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胜负不足论英雄

2024-08-12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无名氏夜闯水莲庵，以少林派的“多罗叶指”大战东月神尼的“东月剑指”。
　　两人都是研习指法的大行家，虽在夜色之中，仍是指气纵横，令人为之触目惊心。
　　三四十招之后，东月神尼右肩中了一指，鲜血猛涌，染红了半边缁衣。
　　无名氏更出言侮辱，谭四不再袖视，身如鹰隼，直扑无名氏。
　　无名氏冷冷一笑，道：“枉称天下第一神捕，身手虽快却是摇风摆柳，有如弱质女子。”
　　冷笑声中，以“多罗叶指”挡了谭四一掌。
　　谭四招数倏变，化掌为爪，竟使出了少林派另一门绝学——“龙爪功”。
　　少林龙爪功，势道凶猛非凡。
　　这一路抓法，变化不多，但却凌厉无伦。
　　谭四一面出爪，一面身如轻烟般绕到无名氏身后，不待他转身，左一闪，右一冲，又正又反，忽奇忽正，呼声连续三爪抓了出去。
　　无名氏嘿嘿一笑，搂膝拗步，反手一掌反击谭四，这一招使得有如行云流水，神妙无比。
　　谭四暴声一喝，陡地身如陀螺，似是如旋纺锤，以漩涡般的爪力，跟无名氏展开激烈的对攻。
　　无名氏冷笑道：“怎么连王者神剑也不敢使用了？是不是恐怕会给我的空手夺白刃功夫，把你最心爱的一把剑抢走？”
　　谭四对无名氏的冷嘲热讽，全然不加理会，倏地右手虚探一招，左手却疾抓对方脑后的“风府穴”。


　　在谭四扑击无名氏之际，张娴娴的身影忽然横里飞来，手起刀落，一刀便插向方小宝心窝要害。
　　刀刃在电光石火间完全没入方小宝身体中，只余下刀柄显露在心脏部位之上！
　　方小宝登时惊呼一声：“老子命休矣！”
　　只听见张娴娴娇嫩稚气的嗓子在他身边冷冷地说道：“有仇不报非女子，你认命吧！”
　　不凡在旁，想要援救，却已为时大晚。
　　方小宝的手颤抖着，伸手要把刀子拔出，不凡急急按住，叫道：“不能拔，一拔就死。”
　　方小宝瞪了他一眼，道：“中了一刀的是你还是我？娴娴是我的‘小心上人’还是你的‘小心上人’？她今夜豪兴忽发要捅老子一刀，跟你这个独眼妖怪又有甚么相干？”
　　不凡瞪起了唯一的右眼，也不生气，一张古怪的脸愁眉深锁，似是他也给张娴娴在心窝上插了一刀。
　　张娴娴既不理睬方小宝和不凡，也没有在暗算得手之后逃走，却忽然在两人身边唱起曲调来。
　　她唱道：“富家一盏灯，太仓一粒粟；贫家一盏灯，父子相对哭。风流太守知不知，犹恨笙歌无妙曲。”
　　张娴娴嘴里轻吟漫唱，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神情紧张地瞧着谭四和无名氏的一战。
　　方小宝挨了过去，在张娴娴身边说道：“这一刀插在我心，疼在你心，我心你心，都是一条心。”张娴娴打了一个寒颤，叫道：“好肉麻。”
　　方小宝道：“人不肉麻枉少年，年少之际春风得意。大有资格天天肉麻三两次，要是到了你师父那个年纪，就算想肉麻一番，也没有人愿意奉陪。”
　　张娴娴怒道：“我师父是出家人，你少胡说八道。”
　　方小宝道：“但你还没有成为出家人呀！要是你跟她老人家看齐，她做尼姑你也做尼姑，下次捅我的刀，请不要用我送给你的‘大小通吃刀’！”说到这里，把插在心窝上的刀子抽出，只见刀柄，不见刀刃，“伤口”之处，更无丝毫鲜血迸流。
　　不凡这才恍然大悟，立时向方小宝借刀一瞧，原来这把刀暗藏“机关”，刀刃可以向刀柄之内缩入，既是一把刀刃内藏的“刀”"也就不会伤人性命。
　　不凡奇道：“这把刀，怎么唤作‘大小通吃刀’？”
　　方小宝道：“别以为这把刀杀不了人，要是把刀柄上的细小机括向左边一推，然后用这刀子插入你的右眼，那么……”
　　不凡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时候，我就会变成一个‘盲侠’。”
　　方小宝冷冷道：“只怕不是甚么盲侠，而是他妈的不折不扣的盲炳！”


　　谭四激战无名氐，战况甚是灿烂。
　　谭四是天下第一神捕，在六扇门中被誉为是第一高手，论武功，不一定比东月神尼更高，但东月神尼一直隐居于水莲庵，绝少在江湖上走动，更绝少与武林中人交手，若论临阵对敌经验，必然远逊于“白眉神捕”谭四。
　　自始至终，谭四没有拔剑。
　　他见无名氏的多罗叶指击败东月神尼，激发起了他的战意，也要用少林派的武功，跟无名氏一决高下。
　　谭四绝不好惹。
　　但无名氏呢？
　　这个曾经先后令“黄河第一狂徒”步浪飞、“美梦仙子”费相思以及东月神尼受创的神秘杀手，他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没有人晓得。
　　只知道，这人神出鬼没，武功极高，出手之狠毒绝辣，令人发指。
　　在这江湖争霸的岁月，谁能漠视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二人以快打快，倏地双双身如巨鸟腾空，在半空之中互拼了一掌！
　　在激战中，两大高手都在变生肘腋，生死悬于一发之间，招数突变。
　　谭四的龙爪功变了“天公神掌”！
　　无名氏的多罗叶指变了“地藏天王掌”！
　　都是霸道十足，浑厚雄强无比的掌力，“蓬”然一声，两股大力交击，观战众人，无不耳朵嗡嗡作响。
　　毫无疑问，这是分胜负，判生死的一掌。
　　这一战，那一个会在对方惊人的掌力之下倒了下去？
　　很难令人相信会是谭四。
　　但最后，人人都看见这位天下第一神捕的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
　　众皆哗然。
　　东月神尼败了，“白眉神捕”谭四也败了，在场之中，还有谁能制服得了这个戴着狰狞面谱的无名氏？
　　气氛在一云眼间变得可怕、诡异，每一个人都似是呼吸窒息。
　　就连“长江第一赌徒”方小宝，也是为之目瞪口呆，他妈的不知所措。


　　谭四躺在地上，他仰首望向穹苍，但眼前所见的，却不是月光、星星，也不是那些飘荡来去无影无踪的云层，而是无名氏的面谱，和无名氏的掌法。
　　更有无名氏从面谱里射出的冷厉眼神。
　　连“天公神掌”也败了，无名氏竟然身兼天下各种武学之长，使用“地藏天王掌”把他击败。
　　对谭四而言，这是难以置信的。
　　然而，他知道这一战的战果，已成为钢铁一般的事实，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但很奇怪，战果虽然令他感到难以置信，但他并没有在败倒下来之后，感到太大的悲哀，甚至是绝望。
　　因为他知道，“败”和“胜”都有很多种。
　　“败”有真败、假败。
　　也有大败(即惨败)。
　　小败(即无关痛痒之败)的分野，相对而言，“胜”也同样有真胜、假胜、大胜和小胜之分。
　　谭四知道自己的确是败了，虽然并不是假败，但同样也不能算是惨败，他认为自己并不是惨败，那是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无名氏之胜，决不会是大胜。
　　不是大胜便是小胜，但小胜有时候也可以当作是“惨胜”！
　　无论是二人决斗也好，千万大军两大阵营在战场上展开大对决也好，一旦出现了“惨胜”的情况，那么败阵的一方，大可以形容是“胜负不足以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