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和尚歼恶魔　老妇惨断脚

2024-07-2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黑衣人总共有二十一个。
　　为首一人，脸上所戴的面具特别阔大，腰上也缠着一条金光闪闪的腰带。
　　他用的武器是一条乌溜溜的拐杖。
　　这种武器，也可以说根本不是武器，但一旦当作武器使用时，却比刀剑的威力绝对不遑多让。
　　怪人笑了，桀桀地笑。
　　这黑衣人的目光，从面具的两个小洞里透出，这目光冷如冰雪，杀气浓厚得可以让人窒息得立刻死掉。
　　但怪人却一点也不在乎。
　　他只是冷笑着问这黑衣人：“黑拐老李，你今天要杀谁？”
　　这黑衣人没有回答，却向花厚背和铁千通那边大步大步的直跨过去。
　　花厚背脸色铁青，沉声道：“你就是河北第一恶人黑拐李十万？”
　　黑衣人道：“好像是的！”
　　只是“好像”！但到底是不是那个李十万？这就得猜上一猜了。
　　但现在，花厚背没有心情去猜这个哑谜，他只想知道这黑衣人是为了甚么而来的。
　　黑衣人很快就回答了他心中的这个问题。
　　黑衣人说：“我这一次来，目的只有一个。”
　　花厚背道：“请说！”
　　黑衣人回答道：“我是为了杀人而来的。”
　　花厚背的手掌心已沁了汗：“你想杀甚么人？”
　　黑衣人道：“凡是不顺眼的都杀。”
　　花厚背冷笑一声：“我这个人，你瞧得顺眼不顺眼？”
　　黑衣人道：“我瞧得不顺眼的人就是你，其次的是铁千通！”
　　花厚背哈哈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们既然已看上了咱们哥儿俩，咱们又还有甚么好说的？”
　　说到这里，金刀一挥，使出了他毕生所练最凌厉的“魁星开山刀法”。
　　铁千通也没歇着，以左手舞动金环，向那黑衣人胸前急砸过去。
　　但他这一招才攻出一半，那条乌溜溜的楞杖已刺入了他的小腹。
　　这拐杖的尖端，原来是暗藏尖刃的，而且尖刃又长又锋利，一下子便已穿过了铁千通身子，从他背脊部位穿射出来。
　　鲜血狂涌！
　　“当”的一声，铁千通手中金环落在地上，一张脸白得完全不像是人的脸。花厚背脸色也是一片死灰，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间上竟然有人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在一举手之间就结束了铁千通的性命。
　　铁千通可以这样死，花厚背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花厚背再也没有半点迟疑，立时，金刀虚晃一招，接着掉头便走。
　　他知道，这么一走，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他这一号人物了。
　　他以后再也不配做总镖头，甚至不配站在任何武林中人的面前说话。
　　但他还是不能不走，因为不走的结果会更可悲！
　　那是只有一个“死”字而已。
　　他实在不想死。
　　所以，他用尽全力，把轻功提升到自己能力的极限。
　　他去如流星，一转眼间已在街角里消失了踪影。
　　但他能跑得掉吗？


　　花厚背轻功之高明远在铁千通之上。
　　所以，当他一口气奔十里之后，他终于暗自庆幸：“年轻时苦练轻功，所花时间绝不是白费的，若换上了老铁，肯定逃不了。”
　　但无论如何，铁千通已经死了，花厚背这个总镖头也再没法干得下去？
　　天地茫茫，花厚背不禁仰天长叹，说道：“本是一世英雄，如今何处方有立足之地？”
　　他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灰黯穹苍又在洒雨。
　　灰灰的天，彷佛连雨点也是灰色。
　　此刻他立足之处，是一座小小的山坡上，而在他面前，乃是一条流水奔腾，波浪急湍的大江。
　　附近有巨岩，岩上有一白鹤，正欲展翅高飞。
　　便在此时，一道青芒突然从岩边飞射而至，白鹤甫飞起二丈，白光突然在半空中飞溅。
　　青芒消失，白鹤也“噗”声堕入江中，瞬即不知所踪。
　　花厚背大吃一惊，失声喝道：“甚么人！”
　　“杀你的人！”巨岩后传来一个人冰冷的声音。
　　接着，花厚背就看见岩上出现了一个身形十分矮小的黑衣人。
　　黑衣人戴着青面旗牙的面具，手里拈着一柄弯弯的刀。
　　刀锋青淡，但却精芒内敛，显然絶非凡品。
　　花厚背忽然记起了一个人的名字：“卓蛾子！”
　　那黑衣人淡淡道：“你果然还算有点见识，我就是卓蛾子，就才我杀鹤的一刀，就是飞天蛾子刀！”
　　花厚背又惊又怒，忽然嘶声大叫：“你们为甚么要杀我？”
　　黑衣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不是帮主，请恕无可奉告！”
　　说完，他的手轻轻一晃，一道青芒迎面向花厚背直射过来。
　　花厚背早已惊出一身冷汗，那里还敢接刀？
　　他咬紧牙关，次定行个险着，向滔滔大浪的江水直瞄下去。
　　他自幼在南方长大，极谙水性，而且他已看出，除了跃进江中冒险求生之外，在岸上他是必死无疑的。
　　他这一跃用尽全力，只求越快沉入江底越好。
　　只听见“噗”一声，他整个人终于落入大江之中。
　　但隔了半晌之后，江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只苍白但却强壮之极的手。
　　这絶不会是花厚背的手。
　　因为这只手，正提着花厚背的头颅！花厚背怎样也想不到，在这条波涛汹涌的大江底下，居然早已有人等着他。
　　他一跳下去，脖子就已给人一刀砍了下来！
　　在水底里挥刀杀人，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人刀法奇特，劲力绝佳，所以这一砍，很轻而易举地就把花厚背的脑袋砍了下来。
　　江上有血，既有鹤血，也是人血。
　　天地萧杀，远处山意蒙泷。
　　雨继续洒，江边寒风吹得令人更感寂寞……


　　镖局门外，却是不愁寂寞。在这里，有活人，有死人，也有受伤呻吟不已的人。
　　怪人在这里，龙宝宝也在这里。
　　铁千通已死，在他来说，这一死真是不明不白，连死了也不知道为甚么会死。
　　龙宝宝自然也是莫名其妙，心想：“江湖中人，往往就是这样，杀人不讲理由，只要刀快拳头硬，动不动就杀个他妈的不亦乐乎。”
　　但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并非人人如此。
　　“最少，我师父就不是这种人，他老人家凡事讲理，正如他常常所说，天下间万物万事，都强不过一个‘理’字！”龙宝宝心里这样想：“倘若师父如今在此，那就好了。”
　　但岳一儒不在。
　　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个可恶的神秘怪人。


　　花厚背本想一溜了之，但最后却还是没有完全成功。
　　他的大半截身子，的确溜走了，此刻仍然在大江之中，向下游直冲出去。
　　但他的脑袋却已给人提了回来。
　　苍苍白白的脸，死得莫名其妙的表情，使这个人头看来既可怖，又是充满了悲哀的讽刺。
　　怪人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用手搓着满是泥垢的脚。
　　龙宝宝眉头大皱，忍不住道：，“不要这样子搓脚好不好？”
　　怪人冷冷地说道：“脚是我的，手也是我的，我喜欢怎样搓便怎样搓，谁能管得着？”
　　那个腰缠金带的黑衣人干笑着，说：“况且他若现在不搓，以后想搓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怪人撇了撇嘴，两手轻轻一拍，道：“好了，快点动手罢。”
　　那黑衣人“唔”一声，道：“你要死，那是容易不过的，但你身边的黄毛小子又怎样？”
　　怪人两眼一翻，道：“我若能活着，他当然也可以继续活下去。”
　　黑衣人道：“但你已没有甚么机会可以活下去。”
　　怪人道：“我若死，他当然也就只好陪我一块儿死了。”
　　黑衣人干咳一声，道：“他是谁家的孩子？”
　　怪人道：“他有个师父，姓岳，叫岳一儒。”
　　黑衣人默然半晌，才桀桀一笑，道：“原来是玉池剑客岳一儒的高足，倒不知道你心里正在打甚么主意？”
　　怪人道：“我并不是个会打如意算盘的人，这次带着他到处乱闯乱撞，只是一时高兴而已。”
　　“一时高兴？”黑衣人淡淡道：“你说得真简单，何不直截了当，说是想向岳庄主狠狠的敲一笔竹杠？”
　　怪人冷然一笑：“岳一儒有甚么东西，是我放得在眼内的？”
　　黑衣人干笑着，道：“当然有。”
　　怪人冷冷道：“你是说他所珍藏着的十一把宝剑？还是‘玉池深阁’里的唐代古玩？”
　　黑衣人摇摇头。
　　他的声音听来沉实如铁，接着所说的几句话更是有如锤子：“你唯一看得上眼的既非宝剑，也不是古玩，而是岳一儒的妻子詹玉娘！”
　　这几句话是锤子，而且这锤子已大力地接打在怪人的胸口上！
　　龙宝宝也是听得为之一阵发楞。
　　“这怪物喜欢的不是宝剑古玩，而是我的师母？”他的小脑袋想得乱糟糟的，一时间实在无法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怪人的身子正在左右摇晃着，好像连站也站不稳了。
　　就在这时候，黑衣人手中的粉杖已飞起。
　　粉杖尖端有利刃，利刃出招，招招不离怪人身上的要害。
　　黑衣人一出手就是十五拐，而且第一拐就已刺入了怪人的胸膛！


　　利刃刺入胸膛的感觉是冰冷的，甚至是奇寒澈骨的。
　　这种感觉，已和“死亡”这两个字十分十分接近。
　　但怪人没有死，他只是大量地流血。
　　他鲜血满身，但人却反而立刻清醒起来。
　　他一清醒，黑衣人就再也没法可以继续得手。
　　怪人分明已受了伤，而且所受创伤绝对不轻，但他的身法却越来越快，岀手也越来越是诡异莫测。
　　龙宝宝看见他受了伤，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哀。
　　“这怪物用下三滥手段对付老子，自然是死有余辜，但黑衣人阴险恶毒，只怕比这怪物还更可恶可杀！”
　　龙宝宝暗自寻思：“万一怪物死了，老子身上所中的奇毒又有谁能解除？”
　　一想及此，不由默默向上苍祈祷，祈求怪人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死掉。
　　这怪人武功虽高，但毕竟已经给黑衣人出其不意地暗算了一下，再经动手交战，到了五十招开外，已发出了粗浊的喘息声。
　　龙宝宝心中大急，暗道：“这次不妙！怪物给人刺了一下，就算武功再高十倍，只是不停流血便得流死了，况且黑衣恶人尚有大批援手，大可来个车轮战，那时候怪物非死不可，龙宝宝也是凶多吉少，想活到第四天也难啦！”
　　他越想越急，但却苦无对策，差点急得马上就要当场还尿。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佛号喧起，接着一人手挥禅杖，神威凛凛地杀将过来。
　　最少有五个黑衣人手持武器赶前，要把这人拦住。
　　但这人禅杖一荡，五个黑衣人立即有如断线风筝一般，齐齐向后跄踉倒飞了开去。
　　只见僧衣飘动，一个生得穆然有威，身形高大的老僧，正横挥着禅杖大步跨了过来。
　　这老僧迅速靠在怪人身旁，双目却炯炯生光地盯着腰缠金带的黑衣人。
　　黑衣人瞳孔立刻收缩，忽然说出了一个：“是……”字，但接着却又倏地住口不语。
　　“是”甚么？
　　他为甚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僧一出现，形势立刻就有了变化。
　　那腰缠金带的黑衣人不敢再攻怪人，而怪人也已面如白雪，欲攻无力。
　　龙宝宝心中大奇：“这老和尚又是何方神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老僧，更不知道这老僧和整件事情究竟有着些怎样的关系。
　　一阵沉寂之后，忽然有两个黑衣人向这老僧走了过来。
　　这两个黑衣人，一个身形十分矮小，另一个却高大粗壮之极。
　　身形矮小的一个，手里有一柄弯刀，而身高八尺之人，却一手执着大刀，另一手执着花厚背的头颅。
　　这两个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在江边杀了花厚背。
　　老僧能抵敌得住这两人连手一击吗？


　　弯刀青青，刀锋有杀气，但真正可怕的杀气并非来自刀，而是来自刀的主人。
　　这弯刀的主人虽然身高不及五尺，但一出手之后，就彷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只见他身形一展，握着弯刀的手好像立刻就暴长了一倍。
　　他一刀击出，老僧的身形立退。
　　但这矮小黑衣人锲而不舍，刀势再展，身子更是提起飞纵，霎眼间看来那里像是人？简直就有如幽灵鬼魅一般，飘忽可怖。
　　而老僧一退至一幢大屋的墙壁上，人人都以为他退无可退，必然要施以反击或者是抵抗才行了，谁知道在他眼里，这一堵墙就像是纸糊出来的，只见他再退一步，整个人已撞毁了厚厚的碑墙，一直退入了大屋之内。
　　矮小黑衣人居然还是不肯放松，又再向破洞内急杀过去！
　　这两人破墙入屋，声势自是极其吓人，只听见大屋之内立时传出了一个妇人的惊叫声，接着就再也叫不下去了。
　　龙宝宝心中却叫了一声；“真精采，准是屋子里有个婆娘正在洗澡，却给老和尚撞墙窥破，是以吓得晕倒过去！”
　　他这种想法，实在是胡思乱想之极，试想天下间又有几人，会在大清早之际便起床洗澡的？
　　可是，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古怪，龙宝宝这下子胡思乱想，居然偏偏给他“想中了”。
　　老僧原本也不是拘泥执着，迂腐不化之辈，但他这一撞，居然差点撞在一个赤裸妇人身上，这一惊就真是非同小可了。
　　是以他立时大叫一声“我佛慈悲，善哉！善哉！”接着又撞穿了另外一个大洞，再行重返长街之上。
　　但在他的左肩上，已给插着了一柄弯刀！
　　这一刀虽然插的并不很深，但选鲜血却已汨汨而出，流得僧衣片片殷红。
　　“该死！该死！看了倒霉的东西！该死！该死！”老僧碎了一口，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面色更是胀得通红。
　　但那矮小的黑衣人，却没有立即跟着出来。
　　一直隔了片刻，他才自原先那个破洞里爬出来。
　　他爬出来的时候，一直戴着的面具已破烂了一半。
　　他的头也给击碎了一半！
　　所以，他只从洞里爬出了一半，就再也没法子继续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