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刀伤人金不换　

2024-08-12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天下大势，局势日趋严峻。
　　连长江纤力会总舵主“大手一挥”石厚茧也在水莲庵外遇上高手，一经接战，身受重伤。
　　但却仍有余威，吓走了也同样是受了创伤的神秘蒙面人无名氏。
　　东月神尼亲自为石厚茧治理伤势，她对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学，都有相当的认识，石厚茧胸口中了一掌，掌印中央青青黄黄，但在掌缘四周部位，却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紫金色。
　　她灰白眉毛紧皱，沉声道：“石总舵主，你这个敌人，可是来自南海门？”
　　石厚茧道：“神尼目光如炬，果然一眼便已瞧了出来。”
　　东月神尼道：“石总舵主中的这一掌，是南海门的独门掌功‘紫金天雷掌’，而在当世之中，能够把这一门掌功练至第七层境界的，也就只有‘南海神魔’蒙独苦而已。”
　　石厚茧沉声道：“不错，蒙独苦果然不甘寂寞，自南海十三谷杀至江南武林，此魔一出，恐怕江湖之上，再无宁日。”
　　东月神尼道：“石施主固然受创非轻，但照贫尼臆测，蒙老魔也必已中了石施主极沉重的一掌。”
　　石厚茧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但照我看，他的伤势，未必比我更严重。”
　　东月神尼道：“两位这一场拼搏，固然是惊天动地，但还未算是倾尽全力的一击，料想双方都保留着两三分后着，故未豁尽出手！”
　　石厚茧道：“神尼料事如神，石某拜服。”
　　东月神尼道：“那位无名氏，似乎跟蒙老魔都是同一道上的人物。”
　　石厚茧道：“以目下情况观之，十不离八九。”
　　东月神尼道：“那位无名氏，石施主已瞧破了他的身分？”石厚茧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只怕是早已心中有数。”东月神尼微一沉吟，试探地问道：“可是谭四爷么？”
　　石厚茧道：“不！那一个人的身份，请恕在下不便透露。再说，我也只不过是暗自揣测而已，真相是否一如石某所料，就连石某也不敢肯定。”
　　东月神尼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如此，请恕贫尼昔才失言了。”
　　石厚茧道：“神尼救命之恩，在下自当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一连五天，“黄河第一狂徒”步浪飞都前往水莲庵，探视“美梦仙子”费相思。
　　他自己的伤势，已渐渐痊愈过来，但仍然未能运用内力，否则后果堪虞。
　　每一天前往水莲庵，“逍遥五怪”都在左右簇拥护驾，尾随而来的，自然也少不了“长江第一赌徒”方小宝。
　　第五天过去了，费相思仍在昏睡之中，步浪飞在床边瞧着她苍白的脸孔，内心说不出的难过。
　　他永远忘不了无名氏当日的那一句说话。
　　无名氏这样对步浪飞说：“你一直都看错了这个女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似在步浪飞胸口重重的撞了一拳。
　　步浪飞登时为之心力交瘁，怨恨、疼惜、酸楚、无奈、疲慵、愤怒集于一身……从那短短一刻之间，他忽然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他真的看错了费相思。这个从天骄十二楼潜离背弃武赤飙的女孑，她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千真万确，并无半字虚言。
　　第二，就从无名氏那一句说话的语气中，因为对方忽然流露出了一股独特的感情，使他在那一刹那间，忽然瞧破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毫无疑问，这人的声音，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他甚至可能呑服过某种药物，足以令他的嗓子，在某一种时间之内，作出了重大的改变……
　　可是，一个人的眼神，再加上说话时的独特气息……要是这个人是自己所认识，甚至是十分熟知的兄弟朋友……总会露出一些破绽……
　　——“你一直都看错了这个女人！”
　　这句话，从无名氏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但对步浪飞却造成了双重的打击。
　　第一，他真的看错了费相思。
　　但更重大的打击，却还不在于这一点。
　　因为另一个更沉重的打击，是因为他忽然瞧破了无名氏的真正身份。
　　当时，步浪飞正在嘶声狂喊，甚至是在哀求：“相思！你要活下去！求求你不要舍我离开，求求你！”
　　他嘴里在嘶声狂喊，心底里的呼叫，更是把他自己整个人的躯壳，都震撼得有如筋骨寸寸碎裂般的痛楚！
　　他心中在尖叫：“怎会是你？我不相信是你！但真的是你！你怎可以这样子对待我？”
　　“我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只要你说一句话，便是把我这颗脑袋拿去当作夜壶使用，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只会说一句：‘二弟！拿去好了！’……”
　　二弟！
　　这个蒙住面谱，把“黄河第一狂徒”步浪飞视如眼中钉的神秘杀手，赫然竟是“湘江赛孟尝”吕无忌！
　　太可怕了！
　　以往，每当步浪飞想起了吕无忌，他的眼角就有笑意。
　　——相交十八载，曾共生死二十三趟。抱头大醉无数个晩上，更歃血为盟。
　　结成异姓兄弟。
　　吕无忌比他少一岁，他是大哥。
　　可是，倏然之间，步浪飞竟瞧破了无名氏的真面目，这可恶可怖的神秘杀手，并非别人，竟然是他最疼爱的二弟！
　　不是任何人揭破这个秘密，而是步浪飞自己瞧了出来！他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瞧得出无名氏的真正身份，原因只有一个——他太熟悉自己的好二弟！
　　自从那一刻开始，步浪飞就很痛恨一个人。
　　他在痛恨吕无忌这个二弟吗？不！他痛恨的并不是这个用面谱蒙住脸的杀手，而是他自己。
　　如此这般地自责：“我为甚么要瞧得这么清楚？要是我胡涂一点，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他就是二弟。”
　　这种发自内心的歉疚，也许是一种“无理取闹”，但他自己认为如此，外人既不可能知道，也就不能加以置喙。
　　这是一种既奇怪又无奈的责备，而且会持续多久，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无法逆料。
　　步浪飞在床边，轻轻地握住费相思苍白的手。
　　她的手仍然美丽，但一片冰冷。
　　她的呼吸虽然存在，但气息虚弱，令人一见心酸。
　　他只能继续那样地哀求，心中叫唤着仍然是那几句悲怆的说话：“求求你不要舍我离开！求求你！……相思！你一定要活下去！……”
　　东月神尼在他身边悄悄出现。
　　她念了一声佛号，语气平静：“人皆有劫，有却皆苦，有苦皆悲。”又劫又苦，又苦又悲；人生之苦难多劫，总之一言难尽。
　　步浪飞神情木然，道：“她又比五天前消瘦了。”
　　东月神尼道：“每日只进稀粥，又以沉猛药膏敷之，去瘀药汁浸之，驱风药炉熏之，如之如之，焉得不比黄花消瘦。”
　　步浪飞道：“还能有救吗？”
　　东月神尼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语毕，在房外一闪而没。
　　东月神尼去后，未几，又来了另一个人。
　　一个女子，一道高大的身影，不必回头去看，只是单凭一种感觉，已可以感觉得到，移过来的那人，就像是一堵阔大的墙！
　　步浪飞真的没有回头，他仍然全神贯注地瞧着费相思苍苍白白的脸。
　　他很想为她而流泪，但他的脸是干爽的，并不如心头一般沉重。
　　他听见了这“一堵墙”的声音，她是唐娇，那个曾经在自己背后狠狠斩了一刀的“女兄弟”。
　　她的第一句说话是：“我从没后悔在背后斩了你一刀。”
　　这是一句很清楚的话，每一个字的咬音都十分十分准确，而且语气非常坚定，毫不含糊。
　　步浪飞仍然背对着唐娇，甚至连身体也没有轻微地晃动一下，他只是轻轻抚摸着费相思的脸，吟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音，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