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穿花蝴蝶闯江湖

2024-08-12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翌日，日上三竿，齐非才懒慵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首先伸手一探，看看自己是否已给唐娇阉掉。
　　一摸之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时，唐娇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小心谨慎地在修剪脚指甲。
　　她的足趾虽然粗大，但皮肤居然说不出的嫩白幼滑。
　　齐非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嗫嚅着说道：“昨晩的事，我……”
　　唐娇横了他一眼：“不要向我道歉，也不必感谢我没有把你阉掉，总之，你我之间，各不相欠。”
　　齐非用力地摇头，道：“不！你已经是我的人，我会把你娶为妻室。”
　　唐娇瞪大眼睛，道：“我是你的好兄弟，此事众所周知，你怎能把自己的好兄弟娶回家做你的老婆？你若这样做，天下间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个他妈的疯子。”
　　齐非道：“要是我错过这个机会，才是疯子中的他妈的，他妈的之中的他妈的疯子！”
　　唐娇冷冷一笑：“我才不上你这个当！”
　　齐非道：“但要是你有了身孕，挺着一个比水桶还要大的肚子，怎办？”
　　唐娇道：“恐怕你还没有这种功力吧？”
　　齐非道：“要是比拼掌功，比拼内力，俺也许是个酒囊饭袋，但在这种事情上，我的功力，很有可能会是天下第一神箭手。”
　　唐娇“呸”一声：“甚么神箭手？”
　　齐非道：“一矢中的，百发百中。”
　　唐娇一呆，良久幽幽的叹了口气，道：“要是唐某真的有了你的身孕，那时候再说好了！”
　　齐非愉快地笑了起来，忽然把耳朵贴在唐娇的肚子上。
　　唐娇没有推开他，只是把他的另一只耳朵拉得比兎子还更长一点点。
　　水莲庵内，方小宝等了整个晩上，始终见不着他的“小心上人”张娴娴。
　　不凡忧形于色，对这位“长江第一赌徒”说道：“要是昨晩你押注张小姐会现身赴约，你老人家这一注又输掉了。”
　　方小宝道：“胜负乃赌徒常事，便是输了又怎样？何况根本没有赌过，你愁眉苦脸的瞧着我老人家，算是他妈的甚么意思？”
　　不凡道：“太阳已从东方爬了起来。”
　　方小宝道：“难道太阳会从西方爬起来吗？你要是他妈的等得不耐烦，大可以离去。娴娴又不是你的小心上人！”
　　不凡道：“就算我离开这尼姑庵，又还有甚么地方可以走？步帮主的伤势已渐渐痊愈，再说，他也用不着俺来保护……”
　　方小宝道：“瞧你的样子，似乎十分差劲，可惜这里只收尼姑，不收和尚，否则，你立刻就可以找老尼姑帮个忙，趁早把三千烦恼丝刮掉，早早出家，早早心如止水，早早瞧着我老人家早日出人头地，早生贵子。”
　　不凡叹了口气，道：“你老人家的说话，总是很有点道理，明天我便上少林寺，反正剃渡，做和尚也该找一家大的寺院去。”
　　方小宝吃了一惊，指了指不凡的额角，道：“好兄弟，老子只不过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可用不着那么认真。‘逍遥六怪’可不是‘逍遥六秃’，要是由你带头，其余五怪争相效尤，陆续削发出家，岂非连步大侠也得变成一代高僧了？”
　　不凡道：“歩大侠就算出了家，也不会是甚么高僧，他是‘黄河第一狂徒’，纵使做了和尚，也只会是狂僧一名罢了。”
　　方小宝想了一想，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小宝者有理。”
　　不凡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会是近小宝者岂有此理！”
　　方小宝默然半晌，道：“要是唐某真的嫁给了齐五爷，你怎办？会不会跟姓齐的决一死战？”
　　不凡怒道：“齐五是我的好兄弟，又怎能为了一个女子而伤了兄弟的和气？再说，唐某也不见得是个女子，她是咱们的‘女兄弟’……”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态显得既是无奈，又是茫然。
　　就在这时，厨房大将军老张忽然气急败坏的走了过来。
　　方小宝大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急于把五千两赌债还给老子？”
　　老张不住使劲的在摇头：道：“大事……不妙！”
　　不凡脸色一变，道：“莫不是咱们的帮主的伤势忽然恶化？”
　　老张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道：“不！不妙的并不是步大侠，而是……俺的娘亲……她……她不见了！”
　　方小宝笑道：“你的娘亲又不是个小孩，难道你害怕她会迷了路吗？”
　　老张跺了跺脚，道：“她……她连收藏在床底下的生锈铁剑也一并带走……说……说不定真的要找仇家拼命去了……”
　　方小宝道：“你娘亲又有甚么仇家了？”
　　老张道：“她的仇家……听说就是……就是……就是……”
　　连续说了三个“就是”，但到底就是甚么人，始终说不下去。
　　方小宝眉头大皱，道：“反正娴娴再也不会出来，咱们到市集去吃点东西，喝一两杯热茶，然后再他妈的从长计议好了。”
　　老张却摇头不迭，道：“不！我要见娴娴！”
　　不凡立时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张娴娴果然出现了，方小宝瞪了不凡一眼，道：“娴娴妹子天生丽质，又漂亮又聪明，怎可以用曹操这个大奸雄来跟她相提并论？”
　　不凡道：“曹操虽然不怎么漂亮，但他也是挺聪明的。”
　　张娴娴不理会这两人，只是神情关切地问老张：“你怎么到这里来？”
　　老张道：“娘亲把铁剑带走，多。……多半是去找仇家拼命去了！”
　　张娴娴的俏脸登时发白，急道：“你怎么不阻止她？”
　　老张苦着脸，道，“她的轻功比燕子飞得还要快，就算我想追也追不来。”
　　张娴娴道：“娘亲会到甚么地方去？”
　　老张想了大半天，道，“听说……邱雪夫到了徐州。”
　　张娴娴一听见“邱雪夫”这个名字，一张已发白的俏脸忽然又变得一片火红。方小宝暗暗赞赏：“娴娴的脸真美，无论变成了甚么样的颜色，都漂亮得呱呱叫，不得了！”
　　老张也瞧着张娴娴，道：“你在这里练了一年武功，进展如何？可以……可以跟邱雪夫一拼吗？”
　　张娴娴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她皱着脸，叫道：“你以为邱雪夫是一只三脚猫吗？便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也说过，以她老人家的武功，最多可以在邱雪夫手下，支撑三十招左右。”
　　老张听了，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他喃喃道：“邱雪夫若然那么厉害，你就算在这尼姑庵里练上三百年武功，又有甚么用？”
　　方小宝“哼”一声，道：“真是笨蛋！你娘亲叫娴娴在这里跟着神尼，只是要她有一个安身之所，跟邱雪夫的仇怨，全然扯不上半点干系！”
　　老张听了，立时为之恍然，道：“还是你老人家的脑袋比俺清醒百倍。”
　　张娴娴急如锅上蚂蚁，道：“娘亲要是真的前往徐州找邱雪夫算账，我……我也要到徐州去！”
　　老张道：“你的武功太差劲，就算到了徐州又怎样？”
　　张娴娴道：“我的武功再差劲，终究还是孙放君的女儿，虽然我算不上是浣花剑派的人，但决不会做个……缩头……缩头……”
　　方小宝忙道：“不必说下去了，你是天生的小美人。也是将来的大美人，无论是伸头也好，缩头也好，决不会像是那些四只脚一条尾背上有块大硬壳的乌龟，但你刚才说甚么？……你的娘亲，便是……便是浣花剑派的女飞侠……人称‘浣花玉女’的孙放君吗？”
　　张娴娴本来一直都不怎么理睬方小宝，这时候却是不禁大为惊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瞧着他的脸，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娘亲年轻时的绰号？”
　　方小宝长长的吐一口气，道：“这桩事……唉，该怎么说才好呢？。……正是说来话长，将来有机会，我老人家一定会向你详细解说……”
　　张娴娴仍然目不转睛地瞧着方小宝，忽然说道：“你叫‘长江第一赌徒’，对不？”
　　方小宝道：“不错，这个金漆招牌，天下皆知。”
　　张娴娴道：“既是第一赌徒，你敢不敢陪我赌一赌？”
　　方小宝笑道：“你若要押注，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自然一力奉陪到底。总之，你押‘单’，我也押‘单’，你若押‘双’，我也跟着你一起押‘双’，正是娴娴押小宝随。永远都是一双双一对对，有如穿花蝴蝶。”
　　张娴娴吸了一口气，道：“我立刻就要到徐州去，你敢不敢跟我一块上路？”
　　方小宝心中吃了一惊，忖道；
　　“小美人救母心切居然要杀入徐州啦！但那个甚么活见鬼的邱雪夫……武功比道尼姑庵的甚么神尼还要高明得多，凭咱们这一对小小的穿花蝴蝶，又能干得出甚么花样来？”
　　虽则心中惊疑不定，嘴里却是一力承担，义无反顾之情言溢于表：“拼着一身剐，敢把邱雪夫拉下马！娴娴妹子的事，也就是‘长江第一赌徒”方小宝的事，这一注，咱们都押下去，保证大杀四方，姓邱的统统片甲不留！”
　　言词激昂愤慨，不凡听了，大为叹服。
　　倒是厨房大将军老张脸色阵白阵青，吶吶地说道；“此行看来……大是凶险，还是不如从长计议，商量商量。”
　　方小宝道：“很好，你在这里大可以慢慢从长计议，找谁商量都不成问题，但娴娴姑娘早已迫不及待，她迫不及待我也同样迫不及待，咱俩就此启程，后会有期！”
　　他说走便走。最“难能可贵，”的，是张娴娴也跟着他走。到了后来，究竟是谁跟着谁走，恐怕已很难可以分得清楚。
　　到了附近一个小市集，方小宝道：“盘川不够，你且在茶馆吃茶，待我去张罗张罗。”
　　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自己固然没有多少银，张娴娴仓猝间离庵出走，连师父也不敢知会一声，身上的零碎银钱，只会比方小宝还更少得可怜。
　　半个时辰后，方小宝垂头丧气地回到茶馆，屁股甫坐在椅子上，已一口气连续喝了三大碗茶，却不说话，张娴娴心知不妙，也一言不发，空自焦急。
　　又过了片刻，两个中年汉子一高一矮都穿青衣，各自牵了两匹骏马，向茶馆这边走了过来。
　　张娴娴心中叹了口气，忖道：“这两匹马要是咱们的，那该多好！”只恨身无长物，否则定必把一对马儿都买了下来。
　　却在这时，听见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叫道：“方少侠，你老人家要的一对马，都拴在这里，咱们吿辞啦！”
　　方小宝继续喝第四碗茶，神态自若，再也不是刚才那一副颓丧的模样，张娴娴跳了起来，怒道：“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这两匹马又是怎么一回事？”方小宝忙道：“美人面前，岂敢造次，实不相瞒，小人士急马行田，被逼钻入赌坊里赌了几手，尚幸手风极旺，想必是托了娴娴小姐鸿福之故，亠两变二两、二两变四两、四两再翻一翻，翻作八两、十六两、三十二两、六十四两……。如是这般……赢了好几百两，便把这两匹杂毛不多的畜生买了下来，好让娴娴小姐跟小人一起并甚么……计……甚么江湖，岂不快哉！”
　　张娴娴“嗤”的“声笑了起来：“谁跟你并辔江湖了，总之，我骑的马儿在前，你骑的马儿在后，没有我的准许，你的马儿只能跟在我的背后，不得越雷池半步，你懂不懂！”
　　方小宝连连点头，道：“娴娴小姐心思敏捷，一下子就已为马儿命名，小人十分佩服。唔，你的马儿叫‘雷池’，名字相当威猛，小人这一匹自是比不上的，不如就叫‘小心上人’吧！”
　　张娴娴骂道：“疯言疯语，不知所谓。”
　　拣了一匹比较细小的枣色骏马，轻轻跨上了马鞍。
　　方小宝赞道：“如此英姿，世间少有。”
　　也跨上了马鞍，虽不至于笨手笨脚，便总及不上娴娴小姐般俊逸潇洒。
　　张娴娴有言在先，一时之间，方小宝倒也真的不敢稍越“雷池”半步。
　　从湖北秭归前往徐州，路程甚是遥远。
　　张娴娴路途陌生，方小宝在这一方面，比她略胜一筹。
　　他道：“小人号称‘长江第一赌徒’，虽未曾纵横大江南北，但在这长江流域一带，总算是经常东闯西走，要到徐州，必须望东而行，可不像孙悟空取西经一般，天天朝着黄昏日落方向进发。”
　　张娴娴道：“要是走错了路兜圈子，我背后斩你一刀！”
　　方小宝道：“这倒怪哉，你一直都走在小人的前头，又焉能在我背后斩上一刀？莫不是娴娴小姐已练成了飞仙刀法吗？倘真如此，邱雪夫今番命休矣！”
　　张娴娴哼一声，倏地一记马鞭向后挥了过来，“啪”一声响，抽中了方小宝的左臂，登时疼得如遭火烧，却不敢吭一口气，免得给小美人瞧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