猜想罢了——”
“嘿！你是在骗我，我母亲已经三四十年未现江湖了，你可有多大，怎么会知道我娘的外号？”
舒京林忍不住哑然一笑，暗道：“她竟说我有多大，她自己才多大呢？”
思忖未了，突见紫衣少女衣袂无风飘扬，身躯如电光般，自眼眶中闪过，竟是向千仞绝壁上飞驰！
那知紫影飘闪出七八丈绝壁外，忽又似失足般，如顽石般飞落。
舒京林忍不住地惊叫一声，飞前抢救。那知身形一弹起，那紫衣少女下落之势忽地减低，但舒京林身形已扑出，一时无法收势。
不知那紫衣少女是有意，抑或无法收势，身躯竟撞在舒京林身上，两人一撞个满怀，很快地分开。
舒京林但觉幽香扑鼻，手掌似触温玉，滑不留心，身形跄踉下沉，连退两步，不觉俊容通红，这时他心中明白，那紫衣少女是有意如此，就凭她后退之身形，可知她并非失足下落。
那紫衣少女娇躯落地后，若无其事地盈然一笑，忽仰脸视天，喃喃自语道：“我真笨，跑来跑去，可多累呀！”
话一说完，嘬唇一声清啸，啸声入耳，舒京林只觉心神微微一震，这一惊非同小可，紫衣少女内功之精纯，实为罕见。
啸声似远达千里，入耳铿锵！
叶天恨倏然脸色一变，暗道：“大娘是真的来了——”
忖念未了，忽听一个娇柔无比的声音道：“青儿，妳急个什么劲，我不是早来了吗？”
舒京林霍然大惊，那娇柔的声音似幻似真，但不见人影，那声音似在千里之外，又似是眼前人所发。
“妈！出来吧！”紫衣少女天真地清叫道：“这里有人认识妳——”
千仞绝壁上，一点紫光电射而下，舒京林尚不及转念，紫衣少女身边又多了一个紫衣少女。
舒京林震惊于来者紫衣人的功力，不由全神打量对方，那简直像一对姊妹，但仔细一望，发觉后来之紫衣少女，较前来紫衣少女大了几岁！
然而，他们却是一对母女。
“青儿！……妳是说他是吧？”
不问可知后来的紫衣女是舒京林所猜之“落霞夫人”，但见她一指舒京林。
被唤作“青儿”的紫衣少女娇憨地说：“是的。”
“落霞夫人”转眸望了舒京林一眼，道：“你姓舒是吗？”
舒京林一怔！
“落霞夫人”又说：“别说话，我问什么你得答什么？”
舒京林大感惊异，心说：“这是什么话？我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
“落霞夫人”眼中忽迸冷芒，电也似地扫了左侧呆立的叶天恨一眼，娇靥如罩上一片寒霜，冷冷道：“是叶天恨告诉你的，还是于剑林提起我？”
舒京林不觉想起了于剑林的话，暗道：“他老人家叫我对她‘敬而远之’，这么说来，我得尊敬她，好好回答她所问的？”
落霞夫人见舒京林沉思不语，脸上泛起了怒容，叱道：“我问的，你该回答——”
“青儿”忽娇呼一声，道：“妈！别那么凶好不好，可别把他给吓坏了！”
舒京林一闻此言，忍俊不住，暗自一笑，道：“是于老前辈提起过您。”
“于剑林在那？”
舒京林犹豫地忖道：“我该不该告诉她，他老人家已死？”
想间，不由望了“北魔”叶天恨一眼。
“落霞夫人”脾气可不小，催声又道：“快说——”
舒京林一仰首，道：“在潭底！”
“去把他叫上来。”
舒京林一怔，微愠忖道：“我凭什么听命于她？”
“青儿”身形一晃，站到“落霞夫人”面前，娇声道：“吗，您也真是，您该看到他们俩个全身湿淋淋的，也该让他们休息休息再下去。”
说着，忽掠身至舒京林及向清美面前，微微一笑，道：“你们也真是，湿衣服贴在身上，容易着凉。”
舒京林正待答话，忽见“北魔”叶天恨飞身掠前，恭恭敬敬地朝“落霞夫人”一揖，道：“大娘，请恕我打扰，我有话禀告。”
落霞夫人道：“说吧！”
叶天恨忽唇皮嚅动，竟运起内功，将话声导入内功内传入“落霞夫人”耳中。
舒京林脸色微变，暗道：“他不知又要出什么鬼计？”
叶天恨唇皮动了约莫半盏热茶光景，才深沉地一笑，放声道：“我这是善意，青青姑娘的表现不可怕么？”
“落霞夫人”秀眉微颦，道：“青青，妳过来。”
紫衣少女缓缓转过头来，走到落霞夫人面前，道：“妈！他和您说些什么？”
落霞夫人叹息一声道：“他告诉我，舒京林其人外貌伪和，内心险诈，私生活更是糜烂不堪！”
舒京林一怔，脸现怒容，瞪了叶天恨一眼，道：“你说过我些什么？”
叶天恨仰脸一阵大笑，道：“你的一切！”
“青青”忽盈盈一笑，道：“妈！您可认识她——”
落霞夫人微微一怔，异问道：“妳是说，他身旁的美女？”
“青青”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她是谁？”
叶天恨忽揷口道：“她是武林四秀之一，号称‘圣心倩女’！”
“青青”置若罔闻，笑对其母道：“她对他这般好，他定有超人之处了！”
落霞夫人一时之间，想不出她言中之意，不由颦眉沉思起来！
“青青”忽举纤手，一指“北魔”叶天恨，又道：“他的话，也能听么？”
落霞夫人若有所悟，如受重击般，后退一步，道：“青青，妳……”
她没有再说下去，心中暗道：“大约是我错了，青儿长了这么大，尚未与异性男子接触过，碰上这种俊逸的男子，怎能不动心，唉……她年幼无知，怎知江湖险恶……舒京林言行皆似和善之辈，但绝不是好人，若不然的话，他怎会和‘北魔’之女在一起……所想不到的是：‘华山一剑’段永林是他杀的——”
青青见母沉思起来忽的展颜一笑，道：“妈！您在想什么？”
舒京林、向清美莫名奇妙地望着众人，这种相互不言，“北魔”碍于“落霞夫人”在场，不便对舒、向两人无理，舒、向两人对这对母女的事，感到不解，无法揷口，而“落霞夫人”直颦眉不语，“青青”不时进问，这种僵局持续有一刻工夫之久，落霞夫人沉思着，始终没有抬起头，回答爱女的问话。
舒京林心中暗暗忖道：“这样僵持下去怎生好，白发老人及林长柏尚在潭底，而自己也无法脱身魔窟……噢……落霞夫人想的是什么？她好像很烦恼！……”
紫衣少女连问了几次，没有得到“落霞夫人”的回答，忽的举起罗袖，掩住面孔转过身去，低声说道：“妈！我可是做错了什么？您不理我……”
舒京林见状大感不忍，走上前去，安慰道：“姑娘，令堂定是想起一件疑难之事……她怎会不理妳呢？”
那知：舒京林话一说完，突见“青青”放下掩脸的衣袖，星目之中满蕴泪光，声音悲怆地说道：“你对我很关怀是么？”
但见她嘴角间泛现着微微的笑意，脸上神情极为奇异，双颊晕红地凝睇着舒京林。
舒京林顿时不知所措，怔了一怔。
向清美睹状，心底泛起莫名的酸意，但对那紫衣少女的动态，却不产生恶感，反而忖道：“她太天真了……”
忽的，娇靥一红，又忖：“我何尝不天真呢？”
落霞夫人忽地抬起头，严峻地唤道：“青青，妳过来！”
青青一怔，转过身来，走近落霞夫人，默然无语。
落霞夫人面罩寒霜，冷冷又道：“舒京林，你也过来——”
舒京林但觉他这句话含有无穷的威严，令己无法抗拒，缓缓地走上前去。
“你几岁了？”
舒京林一怔，暗道：“她问我这做什么？”
“十九。”
落霞夫人缓缓地低下头，自语道：“这般年青，这般年青——”
“你可做错过什么事没有？”
舒京林一怔，落霞夫人忽的自语，忽的问话，心中不觉泛起了惧意，讪讪答道：“我做错过事……”
“你是‘天山一老’传人吧？”
这句话触动了舒京林伤心往事，登时热泪滚滚而下，道：“是的……”
“你可知罪否……”
舒京林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怎会不知罪！我怎会不知罪……”
突地眼前一花，落霞夫人如花面靥，渐渐地移近，……舒京林忽感心胸如遭千钧压力。
一时之间，他泛起思念授业恩师的一切，同时悔恨地想起伤心往事。
紫衣少女似是受了舒京林的感染，悲怆地说道：“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落霞夫人冷冷道：“舒京林，在你内心有没有感到愧对师门……”
舒京林泪珠如泉，泣然道：“夫人……提示我吧……我该怎办——”
“自刎——”
舒京林如受重击一般，吓得向后连退两步，怔怔地望了落霞夫人良久，突毅然答道：“我不能死！我现在不能死！……”
“我可由不得你了，你不死，我也要你死！”
落霞夫人忽的变为冷酷异常。
“青青”一声轻呼，道：“妈，妳别吓他可好——”
落霞夫人忽的一阵心酸，暗道：“唉……青青太年轻了，祇可恨那舒京林……若是他为人正直，和青青到是相配的一对……”
向清美感到事态离奇，急步走了过来，道：“京林！你何不将往事再说一次……夫人大约是误会了……嘿！叶天恨，你到底和夫人说了些什么？”
叶天恨仰天大笑，道：“舒京林遗弃我爱女……，他能说得出口吗？”
舒京林一闻此言，几乎晕厥过去，目眦皆裂地吼道：“叶天恨，你是何居心——”
他忽一声厉笑，又道：“你以为我会自刎？嘿！我告诉你，祇要我有一口气在，一滴血存，誓必踏平‘百魔帮’。”
叶天恨眼露凶光，厉声狂笑道：“我等着你——”
落霞夫人忽厉叱：“你们两个都别说了！”
叶天恨一直对“落霞夫人”畏惧，闻言后，无耐地后退一步，嘴角却露出狞笑，心中得意忖道：“看样子不用我费心了。”
落霞夫人冷冷道：“舒京林你认为你不应该死？”
舒京林淡然说道：“是的！”
“但是，我要你死的话，你怎么办？”
“圣心倩女”向清美忍不住地说道：“您凭什么？”
落霞夫人神情忽的黯淡，心说：“是呀！我凭什么要他死……唉……青青太不懂事，和他才见一面，就流露出情意，唉！这些祇能怪我自己……，他若不死，……青青的个性我是知道的，不会死心……”
“青青”忽叫道：“妈！她说的不错，您凭什么叫他死——”
落霞夫人一闻此言，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不理“青青”的话，缓一转身，道：“舒京林，若是我动手杀你，你怎办——”
舒京林心中愕然，人如石塑般站得毕直，苦笑道：“在下说不得要反抗了！”
“好！”一言为定，若是我胜了你，你该死而无怨了吧？”
“青青”忽双眸含泪，泫然叫道：“妈！您若是动手，青儿这一辈再也不会理您了！”
“什么？”落霞夫人骇然问道：“青儿！妳怎敢这样对我……”
青青一声娇呼，扑入落霞夫人怀中，泫然叫道：“妈！他做错了什么？妳要杀他——”
落霞夫人眼露异样神色，轻声道：“若是我证明了他做的错事，是无法原谅时，妳是不是允许我杀他？”
青青愕了愕，抬头道：“我相信他不会做出令人无法原谅的事——”
落霞夫人苦笑一声道：“妳可知道，最近掘起江湖的后起之秀有些什么人？”
青青忽欣悦地一笑，道：“妈！您告诉我的是：‘南丑’‘北俊’‘圣心’‘媚狐’四人，但是不久将来，四秀可称雄武林狐踞一方，但须尊‘紫衣少女杨青青’。”
落霞夫人温柔地轻拂杨青青的秀发，苦笑道：“儍孩子，现在江湖上还不知道妳这‘紫衣女’的威名……，不久将来，四秀旳威名，绝比不上妳！”
“我知道，当今之下，除了少数各派掌门外，已无青儿的敌手了。”
“这到不是我自夸，妳确有这份能耐……”
“别说这了，您问起四秀做什么？”
“舒京林身旁的少女是‘圣心倩女’，这么说来，武林四秀已有二人在场……”
杨青青忽的后退一步，凝目望了舒京林，道：“那么，他是‘北俊’？……”
落霞夫人冷峻地说道：“不是！他是‘南丑’。”
“什么？他怎能算丑？……”
“青儿！别问那么多，妳可想看看‘北俊’是如何俊法……”
杨青青天真地笑道：“想想看……他都算丑，那‘北俊’该是如何‘俊’法。唔！我不相信，他会是‘南丑’……”
落霞夫人望了叶天恨一眼，心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南丑’妒忌‘北俊’，而杀‘北俊’……但他并不丑呀！……”
沉思了一会，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武林四秀祇剩下三秀了，舒京林竟杀了‘北俊’段永林！……”
杨青青睁大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为什么！但我知道‘北俊’段永林是华山高足，侠名四扬，甚得江湖人士好评；而‘南丑’舒京林却是个生活糜烂的人……，妳想想我该不该杀他……”
舒京林闻言后，暗自一叹道：“她没有说错，我罪该万死，……但是！我不能死，于老前辈给我的遗令，我得完成，……‘剑光耀万里’‘利刀慑群魔’为期祇有三年，我得做到……于老前辈对我恩重如岳，我怎能违拂他老人家的意思！”
杨青青疑惑地走前一步，道：“这些都是真的——”
舒京林点了点头，在舒京林身旁的“圣心倩女”向清美已感不耐地，微愠道：“令堂祇知其一，不知其二，总而言之京林没错！”
落霞夫人闻言心中一凛，忖道：“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舒京林睁目打量四周情势一眼，心忖：“现在我必须做的，是离开这里，就凭叶天恨对落霞夫人恭敬的情形，可知落霞夫人的声望，我本可利用她离开此间……但是她对我怎会有如此深的恶感呢？”
他对眼前的情况犹豫难决！……
忽的，千仞悬崖上，传来凌乱的语声，瞬息之间，一条巨绳上，陆续降下了约摸二十几个，背背弓箭的彪形大汉。
舒京林俊容微变，暗道：“白发老人、林长柏凶多吉少了。”
落霞夫人中止了母女间的细谈，目露冷芒，冷冷说道：“天恨，这些人来这干什么？”
叶天恨脸露凛惧之色，讪讪道：“我叫他们回去！”
舒京林忽心中一动，高声叫道：“叶帮主，他们回去后，谁守护潭边？”
叶天恨焦急万分地阻止道：“闭嘴！”
落霞夫人知事情有异，冷冷又问道：“潭边？守潭？……这是什么意思……”
舒京林忙道：“叶天恨企图毒害下潭之人。”
落霞夫人忽的一声冷笑，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何用意？于剑林的门下想害谁，就害谁，我不会出手的……”
舒京林忽地一愕，暗忖：“我不就是于剑林门下吗？”
心念一转，脑中茫然已极，心忖：“她口口声声要我死，不知是何原因？”
“于老前辈门下做出丧天害理之事，她也不管吗？”
叶天恨脸上泛起了喜色，得意地忖道：“落霞夫人对她唯一女儿，珍若性命，哈！巧得很，她女儿一见舒京林的面，就对舒京林起了好感，落霞夫人心目中的舒京林，却是个生活糜烂的人，落霞夫人方才已动杀念，为得使她爱女断绝对舒京林的爱念……”
舒京林天资聪颖，也无法弄清落霞夫人的心意，到是圣心倩女，向清美隐隐地觉得，落霞夫人母女对舒京林的印象，令人不解。
原来落霞夫人的身世甚为凄凉，早年在感情上受到很大的创伤，她之疼爱其女，可说是无以复加，杨青青对舒京林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心中早已起警惕之意，若是舒京林的声名是好的话，她绝不会对舒京林起反感。
在她认为舒京林是一个催花能手、感情不专之辈，故她一发现杨青青对舒京林有好感时，她就动了杀机。
那知，天真无邪的场青青竟因此而说出，若其动手，将不再理会她……她感到伤心，她沉思了良久，心中已有决定！
“纵然让青儿悲伤一时，我也杀他……”
她竟听信叶天恨之话，舒京林遗弃“蚀骨媚狐”叶绮雯之事。
叶天恨望着情势发展，自千仞绝崖上悬绳而下的二十余名弓箭手，静立于叶天恨身后，等待命令。
落霞夫人暗自咬了咬牙，突似下了决心般，轻轻地推开杨青青，越前一步，道：“若是我胜了你，你就自刎吧？”
圣心倩女向清美芳心大为焦急，心中一动，忙闪身至舒京林身后，低声道：“京林，快运方才的掌法，或可侥幸胜利……”
说着左手已运足内力，搂至舒京林的“命门”。
舒京林感激地转头望了向清美一眼，转回头，双眉一剔，朗声道：“我自承有错，但我不能死，若前辈再苦苦相逼，在下说不得要动手了。”
落霞夫人一怔，暗道：“他实在不像个坏孩子……”
但她已去近舒京林了，距离祇有七步光景。
叶天恨心中那份得意，不觉溢于言表。
杨青青焦急地呼道：“妈，暂时先别动手可好……”
这一句话，适得其反地，更坚定了落霞夫人的心意，倏见她身形飘忽，电也似地扑身上前。
舒京林逼不得已，双臂疾抬，双掌一合，左掌心朝地，右掌向天，一式“骇龙惊蛟”震然出手。
祇闻“轰”然一声巨响，但见紫光一闪，落霞夫人身形暴退，潭边鹅卵石飞扬天空，沙石弥漫。
舒京林全力挥出一掌后，额上冷出了三两粒汗珠，喘呼地说道：“夫人……我实在不愿意伤害您……”
弥漫天际的沙石下沉后，只见落霞夫人面色凝重地，怔怔地站在一旁，杨青青脸现惊讶之色，望着舒京林。
叶天恨脸无人色，如木偶般站着。
落霞夫人忽的双眸满蕴泪光，嘴角却泛现微微的笑意，脸上神情，极为奇异，神色却是喜、疑交集，语声却又紧张地问道：“是他传给你的……”
舒京林一怔，忽见落霞夫人神情紧张地又道：“你不用说话，祇要点点头就行了……”
舒京林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落霞夫人忽的身躯一晃，只见紫光一闪，舒京林忽觉全身酸麻，不由大惊，叫道：“您，这是做什么？”
落霞夫人急收双指，双臂翼张，竟将舒京林拦腰抱起。
向清美见状，心中大凛，忙左手疾伸，骈指如剑，直戳落霞夫人“阳关穴”。
那知落霞夫人手腕一抖，臂起的一瞬间，竟将舒京林的身躯挡在自己“阳关穴”上。
向清美霍然大惊，忙收招撤指，但觉劲风飒然，身形被逼后退两步。
落霞夫人突盈然一笑道：“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京林身上麻穴被点，但神智未失，一见此状，急叫道：“放下我……”
落霞夫人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的；唉！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舒京林气得满头大汗，道：“妳有话尽管问，我绝不隐瞒；但是，请您放下我。”
杨青青忽走近，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妈说的话，一定算话的……”
落霞夫人不再理会舒京林的叫嚷，忽对叶天恨冷冷说道：“我去了，三天后我会再来……”
向清美一闻此言，不由大急，一扑上前，叫道：“快放下他……”
落霞夫人右手轻轻一拂，微一错步，向清美竟被一阵奇强劲风震退二步。
舒京林瞪目怒道：“妳若是再不放下我，我得咬舌自尽……”
落霞夫人一怔，忽轻盈地一笑，对叶天恨道：“我要去了，我命你不准为难向姑娘，若是向姑娘有损丝毫，三天后取你头颅……”
话声一落，人已凌空而起。
向清美怔怔地望着两个紫光上升，上升……已至消失，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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