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勾结鬼圣帮　红颜是毒女

2024-07-2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黄昏，古道夕阳斜照，大地洒出一片金黄。
　　一个头上戴着斗笠的虬髯汉子，正懒洋洋地挥动着马鞭，把一辆残旧马车赶入珍珠城。
　　珍珠城，在江湖上很有名。
　　城有名，是因为城主有名。
　　也正因为城主有名，所以珍珠城在江湖上也就很有名了。
　　有名的人，有名的城，更有有名的珍珠宝剑和珍珠剑法。
　　每当想到这几点的时候，欧阳千异唇上的胡子就会不期然地向两边翘了起来欧阳千异就是珍珠城主，他喜欢珍珠，也有大量的珍珠。
　　还有，他最喜欢爱的女人，名字也叫珍珠。


　　容珍珠是个美人儿，且是极出色极出色的一个。
　　她的柔发，总似是黑漆一般，从头上向下直泻开来。
　　她的眼黑白分明，鼻梁高挺白晳，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欧阳城主很宠爱她，无论她想要甚么！他都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在去年炎夏的一个正午，这位珍珠城的女主人想喝一杯酸梅汤。
　　本来，要一杯酸梅汤，那是很容易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但她想要酸梅汤，是冰冷如霜的那一种。
　　在大暑天时，那里去找冰块来镇冷酸梅汤？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的，只要家里有个冰窖，在严冬时把巨大冰块蔵进去。
　　那么纵使到了炎夏时候，也会有冰块可供使用了。
　　当然，这种事说来简单，真要干起来？还不是容易的。
　　以欧阳千异所拥有的人力物力财力来，说，要建造一座地底冰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却在于一点，珍珠城虽然占地逾千亩，但根本就没有冰窖的存在。
　　既没有冰窖，到了炎夏时候，当然也就不可能找到冰块了。
　　但欧阳千异还是没有让她失望。
　　——珍珠城虽然没有冰窖，但距离珍珠城三百里外的寒冰堡内，却有一个比普通人家整幢屋子还要庞大的冰窖。
　　——为了要一块可以让酸梅汤镇得冰冷的冰块，欧阳千异快定进攻寒冰堡！
　　为了一块冰就去攻打别人的堡垒？这种事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吗？
　　也许事情真的很荒谬很荒谬、但这一役的确因此而发生了。
　　——寒冰堡主“天冰地雪追魂掌”诸葛平原直至咽喉被珍珠剑洞穿之际，他还不知道这次巨变，最少有一半原因只是为一块冰。
　　当然，除了一块冰之外，还有其他因。素促成这一战发生的。
　　但这一块冰，最少也要抱负起了一半以上的责任。
　　若不是为了这一块冰，这一战之事纵然无可避免，但最少也会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是役也，宁冰堡死一百六十七人，重伤二士三人。
　　而珍珠城内高手，也损折逾百！战役后，有人叹息谓：“双方人马所流的血若凝结成冰，不要说是区区一个容珍珠，便是一头大象也得给压死了。”
　　说这句话的人，是欧溪千异唯一的舅父“铁胆”高照山。
　　两日后，高照山死于胭脂楼。
　　死因，稀奇古怪，令人难以置信。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高照山看上了胭脂楼的一个歌妓青莺，每隔两三天就一定去看她一次，当时，高照山和青莺正坐在胭脂楼紫月厅内，忽然间青莺惊叫一声，说有耗子在附近走过，高照山哈哈一笑，俯身便去找那耗子，但就在这时候，紫月厅上层的栏轩忽然崩塌，一个足足有三百斤重的肥女人从天而降，居然不偏不倚地压在高照山的身上！
　　就是这样，高照山给压死了，死时则两眼怒凸，至死也不肯相信自己居然会这样死法。
　　——不管内里情形到底是怎样的，总而言之，高照山在江湖上身经百战，屡次大难不死！但最后却莫名其妙地给一个胖得惊人的肥女人活活压死了。
　　这种死法，骤然听来好像很有趣，但只要再想深一层，就会发觉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而是一件绝顶神秘，也绝顶可怕的事。
　　自此之后，谁也不敢胡乱说话。
　　当然，更加没有人敢得罪容珍珠了。


　　黑夜终于把夕阳最后一抹残余悄悄呑掉。
　　守在城门外的守卫领班“七刀斩”苏藏衣也在这时候吞掉瓦磕上的最后一块东坡肉。
　　苏藏衣在年轻时，一直梦想着要做个大人物。
　　他要鲜衣怒马，叱咤风云，做一番大事，让天下间人人都知道：“七刀斩”苏藏衣苏大侠，是一个怎样了不起的英雄豪杰。
　　但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梦想了。
　　梦想就像是水泡泡，无论看来多么漂亮，无论它飘升得多么高多么远，始终还是要破灭消失的。
　　当苏藏衣还在二十来岁的时候，他对自己具有极大的信心。
　　无论对于自己的武功和才智，他都认为自己绝对不比一般江湖上的名人物稍差一点。
　　于是，他挑战湖北铁门山庄庄主荆在农。
　　荆在农只接了他五刀，就已满手鲜血，虎口迸裂败阵下来。
　　接着，苏藏衣在黄河力歼“水鬼三煞”，在十字坡七刀怒斩“千面强人”周变，更在黄鹤楼前赤手空拳打死恶霸“凶眼”谭门神！
　　连战皆捷，增加了苏藏衣的信心，也使他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骄傲的人。
　　但一直到了他遇上了欧阳千异之后，他才知道甚么叫真正的武功，甚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大豪杰。
　　他和欧阳千异是不打不相识的。
　　他败在这位珍珠城主剑下，而且败得心悦诚服，败得五体投地。
　　他以为欧阳城主的剑会刺穿他的咽喉，但结果珍珠剑只是在他咽喉上轻轻划了一下。
　　这一划真的很轻，轻得就像是情人指甲划上去的。
　　苏藏衣甚至没有流血。
　　他知道，若换转了岀手的是自己，败阵者纵然不死，也势非要受伤不可。
　　但欧阳城主并不像自己那么嗜杀，所以他才能活下去。（欧阳千异并不嗜杀，这一点只是苏藏衣当时心中所想。)于是，苏藏衣收拾了骄傲的心情，也不想再单人匹马在江湖上闯荡。
　　他索性投身在珍珠城下，做一个职位低微的城门守卫武士。
　　二十年过去了，他现在已经是珍珠城的守卫领班。


　　东坡肉肥而不腻，苏领班吃了二十年还没有生厌。
　　他是个忠心的人，连吃喝的习惯也是“忠”得可以。
　　二十年了，他一直是没有离开过珍珠城，所以寒冰堡那一役，他也没有参与其中。
　　并不是他不想去，更不是他不敢去，而是欧阳城主不让他去。
　　苏藏衣还记得欧得千异临岀城时对他一说过的几句话。
　　“今天我带二百三十五个人去寒冰堡，是为了一块冰，也是为了一口气，我不能让吕甘桐白白的死！”
　　——吕甘桐是欧阳千异师弟，为人沉实、忠厚，但嫉恶如仇。
　　——吕甘桐曾在长安狮子楼重伤一人，那人叫诸葛一飞，是寒冰堡主诸葛平原的侄儿。
　　——两个月后，吕甘桐被杀，尸体被发现时奇冻无比，显然是中了诸葛平原独门之天冰地雪追魂掌力！
　　——欧阳千异立刻对整件事情作出彻底调查，结果证实诸葛一飞在长安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并借酒强奸长安才女柳云丝，凡此种种罪证如山，可见吕甘桐重伤此人，实在一点也不寃枉。
　　——来龙去脉既已查得一清二楚，不管日后如何，诸葛平原已是欠了珍珠城一笔血债。
　　——欧阳千异一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要等待有利时机。
　　——但他等了一年之后，又发现了一件绝不寻常的事。
　　——寒冰堡中忽然涌现大批江湖败类，黑道高手，至于堡中正义之士，不是被杀，就是忿而离去，竟然一个不留！
　　有了上述各项理由，再加上要“争取一块冰”，终于使欧阳千里发动了庞大的攻势。
　　当欧阳千异骑着四蹄踏雪名驹，正准备冲出城外之际，他又对苏藏衣再说了几句话。
　　“我们是去拼命的，说不定只有几个人能够回来，但你绝不可以陪着我们，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守城！”
　　“记着，无论谁想攻城，你都要守着！守着！”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欧阳千异的人和马已在数十丈外。
　　苏藏衣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狂喊着：“我会守城守到底，决不让任何人踏进珍珠城一步的！”
　　他已准备死守着这一座城池，他愿意为珍珠城而流尽体内最后一滴血。
　　但没有人攻城，所有守城的武士完全丝毫无损。
　　苏藏衣没有怪任何人，但却对于未能参与寒冰堡之役，深感遗憾。
　　“七刀斩！甚么时候才可以再度发挥它的威力！”苏藏衣心里一直这样想。
　　他并不是想去杀人，只是渐渐开始有些技痒的感觉了。
　　他毕竟是个练武者。


　　十八盏灯笼，分成两排吊在珍珠城门外，把苏藏衣的脸照得一片通红。
　　这时候，他早已接到了报告，说一里外有一辆马车正向这里驶近过来。
　　苏藏衣立刻用手按着重二十四斤的旋风七斩刀。
　　他居然有个这样的渴望：最好来者是个恶客。
　　他这样想也不是存心不良，只是觉得日子过得有点沉闷，若然有不速之客前来大肆搞乱一番，他就可以一展所长，看看自己的刀法有没有进步了。
　　马车终于驶到城门外，赶车的是一个虬髯汉子。
　　这虬髯汉子的身形异常高大，但说起话来却是声音细细的，就像是已经好几天没饭吃。
　　苏藏衣也不管这人是甚么来路，手一横便作拦阻之状，同时叱道：“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
　　虬髯汉子淡淡道：“我是来见欧阳城主的。”
　　苏藏衣眉头一皱：“尊驾还没有说出怎样称呼！”
　　虬髯汉子道：“司马征人。”
　　“司马征人？”苏藏衣脸色倏变，但接着却大声说：“假的！你怎会是司马征人？”
　　虬髯汉子叹了口气，道：“我颚下的胡子，的确有一大半是假的，但我的确就是司马征人。”
　　“胡说！”苏藏衣冷冷一笑：“司马征人早在十几年前便已死了，你休再冒充这位武林怪杰！”
　　就在这时，城门下忽然灯光更亮。
　　八盏琉璃宫灯，八个杏衣艳婢，拥簇着一个身材硕长，三缙长须迎风飘荡的葛衣人，缓缓地从城内走了出来。
　　苏藏衣一看见这人，脸上的神情立刻就改变了。
　　不但神情改变，连说话声音也是变得必恭必敬的：“城主，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葛衣人轻抚长须，目注着马车上的汉子，过了很久才说：“胡子虽有一大半是假的，但来的正是司马壮士。”苏藏衣登时楞住了。
　　他呆楞楞地望着葛衣人，然后又用惊异的眼光瞧着马车上的虬髯汉子。
　　司马征人！
　　这人真的就是有“中原铁壮士”美誉的司马征人吗？