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后真言尊者吼

2024-08-12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夜已深，无锡城内最多烈酒存放的“小醉乡酒家”来了一个稀客。
　　这人一身黑袍，戴竹笠，面罩黑纱，正是“中原天骄尊者”武赤飙。
　　这一晩，除了武赤飙之外，还有一个大和尚陪他喝。
　　武赤飙浑身酒意，大和尚亦然。
　　大和尚道：“这里的酒，嗅之甚香，饮之甚辣，但嗅得多了，香味变得毫无味道，饮得多了，酒味也是变得像是清水。”
　　武赤飙道：“你是出家人，但对饮酒之道，颇有高见，小武拜服。”
　　大和尚嘿嘿一笑：“听你的声音，已不是二十出头的后生小子，一双手也是皮肤粗糙苍老，居然还自称小武，难道你至今尚未成家立室吗？”
　　武赤飙道：“小武生性浪荡，很容易会做出一些对不起妻妾的事，以是虚渡数十载时光，至今子然一身，并未娶妻。”
　　大和尚咧嘴一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倒是像我这种出家人，就算再想女人，也不能娶个老婆回来。”
　　武赤飙道：“女人是天下间最可爱，但又同样是最可恶的东西。但女人听了，总是认为，女人就是女人，女人不是一个东西。”
　　大和尚道：“女人为甚么不是一个东西？照贫僧看，女人是个东西，男人也是个东西，便是和尚，尼姑，统统都是一个又一个的东西。”
　　武赤飙哈哈一笑，道：“大师说得很对！难得有缘相见，咱们好好的喝几杯，我有一些很愉快的事情，要对你说。”
　　大和尚道：“能够说便说，若是不太方便说，请不要勉强。”
　　武赤飙道：“方便！方便！怎会不方便？就算本来不方便，只要说完之后，再做一点功夫，就会很方便了。”
　　大和尚弄不清楚他最后两三句话的意思，正要追问，武赤飙已兴高采烈地说道：“大师，这件事情，小武是不吐不快的，实不相瞒，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做了一件又邪恶又值得引以为傲的善事。
　　“那时候，小武仍然是小武，若跟现在相比，应该说是小小武吧……
　　“当时，我在江湖上虽然略有名气，但认识我的人还是很少，无论走到甚么地方，都很容易会遭人白眼。
　　“我讨厌别人瞧不起自己的种种嘴脸，我立下了重誓，一定要凭自己的一双手，打出一个属于小武的江山。
　　“在一个贫穷的小市集，我找不到任何比较象样的酒，能够让我灌入喉咙的东西，与其说是酒，不如说那是一些比酸醋还更不如的东西。
　　“我没有埋怨，人有人的命运，地方也有地方的命运，要是这个小市集可以把命运扭转，相信它也会和我一样，不甘心一直平凡和贫穷地活下去。
　　“就在这个小市集的一间肉店里我瞧见一个屠夫，把一个只有五岁大的小女孩，放在又高又厚的砧板上，要把她剁成肉酱。
　　“那个小女孩，为了要给病重的娘亲熬一碗肉汤，悄悄地在地上拈走一块已被弃置的肉，就是这样，她被指控盗窃，屠夫狂性大发，竟要把这个小女孩碎尸万段。
　　“这女孩没有流泪，也不挣扎。她算是认命了。
　　“当时，我手里捧着一个饭碗，它本来是用来盛酒的，在那一瞬间，我没有半点犹豫，便把饭碗当作是暗器，向那屠夫的额角上飞击过去。
　　“饭碗嵌入那厮的额角里，他不想死，但这一只饭碗不容许他再活到明天。
　　“小武救了这个女孩，后来，她拜我为师，练成了一身武功。
　　“小女孩长大了，初时，小武还没觉得怎样，但渐渐地，唉……真是女大十八变，她还没到十五岁，便已活脱脱是个可爱的美人胚子……
　　“自古唯大英雄好色。小武并不是出家人，甚至到了如今这把年纪，还是感到自己仍然是血气方刚的。……
　　“没有女人的晩上，总是特别难熬，而在这许多年以来，几乎每晩都在我身边出现的女子，便是当年那个险些在砧板之上被剰成肉酱的小女孩……
　　“大和尚，凡是男人，都是这样的，要克制情欲，就和赌徒戒赌，酒鬼戒酒同样难比登天，我在这数十年来，身边的女子虽然多如天上繁星，但又有那一个比得上她？
　　“最要命的，就是我心中雪亮，老早就知道，我这个女徒儿，一直都很想跟我缠绵在床上！
　　“我若狠得下心肠要了她，无论在那一个晩上，她都是垂手可得的，而且，她只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一起翻云覆雨，胡天胡地。
　　“可是，小武可以这样做吗？
　　“不！小武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她是我唯一的女徒儿，我不能这样做，我暗自下了一个毒誓：要是我沾污了她的身子，我便是衣冠禽兽，合该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要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也同样为了要她死了这条心，我千方百计为她撮合姻缘，只要她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对象，俩师徒咱每天晩上都不必再胡思乱想。
　　“可是，她的性子比我还更倔强，她拒绝所有的男子，甚至不惜把这些男子一个一个杀掉。
　　“对这个女徒儿，我是无计可施的，眼看她在我身边一年复一年地虚渡芳华。要是大好名花，为了我这个师父而凋萎，那真是太可惜，也太可怕了。
　　“幸好苍天有眼，到了今天，我这个女徒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汉子！好男人！真是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武赤飙说到这里，把一大碗烈酒仰首喝掉，但大和尚的脸却已变成一片苍白。
　　他已知道“小武”是谁！也知道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哑大姐！这一番话，绝对是“中原天骄尊者”心中的秘密！
　　天下间根本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把这种天大的秘密一起分享。
　　但“小武”却在酒酣耳热之余，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武赤飙终于把笠帽除下。
　　他直视着大和尚的脸，道：“现在，我只有三件事要对你说。”
　　“第一：我的女徒儿，她是个哑巴。”
　　“第二：她此刻所喜欢的男人，也就是我最欣赏的金腰带杀手‘弯刀’小叶。”
　　“第三：我曾经说过，只要我把这件事情说完之后，再做一点功夫，就会很方便了……汲水和尚，你大概应该很明白了吧？”
　　大和尚明白了。
　　他就是魁王麾下的汲水和尚，他在无锡城中，负责探视城中种种形势……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小酒家之中，遇上了‘中原天骄尊者’武赤飙！
　　汲水和尚并非善男信女，他伸出了一只铁铸般的手掌，在武赤飙面前晃了一晃。
　　武赤飙却在这时候轻轻的叹一口气，道：“在无锡，我曾和一个人拼了一掌。我知道，我败了，我是打不过对方的。但在旁观者看来，却是以为我胜过了对方。”
　　汲水和尚摇摇头，道：“贫僧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说话。，普天之下，又还有谁能赢得了武门主？”
　　武赤飙道：“贵堂总舵主，恐怕不会同意大师的说话。”
　　汲水和尚道：“咱们总舵主的武功，固然是极高，但谁也没真正见识过。”
　　武赤飙道：“难道大师认为，贵堂总舵主只是浪得虚名之辈吗？”
　　汲水和尚道：“贫僧可没这样说！”
　　武赤飙道：“大师有甚么话，倒要快一点说了，否则，恐怕再也没有甚么机会……”
　　汲水和尚虽然已惊吓得冷汗直流，但他毕竟还是一名武者。
　　他在绝无选择余地之下二掌硬拼武赤飙，他知道这一战，必败无疑，已必死无疑，但既然命运安排，他会在无锡城一间小酒家里遇上“中原天骄尊者”，却又夫复何言？
　　只好拼死一战。
　　汲水和尚出掌，掌势十分霸道。
　　但武赤飙却在这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
　　二人距离颇近，武天尊这一下吼叫之声，又是蕴藏着数十载惊世骇俗的内力，这一喝之下，竟立时把汲水和尚震得七孔标血，这一掌更是在原地之上僵硬，完全无法施展出来。
　　武赤飙望了和尚一眼，叹道：“难得有缘共醉于此，要是真的杀了你，我也感到太过份了。以后，你虽然疯疯癫癫，讲甚么话都不会有人相信，但最少还可以喝酒吃肉，风流快活地继续做个疯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