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心翼翼非绣花

2024-10-18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后世对李临风与褟盼秋这一战的过程，十分好奇。但那一战是怎样开始、怎样结束的，除了决战双方以外，并没有任何人目睹。
　　这种事在武林中屡见不鲜。越为世人关注的一战，越是无人能有缘亲眼目睹，又岂仅只是这一战为然？
　　李临风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最少，那一支曾经在褟盼秋手里的碧绿玉箭，已插入李临风的身体某处。
　　公道和尚静静地瞧着李临风的脸，道：“可知道我这个和尚为什么会对这一战的地点一清二楚？”
　　李临风咳嗽两声，然后似是勉力地回过一口气，才道：“褟盼秋也有她的眼线，而且，更需要一些走狗。其中有些走狗，头顶光光秃秃，虽然贼眉贼眼，但仍然装作是和尚般的模样。”
　　三言两语，忽然不再客客气气，甚至可说是尖酸刻薄。
　　公道和尚没有气恼，反而不住的在点头：“不错！李总舵主到底不是泛泛之辈，我这个不是和尚的和尚，早已在总舵主眼之下无所遁形。”
　　李临风直视着和尚：“你竟然还在我面前气定神闲，是否认为我已没有杀你这个贼和尚的力量？”
　　公道和尚摇摇头：“只要总舵主一息尚存，又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走狗不一定是走狗，也可能会是『走狐』。”
　　“走狐？”李临风不禁为之一阵失笑：“走狗走狗，狗也许是比较忠心的，但要是走狐，又有那一条狐狸永远值得信赖？”
　　公道和尚笑道：“正是这样。总舵主是明白事理的人，和尚虽然不是盖世英雄，却还不想一辈子在女人之下，一半弯腰一半跪地做人。”
　　李临风目光闪动：“和尚，你心里头想什么，不妨坦白直说。”
　　公道和尚说：“环顾天下武林，八大门派从来不在我这个和尚的眼里。天尊门饱受挫劫，纵使他朝有中兴之日，早已元气大伤，不足为虑。”
　　“古人来、东方公武二将帅，一死一活，从此以后在将帅盟中大概可以永远除名了。”
　　“小将军邱雪夫，和尚认为他确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就算和尚饿死，也不会在小将军阵营里讨一口饭吃。和尚并不憎厌邱雪夫，但邱雪夫手下的一群谋土、悍将、杀手，最少有一大半曾经跟我这个不是和尚的和尚大有过节，要不是为了这些人，和尚也许至今还不是一个和尚……”
　　李临风道：“武林西陲，尚有深不可测之血池幕府。”
　　公道和尚道：“焦神翁绝不会收留任何人的走狗，要是『走狐』，更是只会将之剁成肉酱抛入血池之中，好让血池里的血更腥更臭更殷红。”
　　李临风叹了口气：“所以，你唯一可以选择的，就只有我这位『北权天君』？”
　　公道和尚道：“正是如此。”
　　李临风道：“但你可知道，在下还可以活多久？”
　　公道和尚道：“褟盼秋的『玉女罡气』，配上无弦玉箭，箭箭镞上的气劲已随着总舵主的上三焦脉络游走全身，要是计算精确无虞，总舵主还可以支撑到明天。”
　　李临风道：“到了后天又怎样？”
　　公道和尚道：“死。”
　　李临风道：“必死？”
　　公道和尚道：“必死无疑！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化解褟盼秋这种罡气。再说，总舵主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打算，否则，也不致于沦落至如斯境地。”
　　李临风道：“对着一个只能活到明天的末路枭雄，你还能变得出什么花样来？”
　　公道和尚道：“和尚虽然不是一个真正和尚，但却比任何和尚都更相信世上有奇迹的存在。”
　　“奇迹？”
　　“不错。褟盼秋认为你必死，总舵主也认为自己必死，甚至连和尚都知道你活不过两天。可是，褟盼秋、总舵主以至是和尚都有可能错了，那是因为奇迹每每会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
　　李临风没有感到愉悦，甚至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安慰。但他还是无法不目露欣赏之色。
　　眼前这和尚，不论是走狗也好，“走狐”也好，最少都不是一个枯闷的人。人生在世谁无死，要是在死前遇上一些有趣的人，总比枯闷着死掉好一些。
　　但公道和尚真的很有趣吗？也不见得。这和尚就和他的一对“鸳鸯手”般，总是透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怪异。
　　李临风让一双脚搁在石头上。阵阵凉风吹过，他这一双看来很不错的脚已渐渐乾爽。
　　公道和尚忽然向湖边小舟一指：“可知道这一艘小舟叫什么名字？”
　　“它也有名字吗？”
　　“当然，它就叫『奇迹』。”
　　“奇迹……”
　　“有兴趣登上小舟一游吗？”
　　“有何不可……”
　　在这一天，李临风跟着公道和尚，登上一艘小舟，在细小的湖泊上穿越彼岸，继而双双消失踪影，此后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二人的下落。
　　故事已近尾声，但“北权天君”李临风最后的命运如何？是否到了明天真的非死不可？
　　恐怕这会是一个谜。
　　江湖上的谜围，本来就是数之不尽的。


　　七日后，燕子天涯峰热闹非凡。
　　方小宝在东川堂内，甚是忙碌，来自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纷纷赶来向他老人家道贺。
　　对于方小宝而言，这一日是有三重意义的。第一：按照权势堂的规矩，他老人家既然接掌了总舵主之职，便该广发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豪杰到燕子天涯峰，大排筵席庆贺，并正式依照礼仪行事，正式公告天下。
　　第二：在俯览、不凡、齐非以至是远远还不会戒奶的齐念娇怂恿下，方小宝正式收步安康为义子。此事，当然得到了步浪飞、费相思夫妇的答允。
　　倒是方小宝为之腼腆。他老人家担心，以他老人家的德性，着实配不起小帮主。步浪飞知道了，哈哈一笑：“你是『长江第一赌徒』，我是『黄河第一狂徒』，单是这两个名号，就已十分相似，步安康既有黄河为父，再添一个叫长江的作为义父，却又有何不可！”骤然听来，言之成理。方小宝也是纵声长笑，连连点头称是。
　　还有第三件事，同样极具意义。
　　他老人家有了“四妻”。
　　一个人，有了三妻，已很热闹。就连他老人家也不敢再思“进娶”。但这个“四妻”，却不是他老人家自已下的主意。
　　决定要让方小宝娶第四个老婆的，是小心上人老婆大妻张娴娴女侠。
　　原因在于胖嘟嘟的阿锦，知道路刺李曾经陪方小宝裸身习剑。
　　此事非同小可。张娴娴立刻召唤阿锦、东方小雪，展开“三妻会议”。经过一番商讨，决定命令“小夫”方小宝把冰清玉洁的路刺李也娶了回来。否则，路小姐将来还有面目见人才是怪事。除非──
　　除非路刺李不肯委身下嫁，事情自当别论。
　　但要是方小宝不肯娶路刺李又怎样？解决方法也很简单，从此以后，无论境况怎样变迁，三妻绝不再跟这个无赖丈夫行房便是。
　　方小宝闻讯，面如土色，问张娴娴女侠:“老婆大人，这可是认真的？”
　　张娴娴冷冷一笑：“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方小宝再问阿锦妹子：“二妻，你又怎样？”
　　阿锦帅帅一笑：“张女侠的决定，也就是我的决定。”
　　方小宝无奈，只得再问东方小雪：“在三妻之中，以你吃醋的劲儿最是厉害，你看怎办？”
　　东方小雪向他瞪视片刻，道：“若要是由本小姐来拿定主意，最好改短少许，最是彻底。”
　　“改短少许？”方小宝大奇，俯首左顾右盼：“你老公这一身衣裳太长了吗？若要改短，要改短多少寸？”
　　东方小雪想了一想，道：“要是改得太短，就不太好了，两寸半已差不多。”
　　方小宝更奇：“就算改短三两寸，又有什么分别？”
　　东方小雪冷冷一笑：“三寸和两寸的分别太大了。要是改短两寸，还剩一寸，一旦改短三寸，那便连半寸也没剩下。”
　　方小宝“哇”的大叫：“你要改的是老子的胡须吗？”
　　张娴娴“呸”一声：“你老人家唇上只有疏疏落落若隐若现的汗毛，何来什么胡须？小雪要改短的是你的是非根，只要将之改短，烦恼的事情就可以一了百了。”
　　方小宝连脸都绿了，急急摇头：“便是你俩一齐疯了，阿锦妹子也不会舍得。阿锦妹子，你说是也不是？”他老人家的话还没说完，张女侠和东方小雪已双双直瞪视着平素胆小怕事优柔寡断的阿锦。
　　但这一次，阿锦却是毫不犹豫，大声说道：“不！那地方半寸都不能改短。一旦改短……会……会疼死人的！”
　　方小宝登时眉花眼笑，兴奋莫名地抱住阿锦，又是亲亲嘴儿又是左捏右扭，笑道：“还是阿锦最善解夫意。那话儿非但不能改短，更务须努力增长。”
　　阿锦涨红了脸：“这样子已经很够了……用不着增长……”
　　方小宝道：“就算不增长，增肥一点也是好的。”
　　阿锦的脸早已像是火烧般，再也不敢答话。
　　就是这样，“三妻”公议，决定把路刺李也变成方夫人。论次序，算是老四。但张女侠只对方总舵主霸道，对于其余众妻，倒是落落大方，既不以“元配老妻”自居，也绝不把老三、老四的身份刻意低贬。
　　但阿锦却很是担忧。
　　她担心的是路刺李不肯嫁给方小宝。


　　黄昏。
　　太阳有如筋疲力尽的游子浪客，悄悄地自远处西山沉落。
　　依然是那一座陡峭的山峰。但这一天，没有可爱的乌云，更没有那些比乌云更可爱的风雷雨电。
　　风雷雨电是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可爱，甚至是令人依恋不舍的？
　　路刺李不知道。
　　她不知道的事还有太多。多得数之不尽，多得令她神驰目眩。她甚至忘不了自己还是“傻姑”的年代，以至无法自道此刻的她，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有人说：“相由心生。”在她还是傻呼呼戆兮兮的岁月里，她从没认为自己是个美丽的女孩。她自己这样看自己，别人是否也同样地看同样地想？
　　她又想到自己的名字。
　　她在想：“要是我仍然叫『傻姑』会不会比现在更愉快一些？……又或者，我的名字不叫『刺李』，而是『次梨』……就算是一个次等的梨子，也总比『刺李』好一千倍一万倍吧？……”
　　她心里想着，嘴里不自觉喃喃地说了出来。
　　“不！你并不是次等的梨子，你是一个美丽的小梨。”在她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刺李』这个名字，是你父亲为你命名的，但却不适合一辈子使用下去……”
　　路刺李回过头，立刻看见了一张虽然古古怪怪，却又比风雷雨竟还更可爱的脸。


　　玉兔东升，方小宝已在峰顶上静静地瞧了她大半个时辰。
　　她终于问：“我的脸有什么好看？”
　　方小宝答：“你的脸本来不怎么好看，但很奇怪，只要目不转睛地一直瞧下去，却会变得越来越更好看。”
　　她撇了撇小嘴：“你骗人。”
　　方小宝叹了口气，道：“不错，我是骗你的。在你心目中，我永远是个卑鄙的小恶棍，十句话中有十二句靠不住！”
　　她一愕：“才说了十句话，怎会有十二句靠不住？”
　　方小宝道：“十句话有十二句靠不住，这便是十二分靠不住。有如高手出招，一掌杀出，谷出了十二成功力。”
　　她道：“你又骗人了。”
　　方小宝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说的半点不错。我的确又再骗了你一次。像我这种人，天生最大的本事便是骗死人不用赔。你遇上了老子注定劫数难逃。要是你想平平安安活到九十九岁，最好立刻先把我这个小恶棍一剑杀了，以策万全。”
　　“为什么要活到九十九岁？”
　　“因为龟仙人也是活到九十九岁的。”
　　“我……我也像个乌龟吗？”
　　“你就算是个龟，也不能称之为乌龟。应该说是天下间最可爱的小母龟。凡是男人看见了，都会给你这个美丽的小母龟迷住。”
　　“不！我才不要做什么小母龟！也没想过要活到九十九岁。”
　　“你想怎样？”
　　“我……我的脑袋早已乱成一团，什么都不再去想，也想不了。”
　　“什么都不去想的人，又和白痴有什么分别？”
　　“我……我本来就是个傻姑！”
　　“就算是个傻姑，也不是个白痴。再说，你早已不再傻呼呼的，变得精伶机警，就连我也远远望尘莫及。”
　　“你……你还在骗我吗？”
　　“当然！我这张嘴巴最大的长处，并不是吃饭喝汤，而是专骗你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孩。”
　　“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然。”
　　“怎见得？”
　　“你能够遇上老子，便是莫大的福气，难道你真的懵然不知吗？”方小宝轻轻的叹了口气，沉吟良久，才又再慢慢地说道：“其实，你什么都知道，正是心中有数，但却在我老人家面前装胡涂。”
　　路刺李急急摇头：“别冤枉我。我没有装胡涂……你究竟说了什么，我连半点也不明白。不是假装不明白，而是实实在在不明白！”
　　她说得很认真。
　　虽然是在晚上，但方小宝仍然看得出，她的脸庞在皎洁的月色下“一片火红”。
　　女孩子是很奇怪的。
　　脸色苍白的女孩，固然有一种令人我见犹怜，甚至是美得令人心碎的美态。同样地，脸色红润的女孩，又是另一种令难以抗拒的美丽。
　　方小宝再也情不自禁，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抚摸一下。他才摸在这张脸上，她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方小宝立刻把手缩回，张开掌心在月色下瞧了大半天，皱眉喃喃地道：“这手掌是否生满了倒刺？”
　　路刺李听了，立刻“噗嗤”一声失笑：“怎会有生满倒刺的手掌？”
　　方小宝道：“这一点，你还年轻，自然是有所不知了。凡是忘恩负义的男子，手掌必然都是长满倒刺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
　　“那是老天爷给这些王八蛋的一种惩罚，也好让世上所有的女子，对这种手掌有倒刺的男子有所警剔。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她摇了摇头：“不明白。”
　　方小宝苦笑一下，半晌道：“这种事，你现在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都不怎么重要。最重要的，是请你答应我两件小事？”
　　“两件小事？两件小到什么地步的小事？”
　　“第一件小事，是你不要再叫『刺李』这个名字。”
　　“嗯……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了？”方小宝似是直跳脚起来，怒声道：“刺李刺李，根本就不是一个名字。那是因为你的老头子跟李临风有深仇大恨，所以才把你的名字命为『刺李』。但这世上姓李之人，又岂只个李临风了？要是老子也姓李，你是否连老子的咽喉、心脏以至是屁股也刺上几剑？”
　　“当然不！……我又不是个疯子，怎会胡乱用剑刺人？”
　　“李临风姓李，因你这个名字便叫『刺李』，但要是你老头子路芹泥的仇人姓眼姓耳姓鼻，你岂非变成刺眼、刺耳、刺鼻吗？”
　　“胡说，天下间岂有姓眼、姓耳、姓鼻之人？”
　　“也许我真的是个喜欢胡说八道的混蛋。你要是讨厌这种人，还是不如一剑──”
　　路刺李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急急用手封住他的嘴巴。
　　方小宝只好住嘴。但他虽然不再说话，但一张不甘寂寞的嘴巴并没有闲着。
　　他伸出了舌头，在她的掌心舐着、舔着。
　　任何人的掌心，忽然给一根舌头湿湿地舐来舐去，给舐的是掌心，但心底里却会不由自主地发毛。
　　但这一次，路刺李再也不敢缩手。方小宝舐了好一会之后，才道：“与其叫刺李，不如叫次梨。但次等的梨子，毕竟还是不太妥当……那个梨字，还算是相当不错，因为梨子又甜又好吃，单是想想这个『梨』字，也会从心底里甜出来……”
　　“是否……就叫路梨算了？”
　　“路梨路梨，这名字当然比路刺李好上十倍百倍，但却还嫌稍为单调一些。”
　　“名字简单一些不好吗？”
　　“你是个聪明又美丽的女孩，不妨在中间加多一个『美』字。”
　　“美梨？”
　　“不错，从此以后，你便叫路美梨，这名字保证连子子孙孙都会拍掌叫好！”
　　“嗯……这个……”
　　“要是你不答应，那是不要紧的。”方小宝忽然脸色一沉：“大不了我剃度出家做个无赖和尚便是！”
　　“为什么要剃度出家做和尚！”
　　“你不肯依我的说话，便是等于一刀剜在老子的心窝里，一个人要是伤心得要滴血，做人又还有什么意思？但老子也不会他妈的自萌短见，只好削掉三千烦恼，出家做和尚去。”
　　路美梨险些急得快要哭出来：“不！你千万不能去做和尚……要是你真的剃度出家，我……我只好也去做尼姑。”
　　方小宝“啊”的一声，轻轻惊呼：“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做尼姑？”
　　路美梨呐呐道：“要是你不去做和尚，自然是好端端的。但要是你剃度出家，我……我独自留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方小宝乾咳一声：“这个嘛……我老人家明白了。身为男人，必须黑白分明，无论怎样，也不能连累无辜。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路美梨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对你很好吗？”
　　方小宝搂着她的腰肢：“你对我不但很好，而且简直是好到无以复加，要是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就真的刺眼刺耳刺鼻之至。”
　　路美梨道：“你还记得……那一天吗？”
　　方小宝皱了皱眉，咕嚷着说道：“凡是天气差劣的日子，老子都不会忘记。”
　　路美梨道：“很对不住……”
　　方小宝奇道：“天气差劣，那是老天爷的事，你为什么要对我老人家道歉？”
　　这一着，分明是明知故问，无赖本色又再一次显露无遗。
　　只是，路美梨早已给这无赖舞弄得晕头转向，完全没看穿这一点。她只是垂着脸，道：“都是我不好，忽然生了歪念，把你的六道穴点住。”
　　方小宝把她搂得更紧，又在她的额上亲吻一下，说道：“实不相瞒，老子给人点住穴道的经验，十分丰富，但却以这一次最是痛苦。”
　　路美梨吃了一惊，颤着声音说道：“真的很痛苦吗？……我……我还以为用……那个地方给你点穴，你老人家会感到舒服一点……”
　　方小宝叹道：“你说的不错。任何男人给你用这种乳法点穴，都会感到很舒服的，但这种舒服只能维持极短暂时候，等你的奶子远远离开老子的身体，那便是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刻。要是到后来，你真的一剑把我刺死，这种无边痛苦也许会立刻消失，偏偏你太狠心，只是挺着剑刃在老子咽喉面前装模样，怎么说也不肯真的一剑刺过来……唉！这种痛苦，可说是他妈的生不如死，如今回忆起来，连寒毛都一根一根直竖，他妈的大大的很不有趣。”
　　路美梨把脸依偎在方小宝胸膛上，歉然道：“都是我不好，你要是还在生我的气，就把我杀了吧！”
　　方小宝佯作发怒：“你好毒的心肠！”
　　路美梨一怔：“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下，怎么又骂我的心肠歹毒？”
　　方小宝道：“你已成为本总舵主朝思暮想的红颜知己，但你却叫我把你杀了，这岂不是怂恿本夫谋害亲妻吗？”
　　“什么叫……谋害亲妻？”
　　“你早已成为我心目中的一位妻子，世上既有谋害亲夫这句说话，也就自然有人会谋害亲妻。我这样说又有什么不对？”方小宝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但我什么坏事都敢做，唯独是谋害亲妻这种事，便是把老子千刀万剐，也是他妈的决计不干。”
　　路美梨又再封住他的嘴巴。但这一次她用的不是手掌，而是嘴唇。
　　四片唇互相紧接，方小宝立时热血沸腾，心中大叫：“老子今番命休矣！”
　　一阵凉风吹至，但却不见得令人遍体生寒，反而觉得倍加火热。
　　方小宝但觉腹中有如烈火正在焚燃，连天上的月亮看来也似乎变成了一团烈焰。
　　情难自禁，路美梨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给褪下。在月影银晖映照下，看来是那么地美艳动人。
　　方小宝把她的右手拉到背后，开始插入。
　　她紧咬着唇，忍受着初尝云雨情带来的疼痛。他在她耳畔低语：“我会慢慢迁就你的……”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方小宝不知道她在这时候摇头究竟是由意思。但又何必非要明白她的意思不可呢？
　　虽然早已欲焰狂燃，但他知道这是她初经人道之夜，万万不能急进。只好“一步一步慢慢的来”。
　　这是一种奇特的刺激。她的肉体，为他带来紧密、狭窄的偷悦。而且，十分炙热，有如一座要命的熔炉。
　　“疼吗？”
　　“有……一点点……”她喘息着，然后又是一阵呻吟。他听得出，她这一阵呻吟，是咬着牙齿迸发出来的，他妈的非常要命。
　　她的一切都很要命。要命得不能再要命。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付她，才是最完美的做法。
　　只好连自己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干了再说。但这种事，又怎能一直都小心翼翼？
　　这并不是绣花，而是肉体互相深入和吸纳的紧密纠缠。
　　所有男男女女的帐，都是一塌胡涂，汁液淋漓无法计算得一清二楚的。
　　要是在这时候，忽然天色骤变，乌云暴雨雷胧一起汹涌而来，也绝对阻止不了他的冲刺。充其量，就当作是另一次的裸身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